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一
我的心，这只野鸟，在你的双眼中找到了天空。
它们是清晓的摇篮，它们是星辰的王国。
我的诗歌在它们的深处消失。
只让我在这天空中高飞，翱翔在静寂的无限空间里。
只让我冲破它的云层，在它的阳光中展翅吧。
——泰戈尔《园丁集》
林虹这几天口口声声念叨着快下一场雪，这样，她就可以回青莲寺重拾旧梦了。
而我，也非常盼望再来一场雪，好让我重温二十岁时背着林虹在雪地上行走的那一幕。最近，那段往事就象飘浮在海面的冰山一样，闪耀着它耀眼的光辉，逼真地突兀在我的脑海里，有时梦中也会重演。
天公真的做美，它成全了我们的一桩心愿——正月初二开始就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挥洒个不停。我们赶回T市老家，在岳母家住了一天，把圆圆留下，就去了青莲寺，打算在那里的高山客栈住几天，好好在雪景中沉醉一回。
这一生，青莲寺对我和林虹有着特殊的意义。可以说是在这里，我们“缘定三生”的。十九岁时，神不知鬼不觉，两个少年就那样跪在了大雄宝殿佛祖的脚下，细细回味，真让人不得不做“缘定三生”的揣测。
最近，我的眼睛有点近视，老是发酸发涩，雪地里刺目的强光让我难受，只好戴了只墨镜。林虹笑我说，光头配墨镜，这幅形象酷似一个黑社会的大佬。
我们踩着积雪游完寺院的景点，又朝山上走去。
正月的大雪天是没有人来这里游玩的，所以，山上的积雪平展如镜，将一派圣洁的白色彻底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也许，只有我和林虹这样傻乎乎的人才会想到来这里创造一点浪漫吧。
深入脚踝的积雪，让我们步履维艰，但是，林虹的兴奋却让我激动而欣慰。只要她觉得这样快乐而舒心，可以抒发点怀旧的感慨，我一切都可以满足她，况且，我也如此地想来这里。
当年，在我们雪地接吻的地方，已植了好几株松树，松树蓊蓊郁郁的，显出一派风华正茂的青春气象，然而，今天却被大雪雕刻成了玉树琼枝。
我又一次拥住了林虹吻了起来……
而不同的是——当年的吻，荡漾着两个少年纯真而甜蜜的青涩，现在，我是以一种犯罪的心理在极力补偿对林虹的欠疚……
此时此刻，景已随岁月而改，情也弥漫着痛苦的忏悔……
我：“林虹，当年就是在这儿，就是在大雪弥漫的雪地上我们接吻过。”
林虹：“是的，可是一晃已经十二年了，真是如梦如幻，依稀如昨，恨不能回到那纯真的青涩少年时代。人常说少年情怀总是诗，哎，此生难再少年了。难怪陆游感叹说‘人间无药驻流光’，是啊，我们的孩子都三岁了……”
我：“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辛弃疾这阙词真是道尽了人生的况味，少年多好呀……”
林虹：“方鹤，你近来的情绪有些低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我：“也没有，毕竟，我们不再是少年了，故地重游，难免发出感慨。你不也感叹不已吗？哈哈哈，不说那些感伤的话了，还是和我老婆全心全意地接吻吧。来，重温十二年前那一幕吧……”
林虹：“当年，你一头黑油油的乌发，现在却是一个大光头。方鹤，把头发蓄起来吧，我老感觉你的光头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你在国外时，我每每想起你的光头，就感伤的想哭……”
我：“这几年我也留习惯了，何必再蓄它，一头长长的头发，真象佛家说的那样，是一把烦恼丝。剃了干净利索，况且，想起爸爸青年时的光头，我就想留着，好象这样和他靠的近了些。最近老是翻出爸爸的照片看，越看越觉得自己长的和他象极了。他——毕竟是我生命的源头呀，我无法忘怀他。要知道，爸爸这个词，我也只喊了不到八年……这辈子，我也不想再留那长发了……嗐——不说那些感伤的话了，来——林虹，再让我背着你到茶香亭吧，还象当年那样。”
林虹：“方鹤，算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象个少年。”
我：“哎呀，什么这把年纪，我才三十二岁，你才二十九岁。我的老婆，咱们正是风华正茂，如日中天的时候，难道老了吗？你呀，人不老，心倒老了。苏轼老了后还感慨说‘老夫聊发少年狂’，咱们不逞几年狂还等什么，哈哈哈……”
说着，我蹲下，拉起她的胳膊一下子就背了起来。
