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仙境魔域1
我所住的这个星球叫天之芽，离我们不远的那个黑色的星球叫地之角。
我们学的是仙法，信的是光明神，而地之角学的是魔法，他们信的是黑暗魔王，所以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最高的光明神是一个圣仙，而我只是一个小仙，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圣仙，因为我要成为圣仙，必须经过灵仙、天仙、真仙、金仙，才能成为圣仙，我没有很高的天赋，我的老师说我“你成为灵仙便是天大的奇迹了。”
我知道从小仙到灵仙有九个品域，我在学校学了九年，还是小仙三品，我的很多同学都已经五品六品了，所以我就没有兴趣学下去了，我经常逃学，有时候还作弄老师，几年下来，老师对我也爱管不管了。
这下我自由了，我开始真正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种生活我没有过多久，因为地球人来了，他们坐了一个很大的铁船过来的，有一个叫钟国的地球人穿了一件黄金战衣打败了我们的光明神，我们都成了地球人的奴才。
我们的国王被一个穿银色战衣的地球人打败了，这个叫小日本的成为了我们的国王。
后来，我才知道地球人的战衣分为玄铁、青铜、白银、黄金四种，我们的国王是金仙九品，可是连二级白银战将也打不过，所以，我们的人民认命了。
就这样，我们得过且过的过着日子，没有希望，没有自由，没有幸福的日子。
这天，我把小美揍了。
本来不该揍，但揍了。
我们约好放学的时候和杨过说话。
杨过是五品班的一个男生，长得不是一般的帅。他是帝国公学锁定的目标。
也许相反，帝国公学是他锁定的目标。
反正他挺棒的，书包里至少装了三个仙法比赛的奖章，至于各种才艺证书什么的，估计他拿过不少，而且他一点儿也不在乎，都给他家那个著名高等小区的小毛毛们叠纸飞机了。
我们打算对他下手。
我是说，我，小美和星儿，我们仨。但小美破坏了计划。
我们在笔林路拦住了他。他骑一辆六成新的仙法自行车，优雅地弓着箭鱼一般挺拔的身子，沿着阳光如洒的马路过来。
我们都闭上了眼睛，我和星儿。
这是规矩，帅哥过来的时候你得闭上眼。你可以把它当作某种仪式，也可以看成是紧张。有时候我会嚷嚷，谁给我可乐（这是地球人带来的），我太激动了，快不行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机会嚷。
在我和星儿闭上眼睛的时候，小美离开了我们。
这个可耻的叛徒，她朝杨过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这中间她是不是摔了一跤，或者像风暴过后的帝企鹅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张开傻乎乎的大嘴颤抖。
反正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上，被凤凰木漏下的阳光切割得零碎一片，像个刚做完大脑切除术的白痴；而我们共同心仪的王子，却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把吃独食的菜花妹揍了。
下次她再这样我还揍，揍得她不敢见阳光。
我不在乎别人是不是拿我当女头领看待。我也不在乎人们用仙石下载的那些歌是不是每三首就有一首是由她妈控股的那家著名公司提供的。难怪难听。
我得承认，我不是一个好女生。你也可以说我不是女生。
没有人把我当成女生。
连最有同情心的男生都不会把我当作女生。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像躲避魔石一样躲着我，剩下几个有胆量的，他们拍着我的肩膀管我叫“嘿”。
我和学校里的每一个男生刺儿头都打过架。我们互相把对方揍一顿，或者我被他们当中的谁把脸打开花，但通常最后赢的总是我。
相信我，如果你被人揍倒了九十次，还能从地上爬起来，随时在他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直视他的眼睛冲过去，最终出局的肯定不是你。
其实我比男生干得出色，除了不能和他们一起站着撒尿，他们干的那些事我全都能干。因为这个，还因为别的，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都在校长面前告过我的状。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糟糕的我不是我的错。
