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那两个小宫女就打门叫着冷紫烟。冷紫烟又哪里睡得着，不过是一直挨到天亮，听见声音就起来了。任由秀荷穿衣，梳妆，由那两个宫女引着去了选秀的地方。
选秀在皇上住的长乐宫里的长信殿举行。待选之人都聚齐在长信殿的寿成阁里等候。由小公公一个一个引着进去供皇上选看。选中之人则由宫女引着去长乐宫里的西殿临华殿等候最后的分封。落选之人则由宫女引至宫门乘坐马车回家。
李公公为冷紫烟选来的两个小宫女，一个叫月妍，一个叫惜花。因为寿成阁内只能留有一个服侍丫头，冷紫烟想了想，秀荷毕竟对宫廷里的规矩不熟悉，便只余月妍一个与她同进。
冷紫烟所住的屋子最为偏远，到了寿成阁时，其她秀女已经先到了。只闻满屋脂粉香气浓郁，各个秀女都是珠翠满头，盈盈作态。各自坐于房内一侧，互相之间并不答话，只是端坐一旁。她进去时大家也只是看过来一眼，便又继续低头或喝茶，或对自己的贴身侍女低声吩咐着什么。
屋中西面一角有两个面貌清丽的女子。一个身穿紫红色秋菊金丝长裙，黄色云锦广绫上衣，挽着流云髻，钗了累丝嵌宝石金凤簪，珊瑚珠排串步摇。另一个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撒花软烟罗裙，只随意挽了个髻，斜斜鬓了个宝蓝点翠珠钗，随性中不失妩媚。她们坐在一起低低交谈着，不时掩嘴轻笑。相比满屋静肃的气氛，她们倒不失大方。
月妍引着冷紫烟就近坐于右侧一处空位。有小丫头端上来茶盏，冷紫烟端起喝了口茶。看屋内众人都没有与人攀谈的意思，便低低问月妍，是否知道那两个交谈中的女子。月妍看了一眼，回她说，紫红色衣服的女子是川陕总督尧文安的女儿尧碧吟，穿月白色衣服的女子则是淑妃的亲妹妹杜兰蕙。
冷紫烟不想杜兰蕙竟是这般模样。她原本以为杜兰蕙身为安国公的女儿，淑妃的胞妹，必定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不想竟是如此婉丽的一个女子。可见这个世界终究是不公平的。
正想着，进来一个小公公，扬声喊着：“光禄寺国子监王辰暮之女王若思，上前面圣。”
随着这声清亮的嗓音响彻屋内，众人更是正襟危坐。一名身着桃红色长裙的少女随着公公出去前往长信殿。过了半个时辰，那名小公公才又进来，扬声叫：“京兆府尹赵宣毅之妹赵静芷，上前面圣。”
大略没过半个时辰，小公公便进来宣叫一个秀女面圣。随着屋内待选的秀女人数越来越少，屋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谁也不知道那些面了圣的秀女是留是走。谁都想问问结果如何，一来心里有个底，二来也可以看看皇上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自己也好尽量朝着那方面做。知道选秀结果如何，同时又能进来寿成阁的人，只有进来通传的小公公。但是小公公只是传完话引着秀女便走了，丝毫不做停留。
众秀女依旧绷直了身子坐在椅上。
冷紫烟此刻也有些紧张。紧张也许不够准确，确切地说，其实是有些矛盾。她忽然不知道，她内心深处是希望结局如何了。虽然结局如何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她之前只是碍于冷府，于是来参加选秀，倒是并没有想过是要入选还是落选，就像砧板上的待杀羔羊，命运尽交上苍决定。那时她心灰意冷。除了对冷家，更深的还是对柳公子。她以为柳公子会拦住不让她入宫的，但他却什么也没说。没想到柳公子居然在半路出现了。他虽然来了，虽然也是要阻止她入宫，她虽然高兴，但她却再也见不到柳公子。此刻她再度心灰意冷，或是更甚，是灯灭心死之感。她只觉她若这次落选实在辜负柳公子。因为，她若是落选，柳公子何须半路来阻拦，柳公子又怎会永远离开她。可是，真的要入选吗？
她在百般矛盾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响彻屋子。月妍轻轻推了推她。她理了理裙衫，对公公笑了笑，便跟了出去。
长信殿虽说只是长乐宫的一个偏殿，总还是皇上的居所，故而殿内宽阔宏壮。殿内梁柱皆是雕龙刻云。宫殿内每隔一段距离挂有大幅帷幔，垂落于地，尽显气势。殿正中高台上的赤金宝座上坐着的正是身穿一袭龙袍的当朝皇上。皇上身侧站着的就是接冷紫烟进宫选秀，此刻正随侍皇上的李公公。皇上的右手侧坐着身穿深红色绣凤描金长袍，头戴凤冠的太后。而皇上的右手边赫然坐着那日树林中见到的六王爷！