这一生，我恐怕是永远放不下林虹了，此时此刻，背着她轻盈的身体，那种深刻而尖锐的甜蜜痛苦，令我揪心般难受……
我：“林虹，还记得当年校园里非常流行的那首歌曲《向快乐出发》吗？来，我们一齐唱吧，我喊一二，一——二：
越过了忧伤的五月，
我们迎来了热情的七月，
风儿鼓动我们去流浪，
去寻找那快乐的源泉。
在自由的引导下，
我们点燃了青春的火焰，
奔放在快乐的时空里，
就好象回到了久别的家。
让我们任性地放声高歌，
继续朝着快乐的源泉前进……
不要问源泉在哪里，
青春就是快乐的航向。
中午，在一家名叫‘燕归来’的小木楼客栈，我们安顿了下来。
里面古朴而原始的情调，好似诉说着远古的梦幻，乍见，就把人摇入了鸿蒙的迷离境界。
侍者提前已将我们的行李送上了山，林虹的陶笛和小提琴，我的吉他都带来了。并且买来了够吃几天的蔬菜。
我们一齐动手，屋内很快就飘起了袅袅的热气，散发出一室的火锅香气。
林虹：“方鹤，今天，咱们喝点酒，我专门给你买了伏特加，我喝法国古堡红葡萄酒。哎，你老希望我陪你喝酒，可我总是不大情愿，细想起来，觉得真有点对不起你，你这么点雅兴我都不能满足你，还算什么好妻子。以后，你想到酒吧让我陪你小酌一杯，我也不再为难你了。”
我拉过她的手，深深地握了一下。
我：“林虹，谢谢。自从认识你，就好想和你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酒吧或是野外，慢慢地品尝酒的芳香。以后，咱们多到山林或泉水的地方去喝几回吧。酒吧里，我现在也有些厌倦了。”
林虹：“好的。自从跟了你，我的品味提高了许多，现在也很会享受浪漫，很会创造浪漫的情调。这间小木楼怎么样，我知道你会喜欢这种风格的。住在这里，真让人有遗世独立的超脱。在这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喝着酒，吃着火锅，真象神仙一样。记得白居易的那首小诗吧：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此时此刻，真有诗中的情调。方鹤——干杯。”
我：“干杯。哈哈哈……现在的情调真可以画一幅好画呢。回去后我就画。”
林虹为我的回国而幸福激动着，不觉喝多了点，吃完火锅就沉沉入睡了。
这一回，是她今生喝的最多的一回——因为，她为自己的丈夫从异国他乡回来而沉浸在幸福的暖流中……
她丝绒般光洁的脸上，洒满幸福的红晕和醉人的微笑……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的丈夫早已背叛了她……
我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替她盖好棉被，握住她小巧的手，靠在床头上，傻傻地望着她……
“方鹤，不要走了，好吗……”她突然呓语着，眼角慢慢地沁出几滴泪珠。
我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慢慢俯下头，轻轻地吻去了那几滴晶莹的泪珠，而自己的眼泪，却不听话地滴在她的脸颊上……
她醉的太深了，因为她的丈夫出门从来没有这么久，她高兴。
她无助的心终于盼回了他，可盼回的却是一个背叛了她的人……
她本来说，晚上要在洁白的地雪地里为我拉新近学会的小提琴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可醉的如此深，估计是拉不成了。
这样也好，当她拉起这支千古绝唱时，无疑是对我最大的讽刺和谴责……
夜深了，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睡的非常香甜……
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与无情的自我批判中，我也渐渐睡了过去……
窗上一片耀眼的白光刺的我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身边，却只见林虹正拉住我的手，眼圈红红的望着我。
林虹：“方鹤，你怎么吃安眠药，我在地上拣的。快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心里有事，你到底怎么了……”
说着她递过来一瓶安眠药让我看。
