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晚饭
萧湘携了古韵的手，进了菁玫居，相对而坐。萧湘是个爱说话的，不待古韵开口，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虽不过是家长里短，却也十分融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可萧湘还是觉得恋恋的，舍不得古韵离开。
“你着急回去吗？如果不急，就陪陪我，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也没趣。”
“王爷叫我来，可不是就是陪姑娘解闷的。姑娘不教我回去，我就乐得在这多待一会。”古韵笑着道。
“那可好，我都饿了，找谁去传饭吧，你跟我一起吃，怎么样？”
“姑娘不嫌弃就好。玉烛，你是姑娘的人了，以后姑娘传饭要茶的，你机灵着点。”
“是，奴婢明白。”玉烛领了命，便出去传饭。
“姑娘就只带了一个丫头来？人太少，恐服侍不到。偏偏我又没想到姑娘素日里这么节俭，连丫头也就这么一个。”
“唉，你哪里知道，”萧湘深深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天色暗了，人也变得敏感，萧湘似乎少了白天的欢快：“自从父亲去世，母亲一个人支撑门楣就很苦。家里的吃穿用度，都缩减了许多。上赖朝廷体恤，下有哥哥扶持，日子还能勉强支撑得起来。可还哪里有闲钱养这么多丫头婆子？该卖的都卖了，连我们的针线，都是自己动手的。如今母亲又随父亲去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若不是哥哥收留我，虽不致流落街头，倒也差不多了。真可谓世殊时异。当初，我们萧家也是名门望族。、像我父亲、伯父、姑母，都风光无尽。可惜，伯父早逝，留下哥哥养在姑母家。姑母叛变，压制我们萧氏一族，几乎不曾毁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幸亏哥哥平反，皇上封哥哥为王，连我们家亦是官复原职。可偏生我父亲福薄，没两年又去世了。皇上念在父亲忠心，不忍教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就每年按俸给我母亲抚恤。谁料得到，母亲竟也因病而逝。可不是我们这一支命途多舛么？”
古韵见萧湘说得忘了情，生恐子钦知道了不好，连忙出语安慰。却不想已到了掌灯时分，只听门上的小丫头道：“王爷身边的云姑姑来了。”
话音未落，云依早已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屈膝向萧湘行了一个礼，口中道：“奴婢云依奉王命服侍湘姑娘，给湘姑娘请安。”
萧湘知云依身份不低，也不肯怠慢，起身道：“谢哥哥关心，劳姐姐亲自跑来，姐姐快坐。来人，倒茶！”
云依笑道：“岂敢岂敢，姑娘客气了。”说罢，便向古韵使眼色。古韵会意，心下却不十分乐意，但也无法，只好向萧湘道：“奴婢要回去伺候王爷晚饭，恐怕不能侍候姑娘了。”
萧湘携了古韵的手道：“就这么走了？不能再缓一缓？”
云依赔笑道：“现在王爷身边只有北雁一人。北雁年轻，恐怕服侍不周，惹王爷生气。姑娘若是舍不得韵儿，明日白天再来也可。”
萧湘听了，也只好作罢。古韵辞了萧湘，缓步回到了紫云阁。
萧子钦一应饮食起居都在西房里，故古韵也直接到了西房。只见子钦坐在案前，手里持着一本书。北雁在他身旁说笑着什么。古韵并不抬头，只向前行了一个礼。子钦亦不多问，只命她研磨。古韵上前研磨，却见子钦手中的是一本秦少游的词集。北雁对子钦笑道：“王爷说这句‘郴江幸自绕郴州，为谁流下潇湘去。’好，奴婢却没读出哪里高明来，只是觉得工整罢了。”
子钦道：“原来你竟是不懂。这句话表面意思浅近易懂，实际上却有更深一层含义。此时少游被卷入政治斗争，进退不得。因此痴痴一问：你本来生活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欢聚一起，究竟为了谁而竟自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那郴江之水，已经注入了作者对自己离乡远谪的深长怨恨，富有象征性，故而这结尾两句的意蕴就更深长丰富了。”
北雁点头叹道：“想不到这简简单单一句词，竟也能有这么多情感。看来我以前真是不懂，竟未能领会其高妙之处。”
子钦伸手抚了一下北雁发上系着的红色丝带，温和地微笑着说：“这才是沧海一粟呢，哪里够用的。以后要多学习，不要贻笑大方才好。”
北雁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北雁明白。王爷可是饿了？该传饭了。”
子钦笑着道：“我看，是你饿了吧，把我打发了，你好玩去的。”
北雁红着脸笑了，也不答话，对外面的小丫头道：“快去，传饭了。快啊！”
