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痛彻心扉
影舞自出千黎后便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也不梳妆，沿途下榻驿馆时也不接见任何地方官员。这一路她或是目光呆滞地坐着，或是静坐运气修炼内功。
和亲队伍到达青国泯州时改走水路，顺着清临江一路向北，直达立海境内的宫璵。
宫璵城四通八达，繁荣昌盛，地位仅次于王都，距离神奈川已只有不足五日的路程。在宫璵上岸后仁王安排影舞在城中的行宫休息三日，之后便整装出发直向神奈川而去，沿途不再做长时间停歇。
“小舞，”大石拿着一张小纸条走进了影舞的居所，“方才从千黎飞鸽传书来的消息说不二他们在立海的帮助下成功突围，大军顺利收复启云山南麓已经班师回朝。”
“谢天谢地，王爷没事了。”飞雪和仙音无限欣喜。
影舞望了那纸条一眼，只淡淡地道：“如此便好。”周助，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大石四下打量一番，见屋内只有他们四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小舞，你赶快走吧。”
“走？”影舞微微皱眉，不解，“去哪儿？”
“你回千黎找了不二，你们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成婚隐居，从此再也不要过问世间之事。”大石心疼这影舞，更心疼这对苦命的鸳鸯，“原本和亲立海就非你所愿，而且你心里爱的只有不二一人，如何能与那个行将入木的北帝朝夕相对？所以，入夜之后你便悄悄离开这里回青国去。”
“我走以后你怎么办？”影舞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大石竟会有这番惊人的盘算。
“我会找个婢女假扮成你的模样，继续与那仁王雅治一起去到神奈川。”大石思量着蒙着盖头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出新娘是假的，即使被发现那也是在幸村的大婚之日了，以影舞轻功的修为她早已到了青国边境。
“大石哥哥，影舞很感激你对我的疼爱。”可惜她早已心如死灰，此身身在何处于她而言已没有差别，只是不愿连累了无辜，“但这样一来你也决计不可能活着回到千黎，我不能害你。”
“我乃堂堂青国使臣，立海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我的，你放心。”大石只愿还有一丝可能能够促成不二与影舞。
影舞却道：“我已经在这里了，身后没有退路，倘若此刻反悔就会让青国沦为众国笑柄，更会激怒北帝，到时边塞只怕又是永无宁日了。”
“小舞……”大石语塞，望着面前的白衣少女双眸止不住颤动着，良久后才道出四个字，“你长大了。”
其实，什么笑柄、什么激怒、什么边塞，她上原影舞根本就不在乎！她从来都只在意不二周助一个人而已！她自是可以不顾一切地一走了之，天大地大相信幸村精市永远都找不到她。只是，他日青国与立海的战事一旦被拉开序幕，苦的还是不二这个被青国百姓寄予着厚望的武将，她再也不愿瞧见他为了战争而心力交瘁的样子了。
屋外，仁王雅治双手枕在脑后，背靠着墙壁站在那里，早已把影舞与大石的对话听的一字不差。若是出于对君王的绝对效忠他应该把这番话尽数报告给幸村，可他却并不打算这么做，只是摇摇头后便悄悄离开了——他仁王雅治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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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六日前，青国境内的启云山南麓，两万苍云骑配合北麓的立海大军分两路突击比嘉军营。解了瘴毒的苍云骑气势汹汹、杀气凶猛，甲斐虽奋力迎战却仍是不敌不二，又是腹背受敌，未几便节节败退，最后只好带着仅剩的一千伤兵匆匆逃去。
与不二合作的立海将领正是真田的族弟五郎丸，只当不二打马上前道谢时他却突然道：“王爷无需言谢，我王有令道这也是我立海的聘礼之一。”
“聘礼？什么聘礼？”不二突然没了笑容，面露狐疑之色。
五郎丸惊觉自己失言了，立刻调转话头：“五郎丸还要赶回大营复命，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不二虽是客套着，却看得出这真田五郎丸根本就是在“逃”。
加藤亦打马上前：“王爷，立海此番出手相助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起来更像是在刻意回避您啊。”
