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仙境魔域2
他喜欢帽子，这是他唯一不会被人拿走或者损坏的东西。
他戴着帽子在家里有模有样地走动的时候，我觉得他很了不起，像个令人尊敬的学者。
我总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挺着胸脯从我面前走过去，在门口装模作样地巡视一阵，再挺着胸脯走回来。
我想哭。
这几天，我没有去废旧物资收购公司为哈利油讨帽子。
我很忙。
我已经把废旧物资收购公司的人烦透了。
我和他们吵过很多次架，把他们骂得够呛。他们目瞪口呆，完全丧失了对付我的愿望。
再说，哈利油的帽子够多了，那些让我想哭的玩意儿够多了。
再说，他又把屎拉在裤子上了。
她在卧室里抹眼泪。
我说的是我妈。我没法叫她妈妈，她一点妈妈的样子也没有。我觉得要是我叫她妈妈，她和我都会羞愧，我根本叫不出口。
她不是为哈利油的事抹眼泪，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是为自己，她又被用工单位辞掉了，她为这个自责。她总是被老板炒掉。她总是在自责，真让人受不了。
我替哈利油洗干净身子，换下的屎裤子泡进盆子里，把他收拾好，腾出手，去书包里取出这个月学校发的助学津贴，交给她。
我说行了。她不行，继续抹眼泪。我说行了。她拉住我，口齿凌乱地述说她犯下的错误，眼泪弄湿了我的手。
我说有用吗？这样的话你说了多少遍？下一次你什么时候被炒掉？
我甩开她的手，走进夹缝似的黑黢黢的厨房。我想我应该找点别的什么事情来做。
她跟在我的身后进了厨房，喋喋不休。我不知道我俩谁是妈，谁是女儿。
如果我再大几岁，比如我要是十八岁，我就当她的妈妈，一个单身妈妈，不要任何只会出现在摩天所里的男人。
他明明是个仙人，却去吸食魔石，真他妈妈的不可理解。
我他妈真就做一次妈妈，看看做妈妈能把我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数一数仙石，再去床头柜抽屉里翻一翻，看看还有没有上个月剩下的仙石，加在一起，再数几遍。”我怂恿她，“也许这个星期他们会让你去摩天所看他，如果他能够配合治疗的话。他当然能够。
他比那些医生的资历还要老，有什么资格不配合？
这样你就可以再犯一次错误，买些摩天所不让带进去的东西给他了。”
“你要我买什么？”她惊慌地问，“我要买吗？”
“为什么不？黑毒，魔石，四号，随便什么都行。”我恶毒地说。
“我怎么带进去？他们会检查的。”她胆怯地说，“上一次，他让我给他带点止咳仙露，我没敢，他很生气。”
靠，她为什么不带支仙法枪去？那样更刺激，我敢保证摩天所里会热闹一阵子。还能怎么样？有这样的父母，我正常不了。
我撇下她，揭开锅盖。
锅没洗，锅沿上有一圈肮脏的干涸云粒，能看出那是早上残留下的。
我想完了，哈利油中午吃什么？他不会又去社区门口的食店，堂堂正正地从人家的柜台里拿兽薯包，被人撵得满地乱爬，或者去城中村改造工地上给人当口淫角色，换半盒人们吃剩的地龙饭了吧？
“晚上咱们吃什么？”她四下看，像在找什么。
“那得看我们有什么。你中午没给哈利油做饭？”我能肯定，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我忘了做饭。要不要问问哈利油？”她朝厨房外看了看，有些拿不准。
“哪一次他答上过？你为什么又不给他做饭？你是不是觉得他营养过剩？”我接了水洗锅，没好气地说，“他要吃牛星，你摘得下来吗？他要吃麦当劳（地球人的最爱），你肯花那个钱吗？家里有多少钱你不是巴心巴肝地往摩天所里送？哈利油不是你的孩子，‘他’才是。”
我认为她应该离开厨房，否则我没法转身，反正她会把一切应该做的事情都忘掉，只是沉浸在无休无止的自责中。
“你能不能自己拿一回主意？你是当妈的，不是我。”
“你说得对，我是当妈的。今晚我给你们做饭。”
她被我的话提醒了，探头往水池里看了看，又低头在脚下的一片水渍中寻找着什么，好像那里有一块下品仙石头的抛光糙云米或者一块以下打蔫的油龙菜。但显然没有。她花了很长时间来想这个问题，一脸困惑。
然后她在逼仄的厨房里用力挤开我，去开碗柜。
我手里的锅被挤掉在水口上，这没什么，碗柜的门被她拽了下来。她说哎呀，不知所措地看手里拎着的半扇碗柜门。
没等我接下她手中的那块破木头，她又叫了一声。
“仙石呢？你刚才说仙石，仙石在哪儿？你交给我了？你没有偷偷拿回去吧？你买什么不该买的东西了？”
她慌里慌张地抓住我。
她把我刚换上的干净衣裳抓出了几只手印，把我的胳膊都抓疼了。那半扇门砸在我的脚上。
你可以想象事情有多么的糟糕。
晚饭还是我做。
会出现奇迹吗？我找她要了几块仙石。我挣的，交给她，她忘记了。我指点她找到它们，再要回来，这样，她这个家庭主妇的身份就能够得到确认了。