冷紫烟想起秀荷告诉她，太后似乎有意要在这届秀女里为六王爷选个王妃的打算。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不敢再看向上面，只低头快步走过去，在听到有公公说：“右谏议大夫冷挚辉之女冷紫烟，叩拜面圣。”忙提起裙摆，长长一个大礼下去，说：“臣女冷紫烟参见皇上、太后、六王爷。祝皇上万岁，太后六王爷千岁。”
太后有些惊异地问：“你见过六王爷？”
冷紫烟抬头看了看，六王爷正笑着看她，慌忙低下头恭谨地答道：“臣女此次入宫遭逢意外，幸得王爷相救，才能保全性命。”
说到这儿的时候，冷紫烟又想起了柳逸南临死时那望过来的一眼。那样迅疾的一瞥间，却含着多少情意。冷紫烟忽然觉得全身发冷，眼圈都泛了红。她紧抿住嘴唇才控制着让情绪好转。然后就听见李公公说：“冷姑娘，皇上正问你话呢。”
冷紫烟莫名抬起头看向了皇上。皇上头上箍着发冠，面容清朗，一双眼睛带着些冷削地看着她。她心下一片紧张。刚才只顾发呆，竟未听见皇上的问话。李公公虽然提醒，然而也没有再述说一遍问题。让皇上再提一遍，是绝无可能的。太后、皇上、六王爷全都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此刻只恨不得时光再重来，她不再走神，凝神静气，支着耳朵细听皇上的问话。但这都不切合实际。办法全无着落，冷紫烟反倒忽然释怀。大不了就是个落选，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走心而杀了自己吧。
她想，如果皇上问的问题恰好是一个“恩”字可以回答，那么她正好猜对过关，如果不是一个“恩”字可以解决，或者皇上重问一遍，或者他就将自己落选出宫。无论哪种结果都比现在强。这么一想，她就低眉敛目，看着地下块块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含糊地答了声：“恩。”
说完，她略微抬头，小心地看了眼皇上的表情。皇上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依旧冷削。太后似有失望之意，六王爷面上只是辨不明的感情，不似平常的温柔，倒也不含冷意。
她又低着头跪在那等候宣判。有风从长信殿的门口吹进来，冷紫烟只感到丝丝寒意，身上一个冷颤。她又抬头看皇上，皇上忽然开口：“李德福，将冷紫烟的名字记下来。”
李公公忙答应着记下，便吩咐宫女引我去临华殿等候。冷紫烟知道这意思就是入选了。心里只觉卸下了一块儿大石，又夹杂着千般愁绪，只是盈盈一拜，说：“多谢皇上、太后、六王爷。臣女告退。”便跟着宫女去了临华殿。
临华殿没有长信殿那样宏阔，小了很多，此刻放置了几把檀木椅于殿中。冷紫烟走过去，看见秀荷、月妍和惜花早已由宫人引着在那里等我，现下见了她，皆是喜极而泣。秀荷走过来拉着她说：“小姐，这下好了，您终于入选了。”月妍也是眼圈略有泛红地扶她坐在椅子上。惜花也是一副感动的深情，端着茶递给她。冷紫烟只笑着她们眼窝浅，喝着茶，不再多语。
殿里已坐有两个入选的秀女，一个是京兆府尹赵宣毅之妹赵静芷，一个是监察御史刘正宗之妹刘曦邈。只见她们二人刚刚已闲谈了少许，此刻见冷紫烟进来，一并走过来。冷紫烟也赶紧起来，三人对着行了个礼，就闲话着。
赵静芷先对冷紫烟说：“姐姐是冷大夫之女，冷紫烟吧。”
冷紫烟笑着点了点头，说：“妹妹正是。”
她又说：“早就听家父说，冷大夫博学多才，教出来的女儿各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次入宫，家父再三叮嘱，若有幸日后能够和姐姐一同侍奉皇上，要妹妹我一定要多向姐姐学习。姐姐一定要多教教妹妹，莫嫌妹妹愚笨。”
冷紫烟笑着说：“应该是妹妹多向姐姐学习才是。京城里谁人不知，天下第一女才子便是静芷姐姐啊。还有曦邈姐姐也要多多照应妹妹才好。曦邈姐姐的哥哥为人刚正不阿，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大臣。妹妹还要仰仗着两位姐姐的垂怜。”