不二不言，只是思量着五郎丸那句“我王有令”，再联想到加藤所说影舞那日离开时的情景……看来立海出兵之举必定事有蹊跷，而且很可能与影舞有关。于是他即刻下令加藤全权负责打扫战场与班师回朝一事，自己则骑上快马先行赶回千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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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沿途在驿站更换马匹时或多或少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但那些地方官员却都不敢告诉他真相，试问谁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 可越是如此不二心中就越是充斥着不安，却只愿不断对自己说着影舞是不会违背他们的终生之约的。
四月初七，千黎大雨滂沱。
不二身着银白色盔甲骑着马打千黎东城门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那身影如闪电一般迅速，几乎让看守城门的士兵们都来不及看清楚他是谁：“那是……朔王爷？”
“没错，是他，看样子王爷是往澈王府去了，速派人去朔王府通报承恩公。”前些日子仪和郡主吩咐过看守东门的将领：只要一看见朔王不二周助的身影就立刻上报朔王府。
就在守城兵卒顶着大雨匆忙前去通报不二裕太的同时，不二周助已经到了澈王府的大门口：果然，门梁上竟然挂着耀眼的喜字红幡和灯笼！
舞！连日来不二心头的恐惧与不安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证实，可他仍然固执地不愿相信影舞已经嫁给了别人。
“王……王……王爷！”不经意间瞥见不二那抹银白色身影，澈王府的侍卫们都吓呆了，只觉得双腿发软接二连三地跪了一地：没想到朔王爷这么就赶回来了！
不二紧抿着双唇打侍卫们跟前走过，身上的盔甲伴着他身体的动作而铿锵作响，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杀气十足。
琉璃的贴身婢女信子在前厅瞧见不二正大步子向着府内的姒影轩走去，吓得手中的血燕炖品都掉到了地上，跌跌撞撞地跑回清风阁向琉璃和恭子报告去了。
而清风阁内的琉璃突然听闻不二杀气腾腾地出现在府中也是瞬间被惊得小脸煞白，连带着身子都瘫软了：“王爷……回来了……他……”
“真的回来了？！”恭子也是完全没有料到：原本她只是想让琉璃也一并嫁入朔王府，日后慢慢夺取影舞的朔王正妃之位，却根本没料到竟会逼得心高气傲的影舞一怒之下嫁去了立海！这十几日来她姨甥二人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就是担忧着不二得知真相后会怎样处置她二人，却没想到这不二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王爷他……他……杀气腾腾的，好像要吃人一样。”信子跪在地上，一想起不二的样子便瑟瑟发抖。
“这可怎生是好？”一向老谋深算的恭子这会完全没了主意，只想着眼下还有谁能保住她姨甥二人的性命。
“我去姒影轩看看。”反倒是琉璃思量再三却突然壮起了胆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若真要杀我我也认了，本就是我欠他的。”言罢恭子还未及阻拦，琉璃纤细的身影已经出了清风阁。
而，此刻的不二径直冲向姒影轩，身旁闻讯赶来的王府管事怎么也拦不住他：“王爷，姒影轩已经被王后娘娘下令封了，去不得呀，去不得啊！”
“给本王闪开！”不二不为所动，他心中想要的只有一个答案：舞，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违背我们的誓言的，你一定还在姒影轩内等着我，我现在就来向你请罪，你一定要让我见到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并没有嫁给别人。
花残月的春雨刺骨冰凉。
直到姒影轩的正门口，那紧掩的门扉让不二再也无法继续清醒了，尽管管事在他脚边不停地磕头，他仍是执意推开那两扇门——偌大的姒影轩丝毫没有变动，却真的是空无一人，只剩一缕清风伴着那层层轻纱幔帐。
“郡主呢？！”不二从未如此失态过，他一把揪起管事来问道，“说！你们郡主呢？！”
“王爷啊……王爷饶命……”管事痛哭流涕，“郡主……郡主已经嫁到立海和亲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不二松开管事，大步踏进房内呼唤着影舞，“舞，我回来了，你的周助回来了，舞你出来见我啊！”
房中的幔帐被扯落一地，但无论不二怎么呼唤也都望不见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舞，我知道错了，我会用我的一生去恕我犯下的罪孽，但求我别这么对我！”