她不大情愿地数了好几遍仙石，找出几块脏兮兮的小的给我，好像仙石是她挣的，我要拿去乱花似的。
我捏着几块，穿过乱糟糟的城中村，去菜场，顺道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
你知道城中村这种地方，这里的居民和我一样，也是外来户。
这座城市的居民全是外来户，但要分你是无产者还是有产者。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有自己的麻烦。我也有。我是说，无产者哈丽丽和她的家庭当然会有麻烦。
我闯进一栋肮脏的自建房，踢开半掩着的门，一股臭烘烘的臊味差点儿没把我冲倒。两个染了头发、脸色暗黑的年轻打工仔脱离纠缠，从床上跳起来，连忙提裤子。其中一个懵里懵懂地说，你来了？
我一句废话也没有，走过去。
“哈利油跑掉了，要砍你们，姐没有理由。”我把断掉的半截线头丢在肮脏的床上，它像一条困惑的蛇舒展开，“下次你们谁再敢把哈利油往罐头屋里拖，不管他屁股脏没脏，姐会用这把水版光明神生割下你们的头。听明白了？”
我是说，城中村有的地方，有一种被称作罐头屋的自建房，有时候它们每平方米住着三个人，这里的人们通常很孤独，暴菊有时候不算强奸，但如果被暴菊的是你的亲哥哥，那就不一样了。
我在厨房里做饭。我让哈利油站在我身边，让他给我唱歌。我在菜场买了几个已经下市的仙豆，为这个和卖仙豆的小贩吵了一架。
当然我没有饶过他，离开的时候多抓了一个仙豆。
我给哈利油做他喜欢的土豆烧飞鸡架骨，上周买的一只飞鸡架骨，我们还能吃两次。
至于她，她最好坐在屋里别动，免得又做错了什么，那样我们就得再做错一些什么了。
不要一点点，我要非常多；
父母都爱我，作业都及格；
鼻头没粉刺，邻桌是大帅哥；
做错事情没人说，想去圣堂能搭上车。
我写的歌。哈利油唱得不错。他本来就不错，如果“他”和“她”怀他的时候小心一点的话。
“你没有夸奖我。”哈利油不高兴。
“亲，别那么没出息。难道你不是天下最棒的靓仔？你敢怀疑你不是？不怕我不高兴？”我觉得我可以多放一些油。蛇油吃不死人，但只有我们这样的人家才吃，有仙石的富贵人家只吃地沟油。
“下次不许再去罐头屋，谁夸你聪明你也别去。”
“你没有夸奖我。”哈利油很犟。
“我真的不高兴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现在让我来惩罚你这个垃圾宝贝。”
我放下油瓶，用沾满油垢的手捧住哈利油像一只烤老薯的脸，狠狠地摇晃他，直到把他摇得晕头转向。
“天上会不会掉下一个人，那个人是我？”
哈利油受到鼓励，很兴奋。他摇晃了一下，努力保持住平衡，不肯放弃地继续问他的天才问题。
“等着，掉下来了我再告诉你。”锅烫了，我们都饿了。
“他们说，我是靓仔。那个人就是我。”哈利油非常固执，他往我身边凑，希望我像妈妈一样搂住他。
“去把眼镜戴上，戴那只黑框的。我要下锅炒菜了，你必须戴上黑框的我才能把菜炒熟。”我把哈利油从灶台边推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天才，我才不会崩溃呢。
四
武师团的小鸟们矜持地从指挥办公室门外鱼贯而过，我看到星儿向我投来同情的眼神，好像看着一只折翼的同伴。
真让人受不了。
我站在指挥办公室里，刘卷站在我的对面。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想摆脱，可就是不可能。难道人们就这么迫切地需要我这种命运的弱者来做他们衡量善意拥有量的天平吗？
你猜对了，歧视和巫女流感与魔毒一样，如今有了进化后的变种。不是抛弃，是关怀。就是说，你要是不幸做了这个社会的底层人，你就中了头彩，任何时候都摆脱不了不恰当、让你不舒服，因此你决定不需要并且厌恶，但又怎么都甩不掉的关怀。
“我没打算百鸟齐鸣，我不做你的打架(应该是武术，可是我就要说是打架）基础，我不参加武师团。”我毫不领情地看着他说。
“暂时你还参加不了。”刘卷一点儿也没有照顾我的面子，面无表情地说，“我说的是演出。我们先试试你在外武部能干点儿什么。也许我们能试着调整一下，替你在那里找个位置。也许行，但很难说，我尽量把期望值降到可以容忍的程度。”
“我现在可以回教室了吗？我的作业还没交。”我不想在装腔作势的武师团指挥办公室里继续接受污辱。
我打算离开这里，如果他不在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拽着我的小辫把我拖回来的话。
“记住，别抢着发声，先训练你的内心听觉。”
他好像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什么地方，沿着自己的思路说，然后转回头来。
