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第八章
第八章
“像他这样的人，江湖中可不多见。”踢开脚下的碎石，路然之在叶醒对面坐下，“只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偏偏把你送到了他身边。”
叶醒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褪下肩头衣衫，取出一粒药丸捏碎了，细细敷在自己伤口上面；又从里衣上扯下一条来，咬着布带一端，熟练地单手包扎。路然之又道：“本来都跑远了，你却非要折回去，说是担心纪安澜，我竟然还信了；后来见你插手，也只以为你是救他心切，这才昏头昏脑出了蠢招。现在嘛……哼哼。”他怪腔怪调地笑了两声，“当时我明明能躲过那三枚飞镖，是你自己硬要往上面撞，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你大可去说，他却未必会信。”叶醒复又将衣服穿好，微微扬起下颌看着路然之，嘴角微挑透着几分嘲讽轻蔑，和他在纪安澜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判若两人。
路然之叹气：“也是，他就算嘴上不讲，心中多半也会认为这是我逃避责任的托辞，这样说来倒是我为你背了黑锅……”他说着，话锋突然一转，“那么……试探的结果你可满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路然之盯着他的眼睛，“当时那状况，若是我不动，你们两个之中必有一人受伤。他若救你，便是将你的性命置于他自身之上；他若不救，你为了帮他解围而受伤，以他的性子必然会万分内疚，下次定会毫不犹豫地偏向你。只是流点血便换来纪安澜对你死心塌地，你倒真是做了笔好生意。”
“你与他相识不到一日，倒是很了解他。”叶醒神情依旧平静，嘴边的嘲笑却已经敛去。
“他是一看便懂的人，想摸清并不困难。”路然之啧啧摇头，“倒是你，年纪不大，这份心机却跟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似的，真不乖巧。这也算计那也算计，小心到最后剩下孤家寡人一个。”
“你说什么？”叶醒脸色蓦地一沉。
“嘿，一点就着，这处倒还是小孩脾气。”路然之指着他讥笑道。
“你说我爱算计，你又如何？”叶醒很快冷静了下来，只是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生硬，“若不是因为你，我与他何必会卷入这等事中？你从棚屋起便跟着我们，目的何在？”
路然之听罢脸上并无意外，只是一挑眉：“你果然知道。”
叶醒嗤了一声，并不多言。
“要是较真起来，我才是先在棚屋安顿的那个，你们出现，我才躲了起来。”路然之倒也坦然。
“偷了东西栽赃到他身上，也是那时定下的主意？”叶醒咄咄逼人。
路然之叹气：“我在远处看着，只以为他武功高强，从极火派等人手中脱身并非难事；谁能想到那谢家老二竟然也在这里，更没想到……”没想到纪安澜外硬内软，根本下不去狠手。
叶醒冷笑，刚要开口，神情却是一动，向洞穴深处望去。路然之见他如此，也很快反应过来，凝神谛听；果然听见有脚步声向这边慢慢靠近。两人对视一眼。
纪安澜的身形很快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抱着胳膊直跺脚：“又冷又潮，冻死我了冻死我了。”将熄灭的火折子还给路然之，他看向叶醒：“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多谢师父关心。”叶醒早已切换回了好徒弟模式，乖乖答道。路然之在一旁见了，不禁面部表情抽搐。
纪安澜走过去仔细查看他的伤口，确认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扭头打量路然之：“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路然之顿时更抽搐了：“还成。”赶紧转换话题，“里面怎么样？”
“正要跟你们说呢。”纪安澜说，“这洞深得很，而且越到后面人工开凿的痕迹就越重，我一路走下去，尽头却被一整块大石板给堵住了。那儿还竖着一对石狮子，个头不大，也就半人多高，我没敢乱动，直接回来了。”
他说得含糊，其他两人也听得一头雾水。路然之当机立断，一挥手道：“走，都去看看。”
.
