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经过叶醒的这么一分析,纪安澜也回过味来了。如果是这么一回事的话,那么现在的谢玄璋肯定内伤仍在,武功大不如前了，对下面人和武林的控制力才逐渐减弱了下去。这样说来，现在岂不是扳倒他的最佳时机？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武林大比……记得聂姑娘说过是类似打擂的那种形式吧,那挑战谢玄璋本人自然也是可以的了？”
叶醒失笑,摇头道：“师父也别太掉以轻心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玄璋再退步,也是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败的。也不是我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不过……单凭你或者我，恐怕依旧是无法在武力上胜过他的。况且，除非当场杀了他,否则不但对形势没有助益，反倒会令他感到更大的威胁，进而先行对我们下杀手。”
“……敢情你说这么多东西，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我们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倒也未必。”相比于纪安澜的挫败，叶醒就显得成竹在胸多了，“既然他有弱点，那么就不难下手。”他眯起眼睛，眸中透出带着野心的、跃跃欲试的光芒，“只要筹码还在我们这边，他就无法对我们动杀心。虽然有些兵行险招，但却绝对值得一试。”
他在这儿说得自信满满，纪安澜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叶醒似乎无意将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讨论下去，只是道：“明日便是武林大比，师父还是尽早休息，养精蓄锐才是，弟子这便回去了。”他向门口的方向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带着几分揶揄地看向纪安澜，“只可惜这归一派准备太过周到，无法再和师父同住，弟子真是引以为憾啊。”
他一提起这一茬，纪安澜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脑子里马上出现了那天两人一起洗澡的情景，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吭吭哧哧地道：“人……人家给你安排好住处你又不满意了，这么想睡地铺不成！”
“若是在师父的房间里，让我打一辈子地铺也心甘。”叶醒突然收敛了轻佻的表情，郑重地回答，一句话就将纪安澜噎在了原地。见他呆住，青年也不再多说，向他一笑：“师父早点歇息吧，弟子退下了。”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房门开启，又被从外面小心地无声关上。纪安澜依旧站在原地，陷入了困扰之中。
叶醒最近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暂且不说和小时候比较了，就算是和在塞外的那阵对比着来看，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违和感还在与日俱增着，并且已经强烈到像他这么迟钝的人都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了的地步。
怎么说呢……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件很心爱的玩具，不想和别人分享，看见别人拿着这件玩具就开始不高兴的感觉。对于纪安澜来说，这种占有欲他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只是有些觉得稀罕——十六岁时的叶醒就已经心眼多得跟蜂窝煤似的了，理智和冷静永远占据思考的第一位，如今长大了之后却出现了这么情绪用事的心理。
至于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就权当是他多想了吧。
.
躺在床上，纪师父本来准备好好回顾一下自己这六年间的育人史，结果躺上床闭上眼不过十个数就睡着了。梦里倒是似是而非地闪过了无数往日的片段，可惜一个个都像是被按了快进键似的，走马灯一般匆匆而过，记不住半分东西。
再睁开眼时已是次日天明，做了一宿的梦，纪安澜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沉。刚穿戴整齐，归一派已命人送来了早餐，并告知武林大比将于午时三刻开始。又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吃过午饭，五人便在院中会合，跟在其他参加者的后面，一同向大比所举行的场地走去。
大比的会场地点定在了归一派的操练场上。一大片空地被清理出来，中心搭上了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专供比武之用。北面是东道主归一派之所在，东西两侧为有请柬在身的贵客们提供了座位，其余江湖散人们便站在南面。两旁自有专门负责引导的帮众，纪安澜亮出请柬后，立刻将五人安排在了东侧最靠近北面的位置上。
客人们还在陆续入场，相识的还要说几句寒暄话客套客套，场面热闹却并不杂乱，显然大家对归一派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纪安澜伸长脖子向北边望去，一眼扫过看到了几个熟人：方衍，谢言书，还有……谢言庭。
日渐增多的流言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除了更加沉稳之外，谢言庭看上去与六年之前并无半分区别。他怀中抱剑，双眼盯着脚边的地面出神，依旧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一路走过来时没少听到关于谢大公子残害师门的议论，恐怕今日这件事是躲不过了。在心里为谢言庭捏了把汗，纪安澜移开目光，看向谢家两兄弟正前方、首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
谢玄璋。