“我们今天学习新的技法，结束的时候会复习上周教的内容。注意你身边人的，注意她们对器官的使用，注意她们对把式的把握。如果胆子不够大——这好像不是你——头一个星期，你用耳朵。你可以试试闭上眼睛，仔细听。”
我笑了一下，我想到了。云韵武师团是女子团，团员全是女生，没有帅哥，我不会闭上眼睛。但他没笑，根本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们练习的这个曲子是一个灵仙武学家写的，他和那些飞马、地豹、三不象一样，从没走出过我们的花原。”他又转过头去朝窗外看了一眼，我也朝那里看了一眼。那里什么也没有。
“试试你能不能听见它们。”他收回视线，犹豫了一下，“闭上你的眼睛，让心慢下来，注意听，”他停了一会儿说，“再听，”他说，“继续听。在你全部放松，感觉不到身体存在的时候，慢慢飞动开你的手，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瞪大了眼睛，该死的。我觉得左胸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咯噔了一下。我盯着他，他却转过身去，走回到桌边去拿起振动着的仙石。
这个不要脸的俗人。
星儿为我的加盟欣喜若狂，她在我走进练武房别人没留意的时候伸过手，偷偷捏了我一下。武师团的小鸟们在鼓掌。
我快速地看了一下刘卷。
“她们在欢迎新成员。”他看着我，用平静的口气说。
然后他转过身去，走到练武房的中央。那里有一把孤独的掉了漆皮的破椅子。
“你们都知道了，没有人比花园人知道大自然的神秘力量。”他扶着椅子的靠背，显得弱不禁风，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掩饰住两声轻咳，手揣回裤兜里。“你们会发现，在使用自己的技法时，它会发生奇妙的变化，几个身体的部位互为照应，整个技法会产生无限关联。”
他有一张过于冷静的灰暗的脸，但他的手势却是夸饰的。“我要你们注意，动物警觉的声音、植物生长的声音、阳光穿过溪流的声音、雨水和风声。我要你们记住一个词，挣扎。设想一下，武学技法的不是你，是你的心脏。”
他根本没有什么心脏，他在向他的团员们撒娇。
“在开始练习之前顺便说一句，今天没有巧克力（又是那些该死的地球人的食品）。这个月花销太大，我的赞助人已经生气了，她威胁要断掉我的干粮，也就是香金。你们知道，这是我唯一保留的坏习惯。”
他真的在撒娇，他甚至因此向他的小鸟们眨了眨他有些虚肿的单眼皮。“所以，练习完了以后，请你们心无旁骛地离开，别用你们埋怨的眼光看着我，那样我会受不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小鸟们开心地笑了。练武房里荡漾过一阵风。大花原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像一头走错了家门的傻兔子，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他就像一个巫师，而那天的我始终没有伸开过自己的手。
五
刘卷在指挥办公室里等着我。
“乖乖，他会下你的线。他干这种事的时候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你得忍住疼，亲。”星儿离开的时候为我担心。
我不在乎。有什么，不就是让他弄到练武房里当着他的团员们奚落了一番吗？
谁叫我先奚落过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做了就得认，这个规则我早就接受了，能承受。
“我替你说了吧，我不是这块料，我做不到点缀和填充，我连稍弱的技法都做不到，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吗？”我走进指挥办公室的时候坦然自若。我站在他面前。
我故意站得离他很近，近到他坐在那里必须抬起脑袋来看着我。“用不着对我说抱歉。幸亏你的赞助人拦着没让你继续买巧克力（该死的地球人的食物）哄你的小鸟们，那样你又会多付一颗巧克力的钱。我这就走。”
说完那番话以后，我并没有离开。
也许我应该离开，这样做没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有些吃惊，或者不是，是我没有看出他来。
他把桌上的一堆乱糟糟的技法书扒拉了一下，拿起其中的一份看了一眼，又放下，抬头看着我。
“你酷爱仙武，而不是仙术。”他说，“通俗的说法就是这样。所以你选择到一所以武术教学为特长的学校勤工助学。”他微微仰着他的头，“别不承认你没有选择过，社区为你联系的第一所学校不是武术中学，第二所也不是，是你自己提出要进这所学校。别想着去问是谁告诉了我这些事情，我不会说是你的班主任告诉我的——因为我对你感兴趣，我逼她告诉我的。”