“王爷！”琉璃匆匆赶来，急急上前阻止不二，“王爷您别这样，姐姐也不会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琉璃？”不二立刻转身抓住琉璃的胳膊，手劲大到直让琉璃喊痛，“告诉本王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姐姐根本没有嫁去立海，你快告诉本王啊！”
“王爷……”看着这样失去理智的不二，琉璃的眼泪瞬间倾泻，“王爷不要这样，他们都没有骗你，姐姐的确已经嫁去北国了，她嫁给了北帝。”
“不可能！”不二无法接受事实，一把将哭泣着的琉璃甩倒在地，“本王绝不相信！舞不会违背我们的白头之约的，她说过此生只会嫁给我不二周助一个人……”
“王爷，您醒一醒吧，琉璃永远都不会骗您，姐姐她根本早就已经违背了你们之间的誓言，”琉璃爬起来一把抓住不二的手，“她是自愿嫁去立海的，那日是她自己去到长政殿求王恩准，王才答应了立海的请婚。”
“王？”琉璃似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不二顿时冷静了下来，继而却又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无冥，那眼神更加深邃了。
这一刻，面对痛苦到这般无法自持的不二，琉璃真的好痛恨那个成就了自己一切的影舞：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多么深爱不二，既然深爱又为何无法原谅他？为何还要以这种方式来惩罚、折磨不二？难道爱一个不是就应该包容他的一切吗？
但琉璃还未从她的仇恨中醒来，不二突然拔出无冥，风一般冲出了姒影轩：他要去找手塚！如果这位高高在上的青帝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王爷，您不能去！”琉璃聪慧马上就猜到不二是要进宫去找手塚“兴师问罪”，但大臣不经宣召是不得进入后宫的，而擅自携带兵器入宫更是杀无赦的死罪！
但区区琉璃一个弱女子根本就挡不住失去理智的不二周助，她只得吩咐管事速去通报仪和郡主不二由美子与承恩公不二裕太，让他们姐弟俩立刻进宫去拦着不二，随即自己也马上入宫去求见长姐兮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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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黎宫 长政殿
“这几日臣反复思量，愈发觉得此番比嘉大举来犯之事是个圈套，此事的幕后指使就是立海，他们……”乾正在对手塚诉说心中的疑问，话未结束身后的殿门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着实吓得他不轻。
手塚微微抬头看向殿门处，而乾回头一瞧更是惊了魂：不二周助握着不断滴血的无冥剑一步步朝着殿中的他二人走来，他银白色的盔甲上沾满了点点血迹，而殿外的宫卫早已被他放倒在地。
“王爷，你这是……”乾不敢想象不二到底杀了多少宫卫才一路杀进长政殿来。
不二每走一步，殿中的烛火都会晃动一下，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应着他颀长的身影，仿佛有无数个模糊的影子围绕在他周边。
手塚仍然镇定，只冷冷地问不二：“何时开始你手中的无冥剑连青国人的血也要饮了？”
不二不答，却瞬间提剑指向了手塚的喉间，速度之快连乾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王爷！”乾惊呼出声，想要上前制止却又怕会更加激怒不二，“不二……不二你冷静一下，你先把剑放下，无论如何都不可犯上。”要知道不二闯宫已是死罪一条，提剑对着手塚更是诛九族的重罪。
不二对乾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看着手塚：“我出征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手塚微眯双眸，道：“事到如今，朕希望你面对现实。”
不二也眯起了双眸，剑尖距离手塚的喉咙又逼近了一分：“现实？什么现实？二十二年来我为青国出生入死从无怨言，此番对阵比嘉更是近乎九死一生，而你所谓的现实就是你强迫我心爱的女人去嫁给别人？”
“此事确是朕有愧于你，”手塚没有忘记当日对不二的承诺，“但在两万苍云骑与你的生死和影舞和亲立海之间朕只能择其一。”
“不二此身是生是死不劳你来替我抉择，”不二低吼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宁愿马革裹尸还也不愿以这种方式继续苟活下去。”