从外面砍了一根长短适中的树枝权当拐杖，纪安澜举着火折子带路，和路然之一前一后将叶醒护在中间，一同向洞穴深处行去。
洞内果然如纪安澜所说一般阴冷潮湿，地上甚至有几处浅浅的水洼。起先道路曲折岩壁嶙峋，狭窄处只能供一人侧身而过，走了一段却是豁然开朗，笔直的一条方形通道向山脉深处延展，两侧甚至能看到几处火把的挂钩，明显是人为的痕迹。三人默不作声闷头走路，不多时便到了尽头，果然是一块厚石板，两座石狮子，在昏暗摇曳的亮光之下透着说不出的诡秘蹊跷。
“甭推了，我试过，没用。”路然之运气去推那石板，纪安澜见状开口。“倒不如研究研究这俩玩意，”他拍了拍身边石狮子的脑袋，“总不能是平白无故杵在这里的。”
“好家伙，还真是严丝合缝。”路然之摸了摸石板边沿，“用火药都未必能炸得开。”他叩了叩一旁的岩壁。
“废话，用炸药这整个山不都塌了？”纪安澜鄙视道。
“师父，火折子借我一用。”叶醒拄着拐杖，单手在石板上细细摸索，突然道。
“发现什么了？”纪安澜和路然之连忙凑了过去。只见叶醒所指之处镌刻着几行符号，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是密语……千寒教的密语。”叶醒说，声音还保持着平静，眼底却有莫名的光芒在跃动，“其中记载的，恐怕便是移开这石门的方法。”
纪安澜催促道：“那你快翻译翻译，上面是怎么写的？”
“‘左侧石狮之右耳左旋，右侧石狮之左耳右旋，两狮掌下石球对调，寻一内功深厚者于边缘处施力，石门乃开’。”叶醒将那句话慢慢读了出来。
“奇怪……我怎么没听说过千寒教内部还有一套密语？”路然之摸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道，“你从哪儿偷听来的？”
叶醒没有回答，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
两人正在在这儿做眼神交锋呢，纪安澜已经开了石狮子上的机关，又跑去吭哧吭哧推门。虽然依旧不甚轻松，但总归不像先前那样纹丝不动；他咬咬牙，将力气全用在手掌上，终于听见了石头摩擦的声音。
“快了快了，快开了！”路然之在后面大呼小叫。
“姓路的你活蹦乱跳的还不来帮忙，倒在旁边当上拉拉队了，老子这手腕可还肿着呢！”纪安澜气得大骂。
“能者多劳嘛，人家说的就是‘寻一内力深厚者’，我这种半瓶子水的怎么好上去滥竽充数。”路然之振振有词，“还有，拉拉队是啥？”
“……”纪安澜被他一噎，憋着的一口气都差点散了，只能闭上嘴乖乖当苦力。石门以中心为轴，顺着他施力的方向缓缓旋转，终于露出了足够一人通过的开口。
“师父，够了。”叶醒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手腕上也敷些药吧，切莫留下病根。”说着将装着药的瓷瓶放进他手中。
还是我家徒弟知道疼人！纪安澜再次感动得泪流满面。路然之在旁边看着，嘴角抽了抽，总算没再说出去什么风凉话来。
三人顺着石门开启的缝隙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石室，面积不大，顶部呈拱形，最高处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室内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外面堵得这么严实，里面却啥也没有，这也不应该啊……诶，这是什么？”纪安澜四处张望着，脚下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弯腰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折了两折，就这么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我读了啊？”他向路然之和叶醒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同意后便清清嗓子念了起来，“雁城吾兄：鹰犬围山，在劫难逃，某已决意殉身，惟愿李兄逃出生天，莫要顺了老贼的心意。晗儿在清平镇，如李兄依约来此，请将其送往烈阳山祝明言处，以某随身玉佩为证。晗儿不识江湖凶险，切莫令其为某报仇，切记，切记！弟崇光绝笔。”
这封信——或者称为遗书更恰当些——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匆写就，透过那凌乱的笔划，纪安澜仿佛都能感受到书写者当时焦灼的心情。无声慨叹了一番，他又将纸张按原样折好，他这才觉察出气氛有些怪异；一扭头，却发现叶醒和路然之的表情都有些怔愣。“……你们两个咋了？”
“你不知道？”路然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什么？”纪安澜一头雾水地反问。
