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文人之祸
这一个右派家庭的到来，第二天就和村里的最高权威——队长结下了梁子。他们以后在村里艰难的日子，无不和这次事件有着莫大的关系。
既然这个右派家庭是到村里来劳动改造，队长就不能不叫他们干点什么。这家子人再好也是个右派，不能当神仙供着，队长分给了他们家一个炼铁炉子，让他们炼铁进行劳动改造。
刘集国早早地赶到梨树坪上，当他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炼铁炉子后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在炼铁，分明是在胡闹。刘集国生气地对队长说：
“炼铁要有焦碳、要有铁矿石，用这些干柴禾根本炼不出铁，这是在胡闹！”
队长平时在村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村里头还没有人敢驳他的面子，更没有人敢说他是在胡闹。这个右派第一天来村里干活就这样张狂那还了得，以后让他这个队长还怎样干。队长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对刘集国说：
“每一个村都是这样炼铁，这种方法是经过公社的领导许可了的。”
刘集国说：“队长，咱们目前用这种方法炼铁是错误的。咱们要改进方法，要购买焦碳和铁矿石……”
队长生气地说：“钱！钱，从哪里来？有买这些东西的钱，我还不如直接买几块铁交给公社算了！”
刘集国是个爱认死理的人，看到队长生气他也生气了，他说：“队长，没有这些必要的材料，就不要炼铁。反正这样瞎搞是炼不出铁来的。”
刘集国和队长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后来竟慢慢地吵了起来。张兰来到梨树坪上看到这炼铁的阵势后也傻了眼，她心平气和地对队长说：
“你这样做确实炼不出来铁，炼铁要有必要的设备才行！”
队长还没有开始施展他的伟大包袱，就被人这样当头浇了一瓢凉水，他气不过跑到公社里找徐主任去了。队长走后村里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当中有一半的人相信刘集国的话是对的，这样做确实是炼不出铁的。大道理他们不清楚小道理他们明白，把好端端的锅砸了用来炼铁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理。但他们当中也有一半的人相信队长的话，他们认为队长是个能人，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队长曾成功地办好了村里的食堂，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带着全村人义埋瞎老汉，为村里挣回了莫大的荣誉。这几件事，队长哪一件办砸过？村里能不能炼出铁，还需要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来指手划脚，只要听队长的话准没错。
到了吃中午饭时，队长领着大窝村公社的徐主任和几个小干事风风火火地来到了梨树坪上。刘集国一家三口在迷失沟噩梦般地生活随着徐主任的到来，真正地开始了。
徐主任来到梨树坪上，把刘集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后，声俱厉色地说：“刘集国你的档案已经调到大窝村公社了，你是个犯了重大错误的右派。你在北京写反动文章，攻击我们伟大的大跃进运动。你到这儿来不好好地接受劳动改造，还继续满口胡言地攻击我们的大跃进运动。”
刘集国面红耳赤地和徐主任争辩着：“徐主任，炼铁要有必要的机器设备才行！这样子搞是炼不出铁的，就是炼出铁来也是废铁！”
“放屁！”徐主任骂了刘集国一句冷笑着说：“不要以为你喝过几天洋墨水，就可以到这儿来指手划脚。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个右派是到这儿来劳动改造的！”
刘集国此刻也豁了出去，他恼怒地说：“徐主任咱们就事论事，你不要拿政治身份来压人！”
徐主任狠狠地瞪了刘集国一眼心想，这个人太不识抬举了，一点也不懂的人情世故，难怪在北京会被他的同僚们打成右派。徐主任本不想得罪这个右派，这个右派在村里呆上几年后迟早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他和他天隔一方，用不着为这事伤了和气。徐主任想到这里，缓下口气说：
“刘集国同志，这种土法炼铁是党中央和毛主席他老人家确定下来的，这是方法是可行的，是经过无数的专家和科学家论证过的。”