“住手，周助！”由美子在观月和不二裕太的搀扶下匆匆赶来，但眼前不二的所作所为着实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姐姐，”不二用余光望了由美子一眼，“姐姐你知道吗？已经太迟了，我失去了舞，一切都太迟了……”
“周助你先把剑放下，听姐姐慢慢跟你说……”由美子试图慢慢走近不二并劝服他，“王并没有强迫小舞，小舞她真的是自愿去和亲的。”
虽然连由美子都这么说了，但不二还是选择相信影舞对自己的爱：“不可能，她不会离开我的……是你们在欺骗我！”
“我们都没有骗你，当时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如果她不答应和亲，立海是不会出兵的。”兮善在这时赶到了长政殿，身后还跟着琉璃，“朔王爷，小舞并没有背弃你们之间的誓言，她只是为了要救你。”
“王后娘娘……”不二从未去怀疑过兮善，只是不肯相信连兮善也食言了。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本宫可以证明大家所言非虚，”兮善看见不二的剑还是指着手塚，只觉得心惊肉跳，“小舞临走前要本宫带一句话给你：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了琉璃，善待她。”
不二呼吸一滞，慢慢地垂下了执剑的手：原来，他们每一个人说的都是事实！他开始觉得透不过气来，不，他不想再看见这些人了，他要离开这里……
“王爷。”看着不二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向着殿外走去，琉璃哭着上前扶住他。
“别碰我！”不二甩开琉璃，但无论他对她多么绝情冷漠，琉璃依然固执地跟着他走进了大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彻底淋湿了自己沉沦的心。
“大哥……”裕太生怕兄长会出事，不敢远离半步。
不二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多么刻骨铭心的痛，影舞的选择和她对自己的第一个要求就像一把利刃般活生生地把他的心剜了出来：舞，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报复我对你的伤害，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一口鲜血突地自不二口中喷涌而出，混着雨水染红了他脚下的青国土地，那颀长的身躯倒在琉璃怀中时便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身后的人都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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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大石拿着一张小纸条走进了影舞的居所，“方才从千黎飞鸽传书来的消息说不二他们在立海的帮助下成功突围，大军顺利收复启云山南麓已经班师回朝。”
“谢天谢地，王爷没事了。”飞雪和仙音无限欣喜。
影舞望了那纸条一眼，只淡淡地道：“如此便好。”周助，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大石四下打量一番，见屋内只有他们四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小舞，你赶快走吧。”
“走？”影舞微微皱眉，不解，“去哪儿？”
“你回千黎找了不二，你们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成婚隐居，从此再也不要过问世间之事。”大石心疼这影舞，更心疼这对苦命的鸳鸯，“原本和亲立海就非你所愿，而且你心里爱的只有不二一人，如何能与那个行将入木的北帝朝夕相对？所以，入夜之后你便悄悄离开这里回青国去。”
“我走以后你怎么办？”影舞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大石竟会有这番惊人的盘算。
“我会找个婢女假扮成你的模样，继续与那仁王雅治一起去到神奈川。”大石思量着蒙着盖头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出新娘是假的，即使被发现那也是在幸村的大婚之日了，以影舞轻功的修为她早已到了青国边境。
“大石哥哥，影舞很感激你对我的疼爱。”可惜她早已心如死灰，此身身在何处于她而言已没有差别，只是不愿连累了无辜，“但这样一来你也决计不可能活着回到千黎，我不能害你。”