“你可知写这遗书的人是谁？”路然之指向他手中纸张，“他便是这千寒教的教主，昔日以一己之力与谢玄璋相抗十余年，武功天下第一的赵崇光！”
“像他这样的人，江湖中可不多见。”踢开脚下的碎石，路然之在叶醒对面坐下，“只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偏偏把你送到了他身边。”
叶醒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褪下肩头衣衫，取出一粒药丸捏碎了，细细敷在自己伤口上面；又从里衣上扯下一条来，咬着布带一端，熟练地单手包扎。路然之又道：“本来都跑远了，你却非要折回去，说是担心纪安澜，我竟然还信了；后来见你插手，也只以为你是救他心切，这才昏头昏脑出了蠢招。现在嘛……哼哼。”他怪腔怪调地笑了两声，“当时我明明能躲过那三枚飞镖，是你自己硬要往上面撞，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你大可去说，他却未必会信。”叶醒复又将衣服穿好，微微扬起下颌看着路然之，嘴角微挑透着几分嘲讽轻蔑，和他在纪安澜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判若两人。
路然之叹气：“也是，他就算嘴上不讲，心中多半也会认为这是我逃避责任的托辞，这样说来倒是我为你背了黑锅……”他说着，话锋突然一转，“那么……试探的结果你可满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路然之盯着他的眼睛，“当时那状况，若是我不动，你们两个之中必有一人受伤。他若救你，便是将你的性命置于他自身之上；他若不救，你为了帮他解围而受伤，以他的性子必然会万分内疚，下次定会毫不犹豫地偏向你。只是流点血便换来纪安澜对你死心塌地，你倒真是做了笔好生意。”
“你与他相识不到一日，倒是很了解他。”叶醒神情依旧平静，嘴边的嘲笑却已经敛去。
“他是一看便懂的人，想摸清并不困难。”路然之啧啧摇头，“倒是你，年纪不大，这份心机却跟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似的，真不乖巧。这也算计那也算计，小心到最后剩下孤家寡人一个。”
“你说什么？”叶醒脸色蓦地一沉。
“嘿，一点就着，这处倒还是小孩脾气。”路然之指着他讥笑道。
“你说我爱算计，你又如何？”叶醒很快冷静了下来，只是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生硬，“若不是因为你，我与他何必会卷入这等事中？你从棚屋起便跟着我们，目的何在？”
路然之听罢脸上并无意外，只是一挑眉：“你果然知道。”
叶醒嗤了一声，并不多言。
“要是较真起来，我才是先在棚屋安顿的那个，你们出现，我才躲了起来。”路然之倒也坦然。
“偷了东西栽赃到他身上，也是那时定下的主意？”叶醒咄咄逼人。
路然之叹气：“我在远处看着，只以为他武功高强，从极火派等人手中脱身并非难事；谁能想到那谢家老二竟然也在这里，更没想到……”没想到纪安澜外硬内软，根本下不去狠手。
叶醒冷笑，刚要开口，神情却是一动，向洞穴深处望去。路然之见他如此，也很快反应过来，凝神谛听；果然听见有脚步声向这边慢慢靠近。两人对视一眼。
纪安澜的身形很快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抱着胳膊直跺脚：“又冷又潮，冻死我了冻死我了。”将熄灭的火折子还给路然之，他看向叶醒：“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多谢师父关心。”叶醒早已切换回了好徒弟模式，乖乖答道。路然之在一旁见了，不禁面部表情抽搐。
纪安澜走过去仔细查看他的伤口，确认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扭头打量路然之：“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路然之顿时更抽搐了：“还成。”赶紧转换话题，“里面怎么样？”
“正要跟你们说呢。”纪安澜说，“这洞深得很，而且越到后面人工开凿的痕迹就越重，我一路走下去，尽头却被一整块大石板给堵住了。那儿还竖着一对石狮子，个头不大，也就半人多高，我没敢乱动，直接回来了。”
他说得含糊，其他两人也听得一头雾水。路然之当机立断，一挥手道：“走，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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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面砍了一根长短适中的树枝权当拐杖，纪安澜举着火折子带路，和路然之一前一后将叶醒护在中间，一同向洞穴深处行去。
