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识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王府上上下下也忙得紧，而最忙的还算是古韵。虽然是本家姑娘，可是里里外外的繁琐之事也不少。从接待到准备的礼品衣物到晚上的家宴，事事都要她亲自打理，这当然是子钦的意思。
而这天，萧湘终于到了王府。
萧湘是萧子钦叔父清平侯的第三女，清平侯原育有三女一子，可惜都年幼早夭，只留下这第三女萧湘。而这个清平侯自己，也在不到三十的时候早早逝去，剩下萧湘和夫人陈氏。可惜，清平侯这一门偏偏多薄命，这位夫人不久前也随夫仙逝了。可怜这萧湘，年方及笄，就茕茕一人，难以支撑门面，只得投靠堂兄萧子钦。其实萧湘与萧子钦并不熟络，连年节的时候都不见面。所以说，投奔子钦，实在是无奈之举。
可毕竟是萧家本家姑娘，虽然父亲只是个小小的郡侯，但也不能怠慢。
不过古韵并无这方面经验，自然有不周的地方。这日清晨，听说萧湘上午就到，不免有些焦虑。更让她担心的是，自从那日捱了打，她就根本没有单独见过子钦。这回萧湘过来，头一晚上肯定是云依陪伴，而古韵就难免要在晚上单独侍候子钦。这也是她害怕的，毕竟这么多日，话都没怎么说。要是别的主子，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呢，可这次，萧子钦却显得平静异常，为什么呢？
然而古韵无暇多想，刚刚吃过早饭，就被萧子钦叫了过去，吩咐一番。倒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古韵也没在意。果然，不多时辰，就有人报——三姑娘来了。
古韵、云依随着子钦来到紫云阁正殿。子钦正襟危坐，古韵云依则侍立左右。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萧湘才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萧湘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虽是本家姑娘，但也毕竟是郡侯之女，到了子钦这里，还是要先行大礼。
“免礼。”子钦微微点头。
萧湘起来，向子钦粲然一笑。她真是个迷人的姑娘，白白的脸儿，大大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伶俐活泼，善良纯真的孩子。
“妹妹给哥哥请安。”这方是家礼。
“三妹妹不必多礼，请坐。”子钦还是轻轻地点着头，敷衍地微笑着。
萧湘告了坐，方才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子钦虽然还有着淡淡的微笑，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感到不自在。萧湘悄悄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面色苍白的青缘坐在自己对面，竭力露出殷勤的微笑。而子钦身后一面是一个年纪偏大，却又面容和善，淡雅幽然的大丫鬟。另一面是一个矜持柔媚，温和雅致，年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丫头。看起来两个人都是十分平和恬淡的，萧湘不禁感慨，能服侍子钦的恐怕也只有这样人了吧。
“韵儿！”子钦唤了一声，古韵走到前面道：“请王爷吩咐。”
“三姑娘的一行饮食起居，都料理好了没有？”
其实子钦也知道，萧湘此次来并不需要太多准备，至多是打扫个房间，配两个丫头罢了。不过越是小事，越能看出人来，子钦倒要看看古韵能把事情料理到什么地步。
“回王爷，奴婢已经命人打扫了菁玫居给姑娘，一应器具都是新的，丫头媳妇也都是极为妥当的，特别选了红烛、玉烛两个丫头近身伺候。奴婢还精心挑选了两匹上好的料子给姑娘做衣服，一会拿来，给王爷过目。”
“好，以后姑娘觉得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就来找你。”
“奴婢定尽心竭力。”
子钦点点头，对萧湘道：“一会让云依和古韵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晚上就让云依留下来陪你。云依是府里最为稳重的，你初来乍到，让她陪着，我也放心。”
萧湘起身答道：“有哥哥安排，自然是极好的。”
