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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四 调资风波

    早上,安排完五一放假的事,就散了会。

    瑞霖鬼头鬼脑地进来,看看没人,呲牙咧嘴的朝我做了个鬼脸。

    “咋了?捡着钱了?”我边擦桌子边说。

    “对!就是捡着钱了。”她握起拳头,咬牙切齿,抖动着身子:“今天真是高兴死我了!”她嗵地往沙发上一坐,两脚交替踩着地,旋即又站立起来,跳着蹦着,就像是上足了发条的玩具。

    这丫头,今日咋的了?这些天可一直都是嘴噘脸吊的。

    疯劲过去后,她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举在手里。我说:“还真是捡到钱了。”“比捡到钱还要高兴一百倍!”“哦?”“哼哼!姓罗的,终于让我报仇了,报仇了!”她绘声绘色地说,“昨日早上,我掏钥匙开门,一推,门开着哩。我吓了一跳,以为昨晚忘关了。抬头一看,罗君亚一个人爬在桌子上对着账本扑腾扑腾摁着计算器。你没见那脸色,就跟急疯了。我以为单位又出啥事了。等她打完了,我把票据拿出来给她。她说后晌再说。我说昨下午税务局人都来了,今早要是再不交就要罚滞纳金。她接过票据一打,钱给我一清,抱上账本和单据就失急慌张地走咧。我把抽屉锁上,正准备出去,一看,桌上遗了一张单据,是吕经理请劳人局吃饭的,二百八十块。当时也没人,我赶紧往抽屉一放。你是不晓得,当时这两腿咋都迈不开,心突突直跳。刚坐下,就听吕经理喊瑞霖瑞霖,把我没吓死。我到他办公室,才知道罗君亚现金帐对不上了,说是差了将近两万。我这才知道罗君亚有多笨了。你是没见,那帐记得能粘死。她吓得给吕经理说,她再也不管帐了,叫我管上。我一回来就把二百八十块往出一取。”瑞霖把钱往我面前一放,“给,你给老姜去。”“你给去。这是你的功劳。”“不行,你得去。你去了你也就是同伙了。”“我是主谋,行了吧。”我出去站在楼梯叫人把老姜叫来。

    老姜来了,我把钱给了他:“这是瑞霖帮你追回来的。差了二十。”老姜不信:“我咋能要娃的钱。”瑞霖说:“姜师,这不是我的钱。真的是你的。”老姜说啥都不接。我就说:“赶紧装上吧,甭叫人看见了。”“这钱真的不能拿。”瑞霖把钱往他口袋一塞,把他掀到门口:“啥话都别说了,赶紧上你的班去。”把老姜硬掀走了。

    她又问我:“看你没精打采的,老家是不是出啥事了?最近你老往家跑。”我说:“闲事。”“老是闲事闲事,到底啥事么?一点都不慨然。”“院子的事。打官司哩。”“和谁打官司?邻家?”“土地局。”“赢了输了?”“一审输了,已经上诉了。”

    我把事儿简单地给她说了一遍。瑞霖听了说:“给人家好好说说不行么?打啥官司呀。”

    徐汶拿着公文袋推门进来,看了眼瑞霖,把袋子往我跟前一放:“这是增资表,劳人局批了。”我抽出来翻了翻,又塞了回去:“那就照着造吧。”徐汶不说话。我把袋子往前推了推:“给。”徐汶还是不吭不哈。瑞霖就问他:“是不是有啥话怕我听到?那我走了。”徐汶并没拦她。瑞霖反问他:“是不是吕经理挡着不叫发?”徐汶问:“你咋知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余书记给你说的?”“你少问。”我问徐汶:“吕经理不叫发?”徐汶说:“吕经理说没钱。”“没钱?咋能没钱?帐在那放着哩,咋能没钱?”“我昨早上把东西取回来就叫他看了。吕经理说先放那儿,以后再说。我就问,这个月是不是通知财务上按新工资造?吕经理说哪来钱么,还按老工资造。我后来就去找余书记。余书记也气得,说等你来了再说。”我站起来:“我找吕经理去。”徐汶说:“吕经理出去了。”我拿起电话,瑞琳说:“这事咋能电话里说。明天就放假了,你还是收假来了再说。”