现在有一道题，请回答。
一个十四岁的女生，她有一个不断复吸魔石因此老在去医生所路上的父亲，一个总在鼓励自己日复一日说大话却缺乏基本生存技能因此不断丢掉工作的母亲，还有一个每天提出一百个天才问题却找不到卫生间因此总是拉在裤子上的智障哥哥，她该怎么办？
就是说——爸爸，一个让你怀疑做人有多么糟糕的人；
妈妈，一个让你整天紧张兮兮的人；
哥哥，一个让你觉得生活是多么无趣的人。想想这样的事情吧。
我就是这个女生。
我是哈利仙法低级学校的一名特殊学生。作为特困家庭的子女，我在学校免费享受义务教育，同时协助学校的校工做一些杂活儿。
你可以叫我学生，也可以叫我打工妹，随便。
这是社区那些好心的大妈们干的。她们有本事组成庞大的亲友团，为我寻找一个又一个学校，把我像珍贵的神龙似的骄傲地推荐给人们，并且把任何企图躲避的人逼到社会伦理的墙角里。事情就是这样，好事全让我碰上了，我得认。
我当然有自己的爱好。
你也可以说是热爱。这有什么区别？我喜欢打架。
但我不想像学校武师团那些得意洋洋的小鸟们一样，每天在交掉作业之后不要脸地飞进练声房张开嫩黄的小嘴打上一个小时。就算在这所五吊子，或者六吊子“高富帅”和“白富美”聚集的名校，我是唯一白领课本不交钱的特殊学生，我也不想拥有这种白捡的机会。
我想做一名灵仙级的天宫战士。我是说，那种不需要和别的什么人乱糟糟挤在一起宣泄青春的武师成员，而是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独自表演的武师。
我就是这么认识刘卷的。
他是武师团的指挥，著名的仙人，我的偶像。
我注意他很久了。
我很少这么关注一个人。我的耐心有限。我对付不了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干吗要关心它？但有的事情你必须有耐心，比如对刘卷，他的出身正好和我有相像之处。关于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他本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就是那个乌鸡变凤凰的例子，对吧？”
第一次站在刘卷面前的时候，我这么对他说。
武师团的小仙们正矜持地从指挥办公室门外鱼贯而过，去练习室。
星儿的娃娃脸在门口晃悠一下，消失了。
我的注意力全在刘卷那张消瘦的脸上，没有留意星儿是否对我竖起小拇指，给我发来一个NO的警告。
学校活动大楼另一头的武师里，一个小仙在暗自抽搭。
我应该感谢班主任的努力推荐，否则我根本没有可能踏进武师团的指挥办公室，但我可不想一开始就让谁拿住。
刘卷坐在乱糟糟铺满了书的办公桌前，费力地佝着背，吃着一片毫无姿色的隔夜面包。我去，他的样子可真是太老太弱了。
他有多大年纪？他可一点儿也不像三十七岁零八个月又二十一天的男人。
我敢保证，如果没有超过一百遍地研究过他的资料，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活体时，我会拿他当一个随时需要关照的老人。
可是，在看过过我的表演之后，你猜他怎么说？
“很遗憾，你没有武师的天赋。你的筋脉没有打开。你多大？十四？看来打不开了。让我们想想，你还有别的什么兴趣？你为什么不去仙法兴趣小组？”
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一点客气也没有。
这个结果我早知道，用不着他告诉我。不是知道筋脉这玩意儿，是知道“打开”。
满校园的女生和男生都是花骨朵，都在打开或者已经打开了，可我除了打架斗殴、打碎教学用具、打扰同学做作业、打破校纪校规，还没有打过别的什么东西。
我这朵蓓蕾没法打开，打不开，情况就是这样。但这个结果还是激怒了我。
“亲，我觉得吧，咱俩都是特殊人物，应该团结一致。”
我叉开双腿，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再说，你也不是正式老师。武师团什么时候把你开除的？我琢了个磨，你也不光是打开的高手，也有让人踢出场的时候。”
他停下吃面包，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不是看一下就把视线收走的那种看，而是坐正了身子，目光集中在我的脸上，全神贯注，认真地看。
为这个，他把手中剩下的半块面包放下，好像不那样，他就没法看清我似的。我必须承认，虽然老相，他那张消瘦的脸挺有特点，可怜的杨过没法和这样苦难的脸比经历。还有，我发誓我能听到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在轻轻呻吟。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武师团的吗？