“我乃堂堂青国使臣，立海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我的，你放心。”大石只愿还有一丝可能能够促成不二与影舞。
影舞却道：“我已经在这里了，身后没有退路，倘若此刻反悔就会让青国沦为众国笑柄，更会激怒北帝，到时边塞只怕又是永无宁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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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仁王雅治双手枕在脑后，背靠着墙壁站在那里，早已把影舞与大石的对话听的一字不差。若是出于对君王的绝对效忠他应该把这番话尽数报告给幸村，可他却并不打算这么做，只是摇摇头后便悄悄离开了——他仁王雅治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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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六日前，青国境内的启云山南麓，两万苍云骑配合北麓的立海大军分两路突击比嘉军营。解了瘴毒的苍云骑气势汹汹、杀气凶猛，甲斐虽奋力迎战却仍是不敌不二，又是腹背受敌，未几便节节败退，最后只好带着仅剩的一千伤兵匆匆逃去。
与不二合作的立海将领正是真田的族弟五郎丸，只当不二打马上前道谢时他却突然道：“王爷无需言谢，我王有令道这也是我立海的聘礼之一。”
“聘礼？什么聘礼？”不二突然没了笑容，面露狐疑之色。
五郎丸惊觉自己失言了，立刻调转话头：“五郎丸还要赶回大营复命，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不二虽是客套着，却看得出这真田五郎丸根本就是在“逃”。
加藤亦打马上前：“王爷，立海此番出手相助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起来更像是在刻意回避您啊。”
不二不言，只是思量着五郎丸那句“我王有令”，再联想到加藤所说影舞那日离开时的情景……看来立海出兵之举必定事有蹊跷，而且很可能与影舞有关。于是他即刻下令加藤全权负责打扫战场与班师回朝一事，自己则骑上快马先行赶回千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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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沿途在驿站更换马匹时或多或少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但那些地方官员却都不敢告诉他真相，试问谁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 可越是如此不二心中就越是充斥着不安，却只愿不断对自己说着影舞是不会违背他们的终生之约的。
四月初七，千黎大雨滂沱。
不二身着银白色盔甲骑着马打千黎东城门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那身影如闪电一般迅速，几乎让看守城门的士兵们都来不及看清楚他是谁：“那是……朔王爷？”
“没错，是他，看样子王爷是往澈王府去了，速派人去朔王府通报承恩公。”前些日子仪和郡主吩咐过看守东门的将领：只要一看见朔王不二周助的身影就立刻上报朔王府。
就在守城兵卒顶着大雨匆忙前去通报不二裕太的同时，不二周助已经到了澈王府的大门口：果然，门梁上竟然挂着耀眼的喜字红幡和灯笼！
舞！连日来不二心头的恐惧与不安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证实，可他仍然固执地不愿相信影舞已经嫁给了别人。
“王……王……王爷！”不经意间瞥见不二那抹银白色身影，澈王府的侍卫们都吓呆了，只觉得双腿发软接二连三地跪了一地：没想到朔王爷这么就赶回来了！
不二紧抿着双唇打侍卫们跟前走过，身上的盔甲伴着他身体的动作而铿锵作响，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杀气十足。
琉璃的贴身婢女信子在前厅瞧见不二正大步子向着府内的姒影轩走去，吓得手中的血燕炖品都掉到了地上，跌跌撞撞地跑回清风阁向琉璃和恭子报告去了。
而清风阁内的琉璃突然听闻不二杀气腾腾地出现在府中也是瞬间被惊得小脸煞白，连带着身子都瘫软了：“王爷……回来了……他……”