    徐汶一走,瑞霖这才说:“我都忘给你说了,昨天我看那些单据,光处理工商局掺煤灰那事,就花了九千将近一万。你们上次去山西也花了七千。”“胡说!咋能这么多?”“咋胡说了?票据我都齐齐打了一遍。这里吃饭那里吃饭,这票那票,就这么厚一沓。他一月的费用顶祈经理一年。”瑞霖叮咛我说,“我给你说的你可别说出去。吕经理安顿我叫我以后谁都别说。听那话的意思也包括你。”

    瑞霖问我五一准备去哪里玩?我说就在家。“要不咱们到仙女峪玩吧,把嫂子叫上,孩子领上。里面水可美了。”我心不在焉地说:“到时再说吧。”“小孟休假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出去一看,吕经理果然没在。外面来了个收破烂的,余书记在办公室收拾着旧报纸。我就问咋不让发新工资?余书记说:“拿毬发哩!挣点钱都不够他花,拿啥发!”“上次工商局就花了九千?!不是只给了三千?”“哼!劳人局组织部转干花的那些钱从哪出?听说下个月提干就办对了。”“提干?往哪提?”“商务局副局长。”“副,副局长?真的假的?”“你看这怂哪一天在公司呆过?天天跑哩。”余书记没好气地说,“提了也好。提了就走了,也不祸害了。”

    “照冬,照冬。”秀茹嫂子在楼下喊我,一见我,“看你门关着,我还以为你走咧。”她跑上来,到办公室叫我把门关上。我把门掩上。她过去关死,还拉了拉,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说啥哩,五月二号,后日,咱伟娃订婚哩。”“喜事么。后日?咋不搁到五一。”“这是叫人专门看下的日子。现在有个啥事哩?咱公司得出了领导,就跟家长一样。你占才哥前个晚上寻吕经理去了,吕经理说他得陪上面领导出去旅游去,来不了,说是叫你代替。”“叫我?我弄不了这事,我也没弄过。”“也没啥,就是陪女方家长吃个饭。”“嫂子,我真的不行。我也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程,跟人家说啥呀?不行不行。”“你听嫂子说,订婚又不是结婚,不用多说啥。主要是叫人家一看,单位领导都亲自来了,说明对咱娃重视。”“嫂子,你饶了我。我给你找个人,余书记。年龄也大,跟人家也能说上话。”“胡说啥哩!”她竟恼了,“这号事人家都有讲究哩。都找命旺的。”“命旺的?啥是命旺?”“起码得生男娃。余书记两个女子,吕经理两个小子,吕经理就比他命旺。”“呵呵呵。都啥年代了,还迷信。”“你甭笑,不信你回去问你大你妈去,都讲究这哩……”看来我是推脱不掉了,于是就建议,“我和余书记都去,儿女双全,这不更好?”“不要!就你一个。那一年你占才哥入个党他反里正里的……”

    秀茹嫂子走后,我给文斌打电话问吕经理提干的事。文斌说有。还说:“提了后可能还兼煤炭公司经理。因为局里暂且没法安排。”“定了?”“定也没定,丁局长这样说过。你问这做啥?”“我刚听别人说的。”“你别再死呆板了,以后有空也多往局里跑跑,跟领导坐坐……”

    心里烦闷,在办公室坐不住,到院子里走走。可不管到哪儿,职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啥时发新工资?