“你从哪儿听说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不信你问哈利油。”
“谁是哈利油？”
“我哥哥。顺便说一句，他是智障。”
他看着我，有一阵没有说话。我当然也没有。
我觉得他在倾听大楼对面的那支圆号。
他肯定在想，那个执着的的圆号手怎么会把音准走偏到东部地球人城去的，难道那里有勃拉姆斯的《学院典礼序曲》在等着他？
但看上去不是。
“不，我俩不一样。”他开口了，“我不是说，你是学生，我是老师。这个我有经验。有时候，我能从我的一个团员那里学到在帝国学院没法学到的东西，有时候我能指点仙术士的教授们干点什么，比如告诉他们，他们一开始就错了，他们在干着埋葬工的活儿。我指的是天才，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天才吧？”
他拍了拍手心里的面包渣，从椅子上站起来，扶住椅子背，从桌上拿起两页套谱。看上去他腰疼，需要扶住一点什么。
“正式说明，我不是老师，是义工。”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在武师团领一分钱的酬劳，如果不算每天免费喝掉的那几杯仙茶，还有免费使用的玉印纸的话。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小心眼儿，可你是由天仙府资助来学校读书的，对吧？”
太厉害了。即使在费力地站起来的工夫，他说话的时候也始终看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而且一下都没有移开。他在运用换气法。
“那……”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阻止住我，不是用手势，而是用他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口气。“在你说话的时候，我会看着你，也许不情愿，但会耐心地听下去，不抢你的话，你也应该向我学习。耐心听完任何人的话对你没有什么坏处。我说的是耐心，不是听话。现在我继续。”他朝手中的套谱看了一眼，再抬起目光看着我，“如果不介意，同学，你能不能告诉我，因为你协助校工收拾校园里那些美丽和安静到其实完全不必要去收拾的落叶，学校每个月发给你多少助学津贴？”
漂亮的断杀，我出局。
我服气。没有什么道理，出局就是道理。
谁让我摊上了那样的家庭，那样了不起的父母和哥哥。我活该。
我当然没有告诉他，好心的人们每个月数给我多少仙石头。利油城不允许人们互相打听并且对外宣传自己的工资收入。
再说，谁会把工资单里肮脏的内容告诉一个不拿老板一分钱义务打工的高尚的人呢？但班主任后来向我道歉了。
“你不能和每个老师都说同样无理的话。无厘头也不行。”老师生气地责备我，“你脑瓜灵活，念头的繁殖能力超强，这个谁都知道，但你总得把握自己，哪怕一次，别像山谷里的风，到处跌跌撞撞，花也拽，草也拔。刘卷老师是受人尊敬的艺术家，学校请他来，可不是让你当春儿糟蹋的。”
“谁去校长那儿告姐的刁状了？”我气急败坏地发飙说，“现在，还剩下谁他妈的没告了？”
我不该和老师顶嘴，尤其是在她面前说粗话。
她就像亲姨妈一样爱我。
我怀疑她前世欠了我什么，或者她才是我真正的妈妈。
她希望我能变得足够小，缩回到她的子宫中去，再生我一次，这样我就不会出问题了。
我敢保证，如果她把浪费在我身上的爱心收回去，用在她那个还在吃奶的孩子身上，她的宝贝肯定会胖成超级婴儿。
这些事情能怪谁，当然不能怪社会，怪不上。
公平地说，我所在的社区和学校一点儿也不歧视我，它们就像传说中的诺亚方舟（地球人的文化也很有味道），是猫是狗都能站上一只脚去。
我遇到的善良人比我想遇到的还要多。
谁叫我生活在一个满是普世诉求和情怀的仙侠社会里？
拯救弱者符合一个拼命向世界文明靠拢的社会的基本主张。
但是，作为家里唯一正常的成员，我每天都在和生活对抗——不是和不正常的生活对抗，而是和正常的生活对抗。
这个社会要求人们生活得正常，而我的家庭不正常，我的家人不正常，我也没法让他们正常，除非杀掉他们，否则我就得作为家里唯一的正常人，用不正常对付正常，这样才能使我的家人在做不到的时候，不因为自己的不正常而愧疚和害怕了。
毫无疑问，我是一只还没有发育好的孔雀。
你要认为我是别的什么也可以，但我就是这么认为自己的。我想让人们注意我，为我鼓掌，可我怎么都开不了屏。没法打开。打不开了。
哈利油每天都要仔细检查他的帽子。