我乐了。
他比资料上的演出照显老，也比资料上的那个著名五叔可爱。
我收集资料时漏掉了什么？我开始哼歌，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
我的事情全学校都知道，但我没有乐多久。
“遗憾继续存在。”他根本不打算听我哼什么，继续说，“你的确没有武术天赋，甚至很糟糕。但你不承认，一直幻想有一天能站到大剧院的舞台上去。你一方面故意掩饰你对技法的渴望，一方面却不敢真正走近它。这没什么，只要不走火入魔，你完全可以成为武师团中的一员，在节奏性或者装饰性部发挥你毫无修饰的技法。武师团的姑娘们中，有谁最终能走上大剧院舞台，至今我没看出来。以我的标准，她们都没有天赋。可她们的技法是真实的，和鸟儿传达出的声音一样的真实，真实到每一次我都得控制住自己走过去拥抱她们的冲动。”
他突然停下来，看着我，“你刚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离开？”
“你没打算让我走？”
我愣在那里。我觉得我不该口吃。我觉得他太混账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混账的灵仙。当然，在他之前，我也没有近距离见过任何活体灵仙武术家。
“谁告诉你我要你离开？”他露出困惑的神色。
“因为，因为我的技法很糟糕。”我口吃得越来越厉害。
“你表演了？”他感到不解，“我就没看见。你根本就没有伸开过手。整个练习阶段和复习阶段你都在看着我，眼神涣散，毫无主张。如果不算上你把前排团员的辫子打成结这件事情，你几乎什么事也没做。”
他停下来，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看上去不想再和我说下去。
“好了，我脖子仰累了，现在说另外一件事情吧。你有一把剑，我没说错吧？”
“尼玛，哪个蕾丝边说的？”我跳起来，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
“谁是蕾丝边？”他愣住。
“你不认识。就是那种装清纯、装无辜、喜欢害羞、喜欢穿粉色装、把肤浅的男人搞得痛不欲生、顺便也搞拉拉的婊子。”
“口胶糖是我的时代，你们这个时代用什么去掉嘴里的臭味，我提不出什么建议。”他面无表情地说，“简单回答，有，还是没有？”
我去，那把丑陋的、让人笑掉大牙的、被我藏在床下的木剑？
别臊我了，打死我也不会说。
“想知道怎么跟上你的同伴，不被他们落下吗？”他用手去寻找椅背，像是想要坐下去，“听好了，每天早上起来，对着你的小镜子——如果没有镜子，可以用窗户玻璃代替——站到它面前，看着那上面的你，由衷地说，你不是最糟糕的，如果你不想糟糕的话。然后，给自己一个微笑。”
“我可以试试。”我忍俊不禁。
我又开始哼歌了，“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私下给我上的小课吗？”
“我没有向你索要小费的意思。”他从靠背椅边走开，用拳头顶住后背，好像又害腰疼了。我知道那不是。我知道是什么，但我不会再提到它。
“你说得对，我的确被开除了。不是仙术团，他们没有开除我，他们才合不得开除我这样的天才。是仙武。”他站下，回过头来，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你没有走近它，或者说，还没有。我走近了，得到了它，成了它宠爱的孩子，可我很快就会失去它。已经在失去了，接下来是永远失去。”他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真不知道我俩谁的生活更糟。”
“说说你的事。”我来兴趣了。我想看看我的资料中还漏掉了什么，为这个，我愿意原谅他提到我糟糕的生活。
我觉得我们扯平了。
“算了，”他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说。
有一刹那，我觉得我看到了软弱，他的软弱。
我觉得这不可能。
“下次武师团活动的时候把你的木剑带来。
顺便说一句，技法表演方面我是高手。你也可以叫我老手，老家伙，随便什么都行。
你在心里就这么叫我吧？我不知道除了空气，还有什么不能作为武器。也许空气也值得试试。”他再度把目光安静地落在我脸上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
“哈丽丽同学，看见有人出丑我会很高兴，但看见有人使用他的武士权利，我会更高兴。”