    三个小孩在墙跟底下玩。女孩团着小土堆,然后采来苦蕖菜的小黄花插在上面;男孩用塑料袋接了水浇在上面。看我来了,他们用防备的眼神瞅着我。有个小女孩还站到我和那花的中间。我吓唬她:“让我瞧瞧,要不就扣你妈妈的工资。”男孩就说:“他是经理。”那女孩嘟着嘴往旁边挪了挪。我拔了个香茅的穗子插在花朵的旁边。那女孩指着那穗子说:“那不是花,是草。”“草咋啦?”“草不是花。”“为啥只栽花不栽草?”“花好看。”“那叔叔问你,你知不知道啥花最好看?”另一个女孩抢着说:“牡丹。”这个女孩纠正说:“不是!郁金香最好看。”“你还知道郁金香,你见过吗?”“见过。”“在哪见的?”“在西安植物园。”“西安植物园你也去过?啥时去的?”“去年五一。”“谁领你去的?”“我姑姑。”“你姑姑在西安?”“嗯。”“在西安干啥?”“在西安上班。”“你今年再去不去?”“不知道。”“回去给你爸你妈说,明天就去,去时把叔叔也领上。叔叔没去过植物园,也想看看郁金香。”那女孩不说话了。“现在回去就给你爸你妈说去,叔叔也要去西安。”女孩一动不动。“怎么啦?”“去植物园要买门票。”“那你的门票谁买的?”“我姑姑。”“我的也让她买。”小女孩低下头不说话了。我继续吓唬她:“要是不买,以后就不给你妈妈发工资了。”小姑娘双眉紧蹙,嘴绷一线,脑袋越发低了。我本还想逗她几句,巴哒,泪珠儿夺眶而出。我连忙回话:“好了好了,叔叔逗你玩呢。叔叔不去了,也不要你姑姑买票……”

    彩琳和孩子睡到十点才起来。我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外面难得的好天气,没有一丝儿风,太阳晶亮晶亮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拨拉着芮锐的眼睫毛,他痒了,揉了几揉才睁开眼睛,张圆了嘴巴打了个哈欠。彩琳把他抱在身上。

    吃了饭,我说天气这么好,领上娃出去转转吧。彩琳说,去麋苑,麋苑有热闹。彩琳要坐公交,我说走去吧。“走去都完了。”“热闹有啥看的。咱从地里的小路走,油菜花也开了,叫娃也看看。”

    一进村子,桐树花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我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因为巷里有狗,出了村,彩琳才撒开芮锐的手。

    彩琳指着那无边的金亮问芮锐:“看,美不美?”芮锐伸手就捋了一把,瞧了眼,扔掉,手上沾的花瓣花粉都抹在了衣服上。彩琳打了下他的手心:“刚穿的新衣服又弄脏了,跟你爸一样不讲卫生。”

    我和彩琳在前面走,芮锐一个在后面。彩琳不时回过头催催他。我正沉浸着,就听彩琳一声大叫:“不敢!”她跑过去,“好我的傻儿子,那是蜜蜂,屁股上有哩,蜇人可疼了。看,可以抓那个,那是蝴蝶。”

    我坐在路边的地畔子上,一边环望着四周,一边听彩琳给儿子教导着自然知识。她想抓只实物讲解,可那些蝴蝶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总是等她到了跟前才展翅飞走,洋洋得意地在她的头顶上盘旋几圈,又挑衅似地在不远处落下。

    蜜蜂大概仗着自己有武器,即便近在咫尺,也无动于衷,旁若无人地吸食着花蜜。这样一来,彩琳就可以把她的学生拉到跟前,指着屁股后面那根翕动不已的尖尖的利刺,哄他说那屁股里面都是多么多么厉害的毒液,一叮上会起多大多大的包,多么多么地疼。为了检验自己的教学成果,她拽着孩子的手朝那些屁股上凑去,孩子果然缩手不前。

    我第一次抓蜜蜂是在巷头涝池旁的小水沟边。那些大孩子把蜜蜂抓住,屁股一拽,挤里面的蜜吃。我也学着他们先拿树枝把它们打懵,然后再抓,可刚抓起就被蜇了,刺都留手上了。我不知道蜜蜂是拿屁股蛰人的,还以为用嘴呢。再说,嘴跟前那么多腿挠来挠去,屁股光溜溜的啥都没有,就捉了屁股。疼了一会儿就过去了。我又抓了一只,挤出那绿豆大小的糖包,放到嘴里咬破,果然蜜的味道和糖就是不一样。

    我来了兴致,问芮锐想不想吃蜂蜜。彩琳听说过我的“手艺”,一推我:“我娃才不吃哩,脏死了。”

