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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痴桂花堂前作证,纪安然进退两难

    “十九?”

    “十九妹?!”

    顶着一大堆惊讶的目光,纪安然挤出一个笑容。她瞄了眼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淡定无比的蕃儿,突然觉得还是萼儿和芯儿好啊,如果带的这俩,一早会吵吵着走。

    纪嫣然的情状看着可怖,不过是牙齿碰松了,左边的门牙缺了一小块,脸和手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问题不大。世子探望纪嫣然的时候,了解到一些她生活不如意的情况,屋里月供不是短了这儿就是少了那儿,身边下人也不太尽心,不由越加生气。纪悠然同他顶了几句嘴,竟挨了一巴掌,当即哭哭啼啼找慧芸公主去了。

    慧芸公主素来偏疼这个孙女儿,看见她哭着跑来,脸上红通通印着五指山,顿时“心肝、宝贝”一阵叫唤,搂着她好一通安慰,骂世子道:“真是个糊涂爹!那妮子自个儿跌跤,怪责你干什么?你做姐姐的,领她和表姊妹一同玩耍,反倒成你的错了!去,把世子给我叫来!”

    纪安然回到鸣澜居,周氏去忠勇伯府上参加花会了,她在邢奶娘的建议下去找纪桓,结果得知纪桓一大早就出门了,还吩咐门房不管多晚都等着给他开门。他三天两头出去呼朋唤友吃酒不是什么稀奇事,纪安然并不意外。

    邢奶娘道:“小娘子莫慌,今儿这事儿是他三房自己的事儿,你站得那么远,怎么也牵扯不到你身上。”话音刚落,莲儿进来:“小娘子,紫绡姐姐来了。”屋里众人神情各异。邢奶娘心道:“这紫绡是慧芸公主的丫头,她来这里,准没好事。这位大长公主平素看着温文和气,骨子里最偏心不过。要是九爷在就好了,公主疼他,他又最有办法哄人,必不会叫小娘子吃亏。”

    纪安然道:“快请她进来。”众人见她神态自若,平静如昔,各自心里也镇定了不少。

    紫绡笑吟吟走进来:“十九娘。”纪安然道:“姐姐快不必多礼,请坐。”紫绡也不推辞,耳畔明月珰轻轻摇动,衬得白皙脸容光彩照人。

    “姐姐真是稀客,好容易才能见着你一次。”萼儿说着,奉上盏茶。紫绡掩嘴笑道:“瞧妹妹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好见的,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儿。整日里忙不完的活计,自然不能到处走动。”邢奶娘插嘴道:“谁不知晓你是公主身边得用的人,越忙,越正正说明公主器重你来着。”她身旁芳儿含着手指,一双大眼睛只盯着紫绡头上闪闪发光的首饰和身上紫绫绸锦的衣裳看。小孩子不懂掩饰,脸上的艳羡最纯真自然。

    紫绡抿了口茶,站起身来:“我今次来,是带十九娘去微曦院走一趟。”

    “这……这公主有没有说什么事啊?”邢奶娘问。

    紫绡摇了摇头:“十九娘,请吧。莫让公主等急了。”邢奶娘想跟着去,紫绡道:“公主不喜欢人太多。你们两个跟着就是。”被点到名的萼儿莲儿对视一眼,低声应了。萼儿牵了纪安然的手,柔声道:“烦请姐姐引路。”

    纪安然大略能猜到慧芸公主传唤自己是为什么,心里并不如何着慌。但当她跨入微曦院花厅大门,还是被眼前乌压压一群人骇了一跳。

    世子夫妇站得远远的,各自脸上都带着怒气。纪悠然、纪雨然立在韦氏身旁,纪悠然脸颊通红,犹带泪痕,发髻微微散乱,神情倔强冷傲。纪雨然低垂着头,只在纪安然进来时飞快地抬眼一扫。早前园子里伺候的仆婢全都在这儿,连同韦家那两个小儿。他们身旁还站着位中年妇人,应是韦尚书之妻、韦氏的大嫂霍氏。纪嫣然和侍女寒烟却正跪在大厅正中。

    紫绡施礼道:“回禀公主,十九娘带到。”

    “孙女见过祖母。”纪安然郑重地行了一礼。慧芸公主略微缓和颜色,道:“十九娘,本宫唤你前来只想询问一事。你如实回答就好。”

    “是。祖母请问,孙儿必不敢有所隐瞒。”

    慧芸公主仿似对她的言行非常满意,点了点头:“你今日在慕枫亭外瞧见什么?听到什么?”

    纪安然感觉到数十道视线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厅中一片寂静,只有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回祖母的话,今日我路过慕枫亭外假山后的小径,相距甚远,实不知亭中发生何事。若非撞上蕊珠,我压根不会知道三伯父、几位姐姐和韦家哥哥在后头。”

    韦玉婷远远冲她笑了笑。“你说谎!”寒烟尖声道,“公主!我有人证,桂花能证明我所言句句属实!”

    “安静!公主自有决断!”绿翘轻呵一声。纪嫣然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又是哀怨又是祈求地望着纪安然。纪安然心中轻轻咯噔了一下,暗自揣测寒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把桂花带上来。”

    一早在门外等候的张厨娘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进来,一进门就下跪磕头。那女孩穿一身灰扑扑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扎两个羊角辫,一点不害怕地东张西望。

    慧芸公主道:“你是桂花?”

    张厨娘道:“是,是,小女的名字正是桂花。”

    公主皱了皱眉。红菱道:“没问你,让桂花自己说。”

    张厨娘噤声,手肘拐了桂花一下。桂花点头:“没错,我就是!嘿嘿!”

    慧芸公主再次皱了皱眉,接着问:“不久之前,你是否在慕枫亭里看见了嫣然小姐?”