这就是刘卷给我上的第一堂课，这个卖萌的老家伙。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他戴着帽子在家里有模有样地走动的时候，我觉得他很了不起，像个令人尊敬的学者。
我总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挺着胸脯从我面前走过去，在门口装模作样地巡视一阵，再挺着胸脯走回来。
我想哭。
这几天，我没有去废旧物资收购公司为哈利油讨帽子。
我很忙。
我已经把废旧物资收购公司的人烦透了。
我和他们吵过很多次架，把他们骂得够呛。他们目瞪口呆，完全丧失了对付我的愿望。
再说，哈利油的帽子够多了，那些让我想哭的玩意儿够多了。
再说，他又把屎拉在裤子上了。
她在卧室里抹眼泪。
我说的是我妈。我没法叫她妈妈，她一点妈妈的样子也没有。我觉得要是我叫她妈妈，她和我都会羞愧，我根本叫不出口。
她不是为哈利油的事抹眼泪，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是为自己，她又被用工单位辞掉了，她为这个自责。她总是被老板炒掉。她总是在自责，真让人受不了。
我替哈利油洗干净身子，换下的屎裤子泡进盆子里，把他收拾好，腾出手，去书包里取出这个月学校发的助学津贴，交给她。
我说行了。她不行，继续抹眼泪。我说行了。她拉住我，口齿凌乱地述说她犯下的错误，眼泪弄湿了我的手。
我说有用吗？这样的话你说了多少遍？下一次你什么时候被炒掉？
我甩开她的手，走进夹缝似的黑黢黢的厨房。我想我应该找点别的什么事情来做。
她跟在我的身后进了厨房，喋喋不休。我不知道我俩谁是妈，谁是女儿。
如果我再大几岁，比如我要是十八岁，我就当她的妈妈，一个单身妈妈，不要任何只会出现在摩天所里的男人。
他明明是个仙人，却去吸食魔石，真他妈妈的不可理解。
我他妈真就做一次妈妈，看看做妈妈能把我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数一数仙石，再去床头柜抽屉里翻一翻，看看还有没有上个月剩下的仙石，加在一起，再数几遍。”我怂恿她，“也许这个星期他们会让你去摩天所看他，如果他能够配合治疗的话。他当然能够。
他比那些医生的资历还要老，有什么资格不配合？
这样你就可以再犯一次错误，买些摩天所不让带进去的东西给他了。”
“你要我买什么？”她惊慌地问，“我要买吗？”
“为什么不？黑毒，魔石，四号，随便什么都行。”我恶毒地说。
“我怎么带进去？他们会检查的。”她胆怯地说，“上一次，他让我给他带点止咳仙露，我没敢，他很生气。”
靠，她为什么不带支仙法枪去？那样更刺激，我敢保证摩天所里会热闹一阵子。还能怎么样？有这样的父母，我正常不了。
我撇下她，揭开锅盖。
锅没洗，锅沿上有一圈肮脏的干涸云粒，能看出那是早上残留下的。
我想完了，哈利油中午吃什么？他不会又去社区门口的食店，堂堂正正地从人家的柜台里拿兽薯包，被人撵得满地乱爬，或者去城中村改造工地上给人当口淫角色，换半盒人们吃剩的地龙饭了吧？
“晚上咱们吃什么？”她四下看，像在找什么。
“那得看我们有什么。你中午没给哈利油做饭？”我能肯定，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我忘了做饭。要不要问问哈利油？”她朝厨房外看了看，有些拿不准。
“哪一次他答上过？你为什么又不给他做饭？你是不是觉得他营养过剩？”我接了水洗锅，没好气地说，“他要吃牛星，你摘得下来吗？他要吃麦当劳（地球人的最爱），你肯花那个钱吗？家里有多少钱你不是巴心巴肝地往摩天所里送？哈利油不是你的孩子，‘他’才是。”
我认为她应该离开厨房，否则我没法转身，反正她会把一切应该做的事情都忘掉，只是沉浸在无休无止的自责中。
“你能不能自己拿一回主意？你是当妈的，不是我。”
“你说得对，我是当妈的。今晚我给你们做饭。”
她被我的话提醒了，探头往水池里看了看，又低头在脚下的一片水渍中寻找着什么，好像那里有一块下品仙石头的抛光糙云米或者一块以下打蔫的油龙菜。但显然没有。她花了很长时间来想这个问题，一脸困惑。
然后她在逼仄的厨房里用力挤开我，去开碗柜。
我手里的锅被挤掉在水口上，这没什么，碗柜的门被她拽了下来。她说哎呀，不知所措地看手里拎着的半扇碗柜门。
没等我接下她手中的那块破木头，她又叫了一声。
“仙石呢？你刚才说仙石，仙石在哪儿？你交给我了？你没有偷偷拿回去吧？你买什么不该买的东西了？”
她慌里慌张地抓住我。
她把我刚换上的干净衣裳抓出了几只手印，把我的胳膊都抓疼了。那半扇门砸在我的脚上。
你可以想象事情有多么的糟糕。
晚饭还是我做。
会出现奇迹吗？我找她要了几块仙石。我挣的，交给她，她忘记了。我指点她找到它们，再要回来，这样，她这个家庭主妇的身份就能够得到确认了。