子钦道：“以后就要长住了，有什么不适应的，就和云依古韵她们说。青缘身子弱，你就不必打扰她了。”
“妹妹明白。”
“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路舟车劳顿，怕是饿了，韵儿，备饭。”
古韵早就命人早早准备好今日的饭菜，随时都可以上来的，便道：“请王爷姑娘移步后殿。”一面去命人传饭。
这次的饭菜也是古韵准备的， 繁简倒也恰到好处，既不太奢华，让萧湘感到陌生，也不很俭省，以免失了王府的体统。子钦也颇为满意。
吃罢饭，子钦道：“湘儿，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歇息一会了，叫人陪你去你的菁玫居瞧瞧，看合不合你的心意。韵儿，你先陪三姑娘去菁玫居去歇息。晚上云依再陪三姑娘，让韵儿就回来就好了。你们两个要好好伺候姑娘，姑娘要是跟我说有什么不好的，唯你们是问！”
“多谢哥哥关心，那妹妹就告辞了。”萧湘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姑娘请随我来。”古韵走在前面，引着萧湘走向菁玫居。
“你就是韵儿了？”萧湘的眼里闪着欢快好奇的神情。
“是，奴婢姓古名韵。姑娘只叫奴婢韵儿就好。”
“哦，那我以后就叫你韵姐姐好啦。”萧湘笑着道。
“奴婢和姑娘同庚，怎么敢当姑娘这一声姐姐！”
“你也太认真了，我听来接我的婆子说，你前两日刚过了生日。这么说来，你你我还真是差不多大呢。再说，我听说，哥哥对你是极好的，就像对妹妹一样。还封你做了什么近身侍卫的呢。”
“姑娘说笑了。”古韵浅浅地笑道。
萧湘见古韵话虽不多，但语调温和柔顺，声音甜美动人，而且举止端庄大方，温厚稳重，又不失柔媚，笑道：“真想不到，像你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姑娘竟然就是哥哥的近身侍卫。”
“还是王爷青眼抬爱，韵儿哪里配得上呢。”
“别这么说，我听我父亲说，哥哥平日里选人是最严厉的，他身边伺候的丫头、随行的侍卫，都是最好的。”
“韵儿愧不敢当。”
“你看你，”萧湘用她那轻快又带点责备的语气道：“总说自己不好不配的，我看你就好。”她细细打量了古韵一会，又道：“其实，依我看，你呀，比我更像萧家的女儿！”
古韵听了忙道：“姑娘别这么说，仔细王爷生气。”
萧湘满不在乎地说：“别怕，哥哥不会因为这个责骂你的。”虽然如此，还是不由地压低了声音：“我说你比我像萧家的女儿，也是有道理的。我父亲常说，我这个脾气相貌，像极了我母亲，一点都不像萧家的。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萧家，无论男女，相貌都是极好的，只有我略逊一等。”
“姑娘过谦了，姑娘若说自己相貌还不佳，那奴婢可就无地自容了。”
“你瞧你，总这么说。说实话，虽然你不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却也实在是个耐看的。而且，我们萧家，男子就像哥哥那样，剑眉凤眼；女子都是柳眉桃目，跟你差不多。所以我见你就觉得面善。可我就不行了，和我母亲一样，细眉杏眼。你看，你是比我更像萧家的人吧。”
“萧家是大户人家，家里人多，自然相貌不会统一，姑娘可是多虑。”
“不是多虑，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我有一位姑母——这个千万不能当着哥哥的面提。姑母当时嫁给了永宁王，后来随永宁王叛乱了。所以家里都对这件事讳如莫深——你也应该听说过，当年平定永宁王的，就是哥哥。哥哥也和这位姑母积怨颇深。本来，我是不知道还有这位姑母的。可是那年过年，我去随乳母四处玩，正路过库房，碰见管家，说了几句话。就这当儿，看见库房里有一幅画。画上是个美人，当真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当时我还小，只记得她穿着王妃的朝服，两道柳叶眉，宽宽的，浓浓的，高高挑起。最绝的还是那双眼睛，本是迷离的桃花眼，妩媚妖娆，却又有着杀伐决断的凌厉。当时我真是看呆了，只觉得世界上再无一个女人有如此精致的面容，又能如此完美地把娇娆和凌厉，或者说有一丝狠毒吧，柔和在一起。她化着好浓好浓的妆，脸上苍白清冷，嘴唇却是朱色的。管家看我盯着那幅画，都吓坏了，赶紧把它蒙了起来。后来问了母亲，她才偷偷告诉我，那个就是我姑母，永宁王妃。我说的这个，千万别告诉哥哥，不然我的日子就难过了。父亲说，哥哥最忌讳这位姑母了。”