按年纪推算，这位呼风唤雨数十年的武林魁首已是五十有三，然而或许是习武之人不易苍老的缘故，看上去却只像是将逾不惑之人。他穿了一身绣有银纹的黑色锦袍，身材高大而偏瘦，相貌儒雅，从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父子三人共有的特征。
纪安澜看过来时，男人正一手支在扶手上拄着头，听着面前手下的汇报；仿佛是察觉到了被人注视着，谢玄璋突然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纪安澜心中一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了视线，然而对方审视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钉在他身上，直到纪安澜盯着大比的台子都快看出花来了，才终于移了开去。
不好惹……纪安澜在心中默默下了第一个结论。
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绝大部分人已经各就各位，谢玄璋挥挥手示意汇报者退下，站了起来。见他起身，底下的窃窃私语立刻销声匿迹，偌大的一个会场竟如同无人一般安静。
“诸位！”谢玄璋的声音借由内力远远传播开去，低沉，浑厚，带着长期久居上位而产生的威严。“诸位远道而来，令我归一派蓬荜生辉。今日便是十年一遇的武林盛会，谢某虽不才，却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与各位武林同道共襄盛举！”
左一个不才，右一个绵薄，但从他的语气中却根本听不出任何谦虚的成分嘛，纪安澜腹诽道。然而周围众人显然很会捧场，一时间称赞谢掌门虚怀若谷、归一派招待周全的声音纷纷从各处响起，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显然大家在公关上面都很有一套，不论心里怎么想，嘴上肯定是要先夸出朵花来的。
“慢着！！”
谢玄璋刚要再次开口，只听一声高喝突然炸响，南面后方有一人飞身而起，越过前方群众，稳稳落在高台上面。这一手轻功使得轻灵漂亮，若是换个场合定然能换来满堂喝彩，不过现在……敢砸武林盟主本人的场子，众人已经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勇士捏了把汗。
这不速之客年纪在六十上下，须发皆白，穿一身灰蓝色道袍，目光矍铄，仙风道骨。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剑已出鞘。他向谢玄璋与左右一抱拳，扬声道：“南海苍松子，见过谢掌门与诸位同道！”
老者一开口，场下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这苍松子也算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一手七十二路连环剑鲜有敌手，堪称顶级的剑客。只不过早早去了南海岛上隐居，近十几年来已不在江湖上过多走动。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猜到了他是为何而来，顿时不少人已将目光投向了北面的座位上。
谢玄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遥遥抱拳回了一礼，道：“不知苍松子前辈有何指教？”声音中却是听不出喜怒。
“老夫曾起誓有生之年不再踏入中原，然而挚友惨死，凶手逍遥在外，实在令老夫寝食难安！”苍松子字字掷地有声，“趁着今日盛会，希望谢掌门能还武林一个公道，将九霄观灭门的凶手绳之以法！”话说着，他抬起手臂，剑尖直指谢玄璋身后，目标已是昭然若揭，“谢大公子，何妨上台一叙？”
聂飞晴在见到苍松子出现时便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前倾，几乎要站了起来。又听见老者这一番话，她不禁叹了口气：“前辈……你这是何苦！”
“你认识他？”纪安澜问。
“是。”聂飞晴点点头，“苍松子前辈、东鹤真人与家师曾是江湖上某一时期最顶尖的三位剑客，常被人拿来比照，久而久之便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机缘之下终于相见，彼此引为莫逆之交。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家师与另两位前辈分道扬镳，东鹤真人回转云姥山不再出观，苍松子也远走南海，并发誓终生不回中原。七年前我师父病故，两年前东鹤真人身死，当年的三位绝顶高手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教人实在忍不住唏嘘。”
“苍松子前辈性情急躁，最容易意气用事，这么多年了脾气竟是半点未改。谢玄璋不是心胸宽广到被当众拂了面子也能一笑而过之人，前辈此次……怕是不能善了了。”
在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之中，被当众点名的谢言庭似乎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谢言书侧过身去说了句什么，他抬起头来，朝着台上以剑指着自己的老者望去一眼；这才缓缓起身，越过自己的父亲，朝着台上走去。
随着他一步步向前，周围的杂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当男人在台上站定，与老者遥遥相对时，四下已再听不到半点私语。
见他站了出来，苍松子面上表情略有缓和，却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剑。“谢大公子，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也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一，九霄观主东鹤真人，是否死于你手？”
“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谢言庭吐出一个字来，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苍松子身体一震，面上浮现出悲伤与痛恨交织的神情，厉声道：“九霄观灭门惨案，可是你做下的！”
谢言庭这次顿了一下，却依旧道：“是。”