    桂花一愣:“慕枫亭是什么?嫣然小姐是谁?”

    张厨娘磕头道:“公主恕罪,我这女儿自小蠢笨无比,直到五岁才能开口说话,大夫说患有痴顽愚症,实在是……这恐怕……”

    “是我。”一道柔和动听的嗓音响起,纪嫣然转过身,看着桂花。“桂花,姐姐今天看见你了。你是好孩子,不会撒谎的对不对?你把今天在树上瞧见的事,一五一十都讲给上面那位公主奶奶知道好不好?”

    桂花揪了揪自己的小辫儿,歪头想了想:“不好。我娘说了,再给她晓得我爬树她就要打我屁股!她还说了,公主最凶了,我……”张厨娘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孩不懂事,胡言乱语,无意冒犯公主……”

    慧芸公主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哎呀你这孩子,到底看没看见,你倒是说啊!”张厨娘一巴掌拍在桂花后脑勺上。

    “我看见了!四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在亭子里坐着,后面还站了好多漂亮姐姐。后来这个姐姐要出来,另一个姐姐伸脚绊了她一下,摔了个狗啃泥!哈哈!”

    张厨娘已经一脸绝望了,都懒得打桂花。慧芸公主心说无需跟个傻子计较,循循善诱道:“哪几个哥哥姐姐,都在这里吗?”

    桂花伸出肥肥白白的手指,挨着纪嫣然、纪悠然、纪雨然、韦玉婷、韦铭一一点过去。韦玉婷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慧芸公主默然,世子忍不住出声追问道:“那你看清楚是谁绊了谁一跤么?”

    桂花指着纪嫣然,哈哈笑道:“漂亮姐姐摔倒了!”说完抬头看向纪悠然。

    慧芸公主脸色一沉,却见桂花伸手指着纪悠然身后的韦玉婷,高声道:“黄脸姐姐绊的!”

    厅中一时鸦雀无声,陷入尴尬的沉默。寒烟语焉不详,只一口咬定有人故意害小姐摔跤,纪嫣然柔柔弱弱只是哭。世子不依不饶要为纪嫣然讨回公道,实因他以为害人之人是纪悠然。纪悠然欺负这个庶妹不是第一次了,纪嫣然怕她怕得学都不敢去上,世子早有不满,不过碍于韦氏,一直没有发作。这次爆发,决心要为女儿讨回个公道,同时对纪悠然施以惩戒。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竟会扯出韦家女儿来。

    公主和韦氏也没有想到。在她们心中,这事儿只有两个可能,纪悠然欺负纪嫣然,或者纪嫣然陷害纪悠然,压根儿和韦家儿女没有干系。韦氏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她如此不忿大闹,必是白白挨了父亲一耳光。定然是那个狐媚子的女儿在施苦肉计,还故意当着外客的面,甚至豁出去到公主面前来求公道,就是故意要给她难堪。一想到丈夫为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同自己置气,还打了女儿一巴掌,韦氏就恨不得将那个孽种拖过来狠狠扇几个耳光丢出府去。

    反倒是霍氏,先前见韦玉婷目光闪烁,脸色不自然,心里便有了猜测,可惜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事情一下子便捅开了。

    韦玉婷见众人目光聚在自己身上,神色各异,一时又羞又窘,又恼又恨,大声反驳道:“你胡说!臭丫头,竟敢这样羞辱于我?”

    张厨娘赶紧低声道:“快给韦小姐赔不是!”

    “她的脸本来就黄黄的!我也没有撒谎!为什么要赔不是?”

    张厨娘道:“或许你离得远,看错啦。”

    “才没有!我还听见她们说话了!”桂花把韦玉婷、纪嫣然的对话原原本本学出来,竟是惟妙惟肖,一字不漏。韦玉婷那几句话把纪嫣然比作妓子,讥讽她出身下贱,委实恶毒。慧芸公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世子原本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圆场,这一下又被激怒。韦玉婷一下子哭了起来,叫道:“闭嘴!是谁指使你的,竟这样污蔑我……”霍氏轻轻抓住她的胳膊,柔声问:“雨儿,悠儿,当时你们也在场,告诉舅母,可是如这痴儿所言?若果真不错,我必饶不了玉婷,还嫣然一个公道!”

    纪雨然身子一颤,眼巴巴看着纪悠然。纪悠然道:“我没看见。”纪雨然跟着道:“我也是。”

    纪安然听出了纪悠然话中玄机,不由暗笑。她说“没看见”,却非“没听见”。她不知不觉又置身事外看戏起来,谁知下一刻,桂花的小胖手就指向了她:“还有这个姐姐,啊,不对,是妹妹!她也可以作证!”

    纪安然张了张口,微觉不妙。果然,桂花下一句话封死了她的退路:“我看见她一直站在假山后看这边的几个哥哥姐姐,站了好久好久,看了好久好久,直到世子伯伯来,她才走的!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清楚!”

    “靠!张厨娘,你女儿不是患有痴顽之症吗?!为神马到我这里她就跟没事人一样了?……”纪安然默默泪流。

    原本既是韦家女儿惹的祸,伤了纪嫣然,世子也不好继续追究下去。但桂花口中吐出的话太恶毒太刻薄,特别是惹哭纪嫣然的,纪安然没听到的那两句。骂纪嫣然和她母亲下贱,也等于指责世子,狠削他面子。更何况这两个终究是他疼爱过的小老婆和亲闺女。就算说这话的是个孩子,也叫他火冒三丈,当即道:“安儿,你如实说吧,不用害怕。”

    “就是,安儿,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你向来聪明懂事,伯母信你。”韦氏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纪安然看了这两夫妻一眼,又看了看静待她回话的慧芸公主。饶是她平素对府中诸事心绪如水,波澜不兴,此时也不由暗骂一句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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