她不大情愿地数了好几遍仙石，找出几块脏兮兮的小的给我，好像仙石是她挣的，我要拿去乱花似的。
我捏着几块，穿过乱糟糟的城中村，去菜场，顺道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
你知道城中村这种地方，这里的居民和我一样，也是外来户。
这座城市的居民全是外来户，但要分你是无产者还是有产者。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有自己的麻烦。我也有。我是说，无产者哈丽丽和她的家庭当然会有麻烦。
我闯进一栋肮脏的自建房，踢开半掩着的门，一股臭烘烘的臊味差点儿没把我冲倒。两个染了头发、脸色暗黑的年轻打工仔脱离纠缠，从床上跳起来，连忙提裤子。其中一个懵里懵懂地说，你来了？
我一句废话也没有，走过去。
“哈利油跑掉了，要砍你们，姐没有理由。”我把断掉的半截线头丢在肮脏的床上，它像一条困惑的蛇舒展开，“下次你们谁再敢把哈利油往罐头屋里拖，不管他屁股脏没脏，姐会用这把水版光明神生割下你们的头。听明白了？”
我是说，城中村有的地方，有一种被称作罐头屋的自建房，有时候它们每平方米住着三个人，这里的人们通常很孤独，暴菊有时候不算强奸，但如果被暴菊的是你的亲哥哥，那就不一样了。
我在厨房里做饭。我让哈利油站在我身边，让他给我唱歌。我在菜场买了几个已经下市的仙豆，为这个和卖仙豆的小贩吵了一架。
当然我没有饶过他，离开的时候多抓了一个仙豆。
我给哈利油做他喜欢的土豆烧飞鸡架骨，上周买的一只飞鸡架骨，我们还能吃两次。
至于她，她最好坐在屋里别动，免得又做错了什么，那样我们就得再做错一些什么了。
不要一点点，我要非常多；
父母都爱我，作业都及格；
鼻头没粉刺，邻桌是大帅哥；
做错事情没人说，想去圣堂能搭上车。
我写的歌。哈利油唱得不错。他本来就不错，如果“他”和“她”怀他的时候小心一点的话。
“你没有夸奖我。”哈利油不高兴。
“亲，别那么没出息。难道你不是天下最棒的靓仔？你敢怀疑你不是？不怕我不高兴？”我觉得我可以多放一些油。蛇油吃不死人，但只有我们这样的人家才吃，有仙石的富贵人家只吃地沟油。
“下次不许再去罐头屋，谁夸你聪明你也别去。”
“你没有夸奖我。”哈利油很犟。
“我真的不高兴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现在让我来惩罚你这个垃圾宝贝。”
我放下油瓶，用沾满油垢的手捧住哈利油像一只烤老薯的脸，狠狠地摇晃他，直到把他摇得晕头转向。
“天上会不会掉下一个人，那个人是我？”
哈利油受到鼓励，很兴奋。他摇晃了一下，努力保持住平衡，不肯放弃地继续问他的天才问题。
“等着，掉下来了我再告诉你。”锅烫了，我们都饿了。
“他们说，我是靓仔。那个人就是我。”哈利油非常固执，他往我身边凑，希望我像妈妈一样搂住他。
“去把眼镜戴上，戴那只黑框的。我要下锅炒菜了，你必须戴上黑框的我才能把菜炒熟。”我把哈利油从灶台边推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天才，我才不会崩溃呢。
四
武师团的小鸟们矜持地从指挥办公室门外鱼贯而过，我看到星儿向我投来同情的眼神，好像看着一只折翼的同伴。
真让人受不了。
我站在指挥办公室里，刘卷站在我的对面。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想摆脱，可就是不可能。难道人们就这么迫切地需要我这种命运的弱者来做他们衡量善意拥有量的天平吗？
你猜对了，歧视和巫女流感与魔毒一样，如今有了进化后的变种。不是抛弃，是关怀。就是说，你要是不幸做了这个社会的底层人，你就中了头彩，任何时候都摆脱不了不恰当、让你不舒服，因此你决定不需要并且厌恶，但又怎么都甩不掉的关怀。
“我没打算百鸟齐鸣，我不做你的打架(应该是武术，可是我就要说是打架）基础，我不参加武师团。”我毫不领情地看着他说。
“暂时你还参加不了。”刘卷一点儿也没有照顾我的面子，面无表情地说，“我说的是演出。我们先试试你在外武部能干点儿什么。也许我们能试着调整一下，替你在那里找个位置。也许行，但很难说，我尽量把期望值降到可以容忍的程度。”
“我现在可以回教室了吗？我的作业还没交。”我不想在装腔作势的武师团指挥办公室里继续接受污辱。
我打算离开这里，如果他不在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拽着我的小辫把我拖回来的话。
“记住，别抢着发声，先训练你的内心听觉。”
他好像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什么地方，沿着自己的思路说，然后转回头来。