子钦笑着把书一掷，笑道：“好，我也累了，正好歇一歇。”
古韵如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二人说笑。见子钦弃了书，只得问道：“王爷不写字了么？”
子钦道：“不了，你收拾下去吧。三姑娘那里怎么样？习惯不习惯？”
“姑娘自然是习惯的，还让我来给王爷道谢呢。”
子钦点了点头，随口道：“事情倒还不大，难为你周全。从前怎么没见你这样精细，我只当你只会卖痴弄娇呢。”
古韵听了，脸上“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半晌方忍住气，冷冷地说：“王爷几时见我卖痴弄娇了？”
子钦瞥了她一眼，却并未答言。一时小丫头们端来了饭，古韵和北雁服侍子钦饭毕。子钦道：“不必收拾了，叫丫头们把你们的饭菜端上来，一并在这里吃罢。”
北雁笑道：“奴婢怎么敢的？王爷可是取笑我们。”
子钦轻轻拽了一下她的发辫，微笑道：“这杏仁玫瑰羹可是你素日钟爱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做了这个给我。我也没动，给你吧。尝尝味道好不好？”
北雁见了杏仁玫瑰羹，朝子钦调皮地眨眨眼睛，接过小丫头递过的银匙，笑道：“果然王爷最知道奴婢的，奴婢可就不客气了。”说毕，就坐下吃了起来。
古韵素日里看惯了子钦宠着北雁，总觉得是北雁年幼活泼，故而得宠。可自从上次子钦严惩了诺儿，又打了自己，古韵就总觉得子钦对北雁实在是太好，好到让自己无法接受的地步。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想起萧湘的话来了——“我们萧家，男子就像哥哥那样，剑眉凤眼”。
古韵也不吃东西，只是痴痴地看着子钦。子钦可真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平日里极为凌厉威严的丹凤眼，此刻竟是那般的柔和，像极了一个慈爱的兄长。或者，对北雁来说，子钦的年纪足可以做她的父亲了。而此时，面对北雁的子钦，就像一位慈父。
“姐姐怎么不吃？”北雁看古韵怔怔的，不由地问道。古韵忙敛了神思，笑着向北雁道：“王爷要我们在这吃，一时还真不习惯。”一面说着，一面拿起筷子去夹菜。子钦只是看着她们俩。
古韵这顿饭吃得自然是不舒心的，夹了两口青菜，简单吃了点饭，就算打发了。倒是北雁，欢欢喜喜地吃了不少。子钦瞧着她这样有趣，也不由地发笑。再看古韵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也微微地叹了口气。
却不想北雁最是伶俐的，见子钦叹气，便好奇问道：“好端端的，王爷怎么叹气起来了？”
子钦微微笑道：“我是看你韵姐姐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叹气。”
北雁歪着头瞧了瞧古韵，道：“真的呢，姐姐好像从三姑娘那里回来以后就没怎么笑过。姐姐怎么了？”
古韵见北雁说出萧湘来，生恐子钦误会，忙笑道：“哪有，不管是觉得有点累，身上倦倦的。”
子钦见古韵神思恍惚，心下也猜到可能是因为自己前几日发火，而如今更是显露出偏疼北雁的缘故。古韵平日里并不多话，只是和沈奕在一起才会偶尔说句心里话。因此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是闷在心里，极少显在脸上。
“既然是这样，姐姐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古韵勉强笑道：“哪里歇得！云姐姐去了三姑娘那里，还得我在这伺候王爷。”
北雁道：“姐姐既然身子不适，就要好好将息。万一熬出病来，可不是玩的。王爷也是，平日只让你和姑姑伺候，经常忙不过来。王爷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子钦对北雁道：“这偌大的王府里，敢这样直言不讳地批评本王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吧。”
“北雁不敢。只是云姑姑和韵姐姐是王爷贴身服侍的。可云姑姑要替青缘姨娘打理王府上下的大小事宜，而韵姐姐又是王爷的近身侍卫，都忙得很。况且云姑姑的身子看着也不是很好，时有卧病的。王爷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可恨我小两岁，不能替姑姑姐姐服侍王爷罢了。”
子钦哈哈大笑：“这丫头，益发伶俐了。说话也在理，口齿也清楚。最难得的还是你敢说。只是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也罢，等你大些了，自然就明白了，此刻竟也不急。”
北雁撅了嘴：“王爷分明就是敷衍我。总说等我长大了就怎么怎么样，可我到底多大才算大呢？”