刘集国仍然坚持着说，这种土法炼铁是不会成功的，专家和科学家都犯了错误，我们的党中央也犯了错误！刘集国这人是个爱认死理的直肠子，如果换作其他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他一定要坚持真理，如果不能事实求是那不是他刘集国的性格。徐主任一听刘集国竟然敢胆大妄为地攻击伟大的党中央，他气得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跳起来指着刘集国咆哮如雷地吼着：
“你太嚣张了！我看你就是第二个彭德怀！我今天要把你这个右派彻底打倒，不能容你再有咸鱼反身的机会！”徐主任越说嗓门越大，脖子上的青劲像团火样突突地跳动地着。梨树坪上的空气紧张地一根火柴就能点燃，村里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谁也不敢上前来劝他们一下。
刘集国没有被徐主任盛气凌人的气势所压倒，他心平气和地说：“徐主任，你就是把我打倒一百次一万次你仍然是错误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张兰走过来悄悄地拉了拉刘集国的袖子，叫他不要再说了。刘集国不理会这些，他仍然大声对说着：“时间会证明一切，等你们折腾够了就明白了！”
徐主任气得跺着脚说：“刘集国我问你，没有好的机器设备是不是就炼不出来好铁？是不是这样？”
刘集国坚定地说：“是！”
“你纯粹是在放屁！”徐主任粗野地骂了刘集国一句说：“照你的理，我们的小米加步枪就打不败蒋介石的八百军队了，结果怎样？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大炮厉害不厉害？我们照样打得他们在谈判桌上签了字！你这是简单的唯‘机器设备论’，认为没有好的设备就炼不出好铁。你这是犯了悲观保守的右倾主义错误，是典型的右派！”
斯斯文文的刘集国，在雄辩滔滔的徐主任面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张了张嘴气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徐主任看到刘集国已经理屈词穷了，他振臂高呼了一句：
“打倒刘集国！打倒右派！”
队长看到徐主任在带头喊口号，他也不失时机地跟着喊起来：“打倒刘集国！打倒右派！”队长喊完后口号后，又领着全村人喊起了口号。村里人一个个情绪激昂地跟着队长高喊着口号，梨树坪上一时间排山倒海般地传来了“打倒刘集国”的声音。徐主任看到这阵势后，满意地冲队长点了点头。
刘集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完全弄懵了，站在梨树坪上恐慌得不知所措。乱哄哄的梨树坪此刻变成了他的批斗现场，村里人怒气冲冲地高喊着口号要把他打倒，张兰吓得像只猫样躲在刘集国怀里不敢抬眼去看。
几个从大窝村公社里来的小干事，趁机把一块笨重的大木牌子挂到了刘集国脖子上。他们在木牌子上面用毛笔工工整整写上了“右派刘集国”五个大字。木牌子上细细的铁丝，勒进刘集国的脖子，压得他直不腰来。刘集国低着头站在徐主任面前，倔强的眼神里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这几个小干事做完这一切后，也在张兰脖子上挂了一块同样大小的木牌子。张兰戴上木牌子的一刹那，“哎呀”一声倒在了刘集国身旁，她柔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笨重的木牌子。刘集国想俯下身去扶张兰时，民兵连长铁柱突然大吼了一声：
“站好，不许动！”
村里人在喊同号的同时，铁柱已集中起了村里的民兵，他的精明之处正在于此，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帮队长解决一些燃眉之急，这一点颇得队长和徐主任的赏识。
刘集国看着铁柱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他伸出去的手无奈地缩了回去。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张兰晕倒在地上，而不能去扶她。看到刘集国已经老实了起来，徐主任洋洋自得地干笑着说：
“刘集国，你就在这儿好好地接受劳动改造，争取早一天回到人民群众的队伍里来。只要你改造好了，人民政府还是欢迎你的！”
徐主任训完了刘集国后急着要回去，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村里不合适宜地传出了刘晓雨吹西洋小号的声音。刘晓雨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父母正在梨树坪上挨斗，她的命运已随着他们命运的改变而彻底地改变了，她再也不是昨日那个令人羡慕的刘晓雨了。
徐主任听到号声后生气地问：“是谁在吹？”