“真的回来了？！”恭子也是完全没有料到：原本她只是想让琉璃也一并嫁入朔王府，日后慢慢夺取影舞的朔王正妃之位，却根本没料到竟会逼得心高气傲的影舞一怒之下嫁去了立海！这十几日来她姨甥二人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就是担忧着不二得知真相后会怎样处置她二人，却没想到这不二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王爷他……他……杀气腾腾的，好像要吃人一样。”信子跪在地上，一想起不二的样子便瑟瑟发抖。
“这可怎生是好？”一向老谋深算的恭子这会完全没了主意，只想着眼下还有谁能保住她姨甥二人的性命。
“我去姒影轩看看。”反倒是琉璃思量再三却突然壮起了胆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若真要杀我我也认了，本就是我欠他的。”言罢恭子还未及阻拦，琉璃纤细的身影已经出了清风阁。
而，此刻的不二径直冲向姒影轩，身旁闻讯赶来的王府管事怎么也拦不住他：“王爷，姒影轩已经被王后娘娘下令封了，去不得呀，去不得啊！”
“给本王闪开！”不二不为所动，他心中想要的只有一个答案：舞，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违背我们的誓言的，你一定还在姒影轩内等着我，我现在就来向你请罪，你一定要让我见到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并没有嫁给别人。
花残月的春雨刺骨冰凉。
直到姒影轩的正门口，那紧掩的门扉让不二再也无法继续清醒了，尽管管事在他脚边不停地磕头，他仍是执意推开那两扇门——偌大的姒影轩丝毫没有变动，却真的是空无一人，只剩一缕清风伴着那层层轻纱幔帐。
“郡主呢？！”不二从未如此失态过，他一把揪起管事来问道，“说！你们郡主呢？！”
“王爷啊……王爷饶命……”管事痛哭流涕，“郡主……郡主已经嫁到立海和亲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不二松开管事，大步踏进房内呼唤着影舞，“舞，我回来了，你的周助回来了，舞你出来见我啊！”
房中的幔帐被扯落一地，但无论不二怎么呼唤也都望不见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舞，我知道错了，我会用我的一生去恕我犯下的罪孽，但求我别这么对我！”
“王爷！”琉璃匆匆赶来，急急上前阻止不二，“王爷您别这样，姐姐也不会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琉璃？”不二立刻转身抓住琉璃的胳膊，手劲大到直让琉璃喊痛，“告诉本王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姐姐根本没有嫁去立海，你快告诉本王啊！”
“王爷……”看着这样失去理智的不二，琉璃的眼泪瞬间倾泻，“王爷不要这样，他们都没有骗你，姐姐的确已经嫁去北国了，她嫁给了北帝。”
“不可能！”不二无法接受事实，一把将哭泣着的琉璃甩倒在地，“本王绝不相信！舞不会违背我们的白头之约的，她说过此生只会嫁给我不二周助一个人……”
“王爷，您醒一醒吧，琉璃永远都不会骗您，姐姐她根本早就已经违背了你们之间的誓言，”琉璃爬起来一把抓住不二的手，“她是自愿嫁去立海的，那日是她自己去到长政殿求王恩准，王才答应了立海的请婚。”
“王？”琉璃似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不二顿时冷静了下来，继而却又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无冥，那眼神更加深邃了。
这一刻，面对痛苦到这般无法自持的不二，琉璃真的好痛恨那个成就了自己一切的影舞：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多么深爱不二，既然深爱又为何无法原谅他？为何还要以这种方式来惩罚、折磨不二？难道爱一个不是就应该包容他的一切吗？
但琉璃还未从她的仇恨中醒来，不二突然拔出无冥，风一般冲出了姒影轩：他要去找手塚！如果这位高高在上的青帝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王爷，您不能去！”琉璃聪慧马上就猜到不二是要进宫去找手塚“兴师问罪”，但大臣不经宣召是不得进入后宫的，而擅自携带兵器入宫更是杀无赦的死罪！
但区区琉璃一个弱女子根本就挡不住失去理智的不二周助，她只得吩咐管事速去通报仪和郡主不二由美子与承恩公不二裕太，让他们姐弟俩立刻进宫去拦着不二，随即自己也马上入宫去求见长姐兮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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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黎宫 长政殿