我坐起来，感觉五内具崩，可却装出一幅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神情。
我：“没什么呀，最近因为老是在构思着做画，就睡不着了。有时熬夜了，也很容易失眠，我过去不是也失眠过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事的，放心吧，别胡思乱想。”
林虹：“你骗我，方鹤，你心里有事一定在瞒着我，不要哄我，好吗？你有事，我应该来为你分担，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我做出一幅阳光般洒脱的笑，将她拥了过来，搂在怀里。
我：“好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别瞎猜了。来，咱们起来到雪地里打雪仗去，再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好不好。”
林虹：“要堆雪人就堆三个，咱们一家三口人呀。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替你分担。你没睡好，再睡一会儿吧。”
我：“睡好了，我巴不得现在就去雪地里玩呢。快收拾一下走吧。”
在玲珑剔透的白雪世界里，我们追逐着，嬉戏着，打着雪仗，滚着雪球，一会儿拍照，一会儿速写，一会儿对着群山乱吼一气，兴奋地听着回声而发出天真的大笑。累了，我们就坐下来，互相搓热对方的手和脸，亲密地接吻一阵，又向两只小鸟似的，把自己放飞在这纤尘皆无，最透明最纯洁的白玉天地……
雪人是我仿照雕塑的造型而堆出的，我坐在中间，伸出两臂，紧紧的拥住坐在左边的林虹和站在右边的圆圆。而在我们的面前，放着她的那把小提琴。
这个雪人或者说‘雪雕’，费了我们一个上午的时间。我们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疲倦，忘情地堆着。林虹只是在一边帮我铲雪，而我发挥出自己绘画的才能，想尽力把这件作品完成的优美而生动。
林虹：“方鹤，你堆的太美了，我真怕太阳出来把它溶化了。哎——应该给雪人身上扎一根红带子，这样看起来就鲜艳了。让我去找找吧。”
说着，她返回木屋去找。果然她找到了一根红丝带，好象是蛋糕上用过的。
我们慢慢地给雪人扎好红丝带，然后站在一边细细地欣赏着，心里荡漾着幸福和甜蜜的涟漪。
我摘下墨镜给雪人中的“我”戴上去。
林虹马上摘下自己的长围巾给围到了“我”的脖子上。
而我恍然大悟，马上拿出自己的长围巾给“林虹”围了上去，几乎是同时，我们说道：
“我们也太自私了吧，只知道自己，而把孩子丢下不管，该罚，该罚，快找什么给孩子戴上吧……”
于是我们回到屋内，我找了手套，林虹拿了我的圆顶帽。
两人很快地就把孩子包裹起来——这下她不会受冻了吧……
照相机的三角架马上支了起来，我们按下快门，飞快地奔到雪人跟前，面对面跪在它的脚边，相拥着吻起来，而就在这时，快门准确地记录下了这一瞬间……
林虹：“方鹤，这样的日子才充满了诗情画意，读一百首普希金的情诗，也比不上这么短暂的一瞬间美好。你说呢？”
我：“是啊，如果生活是一首诗，就没必要去做诗了。”
林虹：“方鹤，咱们吃点东西后，我一定要为你演奏小提琴曲《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支曲子我练习了半年了，现在自我感觉不错，你听后给我指点一下。昨晚醉了没能给你拉，本来晚上拉这支曲子更有意境的。”
她的话又触到了我的痛处，我害怕听这支曲子。
旋律飘起来了——在这洁白而美丽的天地里……
而每一个音符，就好象是投象我心头的一枚石子……
这白玉世界才配得上这支爱情的绝唱，而我——一个坚贞爱情的背叛者，配得上它吗？
我痛苦的心飘的很远很远，在另一个时空，它正在挣扎着挣扎着……
雪白的光刺痛了我的眼，酸的睁也睁不开，我从雪人上摘下镜子，给自己戴上。
我：“林虹，你行呀，拉的这么好，我真想不到。”