队长把刘晓雨的事详细地对徐主任说了说，徐主任火冒三丈地说：“以后让她到梨树坪上来吹，这样可以让村里人鼓足干劲好好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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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个右派家庭是到村里来劳动改造，队长就不能不叫他们干点什么。这家子人再好也是个右派，不能当神仙供着，队长分给了他们家一个炼铁炉子，让他们炼铁进行劳动改造。
刘集国早早地赶到梨树坪上，当他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炼铁炉子后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在炼铁，分明是在胡闹。刘集国生气地对队长说：
“炼铁要有焦碳、要有铁矿石，用这些干柴禾根本炼不出铁，这是在胡闹！”
队长平时在村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村里头还没有人敢驳他的面子，更没有人敢说他是在胡闹。这个右派第一天来村里干活就这样张狂那还了得，以后让他这个队长还怎样干。队长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对刘集国说：
“每一个村都是这样炼铁，这种方法是经过公社的领导许可了的。”
刘集国说：“队长，咱们目前用这种方法炼铁是错误的。咱们要改进方法，要购买焦碳和铁矿石……”
队长生气地说：“钱！钱，从哪里来？有买这些东西的钱，我还不如直接买几块铁交给公社算了！”
刘集国是个爱认死理的人，看到队长生气他也生气了，他说：“队长，没有这些必要的材料，就不要炼铁。反正这样瞎搞是炼不出铁来的。”
刘集国和队长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后来竟慢慢地吵了起来。张兰来到梨树坪上看到这炼铁的阵势后也傻了眼，她心平气和地对队长说：
“你这样做确实炼不出来铁，炼铁要有必要的设备才行！”
队长还没有开始施展他的伟大包袱，就被人这样当头浇了一瓢凉水，他气不过跑到公社里找徐主任去了。队长走后村里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当中有一半的人相信刘集国的话是对的，这样做确实是炼不出铁的。大道理他们不清楚小道理他们明白，把好端端的锅砸了用来炼铁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理。但他们当中也有一半的人相信队长的话，他们认为队长是个能人，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队长曾成功地办好了村里的食堂，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带着全村人义埋瞎老汉，为村里挣回了莫大的荣誉。这几件事，队长哪一件办砸过？村里能不能炼出铁，还需要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来指手划脚，只要听队长的话准没错。
到了吃中午饭时，队长领着大窝村公社的徐主任和几个小干事风风火火地来到了梨树坪上。刘集国一家三口在迷失沟噩梦般地生活随着徐主任的到来，真正地开始了。
徐主任来到梨树坪上，把刘集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后，声俱厉色地说：“刘集国你的档案已经调到大窝村公社了，你是个犯了重大错误的右派。你在北京写反动文章，攻击我们伟大的大跃进运动。你到这儿来不好好地接受劳动改造，还继续满口胡言地攻击我们的大跃进运动。”
刘集国面红耳赤地和徐主任争辩着：“徐主任，炼铁要有必要的机器设备才行！这样子搞是炼不出铁的，就是炼出铁来也是废铁！”
“放屁！”徐主任骂了刘集国一句冷笑着说：“不要以为你喝过几天洋墨水，就可以到这儿来指手划脚。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个右派是到这儿来劳动改造的！”
刘集国此刻也豁了出去，他恼怒地说：“徐主任咱们就事论事，你不要拿政治身份来压人！”
徐主任狠狠地瞪了刘集国一眼心想，这个人太不识抬举了，一点也不懂的人情世故，难怪在北京会被他的同僚们打成右派。徐主任本不想得罪这个右派，这个右派在村里呆上几年后迟早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他和他天隔一方，用不着为这事伤了和气。徐主任想到这里，缓下口气说：
“刘集国同志，这种土法炼铁是党中央和毛主席他老人家确定下来的，这是方法是可行的，是经过无数的专家和科学家论证过的。”
刘集国仍然坚持着说，这种土法炼铁是不会成功的，专家和科学家都犯了错误，我们的党中央也犯了错误！刘集国这人是个爱认死理的直肠子，如果换作其他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他一定要坚持真理，如果不能事实求是那不是他刘集国的性格。徐主任一听刘集国竟然敢胆大妄为地攻击伟大的党中央，他气得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跳起来指着刘集国咆哮如雷地吼着：