子钦笑道：“等你和你韵姐姐一样大了就好。”
北雁听了，一下子泄了气：“那要等足足五年呢，哪里等得起。”
子钦微微垂目：“五年，真的很快，一展眼，这么多个五年就过去了。”
北雁不解地看着子钦，睁大了眼睛。子钦朝她一笑：“天晚了，你回去吧，留你韵姐姐在这伺候就好。”
北雁见子钦微有倦意，也不多逗留，退了出去。只留下古韵在子钦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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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嫌弃就好。玉烛，你是姑娘的人了，以后姑娘传饭要茶的，你机灵着点。”
“是，奴婢明白。”玉烛领了命，便出去传饭。
“姑娘就只带了一个丫头来？人太少，恐服侍不到。偏偏我又没想到姑娘素日里这么节俭，连丫头也就这么一个。”
“唉，你哪里知道，”萧湘深深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天色暗了，人也变得敏感，萧湘似乎少了白天的欢快：“自从父亲去世，母亲一个人支撑门楣就很苦。家里的吃穿用度，都缩减了许多。上赖朝廷体恤，下有哥哥扶持，日子还能勉强支撑得起来。可还哪里有闲钱养这么多丫头婆子？该卖的都卖了，连我们的针线，都是自己动手的。如今母亲又随父亲去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若不是哥哥收留我，虽不致流落街头，倒也差不多了。真可谓世殊时异。当初，我们萧家也是名门望族。、像我父亲、伯父、姑母，都风光无尽。可惜，伯父早逝，留下哥哥养在姑母家。姑母叛变，压制我们萧氏一族，几乎不曾毁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幸亏哥哥平反，皇上封哥哥为王，连我们家亦是官复原职。可偏生我父亲福薄，没两年又去世了。皇上念在父亲忠心，不忍教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就每年按俸给我母亲抚恤。谁料得到，母亲竟也因病而逝。可不是我们这一支命途多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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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携了古韵的手道：“就这么走了？不能再缓一缓？”
云依赔笑道：“现在王爷身边只有北雁一人。北雁年轻，恐怕服侍不周，惹王爷生气。姑娘若是舍不得韵儿，明日白天再来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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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钦一应饮食起居都在西房里，故古韵也直接到了西房。只见子钦坐在案前，手里持着一本书。北雁在他身旁说笑着什么。古韵并不抬头，只向前行了一个礼。子钦亦不多问，只命她研磨。古韵上前研磨，却见子钦手中的是一本秦少游的词集。北雁对子钦笑道：“王爷说这句‘郴江幸自绕郴州，为谁流下潇湘去。’好，奴婢却没读出哪里高明来，只是觉得工整罢了。”
子钦道：“原来你竟是不懂。这句话表面意思浅近易懂，实际上却有更深一层含义。此时少游被卷入政治斗争，进退不得。因此痴痴一问：你本来生活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欢聚一起，究竟为了谁而竟自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那郴江之水，已经注入了作者对自己离乡远谪的深长怨恨，富有象征性，故而这结尾两句的意蕴就更深长丰富了。”
北雁点头叹道：“想不到这简简单单一句词，竟也能有这么多情感。看来我以前真是不懂，竟未能领会其高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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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钦笑着道：“我看，是你饿了吧，把我打发了，你好玩去的。”
北雁红着脸笑了，也不答话，对外面的小丫头道：“快去，传饭了。快啊！”
子钦笑着把书一掷，笑道：“好，我也累了，正好歇一歇。”