林虹：“都是你逼出来的，你以为给艺术家当妻子好当吗？我一任自己平庸下去，不要说是你会嫌弃我，我也会看不起自己的。不学一点才艺，跟不上你的生活节拍，也溶不进你的生活圈子。参加宴会，出席联谊会，看着别人的妻子才华横溢，大出风头，我真是自卑的无地自容。所以，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不断地在努力，以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现在，还可以了吧。你看，我的陶笛吹的不错，小提琴也学会了。只是学了中文专业，却不会写一点文章，真是遗憾。你看人家翁逸华，真是了不起的一个女强者，又写书，又翻译，又写歌词，又周游世界，和她相比，我真是一个丑小鸭。方鹤，等孩子再大一点，我也很想到国外去学习几年，好好地充实一下自己。”
她一提到翁逸华，我心里就忐忑不安，感觉她是在有意试探我似的。
我：“林虹，我从来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当初，我就是被你这种朴实无华的气质所倾倒，现在依然喜欢你这种闪耀着内在美的风度。人不一定要有才艺，要看她的心灵。你想深造，我当然支持你，我不能让你为了公司，而牺牲掉你的追求。我还得在国外呆半年，我打算这半年让你陪着我去，咱们一块学习，一块旅游，这样我不寂寞了，也算是对你这几年忙于公司，哪里也没去转，做个补偿吧。我不想让你受委曲，你受了委曲，对我是最大的折磨。林虹……你应该了解我，我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你受一点委曲，我都要想方设法来补偿你，这样心里才会安宁些。公司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妥善安排好的，你出去的任务就是玩好，转悠好，吃好。我只画好我的画就行了，有你在，我不会感觉太凄凉。”
林虹：“我当然想和你去，可公司这几年我管理惯了，丢下真的还不放心呢。况且，圆圆我也舍不得。”
我：“不要操那么多心了，公司我会安排的让你放心的。圆圆有她外婆呢，只不过半年时间，快的很。万一中途你想孩子，可以随时回来呀，现在这么方便的条件，不要有什么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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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让我在这天空中高飞，翱翔在静寂的无限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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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园丁集》
林虹这几天口口声声念叨着快下一场雪，这样，她就可以回青莲寺重拾旧梦了。
而我，也非常盼望再来一场雪，好让我重温二十岁时背着林虹在雪地上行走的那一幕。最近，那段往事就象飘浮在海面的冰山一样，闪耀着它耀眼的光辉，逼真地突兀在我的脑海里，有时梦中也会重演。
天公真的做美，它成全了我们的一桩心愿——正月初二开始就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挥洒个不停。我们赶回T市老家，在岳母家住了一天，把圆圆留下，就去了青莲寺，打算在那里的高山客栈住几天，好好在雪景中沉醉一回。
这一生，青莲寺对我和林虹有着特殊的意义。可以说是在这里，我们“缘定三生”的。十九岁时，神不知鬼不觉，两个少年就那样跪在了大雄宝殿佛祖的脚下，细细回味，真让人不得不做“缘定三生”的揣测。
最近，我的眼睛有点近视，老是发酸发涩，雪地里刺目的强光让我难受，只好戴了只墨镜。林虹笑我说，光头配墨镜，这幅形象酷似一个黑社会的大佬。
我们踩着积雪游完寺院的景点，又朝山上走去。
正月的大雪天是没有人来这里游玩的，所以，山上的积雪平展如镜，将一派圣洁的白色彻底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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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我们雪地接吻的地方，已植了好几株松树，松树蓊蓊郁郁的，显出一派风华正茂的青春气象，然而，今天却被大雪雕刻成了玉树琼枝。
我又一次拥住了林虹吻了起来……