暂时压抑住的窃窃私语再次响了起来。九霄观灭门已是两年前的事情，两年间无论有多少人做出质疑，谢言庭却从来不给出半分回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如今看这架势，是担下了这份罪名了？
“你……！！”苍松子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杀害亲师，你简直是禽兽不如！今日在此，我就要替东鹤老友与九霄观的上百冤魂，清理门户！”
“苍松子前辈请慢！！”老者正要提剑出手，斜下里却又从看台中跳上来一个人，恰巧拦在两人中间。
“南海碧波派掌门周映春。”心知纪安澜对这些人一个也不认识，聂飞晴解释道，“碧波派的山门所在似乎与苍松子前辈隐居的小岛很近，两人有些交情也是可能的。不过周映春此人……擅长投机取巧，处世甚是圆滑，此番出手只怕并不是为了苍松子，而是想给谢玄璋留个印象。”
纪安澜抬眼望去，谢玄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听见自己儿子承认了杀害亲师同门的罪行，面上也没显露出任何表情变化。
见到周映春跳上台来，苍松子刹住了脚步，却依旧满面怒容：“周掌门，此事还请你不要插手！东鹤惨死，九泉之下难安，我怎能不为他讨一个公道！”
“九霄派灭门一事震动江湖，在座的诸位自然也想早日揪出真凶，换武林一个清平公道。”周映春劝道，“谢大公子武功人品皆属出众，难免会遭小人嫉恨，受了陷害不得已担下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前辈不妨先冷静下来，听听大公子可是有何隐情？”
“周掌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苍松子还没有表示，一旁沉默着的谢言庭却已经开口。“是晚辈做下的，就一定会承认。既成事实，其余便再没有什么好分辩的。”
在万众瞩目之下，男人伸手握住腰间宝剑，缓缓抽出。
“苍松子前辈执意要代先师清理门户，晚辈自当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_,=开始脑内三位老前辈的可以自动面壁去了……不用隐瞒，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的……
经过叶醒的这么一分析,纪安澜也回过味来了。如果是这么一回事的话,那么现在的谢玄璋肯定内伤仍在,武功大不如前了，对下面人和武林的控制力才逐渐减弱了下去。这样说来，现在岂不是扳倒他的最佳时机？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武林大比……记得聂姑娘说过是类似打擂的那种形式吧,那挑战谢玄璋本人自然也是可以的了？”
叶醒失笑,摇头道：“师父也别太掉以轻心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玄璋再退步,也是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败的。也不是我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不过……单凭你或者我，恐怕依旧是无法在武力上胜过他的。况且，除非当场杀了他,否则不但对形势没有助益，反倒会令他感到更大的威胁，进而先行对我们下杀手。”
“……敢情你说这么多东西，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我们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倒也未必。”相比于纪安澜的挫败，叶醒就显得成竹在胸多了，“既然他有弱点，那么就不难下手。”他眯起眼睛，眸中透出带着野心的、跃跃欲试的光芒，“只要筹码还在我们这边，他就无法对我们动杀心。虽然有些兵行险招，但却绝对值得一试。”
他在这儿说得自信满满，纪安澜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叶醒似乎无意将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讨论下去，只是道：“明日便是武林大比，师父还是尽早休息，养精蓄锐才是，弟子这便回去了。”他向门口的方向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带着几分揶揄地看向纪安澜，“只可惜这归一派准备太过周到，无法再和师父同住，弟子真是引以为憾啊。”
他一提起这一茬，纪安澜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脑子里马上出现了那天两人一起洗澡的情景，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吭吭哧哧地道：“人……人家给你安排好住处你又不满意了，这么想睡地铺不成！”
“若是在师父的房间里，让我打一辈子地铺也心甘。”叶醒突然收敛了轻佻的表情，郑重地回答，一句话就将纪安澜噎在了原地。见他呆住，青年也不再多说，向他一笑：“师父早点歇息吧，弟子退下了。”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房门开启，又被从外面小心地无声关上。纪安澜依旧站在原地，陷入了困扰之中。
叶醒最近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暂且不说和小时候比较了，就算是和在塞外的那阵对比着来看，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违和感还在与日俱增着，并且已经强烈到像他这么迟钝的人都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了的地步。
怎么说呢……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件很心爱的玩具，不想和别人分享，看见别人拿着这件玩具就开始不高兴的感觉。对于纪安澜来说，这种占有欲他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只是有些觉得稀罕——十六岁时的叶醒就已经心眼多得跟蜂窝煤似的了，理智和冷静永远占据思考的第一位，如今长大了之后却出现了这么情绪用事的心理。
至于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就权当是他多想了吧。
.