刘曦邈笑着摆手，正欲说话，屋子里又进来了一个秀女。是杜兰蕙。我和赵静芷、刘曦邈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大家谁都已猜到杜兰蕙这次必定入选。且不论她的胞姐正是皇上的淑妃娘娘，她的父亲正是安国公。单说她的兄长杜竹贤，前一阵刚被封为大将军带着几万精兵去攻打西部叛乱。只这份战功，她也必会当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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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为冷紫烟选来的两个小宫女，一个叫月妍，一个叫惜花。因为寿成阁内只能留有一个服侍丫头，冷紫烟想了想，秀荷毕竟对宫廷里的规矩不熟悉，便只余月妍一个与她同进。
冷紫烟所住的屋子最为偏远，到了寿成阁时，其她秀女已经先到了。只闻满屋脂粉香气浓郁，各个秀女都是珠翠满头，盈盈作态。各自坐于房内一侧，互相之间并不答话，只是端坐一旁。她进去时大家也只是看过来一眼，便又继续低头或喝茶，或对自己的贴身侍女低声吩咐着什么。
屋中西面一角有两个面貌清丽的女子。一个身穿紫红色秋菊金丝长裙，黄色云锦广绫上衣，挽着流云髻，钗了累丝嵌宝石金凤簪，珊瑚珠排串步摇。另一个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撒花软烟罗裙，只随意挽了个髻，斜斜鬓了个宝蓝点翠珠钗，随性中不失妩媚。她们坐在一起低低交谈着，不时掩嘴轻笑。相比满屋静肃的气氛，她们倒不失大方。
月妍引着冷紫烟就近坐于右侧一处空位。有小丫头端上来茶盏，冷紫烟端起喝了口茶。看屋内众人都没有与人攀谈的意思，便低低问月妍，是否知道那两个交谈中的女子。月妍看了一眼，回她说，紫红色衣服的女子是川陕总督尧文安的女儿尧碧吟，穿月白色衣服的女子则是淑妃的亲妹妹杜兰蕙。
冷紫烟不想杜兰蕙竟是这般模样。她原本以为杜兰蕙身为安国公的女儿，淑妃的胞妹，必定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不想竟是如此婉丽的一个女子。可见这个世界终究是不公平的。
正想着，进来一个小公公，扬声喊着：“光禄寺国子监王辰暮之女王若思，上前面圣。”
随着这声清亮的嗓音响彻屋内，众人更是正襟危坐。一名身着桃红色长裙的少女随着公公出去前往长信殿。过了半个时辰，那名小公公才又进来，扬声叫：“京兆府尹赵宣毅之妹赵静芷，上前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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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秀女依旧绷直了身子坐在椅上。
冷紫烟此刻也有些紧张。紧张也许不够准确，确切地说，其实是有些矛盾。她忽然不知道，她内心深处是希望结局如何了。虽然结局如何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她之前只是碍于冷府，于是来参加选秀，倒是并没有想过是要入选还是落选，就像砧板上的待杀羔羊，命运尽交上苍决定。那时她心灰意冷。除了对冷家，更深的还是对柳公子。她以为柳公子会拦住不让她入宫的，但他却什么也没说。没想到柳公子居然在半路出现了。他虽然来了，虽然也是要阻止她入宫，她虽然高兴，但她却再也见不到柳公子。此刻她再度心灰意冷，或是更甚，是灯灭心死之感。她只觉她若这次落选实在辜负柳公子。因为，她若是落选，柳公子何须半路来阻拦，柳公子又怎会永远离开她。可是，真的要入选吗？
她在百般矛盾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响彻屋子。月妍轻轻推了推她。她理了理裙衫，对公公笑了笑，便跟了出去。
长信殿虽说只是长乐宫的一个偏殿，总还是皇上的居所，故而殿内宽阔宏壮。殿内梁柱皆是雕龙刻云。宫殿内每隔一段距离挂有大幅帷幔，垂落于地，尽显气势。殿正中高台上的赤金宝座上坐着的正是身穿一袭龙袍的当朝皇上。皇上身侧站着的就是接冷紫烟进宫选秀，此刻正随侍皇上的李公公。皇上的右手侧坐着身穿深红色绣凤描金长袍，头戴凤冠的太后。而皇上的右手边赫然坐着那日树林中见到的六王爷！
冷紫烟想起秀荷告诉她，太后似乎有意要在这届秀女里为六王爷选个王妃的打算。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不敢再看向上面，只低头快步走过去，在听到有公公说：“右谏议大夫冷挚辉之女冷紫烟，叩拜面圣。”忙提起裙摆，长长一个大礼下去，说：“臣女冷紫烟参见皇上、太后、六王爷。祝皇上万岁，太后六王爷千岁。”