他没有头发，但他有一大盒各式各样的帽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我们学的是仙法，信的是光明神，而地之角学的是魔法，他们信的是黑暗魔王，所以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最高的光明神是一个圣仙，而我只是一个小仙，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圣仙，因为我要成为圣仙，必须经过灵仙、天仙、真仙、金仙，才能成为圣仙，我没有很高的天赋，我的老师说我“你成为灵仙便是天大的奇迹了。”
我知道从小仙到灵仙有九个品域，我在学校学了九年，还是小仙三品，我的很多同学都已经五品六品了，所以我就没有兴趣学下去了，我经常逃学，有时候还作弄老师，几年下来，老师对我也爱管不管了。
这下我自由了，我开始真正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种生活我没有过多久，因为地球人来了，他们坐了一个很大的铁船过来的，有一个叫钟国的地球人穿了一件黄金战衣打败了我们的光明神，我们都成了地球人的奴才。
我们的国王被一个穿银色战衣的地球人打败了，这个叫小日本的成为了我们的国王。
后来，我才知道地球人的战衣分为玄铁、青铜、白银、黄金四种，我们的国王是金仙九品，可是连二级白银战将也打不过，所以，我们的人民认命了。
就这样，我们得过且过的过着日子，没有希望，没有自由，没有幸福的日子。
这天，我把小美揍了。
本来不该揍，但揍了。
我们约好放学的时候和杨过说话。
杨过是五品班的一个男生，长得不是一般的帅。他是帝国公学锁定的目标。
也许相反，帝国公学是他锁定的目标。
反正他挺棒的，书包里至少装了三个仙法比赛的奖章，至于各种才艺证书什么的，估计他拿过不少，而且他一点儿也不在乎，都给他家那个著名高等小区的小毛毛们叠纸飞机了。
我们打算对他下手。
我是说，我，小美和星儿，我们仨。但小美破坏了计划。
我们在笔林路拦住了他。他骑一辆六成新的仙法自行车，优雅地弓着箭鱼一般挺拔的身子，沿着阳光如洒的马路过来。
我们都闭上了眼睛，我和星儿。
这是规矩，帅哥过来的时候你得闭上眼。你可以把它当作某种仪式，也可以看成是紧张。有时候我会嚷嚷，谁给我可乐（这是地球人带来的），我太激动了，快不行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机会嚷。
在我和星儿闭上眼睛的时候，小美离开了我们。
这个可耻的叛徒，她朝杨过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这中间她是不是摔了一跤，或者像风暴过后的帝企鹅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张开傻乎乎的大嘴颤抖。
反正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上，被凤凰木漏下的阳光切割得零碎一片，像个刚做完大脑切除术的白痴；而我们共同心仪的王子，却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把吃独食的菜花妹揍了。
下次她再这样我还揍，揍得她不敢见阳光。
我不在乎别人是不是拿我当女头领看待。我也不在乎人们用仙石下载的那些歌是不是每三首就有一首是由她妈控股的那家著名公司提供的。难怪难听。
我得承认，我不是一个好女生。你也可以说我不是女生。
没有人把我当成女生。
连最有同情心的男生都不会把我当作女生。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像躲避魔石一样躲着我，剩下几个有胆量的，他们拍着我的肩膀管我叫“嘿”。
我和学校里的每一个男生刺儿头都打过架。我们互相把对方揍一顿，或者我被他们当中的谁把脸打开花，但通常最后赢的总是我。
相信我，如果你被人揍倒了九十次，还能从地上爬起来，随时在他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直视他的眼睛冲过去，最终出局的肯定不是你。
其实我比男生干得出色，除了不能和他们一起站着撒尿，他们干的那些事我全都能干。因为这个，还因为别的，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都在校长面前告过我的状。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糟糕的我不是我的错。
现在有一道题，请回答。
一个十四岁的女生，她有一个不断复吸魔石因此老在去医生所路上的父亲，一个总在鼓励自己日复一日说大话却缺乏基本生存技能因此不断丢掉工作的母亲，还有一个每天提出一百个天才问题却找不到卫生间因此总是拉在裤子上的智障哥哥，她该怎么办？