而不同的是——当年的吻，荡漾着两个少年纯真而甜蜜的青涩，现在，我是以一种犯罪的心理在极力补偿对林虹的欠疚……
此时此刻，景已随岁月而改，情也弥漫着痛苦的忏悔……
我：“林虹，当年就是在这儿，就是在大雪弥漫的雪地上我们接吻过。”
林虹：“是的，可是一晃已经十二年了，真是如梦如幻，依稀如昨，恨不能回到那纯真的青涩少年时代。人常说少年情怀总是诗，哎，此生难再少年了。难怪陆游感叹说‘人间无药驻流光’，是啊，我们的孩子都三岁了……”
我：“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辛弃疾这阙词真是道尽了人生的况味，少年多好呀……”
林虹：“方鹤，你近来的情绪有些低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我：“也没有，毕竟，我们不再是少年了，故地重游，难免发出感慨。你不也感叹不已吗？哈哈哈，不说那些感伤的话了，还是和我老婆全心全意地接吻吧。来，重温十二年前那一幕吧……”
林虹：“当年，你一头黑油油的乌发，现在却是一个大光头。方鹤，把头发蓄起来吧，我老感觉你的光头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你在国外时，我每每想起你的光头，就感伤的想哭……”
我：“这几年我也留习惯了，何必再蓄它，一头长长的头发，真象佛家说的那样，是一把烦恼丝。剃了干净利索，况且，想起爸爸青年时的光头，我就想留着，好象这样和他靠的近了些。最近老是翻出爸爸的照片看，越看越觉得自己长的和他象极了。他——毕竟是我生命的源头呀，我无法忘怀他。要知道，爸爸这个词，我也只喊了不到八年……这辈子，我也不想再留那长发了……嗐——不说那些感伤的话了，来——林虹，再让我背着你到茶香亭吧，还象当年那样。”
林虹：“方鹤，算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象个少年。”
我：“哎呀，什么这把年纪，我才三十二岁，你才二十九岁。我的老婆，咱们正是风华正茂，如日中天的时候，难道老了吗？你呀，人不老，心倒老了。苏轼老了后还感慨说‘老夫聊发少年狂’，咱们不逞几年狂还等什么，哈哈哈……”
说着，我蹲下，拉起她的胳膊一下子就背了起来。
这一生，我恐怕是永远放不下林虹了，此时此刻，背着她轻盈的身体，那种深刻而尖锐的甜蜜痛苦，令我揪心般难受……
我：“林虹，还记得当年校园里非常流行的那首歌曲《向快乐出发》吗？来，我们一齐唱吧，我喊一二，一——二：
越过了忧伤的五月，
我们迎来了热情的七月，
风儿鼓动我们去流浪，
去寻找那快乐的源泉。
在自由的引导下，
我们点燃了青春的火焰，
奔放在快乐的时空里，
就好象回到了久别的家。
让我们任性地放声高歌，
继续朝着快乐的源泉前进……
不要问源泉在哪里，
青春就是快乐的航向。
中午，在一家名叫‘燕归来’的小木楼客栈，我们安顿了下来。
里面古朴而原始的情调，好似诉说着远古的梦幻，乍见，就把人摇入了鸿蒙的迷离境界。
侍者提前已将我们的行李送上了山，林虹的陶笛和小提琴，我的吉他都带来了。并且买来了够吃几天的蔬菜。
我们一齐动手，屋内很快就飘起了袅袅的热气，散发出一室的火锅香气。
林虹：“方鹤，今天，咱们喝点酒，我专门给你买了伏特加，我喝法国古堡红葡萄酒。哎，你老希望我陪你喝酒，可我总是不大情愿，细想起来，觉得真有点对不起你，你这么点雅兴我都不能满足你，还算什么好妻子。以后，你想到酒吧让我陪你小酌一杯，我也不再为难你了。”
我拉过她的手，深深地握了一下。
我：“林虹，谢谢。自从认识你，就好想和你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酒吧或是野外，慢慢地品尝酒的芳香。以后，咱们多到山林或泉水的地方去喝几回吧。酒吧里，我现在也有些厌倦了。”
林虹：“好的。自从跟了你，我的品味提高了许多，现在也很会享受浪漫，很会创造浪漫的情调。这间小木楼怎么样，我知道你会喜欢这种风格的。住在这里，真让人有遗世独立的超脱。在这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喝着酒，吃着火锅，真象神仙一样。记得白居易的那首小诗吧：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此时此刻，真有诗中的情调。方鹤——干杯。”