躺在床上，纪师父本来准备好好回顾一下自己这六年间的育人史，结果躺上床闭上眼不过十个数就睡着了。梦里倒是似是而非地闪过了无数往日的片段，可惜一个个都像是被按了快进键似的，走马灯一般匆匆而过，记不住半分东西。
再睁开眼时已是次日天明，做了一宿的梦，纪安澜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沉。刚穿戴整齐，归一派已命人送来了早餐，并告知武林大比将于午时三刻开始。又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吃过午饭，五人便在院中会合，跟在其他参加者的后面，一同向大比所举行的场地走去。
大比的会场地点定在了归一派的操练场上。一大片空地被清理出来，中心搭上了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专供比武之用。北面是东道主归一派之所在，东西两侧为有请柬在身的贵客们提供了座位，其余江湖散人们便站在南面。两旁自有专门负责引导的帮众，纪安澜亮出请柬后，立刻将五人安排在了东侧最靠近北面的位置上。
客人们还在陆续入场，相识的还要说几句寒暄话客套客套，场面热闹却并不杂乱，显然大家对归一派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纪安澜伸长脖子向北边望去，一眼扫过看到了几个熟人：方衍，谢言书，还有……谢言庭。
日渐增多的流言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除了更加沉稳之外，谢言庭看上去与六年之前并无半分区别。他怀中抱剑，双眼盯着脚边的地面出神，依旧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一路走过来时没少听到关于谢大公子残害师门的议论，恐怕今日这件事是躲不过了。在心里为谢言庭捏了把汗，纪安澜移开目光，看向谢家两兄弟正前方、首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
谢玄璋。
按年纪推算，这位呼风唤雨数十年的武林魁首已是五十有三，然而或许是习武之人不易苍老的缘故，看上去却只像是将逾不惑之人。他穿了一身绣有银纹的黑色锦袍，身材高大而偏瘦，相貌儒雅，从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父子三人共有的特征。
纪安澜看过来时，男人正一手支在扶手上拄着头，听着面前手下的汇报；仿佛是察觉到了被人注视着，谢玄璋突然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纪安澜心中一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了视线，然而对方审视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钉在他身上，直到纪安澜盯着大比的台子都快看出花来了，才终于移了开去。
不好惹……纪安澜在心中默默下了第一个结论。
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绝大部分人已经各就各位，谢玄璋挥挥手示意汇报者退下，站了起来。见他起身，底下的窃窃私语立刻销声匿迹，偌大的一个会场竟如同无人一般安静。
“诸位！”谢玄璋的声音借由内力远远传播开去，低沉，浑厚，带着长期久居上位而产生的威严。“诸位远道而来，令我归一派蓬荜生辉。今日便是十年一遇的武林盛会，谢某虽不才，却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与各位武林同道共襄盛举！”
左一个不才，右一个绵薄，但从他的语气中却根本听不出任何谦虚的成分嘛，纪安澜腹诽道。然而周围众人显然很会捧场，一时间称赞谢掌门虚怀若谷、归一派招待周全的声音纷纷从各处响起，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显然大家在公关上面都很有一套，不论心里怎么想，嘴上肯定是要先夸出朵花来的。
“慢着！！”
谢玄璋刚要再次开口，只听一声高喝突然炸响，南面后方有一人飞身而起，越过前方群众，稳稳落在高台上面。这一手轻功使得轻灵漂亮，若是换个场合定然能换来满堂喝彩，不过现在……敢砸武林盟主本人的场子，众人已经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勇士捏了把汗。
这不速之客年纪在六十上下，须发皆白，穿一身灰蓝色道袍，目光矍铄，仙风道骨。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剑已出鞘。他向谢玄璋与左右一抱拳，扬声道：“南海苍松子，见过谢掌门与诸位同道！”
老者一开口，场下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这苍松子也算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一手七十二路连环剑鲜有敌手，堪称顶级的剑客。只不过早早去了南海岛上隐居，近十几年来已不在江湖上过多走动。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猜到了他是为何而来，顿时不少人已将目光投向了北面的座位上。