“我们今天学习新的技法，结束的时候会复习上周教的内容。注意你身边人的，注意她们对器官的使用，注意她们对把式的把握。如果胆子不够大——这好像不是你——头一个星期，你用耳朵。你可以试试闭上眼睛，仔细听。”
我笑了一下，我想到了。云韵武师团是女子团，团员全是女生，没有帅哥，我不会闭上眼睛。但他没笑，根本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们练习的这个曲子是一个灵仙武学家写的，他和那些飞马、地豹、三不象一样，从没走出过我们的花原。”他又转过头去朝窗外看了一眼，我也朝那里看了一眼。那里什么也没有。
“试试你能不能听见它们。”他收回视线，犹豫了一下，“闭上你的眼睛，让心慢下来，注意听，”他停了一会儿说，“再听，”他说，“继续听。在你全部放松，感觉不到身体存在的时候，慢慢飞动开你的手，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瞪大了眼睛，该死的。我觉得左胸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咯噔了一下。我盯着他，他却转过身去，走回到桌边去拿起振动着的仙石。
这个不要脸的俗人。
星儿为我的加盟欣喜若狂，她在我走进练武房别人没留意的时候伸过手，偷偷捏了我一下。武师团的小鸟们在鼓掌。
我快速地看了一下刘卷。
“她们在欢迎新成员。”他看着我，用平静的口气说。
然后他转过身去，走到练武房的中央。那里有一把孤独的掉了漆皮的破椅子。
“你们都知道了，没有人比花园人知道大自然的神秘力量。”他扶着椅子的靠背，显得弱不禁风，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掩饰住两声轻咳，手揣回裤兜里。“你们会发现，在使用自己的技法时，它会发生奇妙的变化，几个身体的部位互为照应，整个技法会产生无限关联。”
他有一张过于冷静的灰暗的脸，但他的手势却是夸饰的。“我要你们注意，动物警觉的声音、植物生长的声音、阳光穿过溪流的声音、雨水和风声。我要你们记住一个词，挣扎。设想一下，武学技法的不是你，是你的心脏。”
他根本没有什么心脏，他在向他的团员们撒娇。
“在开始练习之前顺便说一句，今天没有巧克力（又是那些该死的地球人的食品）。这个月花销太大，我的赞助人已经生气了，她威胁要断掉我的干粮，也就是香金。你们知道，这是我唯一保留的坏习惯。”
他真的在撒娇，他甚至因此向他的小鸟们眨了眨他有些虚肿的单眼皮。“所以，练习完了以后，请你们心无旁骛地离开，别用你们埋怨的眼光看着我，那样我会受不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小鸟们开心地笑了。练武房里荡漾过一阵风。大花原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像一头走错了家门的傻兔子，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他就像一个巫师，而那天的我始终没有伸开过自己的手。
五
刘卷在指挥办公室里等着我。
“乖乖，他会下你的线。他干这种事的时候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你得忍住疼，亲。”星儿离开的时候为我担心。
我不在乎。有什么，不就是让他弄到练武房里当着他的团员们奚落了一番吗？
谁叫我先奚落过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做了就得认，这个规则我早就接受了，能承受。
“我替你说了吧，我不是这块料，我做不到点缀和填充，我连稍弱的技法都做不到，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吗？”我走进指挥办公室的时候坦然自若。我站在他面前。
我故意站得离他很近，近到他坐在那里必须抬起脑袋来看着我。“用不着对我说抱歉。幸亏你的赞助人拦着没让你继续买巧克力（该死的地球人的食物）哄你的小鸟们，那样你又会多付一颗巧克力的钱。我这就走。”
说完那番话以后，我并没有离开。
也许我应该离开，这样做没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有些吃惊，或者不是，是我没有看出他来。
他把桌上的一堆乱糟糟的技法书扒拉了一下，拿起其中的一份看了一眼，又放下，抬头看着我。
“你酷爱仙武，而不是仙术。”他说，“通俗的说法就是这样。所以你选择到一所以武术教学为特长的学校勤工助学。”他微微仰着他的头，“别不承认你没有选择过，社区为你联系的第一所学校不是武术中学，第二所也不是，是你自己提出要进这所学校。别想着去问是谁告诉了我这些事情，我不会说是你的班主任告诉我的——因为我对你感兴趣，我逼她告诉我的。”