我：“干杯。哈哈哈……现在的情调真可以画一幅好画呢。回去后我就画。”
林虹为我的回国而幸福激动着，不觉喝多了点，吃完火锅就沉沉入睡了。
这一回，是她今生喝的最多的一回——因为，她为自己的丈夫从异国他乡回来而沉浸在幸福的暖流中……
她丝绒般光洁的脸上，洒满幸福的红晕和醉人的微笑……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的丈夫早已背叛了她……
我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替她盖好棉被，握住她小巧的手，靠在床头上，傻傻地望着她……
“方鹤，不要走了，好吗……”她突然呓语着，眼角慢慢地沁出几滴泪珠。
我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慢慢俯下头，轻轻地吻去了那几滴晶莹的泪珠，而自己的眼泪，却不听话地滴在她的脸颊上……
她醉的太深了，因为她的丈夫出门从来没有这么久，她高兴。
她无助的心终于盼回了他，可盼回的却是一个背叛了她的人……
她本来说，晚上要在洁白的地雪地里为我拉新近学会的小提琴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可醉的如此深，估计是拉不成了。
这样也好，当她拉起这支千古绝唱时，无疑是对我最大的讽刺和谴责……
夜深了，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睡的非常香甜……
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与无情的自我批判中，我也渐渐睡了过去……
窗上一片耀眼的白光刺的我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身边，却只见林虹正拉住我的手，眼圈红红的望着我。
林虹：“方鹤，你怎么吃安眠药，我在地上拣的。快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心里有事，你到底怎么了……”
说着她递过来一瓶安眠药让我看。
我坐起来，感觉五内具崩，可却装出一幅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神情。
我：“没什么呀，最近因为老是在构思着做画，就睡不着了。有时熬夜了，也很容易失眠，我过去不是也失眠过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事的，放心吧，别胡思乱想。”
林虹：“你骗我，方鹤，你心里有事一定在瞒着我，不要哄我，好吗？你有事，我应该来为你分担，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我做出一幅阳光般洒脱的笑，将她拥了过来，搂在怀里。
我：“好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别瞎猜了。来，咱们起来到雪地里打雪仗去，再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好不好。”
林虹：“要堆雪人就堆三个，咱们一家三口人呀。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替你分担。你没睡好，再睡一会儿吧。”
我：“睡好了，我巴不得现在就去雪地里玩呢。快收拾一下走吧。”
在玲珑剔透的白雪世界里，我们追逐着，嬉戏着，打着雪仗，滚着雪球，一会儿拍照，一会儿速写，一会儿对着群山乱吼一气，兴奋地听着回声而发出天真的大笑。累了，我们就坐下来，互相搓热对方的手和脸，亲密地接吻一阵，又向两只小鸟似的，把自己放飞在这纤尘皆无，最透明最纯洁的白玉天地……
雪人是我仿照雕塑的造型而堆出的，我坐在中间，伸出两臂，紧紧的拥住坐在左边的林虹和站在右边的圆圆。而在我们的面前，放着她的那把小提琴。
这个雪人或者说‘雪雕’，费了我们一个上午的时间。我们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疲倦，忘情地堆着。林虹只是在一边帮我铲雪，而我发挥出自己绘画的才能，想尽力把这件作品完成的优美而生动。