谢玄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遥遥抱拳回了一礼，道：“不知苍松子前辈有何指教？”声音中却是听不出喜怒。
“老夫曾起誓有生之年不再踏入中原，然而挚友惨死，凶手逍遥在外，实在令老夫寝食难安！”苍松子字字掷地有声，“趁着今日盛会，希望谢掌门能还武林一个公道，将九霄观灭门的凶手绳之以法！”话说着，他抬起手臂，剑尖直指谢玄璋身后，目标已是昭然若揭，“谢大公子，何妨上台一叙？”
聂飞晴在见到苍松子出现时便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前倾，几乎要站了起来。又听见老者这一番话，她不禁叹了口气：“前辈……你这是何苦！”
“你认识他？”纪安澜问。
“是。”聂飞晴点点头，“苍松子前辈、东鹤真人与家师曾是江湖上某一时期最顶尖的三位剑客，常被人拿来比照，久而久之便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机缘之下终于相见，彼此引为莫逆之交。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家师与另两位前辈分道扬镳，东鹤真人回转云姥山不再出观，苍松子也远走南海，并发誓终生不回中原。七年前我师父病故，两年前东鹤真人身死，当年的三位绝顶高手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教人实在忍不住唏嘘。”
“苍松子前辈性情急躁，最容易意气用事，这么多年了脾气竟是半点未改。谢玄璋不是心胸宽广到被当众拂了面子也能一笑而过之人，前辈此次……怕是不能善了了。”
在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之中，被当众点名的谢言庭似乎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谢言书侧过身去说了句什么，他抬起头来，朝着台上以剑指着自己的老者望去一眼；这才缓缓起身，越过自己的父亲，朝着台上走去。
随着他一步步向前，周围的杂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当男人在台上站定，与老者遥遥相对时，四下已再听不到半点私语。
见他站了出来，苍松子面上表情略有缓和，却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剑。“谢大公子，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也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一，九霄观主东鹤真人，是否死于你手？”
“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谢言庭吐出一个字来，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苍松子身体一震，面上浮现出悲伤与痛恨交织的神情，厉声道：“九霄观灭门惨案，可是你做下的！”
谢言庭这次顿了一下，却依旧道：“是。”
暂时压抑住的窃窃私语再次响了起来。九霄观灭门已是两年前的事情，两年间无论有多少人做出质疑，谢言庭却从来不给出半分回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如今看这架势，是担下了这份罪名了？
“你……！！”苍松子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杀害亲师，你简直是禽兽不如！今日在此，我就要替东鹤老友与九霄观的上百冤魂，清理门户！”
“苍松子前辈请慢！！”老者正要提剑出手，斜下里却又从看台中跳上来一个人，恰巧拦在两人中间。
“南海碧波派掌门周映春。”心知纪安澜对这些人一个也不认识，聂飞晴解释道，“碧波派的山门所在似乎与苍松子前辈隐居的小岛很近，两人有些交情也是可能的。不过周映春此人……擅长投机取巧，处世甚是圆滑，此番出手只怕并不是为了苍松子，而是想给谢玄璋留个印象。”
纪安澜抬眼望去，谢玄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听见自己儿子承认了杀害亲师同门的罪行，面上也没显露出任何表情变化。
见到周映春跳上台来，苍松子刹住了脚步，却依旧满面怒容：“周掌门，此事还请你不要插手！东鹤惨死，九泉之下难安，我怎能不为他讨一个公道！”
“九霄派灭门一事震动江湖，在座的诸位自然也想早日揪出真凶，换武林一个清平公道。”周映春劝道，“谢大公子武功人品皆属出众，难免会遭小人嫉恨，受了陷害不得已担下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前辈不妨先冷静下来，听听大公子可是有何隐情？”
“周掌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苍松子还没有表示，一旁沉默着的谢言庭却已经开口。“是晚辈做下的，就一定会承认。既成事实，其余便再没有什么好分辩的。”
在万众瞩目之下，男人伸手握住腰间宝剑，缓缓抽出。
“苍松子前辈执意要代先师清理门户，晚辈自当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_,=开始脑内三位老前辈的可以自动面壁去了……不用隐瞒，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