我乐了。
他比资料上的演出照显老，也比资料上的那个著名五叔可爱。
我收集资料时漏掉了什么？我开始哼歌，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
我的事情全学校都知道，但我没有乐多久。
“遗憾继续存在。”他根本不打算听我哼什么，继续说，“你的确没有武术天赋，甚至很糟糕。但你不承认，一直幻想有一天能站到大剧院的舞台上去。你一方面故意掩饰你对技法的渴望，一方面却不敢真正走近它。这没什么，只要不走火入魔，你完全可以成为武师团中的一员，在节奏性或者装饰性部发挥你毫无修饰的技法。武师团的姑娘们中，有谁最终能走上大剧院舞台，至今我没看出来。以我的标准，她们都没有天赋。可她们的技法是真实的，和鸟儿传达出的声音一样的真实，真实到每一次我都得控制住自己走过去拥抱她们的冲动。”
他突然停下来，看着我，“你刚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离开？”
“你没打算让我走？”
我愣在那里。我觉得我不该口吃。我觉得他太混账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混账的灵仙。当然，在他之前，我也没有近距离见过任何活体灵仙武术家。
“谁告诉你我要你离开？”他露出困惑的神色。
“因为，因为我的技法很糟糕。”我口吃得越来越厉害。
“你表演了？”他感到不解，“我就没看见。你根本就没有伸开过手。整个练习阶段和复习阶段你都在看着我，眼神涣散，毫无主张。如果不算上你把前排团员的辫子打成结这件事情，你几乎什么事也没做。”
他停下来，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看上去不想再和我说下去。
“好了，我脖子仰累了，现在说另外一件事情吧。你有一把剑，我没说错吧？”
“尼玛，哪个蕾丝边说的？”我跳起来，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
“谁是蕾丝边？”他愣住。
“你不认识。就是那种装清纯、装无辜、喜欢害羞、喜欢穿粉色装、把肤浅的男人搞得痛不欲生、顺便也搞拉拉的婊子。”
“口胶糖是我的时代，你们这个时代用什么去掉嘴里的臭味，我提不出什么建议。”他面无表情地说，“简单回答，有，还是没有？”
我去，那把丑陋的、让人笑掉大牙的、被我藏在床下的木剑？
别臊我了，打死我也不会说。
“想知道怎么跟上你的同伴，不被他们落下吗？”他用手去寻找椅背，像是想要坐下去，“听好了，每天早上起来，对着你的小镜子——如果没有镜子，可以用窗户玻璃代替——站到它面前，看着那上面的你，由衷地说，你不是最糟糕的，如果你不想糟糕的话。然后，给自己一个微笑。”
“我可以试试。”我忍俊不禁。
我又开始哼歌了，“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私下给我上的小课吗？”
“我没有向你索要小费的意思。”他从靠背椅边走开，用拳头顶住后背，好像又害腰疼了。我知道那不是。我知道是什么，但我不会再提到它。
“你说得对，我的确被开除了。不是仙术团，他们没有开除我，他们才合不得开除我这样的天才。是仙武。”他站下，回过头来，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你没有走近它，或者说，还没有。我走近了，得到了它，成了它宠爱的孩子，可我很快就会失去它。已经在失去了，接下来是永远失去。”他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真不知道我俩谁的生活更糟。”
“说说你的事。”我来兴趣了。我想看看我的资料中还漏掉了什么，为这个，我愿意原谅他提到我糟糕的生活。
我觉得我们扯平了。
“算了，”他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说。
有一刹那，我觉得我看到了软弱，他的软弱。
我觉得这不可能。
“下次武师团活动的时候把你的木剑带来。
顺便说一句，技法表演方面我是高手。你也可以叫我老手，老家伙，随便什么都行。
你在心里就这么叫我吧？我不知道除了空气，还有什么不能作为武器。也许空气也值得试试。”他再度把目光安静地落在我脸上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
“哈丽丽同学，看见有人出丑我会很高兴，但看见有人使用他的武士权利，我会更高兴。”
这就是刘卷给我上的第一堂课，这个卖萌的老家伙。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