“姑娘放心吧，奴婢不会的。”古韵微笑着答道，她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可爱，口无遮拦的小姑娘。
“我就知道你不会！”萧湘也笑嘻嘻的：“说实话，你还真有点像我这位姑母呢！一样的柳叶眉，一样的桃花眼。只不过你的眉毛没那么高挑，再者就是没她那么妖娆、那么凌厉罢了。”
“姑娘惯会取笑的。既然王爷这么不待见她，奴婢要真长得和她那么像，王爷还能留我到如今！”
“哎呀，那个时候我年纪也小，记不太清了。不过是说到这里罢了，你看，你又较这个真。我可没哥哥那么细心，你呀，就是服侍惯了哥哥，自己都作病了。”
“姑娘是王爷的妹妹，是王爷最宠爱的人，说这些无妨。奴婢要是说错个一句半句的，这可是罪该万死了。”
“你放心，咱们的话又不教哥哥知道——纵然知道了，我也替你兜着。”萧湘调皮地眨眨眼睛。
“姑娘只管取笑，奴婢禁不起的。”古韵微微笑着，她从心里往外喜欢这个调皮可爱的姑娘。
“你看你，”萧湘轻嗔：“你素日里在王府，规矩大，可比不上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不兴这么多规矩。”
古韵扑哧一笑：“姑娘是侯爷之女，还说自己是小门小户。”
“本来我也不觉得，可是看见了这王府的排场，又看见你这样。唉，让我自叹弗如啊。”
“姑娘，也要体谅我们呢。天天在王爷身边，差个一点半点的，姑娘不介意，王爷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那……”萧湘歪着头想了想：“不如我把你要出来，让你陪着我，哥哥不就怪不着你了。”说着说着，连自己也笑了。
“姑娘若是肯，那可是我的福气了。只怕到时候，王爷要发怒了。”古韵抿嘴一笑。
“阿弥陀佛，你可总算把‘奴婢’两个字去掉了。你不知道，我听着这‘奴婢’、‘奴婢’的，有多别扭？在我们侯府，就不讲究这个。”
“是——我的好姑娘，等我说顺了嘴，说到王爷耳朵里，姑娘可记得替我说句话。”
“那是当然啦，哥哥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哎，前面不就是菁玫居了？真是别致！”萧湘向前跑了两步，停在菁玫居的大门处。菁玫居之所以叫菁玫居，就是因为那郁郁菁菁的玫瑰花。如今那玫瑰虽还未开，却已经含了花苞，别有一番韵致。周围还有柳树环合，十分清爽，想必玫瑰开放的季节，一定是繁美清美，不可方物。
“姑娘看着，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难为你。你要是不忙，就进去陪我坐一坐，我一个人，初来乍到的，怪不习惯的。”
“好，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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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是萧子钦叔父清平侯的第三女，清平侯原育有三女一子，可惜都年幼早夭，只留下这第三女萧湘。而这个清平侯自己，也在不到三十的时候早早逝去，剩下萧湘和夫人陈氏。可惜，清平侯这一门偏偏多薄命，这位夫人不久前也随夫仙逝了。可怜这萧湘，年方及笄，就茕茕一人，难以支撑门面，只得投靠堂兄萧子钦。其实萧湘与萧子钦并不熟络，连年节的时候都不见面。所以说，投奔子钦，实在是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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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么说，我听我父亲说，哥哥平日里选人是最严厉的，他身边伺候的丫头、随行的侍卫，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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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萧湘用她那轻快又带点责备的语气道：“总说自己不好不配的，我看你就好。”她细细打量了古韵一会，又道：“其实，依我看，你呀，比我更像萧家的女儿！”
古韵听了忙道：“姑娘别这么说，仔细王爷生气。”