就是说——爸爸，一个让你怀疑做人有多么糟糕的人；
妈妈，一个让你整天紧张兮兮的人；
哥哥，一个让你觉得生活是多么无趣的人。想想这样的事情吧。
我就是这个女生。
我是哈利仙法低级学校的一名特殊学生。作为特困家庭的子女，我在学校免费享受义务教育，同时协助学校的校工做一些杂活儿。
你可以叫我学生，也可以叫我打工妹，随便。
这是社区那些好心的大妈们干的。她们有本事组成庞大的亲友团，为我寻找一个又一个学校，把我像珍贵的神龙似的骄傲地推荐给人们，并且把任何企图躲避的人逼到社会伦理的墙角里。事情就是这样，好事全让我碰上了，我得认。
我当然有自己的爱好。
你也可以说是热爱。这有什么区别？我喜欢打架。
但我不想像学校武师团那些得意洋洋的小鸟们一样，每天在交掉作业之后不要脸地飞进练声房张开嫩黄的小嘴打上一个小时。就算在这所五吊子，或者六吊子“高富帅”和“白富美”聚集的名校，我是唯一白领课本不交钱的特殊学生，我也不想拥有这种白捡的机会。
我想做一名灵仙级的天宫战士。我是说，那种不需要和别的什么人乱糟糟挤在一起宣泄青春的武师成员，而是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独自表演的武师。
我就是这么认识刘卷的。
他是武师团的指挥，著名的仙人，我的偶像。
我注意他很久了。
我很少这么关注一个人。我的耐心有限。我对付不了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干吗要关心它？但有的事情你必须有耐心，比如对刘卷，他的出身正好和我有相像之处。关于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他本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就是那个乌鸡变凤凰的例子，对吧？”
第一次站在刘卷面前的时候，我这么对他说。
武师团的小仙们正矜持地从指挥办公室门外鱼贯而过，去练习室。
星儿的娃娃脸在门口晃悠一下，消失了。
我的注意力全在刘卷那张消瘦的脸上，没有留意星儿是否对我竖起小拇指，给我发来一个NO的警告。
学校活动大楼另一头的武师里，一个小仙在暗自抽搭。
我应该感谢班主任的努力推荐，否则我根本没有可能踏进武师团的指挥办公室，但我可不想一开始就让谁拿住。
刘卷坐在乱糟糟铺满了书的办公桌前，费力地佝着背，吃着一片毫无姿色的隔夜面包。我去，他的样子可真是太老太弱了。
他有多大年纪？他可一点儿也不像三十七岁零八个月又二十一天的男人。
我敢保证，如果没有超过一百遍地研究过他的资料，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活体时，我会拿他当一个随时需要关照的老人。
可是，在看过过我的表演之后，你猜他怎么说？
“很遗憾，你没有武师的天赋。你的筋脉没有打开。你多大？十四？看来打不开了。让我们想想，你还有别的什么兴趣？你为什么不去仙法兴趣小组？”
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一点客气也没有。
这个结果我早知道，用不着他告诉我。不是知道筋脉这玩意儿，是知道“打开”。
满校园的女生和男生都是花骨朵，都在打开或者已经打开了，可我除了打架斗殴、打碎教学用具、打扰同学做作业、打破校纪校规，还没有打过别的什么东西。
我这朵蓓蕾没法打开，打不开，情况就是这样。但这个结果还是激怒了我。
“亲，我觉得吧，咱俩都是特殊人物，应该团结一致。”
我叉开双腿，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再说，你也不是正式老师。武师团什么时候把你开除的？我琢了个磨，你也不光是打开的高手，也有让人踢出场的时候。”
他停下吃面包，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不是看一下就把视线收走的那种看，而是坐正了身子，目光集中在我的脸上，全神贯注，认真地看。
为这个，他把手中剩下的半块面包放下，好像不那样，他就没法看清我似的。我必须承认，虽然老相，他那张消瘦的脸挺有特点，可怜的杨过没法和这样苦难的脸比经历。还有，我发誓我能听到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在轻轻呻吟。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武师团的吗？