洞内果然如纪安澜所说一般阴冷潮湿，地上甚至有几处浅浅的水洼。起先道路曲折岩壁嶙峋，狭窄处只能供一人侧身而过，走了一段却是豁然开朗，笔直的一条方形通道向山脉深处延展，两侧甚至能看到几处火把的挂钩，明显是人为的痕迹。三人默不作声闷头走路，不多时便到了尽头，果然是一块厚石板，两座石狮子，在昏暗摇曳的亮光之下透着说不出的诡秘蹊跷。
“甭推了，我试过，没用。”路然之运气去推那石板，纪安澜见状开口。“倒不如研究研究这俩玩意，”他拍了拍身边石狮子的脑袋，“总不能是平白无故杵在这里的。”
“好家伙，还真是严丝合缝。”路然之摸了摸石板边沿，“用火药都未必能炸得开。”他叩了叩一旁的岩壁。
“废话，用炸药这整个山不都塌了？”纪安澜鄙视道。
“师父，火折子借我一用。”叶醒拄着拐杖，单手在石板上细细摸索，突然道。
“发现什么了？”纪安澜和路然之连忙凑了过去。只见叶醒所指之处镌刻着几行符号，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是密语……千寒教的密语。”叶醒说，声音还保持着平静，眼底却有莫名的光芒在跃动，“其中记载的，恐怕便是移开这石门的方法。”
纪安澜催促道：“那你快翻译翻译，上面是怎么写的？”
“‘左侧石狮之右耳左旋，右侧石狮之左耳右旋，两狮掌下石球对调，寻一内功深厚者于边缘处施力，石门乃开’。”叶醒将那句话慢慢读了出来。
“奇怪……我怎么没听说过千寒教内部还有一套密语？”路然之摸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道，“你从哪儿偷听来的？”
叶醒没有回答，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
两人正在在这儿做眼神交锋呢，纪安澜已经开了石狮子上的机关，又跑去吭哧吭哧推门。虽然依旧不甚轻松，但总归不像先前那样纹丝不动；他咬咬牙，将力气全用在手掌上，终于听见了石头摩擦的声音。
“快了快了，快开了！”路然之在后面大呼小叫。
“姓路的你活蹦乱跳的还不来帮忙，倒在旁边当上拉拉队了，老子这手腕可还肿着呢！”纪安澜气得大骂。
“能者多劳嘛，人家说的就是‘寻一内力深厚者’，我这种半瓶子水的怎么好上去滥竽充数。”路然之振振有词，“还有，拉拉队是啥？”
“……”纪安澜被他一噎，憋着的一口气都差点散了，只能闭上嘴乖乖当苦力。石门以中心为轴，顺着他施力的方向缓缓旋转，终于露出了足够一人通过的开口。
“师父，够了。”叶醒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手腕上也敷些药吧，切莫留下病根。”说着将装着药的瓷瓶放进他手中。
还是我家徒弟知道疼人！纪安澜再次感动得泪流满面。路然之在旁边看着，嘴角抽了抽，总算没再说出去什么风凉话来。
三人顺着石门开启的缝隙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石室，面积不大，顶部呈拱形，最高处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室内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外面堵得这么严实，里面却啥也没有，这也不应该啊……诶，这是什么？”纪安澜四处张望着，脚下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弯腰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折了两折，就这么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我读了啊？”他向路然之和叶醒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同意后便清清嗓子念了起来，“雁城吾兄：鹰犬围山，在劫难逃，某已决意殉身，惟愿李兄逃出生天，莫要顺了老贼的心意。晗儿在清平镇，如李兄依约来此，请将其送往烈阳山祝明言处，以某随身玉佩为证。晗儿不识江湖凶险，切莫令其为某报仇，切记，切记！弟崇光绝笔。”
这封信——或者称为遗书更恰当些——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匆写就，透过那凌乱的笔划，纪安澜仿佛都能感受到书写者当时焦灼的心情。无声慨叹了一番，他又将纸张按原样折好，他这才觉察出气氛有些怪异；一扭头，却发现叶醒和路然之的表情都有些怔愣。“……你们两个咋了？”
“你不知道？”路然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什么？”纪安澜一头雾水地反问。
“你可知写这遗书的人是谁？”路然之指向他手中纸张，“他便是这千寒教的教主，昔日以一己之力与谢玄璋相抗十余年，武功天下第一的赵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