太后有些惊异地问：“你见过六王爷？”
冷紫烟抬头看了看，六王爷正笑着看她，慌忙低下头恭谨地答道：“臣女此次入宫遭逢意外，幸得王爷相救，才能保全性命。”
说到这儿的时候，冷紫烟又想起了柳逸南临死时那望过来的一眼。那样迅疾的一瞥间，却含着多少情意。冷紫烟忽然觉得全身发冷，眼圈都泛了红。她紧抿住嘴唇才控制着让情绪好转。然后就听见李公公说：“冷姑娘，皇上正问你话呢。”
冷紫烟莫名抬起头看向了皇上。皇上头上箍着发冠，面容清朗，一双眼睛带着些冷削地看着她。她心下一片紧张。刚才只顾发呆，竟未听见皇上的问话。李公公虽然提醒，然而也没有再述说一遍问题。让皇上再提一遍，是绝无可能的。太后、皇上、六王爷全都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此刻只恨不得时光再重来，她不再走神，凝神静气，支着耳朵细听皇上的问话。但这都不切合实际。办法全无着落，冷紫烟反倒忽然释怀。大不了就是个落选，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走心而杀了自己吧。
她想，如果皇上问的问题恰好是一个“恩”字可以回答，那么她正好猜对过关，如果不是一个“恩”字可以解决，或者皇上重问一遍，或者他就将自己落选出宫。无论哪种结果都比现在强。这么一想，她就低眉敛目，看着地下块块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含糊地答了声：“恩。”
说完，她略微抬头，小心地看了眼皇上的表情。皇上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依旧冷削。太后似有失望之意，六王爷面上只是辨不明的感情，不似平常的温柔，倒也不含冷意。
她又低着头跪在那等候宣判。有风从长信殿的门口吹进来，冷紫烟只感到丝丝寒意，身上一个冷颤。她又抬头看皇上，皇上忽然开口：“李德福，将冷紫烟的名字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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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华殿没有长信殿那样宏阔，小了很多，此刻放置了几把檀木椅于殿中。冷紫烟走过去，看见秀荷、月妍和惜花早已由宫人引着在那里等我，现下见了她，皆是喜极而泣。秀荷走过来拉着她说：“小姐，这下好了，您终于入选了。”月妍也是眼圈略有泛红地扶她坐在椅子上。惜花也是一副感动的深情，端着茶递给她。冷紫烟只笑着她们眼窝浅，喝着茶，不再多语。
殿里已坐有两个入选的秀女，一个是京兆府尹赵宣毅之妹赵静芷，一个是监察御史刘正宗之妹刘曦邈。只见她们二人刚刚已闲谈了少许，此刻见冷紫烟进来，一并走过来。冷紫烟也赶紧起来，三人对着行了个礼，就闲话着。
赵静芷先对冷紫烟说：“姐姐是冷大夫之女，冷紫烟吧。”
冷紫烟笑着点了点头，说：“妹妹正是。”
她又说：“早就听家父说，冷大夫博学多才，教出来的女儿各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次入宫，家父再三叮嘱，若有幸日后能够和姐姐一同侍奉皇上，要妹妹我一定要多向姐姐学习。姐姐一定要多教教妹妹，莫嫌妹妹愚笨。”
冷紫烟笑着说：“应该是妹妹多向姐姐学习才是。京城里谁人不知，天下第一女才子便是静芷姐姐啊。还有曦邈姐姐也要多多照应妹妹才好。曦邈姐姐的哥哥为人刚正不阿，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大臣。妹妹还要仰仗着两位姐姐的垂怜。”
刘曦邈笑着摆手，正欲说话，屋子里又进来了一个秀女。是杜兰蕙。我和赵静芷、刘曦邈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大家谁都已猜到杜兰蕙这次必定入选。且不论她的胞姐正是皇上的淑妃娘娘，她的父亲正是安国公。单说她的兄长杜竹贤，前一阵刚被封为大将军带着几万精兵去攻打西部叛乱。只这份战功，她也必会当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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