“你从哪儿听说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不信你问哈利油。”
“谁是哈利油？”
“我哥哥。顺便说一句，他是智障。”
他看着我，有一阵没有说话。我当然也没有。
我觉得他在倾听大楼对面的那支圆号。
他肯定在想，那个执着的的圆号手怎么会把音准走偏到东部地球人城去的，难道那里有勃拉姆斯的《学院典礼序曲》在等着他？
但看上去不是。
“不，我俩不一样。”他开口了，“我不是说，你是学生，我是老师。这个我有经验。有时候，我能从我的一个团员那里学到在帝国学院没法学到的东西，有时候我能指点仙术士的教授们干点什么，比如告诉他们，他们一开始就错了，他们在干着埋葬工的活儿。我指的是天才，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天才吧？”
他拍了拍手心里的面包渣，从椅子上站起来，扶住椅子背，从桌上拿起两页套谱。看上去他腰疼，需要扶住一点什么。
“正式说明，我不是老师，是义工。”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在武师团领一分钱的酬劳，如果不算每天免费喝掉的那几杯仙茶，还有免费使用的玉印纸的话。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小心眼儿，可你是由天仙府资助来学校读书的，对吧？”
太厉害了。即使在费力地站起来的工夫，他说话的时候也始终看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而且一下都没有移开。他在运用换气法。
“那……”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阻止住我，不是用手势，而是用他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口气。“在你说话的时候，我会看着你，也许不情愿，但会耐心地听下去，不抢你的话，你也应该向我学习。耐心听完任何人的话对你没有什么坏处。我说的是耐心，不是听话。现在我继续。”他朝手中的套谱看了一眼，再抬起目光看着我，“如果不介意，同学，你能不能告诉我，因为你协助校工收拾校园里那些美丽和安静到其实完全不必要去收拾的落叶，学校每个月发给你多少助学津贴？”
漂亮的断杀，我出局。
我服气。没有什么道理，出局就是道理。
谁让我摊上了那样的家庭，那样了不起的父母和哥哥。我活该。
我当然没有告诉他，好心的人们每个月数给我多少仙石头。利油城不允许人们互相打听并且对外宣传自己的工资收入。
再说，谁会把工资单里肮脏的内容告诉一个不拿老板一分钱义务打工的高尚的人呢？但班主任后来向我道歉了。
“你不能和每个老师都说同样无理的话。无厘头也不行。”老师生气地责备我，“你脑瓜灵活，念头的繁殖能力超强，这个谁都知道，但你总得把握自己，哪怕一次，别像山谷里的风，到处跌跌撞撞，花也拽，草也拔。刘卷老师是受人尊敬的艺术家，学校请他来，可不是让你当春儿糟蹋的。”
“谁去校长那儿告姐的刁状了？”我气急败坏地发飙说，“现在，还剩下谁他妈的没告了？”
我不该和老师顶嘴，尤其是在她面前说粗话。
她就像亲姨妈一样爱我。
我怀疑她前世欠了我什么，或者她才是我真正的妈妈。
她希望我能变得足够小，缩回到她的子宫中去，再生我一次，这样我就不会出问题了。
我敢保证，如果她把浪费在我身上的爱心收回去，用在她那个还在吃奶的孩子身上，她的宝贝肯定会胖成超级婴儿。
这些事情能怪谁，当然不能怪社会，怪不上。
公平地说，我所在的社区和学校一点儿也不歧视我，它们就像传说中的诺亚方舟（地球人的文化也很有味道），是猫是狗都能站上一只脚去。
我遇到的善良人比我想遇到的还要多。
谁叫我生活在一个满是普世诉求和情怀的仙侠社会里？
拯救弱者符合一个拼命向世界文明靠拢的社会的基本主张。
但是，作为家里唯一正常的成员，我每天都在和生活对抗——不是和不正常的生活对抗，而是和正常的生活对抗。
这个社会要求人们生活得正常，而我的家庭不正常，我的家人不正常，我也没法让他们正常，除非杀掉他们，否则我就得作为家里唯一的正常人，用不正常对付正常，这样才能使我的家人在做不到的时候，不因为自己的不正常而愧疚和害怕了。
毫无疑问，我是一只还没有发育好的孔雀。
你要认为我是别的什么也可以，但我就是这么认为自己的。我想让人们注意我，为我鼓掌，可我怎么都开不了屏。没法打开。打不开了。
哈利油每天都要仔细检查他的帽子。
他没有头发，但他有一大盒各式各样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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