“你太嚣张了！我看你就是第二个彭德怀！我今天要把你这个右派彻底打倒，不能容你再有咸鱼反身的机会！”徐主任越说嗓门越大，脖子上的青劲像团火样突突地跳动地着。梨树坪上的空气紧张地一根火柴就能点燃，村里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谁也不敢上前来劝他们一下。
刘集国没有被徐主任盛气凌人的气势所压倒，他心平气和地说：“徐主任，你就是把我打倒一百次一万次你仍然是错误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张兰走过来悄悄地拉了拉刘集国的袖子，叫他不要再说了。刘集国不理会这些，他仍然大声对说着：“时间会证明一切，等你们折腾够了就明白了！”
徐主任气得跺着脚说：“刘集国我问你，没有好的机器设备是不是就炼不出来好铁？是不是这样？”
刘集国坚定地说：“是！”
“你纯粹是在放屁！”徐主任粗野地骂了刘集国一句说：“照你的理，我们的小米加步枪就打不败蒋介石的八百军队了，结果怎样？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大炮厉害不厉害？我们照样打得他们在谈判桌上签了字！你这是简单的唯‘机器设备论’，认为没有好的设备就炼不出好铁。你这是犯了悲观保守的右倾主义错误，是典型的右派！”
斯斯文文的刘集国，在雄辩滔滔的徐主任面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张了张嘴气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徐主任看到刘集国已经理屈词穷了，他振臂高呼了一句：
“打倒刘集国！打倒右派！”
队长看到徐主任在带头喊口号，他也不失时机地跟着喊起来：“打倒刘集国！打倒右派！”队长喊完后口号后，又领着全村人喊起了口号。村里人一个个情绪激昂地跟着队长高喊着口号，梨树坪上一时间排山倒海般地传来了“打倒刘集国”的声音。徐主任看到这阵势后，满意地冲队长点了点头。
刘集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完全弄懵了，站在梨树坪上恐慌得不知所措。乱哄哄的梨树坪此刻变成了他的批斗现场，村里人怒气冲冲地高喊着口号要把他打倒，张兰吓得像只猫样躲在刘集国怀里不敢抬眼去看。
几个从大窝村公社里来的小干事，趁机把一块笨重的大木牌子挂到了刘集国脖子上。他们在木牌子上面用毛笔工工整整写上了“右派刘集国”五个大字。木牌子上细细的铁丝，勒进刘集国的脖子，压得他直不腰来。刘集国低着头站在徐主任面前，倔强的眼神里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这几个小干事做完这一切后，也在张兰脖子上挂了一块同样大小的木牌子。张兰戴上木牌子的一刹那，“哎呀”一声倒在了刘集国身旁，她柔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笨重的木牌子。刘集国想俯下身去扶张兰时，民兵连长铁柱突然大吼了一声：
“站好，不许动！”
村里人在喊同号的同时，铁柱已集中起了村里的民兵，他的精明之处正在于此，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帮队长解决一些燃眉之急，这一点颇得队长和徐主任的赏识。
刘集国看着铁柱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他伸出去的手无奈地缩了回去。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张兰晕倒在地上，而不能去扶她。看到刘集国已经老实了起来，徐主任洋洋自得地干笑着说：
“刘集国，你就在这儿好好地接受劳动改造，争取早一天回到人民群众的队伍里来。只要你改造好了，人民政府还是欢迎你的！”
徐主任训完了刘集国后急着要回去，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村里不合适宜地传出了刘晓雨吹西洋小号的声音。刘晓雨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父母正在梨树坪上挨斗，她的命运已随着他们命运的改变而彻底地改变了，她再也不是昨日那个令人羡慕的刘晓雨了。
徐主任听到号声后生气地问：“是谁在吹？”
队长把刘晓雨的事详细地对徐主任说了说，徐主任火冒三丈地说：“以后让她到梨树坪上来吹，这样可以让村里人鼓足干劲好好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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