萧湘满不在乎地说：“别怕，哥哥不会因为这个责骂你的。”虽然如此，还是不由地压低了声音：“我说你比我像萧家的女儿，也是有道理的。我父亲常说，我这个脾气相貌，像极了我母亲，一点都不像萧家的。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萧家，无论男女，相貌都是极好的，只有我略逊一等。”
“姑娘过谦了，姑娘若说自己相貌还不佳，那奴婢可就无地自容了。”
“你瞧你，总这么说。说实话，虽然你不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却也实在是个耐看的。而且，我们萧家，男子就像哥哥那样，剑眉凤眼；女子都是柳眉桃目，跟你差不多。所以我见你就觉得面善。可我就不行了，和我母亲一样，细眉杏眼。你看，你是比我更像萧家的人吧。”
“萧家是大户人家，家里人多，自然相貌不会统一，姑娘可是多虑。”
“不是多虑，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我有一位姑母——这个千万不能当着哥哥的面提。姑母当时嫁给了永宁王，后来随永宁王叛乱了。所以家里都对这件事讳如莫深——你也应该听说过，当年平定永宁王的，就是哥哥。哥哥也和这位姑母积怨颇深。本来，我是不知道还有这位姑母的。可是那年过年，我去随乳母四处玩，正路过库房，碰见管家，说了几句话。就这当儿，看见库房里有一幅画。画上是个美人，当真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当时我还小，只记得她穿着王妃的朝服，两道柳叶眉，宽宽的，浓浓的，高高挑起。最绝的还是那双眼睛，本是迷离的桃花眼，妩媚妖娆，却又有着杀伐决断的凌厉。当时我真是看呆了，只觉得世界上再无一个女人有如此精致的面容，又能如此完美地把娇娆和凌厉，或者说有一丝狠毒吧，柔和在一起。她化着好浓好浓的妆，脸上苍白清冷，嘴唇却是朱色的。管家看我盯着那幅画，都吓坏了，赶紧把它蒙了起来。后来问了母亲，她才偷偷告诉我，那个就是我姑母，永宁王妃。我说的这个，千万别告诉哥哥，不然我的日子就难过了。父亲说，哥哥最忌讳这位姑母了。”
“姑娘放心吧，奴婢不会的。”古韵微笑着答道，她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可爱，口无遮拦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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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萧湘轻嗔：“你素日里在王府，规矩大，可比不上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不兴这么多规矩。”
古韵扑哧一笑：“姑娘是侯爷之女，还说自己是小门小户。”
“本来我也不觉得，可是看见了这王府的排场，又看见你这样。唉，让我自叹弗如啊。”
“姑娘，也要体谅我们呢。天天在王爷身边，差个一点半点的，姑娘不介意，王爷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那……”萧湘歪着头想了想：“不如我把你要出来，让你陪着我，哥哥不就怪不着你了。”说着说着，连自己也笑了。
“姑娘若是肯，那可是我的福气了。只怕到时候，王爷要发怒了。”古韵抿嘴一笑。
“阿弥陀佛，你可总算把‘奴婢’两个字去掉了。你不知道，我听着这‘奴婢’、‘奴婢’的，有多别扭？在我们侯府，就不讲究这个。”
“是——我的好姑娘，等我说顺了嘴，说到王爷耳朵里，姑娘可记得替我说句话。”
“那是当然啦，哥哥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哎，前面不就是菁玫居了？真是别致！”萧湘向前跑了两步，停在菁玫居的大门处。菁玫居之所以叫菁玫居，就是因为那郁郁菁菁的玫瑰花。如今那玫瑰虽还未开，却已经含了花苞，别有一番韵致。周围还有柳树环合，十分清爽，想必玫瑰开放的季节，一定是繁美清美，不可方物。
“姑娘看着，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难为你。你要是不忙，就进去陪我坐一坐，我一个人，初来乍到的，怪不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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