古韵如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二人说笑。见子钦弃了书，只得问道：“王爷不写字了么？”
子钦道：“不了，你收拾下去吧。三姑娘那里怎么样？习惯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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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笑道：“奴婢怎么敢的？王爷可是取笑我们。”
子钦轻轻拽了一下她的发辫，微笑道：“这杏仁玫瑰羹可是你素日钟爱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做了这个给我。我也没动，给你吧。尝尝味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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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韵也不吃东西，只是痴痴地看着子钦。子钦可真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平日里极为凌厉威严的丹凤眼，此刻竟是那般的柔和，像极了一个慈爱的兄长。或者，对北雁来说，子钦的年纪足可以做她的父亲了。而此时，面对北雁的子钦，就像一位慈父。
“姐姐怎么不吃？”北雁看古韵怔怔的，不由地问道。古韵忙敛了神思，笑着向北雁道：“王爷要我们在这吃，一时还真不习惯。”一面说着，一面拿起筷子去夹菜。子钦只是看着她们俩。
古韵这顿饭吃得自然是不舒心的，夹了两口青菜，简单吃了点饭，就算打发了。倒是北雁，欢欢喜喜地吃了不少。子钦瞧着她这样有趣，也不由地发笑。再看古韵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也微微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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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韵见北雁说出萧湘来，生恐子钦误会，忙笑道：“哪有，不管是觉得有点累，身上倦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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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这样，姐姐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古韵勉强笑道：“哪里歇得！云姐姐去了三姑娘那里，还得我在这伺候王爷。”
北雁道：“姐姐既然身子不适，就要好好将息。万一熬出病来，可不是玩的。王爷也是，平日只让你和姑姑伺候，经常忙不过来。王爷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子钦对北雁道：“这偌大的王府里，敢这样直言不讳地批评本王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吧。”
“北雁不敢。只是云姑姑和韵姐姐是王爷贴身服侍的。可云姑姑要替青缘姨娘打理王府上下的大小事宜，而韵姐姐又是王爷的近身侍卫，都忙得很。况且云姑姑的身子看着也不是很好，时有卧病的。王爷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可恨我小两岁，不能替姑姑姐姐服侍王爷罢了。”
子钦哈哈大笑：“这丫头，益发伶俐了。说话也在理，口齿也清楚。最难得的还是你敢说。只是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也罢，等你大些了，自然就明白了，此刻竟也不急。”
北雁撅了嘴：“王爷分明就是敷衍我。总说等我长大了就怎么怎么样，可我到底多大才算大呢？”
子钦笑道：“等你和你韵姐姐一样大了就好。”
北雁听了，一下子泄了气：“那要等足足五年呢，哪里等得起。”
子钦微微垂目：“五年，真的很快，一展眼，这么多个五年就过去了。”
北雁不解地看着子钦，睁大了眼睛。子钦朝她一笑：“天晚了，你回去吧，留你韵姐姐在这伺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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