“这几日臣反复思量，愈发觉得此番比嘉大举来犯之事是个圈套，此事的幕后指使就是立海，他们……”乾正在对手塚诉说心中的疑问，话未结束身后的殿门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着实吓得他不轻。
手塚微微抬头看向殿门处，而乾回头一瞧更是惊了魂：不二周助握着不断滴血的无冥剑一步步朝着殿中的他二人走来，他银白色的盔甲上沾满了点点血迹，而殿外的宫卫早已被他放倒在地。
“王爷，你这是……”乾不敢想象不二到底杀了多少宫卫才一路杀进长政殿来。
不二每走一步，殿中的烛火都会晃动一下，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应着他颀长的身影，仿佛有无数个模糊的影子围绕在他周边。
手塚仍然镇定，只冷冷地问不二：“何时开始你手中的无冥剑连青国人的血也要饮了？”
不二不答，却瞬间提剑指向了手塚的喉间，速度之快连乾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王爷！”乾惊呼出声，想要上前制止却又怕会更加激怒不二，“不二……不二你冷静一下，你先把剑放下，无论如何都不可犯上。”要知道不二闯宫已是死罪一条，提剑对着手塚更是诛九族的重罪。
不二对乾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看着手塚：“我出征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手塚微眯双眸，道：“事到如今，朕希望你面对现实。”
不二也眯起了双眸，剑尖距离手塚的喉咙又逼近了一分：“现实？什么现实？二十二年来我为青国出生入死从无怨言，此番对阵比嘉更是近乎九死一生，而你所谓的现实就是你强迫我心爱的女人去嫁给别人？”
“此事确是朕有愧于你，”手塚没有忘记当日对不二的承诺，“但在两万苍云骑与你的生死和影舞和亲立海之间朕只能择其一。”
“不二此身是生是死不劳你来替我抉择，”不二低吼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宁愿马革裹尸还也不愿以这种方式继续苟活下去。”
“住手，周助！”由美子在观月和不二裕太的搀扶下匆匆赶来，但眼前不二的所作所为着实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姐姐，”不二用余光望了由美子一眼，“姐姐你知道吗？已经太迟了，我失去了舞，一切都太迟了……”
“周助你先把剑放下，听姐姐慢慢跟你说……”由美子试图慢慢走近不二并劝服他，“王并没有强迫小舞，小舞她真的是自愿去和亲的。”
虽然连由美子都这么说了，但不二还是选择相信影舞对自己的爱：“不可能，她不会离开我的……是你们在欺骗我！”
“我们都没有骗你，当时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如果她不答应和亲，立海是不会出兵的。”兮善在这时赶到了长政殿，身后还跟着琉璃，“朔王爷，小舞并没有背弃你们之间的誓言，她只是为了要救你。”
“王后娘娘……”不二从未去怀疑过兮善，只是不肯相信连兮善也食言了。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本宫可以证明大家所言非虚，”兮善看见不二的剑还是指着手塚，只觉得心惊肉跳，“小舞临走前要本宫带一句话给你：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了琉璃，善待她。”
不二呼吸一滞，慢慢地垂下了执剑的手：原来，他们每一个人说的都是事实！他开始觉得透不过气来，不，他不想再看见这些人了，他要离开这里……
“王爷。”看着不二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向着殿外走去，琉璃哭着上前扶住他。
“别碰我！”不二甩开琉璃，但无论他对她多么绝情冷漠，琉璃依然固执地跟着他走进了大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彻底淋湿了自己沉沦的心。
“大哥……”裕太生怕兄长会出事，不敢远离半步。
不二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多么刻骨铭心的痛，影舞的选择和她对自己的第一个要求就像一把利刃般活生生地把他的心剜了出来：舞，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报复我对你的伤害，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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