林虹：“方鹤，你堆的太美了，我真怕太阳出来把它溶化了。哎——应该给雪人身上扎一根红带子，这样看起来就鲜艳了。让我去找找吧。”
说着，她返回木屋去找。果然她找到了一根红丝带，好象是蛋糕上用过的。
我们慢慢地给雪人扎好红丝带，然后站在一边细细地欣赏着，心里荡漾着幸福和甜蜜的涟漪。
我摘下墨镜给雪人中的“我”戴上去。
林虹马上摘下自己的长围巾给围到了“我”的脖子上。
而我恍然大悟，马上拿出自己的长围巾给“林虹”围了上去，几乎是同时，我们说道：
“我们也太自私了吧，只知道自己，而把孩子丢下不管，该罚，该罚，快找什么给孩子戴上吧……”
于是我们回到屋内，我找了手套，林虹拿了我的圆顶帽。
两人很快地就把孩子包裹起来——这下她不会受冻了吧……
照相机的三角架马上支了起来，我们按下快门，飞快地奔到雪人跟前，面对面跪在它的脚边，相拥着吻起来，而就在这时，快门准确地记录下了这一瞬间……
林虹：“方鹤，这样的日子才充满了诗情画意，读一百首普希金的情诗，也比不上这么短暂的一瞬间美好。你说呢？”
我：“是啊，如果生活是一首诗，就没必要去做诗了。”
林虹：“方鹤，咱们吃点东西后，我一定要为你演奏小提琴曲《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支曲子我练习了半年了，现在自我感觉不错，你听后给我指点一下。昨晚醉了没能给你拉，本来晚上拉这支曲子更有意境的。”
她的话又触到了我的痛处，我害怕听这支曲子。
旋律飘起来了——在这洁白而美丽的天地里……
而每一个音符，就好象是投象我心头的一枚石子……
这白玉世界才配得上这支爱情的绝唱，而我——一个坚贞爱情的背叛者，配得上它吗？
我痛苦的心飘的很远很远，在另一个时空，它正在挣扎着挣扎着……
雪白的光刺痛了我的眼，酸的睁也睁不开，我从雪人上摘下镜子，给自己戴上。
我：“林虹，你行呀，拉的这么好，我真想不到。”
林虹：“都是你逼出来的，你以为给艺术家当妻子好当吗？我一任自己平庸下去，不要说是你会嫌弃我，我也会看不起自己的。不学一点才艺，跟不上你的生活节拍，也溶不进你的生活圈子。参加宴会，出席联谊会，看着别人的妻子才华横溢，大出风头，我真是自卑的无地自容。所以，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不断地在努力，以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现在，还可以了吧。你看，我的陶笛吹的不错，小提琴也学会了。只是学了中文专业，却不会写一点文章，真是遗憾。你看人家翁逸华，真是了不起的一个女强者，又写书，又翻译，又写歌词，又周游世界，和她相比，我真是一个丑小鸭。方鹤，等孩子再大一点，我也很想到国外去学习几年，好好地充实一下自己。”
她一提到翁逸华，我心里就忐忑不安，感觉她是在有意试探我似的。
我：“林虹，我从来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当初，我就是被你这种朴实无华的气质所倾倒，现在依然喜欢你这种闪耀着内在美的风度。人不一定要有才艺，要看她的心灵。你想深造，我当然支持你，我不能让你为了公司，而牺牲掉你的追求。我还得在国外呆半年，我打算这半年让你陪着我去，咱们一块学习，一块旅游，这样我不寂寞了，也算是对你这几年忙于公司，哪里也没去转，做个补偿吧。我不想让你受委曲，你受了委曲，对我是最大的折磨。林虹……你应该了解我，我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你受一点委曲，我都要想方设法来补偿你，这样心里才会安宁些。公司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妥善安排好的，你出去的任务就是玩好，转悠好，吃好。我只画好我的画就行了，有你在，我不会感觉太凄凉。”
林虹：“我当然想和你去，可公司这几年我管理惯了，丢下真的还不放心呢。况且，圆圆我也舍不得。”
我：“不要操那么多心了，公司我会安排的让你放心的。圆圆有她外婆呢，只不过半年时间，快的很。万一中途你想孩子，可以随时回来呀，现在这么方便的条件，不要有什么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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