    我用打碗碗花做成花环,彩琳不戴,便戴在芮锐的头上。

    迎面过来了一家三口,一个小女孩,和锐锐一般大小,拿着一个氢气球,正跑着,一看见我们,掉头就走,过去紧紧倚着她母亲。锐锐仰起脸瞅着空中飘动的气球。那女孩一脸的戒备,手把绳子攥得更紧了。锐锐拉起彩琳的手,可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人家手里的东西。母女俩一到跟前,彩琳便蹲下身子,逗那女孩说:“把你的空气球叫我们锐锐玩下好吗?”那母亲停住脚步,说女儿:“囡囡,叫小朋友玩下好吗?”彩琳把锐锐头上的花环拿下来,进一步“引诱”:“‘囡囡’!这名字真漂亮,人更漂亮,带上这个越发漂亮。咱们换一下好吗?”小女孩根本不为所动。身子朝后倾着,辫稍差点挨地上了,可力气地拽着她母亲。她母亲只好朝我们摆摆手。

    一走远,小女孩就撒开母亲的手,在前面又跳着蹦着。“到街上咱也买一个。”看锐锐不高兴,彩琳就说,“来,叫你爸给我娃讲个笑话。”我拉起锐锐另只手,问他:“斑马还记不记得?去年在西安动物园,宇宇他爸爸妈妈领你和宇宇看的。身上满是斑纹的?”锐锐说:“和长颈鹿挨着的那个。”“对对。那熊猫呢?”锐锐拿指头往眼睛上画了个圈。彩琳高兴得:“对对对。”我继续说:“斑马和熊猫呢,以前从来都没见过面。有一天,它俩头一次碰到了一起。熊猫就上前惊讶地问斑马说:‘你这是让谁打的,缠了一身的绷带?”斑马一听,心想,什么眼神。就不高兴地指着熊猫说:‘把你的眼镜摘了,看清楚了再说!”锐锐说:“它俩都看错了。”“都不如我锐锐。”彩琳说,“再讲一个。”我接下来说:“有一个小孩问他爷爷:‘爷爷,你咋长胡子,我奶奶为啥不长胡子?’爷爷回答不上来。奶奶就说老头:‘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把孩子拉到跟前说:‘这是怕娃娃们叫岔了。长胡子的呢,就是爷爷,没长胡子的就是奶奶。’”彩琳噗地笑了。锐锐瞅见了只大蝴蝶,跑去追了,彩琳要跟上去,我把她拉住:“叫他自个玩会儿去。”我坐了下来,叫她坐旁边,她不坐,站在树下,嫌地上脏。那个小女孩连同她的气球已经看不见了。

    过来个中年人,拿着个小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十五贯》里的唱段。过去后,彩琳问我那是不是马友仙唱的。我说你可以呀,有进步。彩琳并不爱听戏:“啥么。爸最爱听那一段了。”我问她唱的是啥?彩琳说:“好像是《窦娥冤》。”孩子跑远了,彩琳撵他去了。

    我拿起截小树枝,想了想,就在地上写道;

    桃李刚开罢

    又是

    满地黄花

    村里村外处处香

    游人脚步缓

    蜜蜂采花忙

    织女虽能织天锦

    村姑却能绣香霞

    难怪仙子

    总想往凡家

    第二天一早瑞霖打来电话说去仙女峪。我说了秀茹嫂子的事,瑞霖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了。

    收假那天,我到办公室把那首诗用毛笔写到纸上,并给它起了个名字:乡村三月,然后贴在办公室的墙上。

    快八点了,门外和往常一样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可没像往常那样推门进来。

    罗君亚一袭旗袍,惹得男男女女的目光不住地往她身上瞟。

    点完名,吕经理问余书记和我有没有要说的,我俩都摇了摇头,他便宣布上班。他起来走了,我跟在他身后。他问我五一去了哪儿,我说没去哪儿。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跐跐慢慢说去了趟青岛、海边。上了二楼,见我还跟着,就问我有事?我点了下头。“啥事?”“到办公室里再说。”他拐回来:“到你房子吧,我里面没打扫。”

    他往沙发一靠:“啥事?”我把门掩上:“涨工资的事,徐汶说劳人局批了。”他一指房门:“你把门关上。”我过去把门关上。他压低声音说,“那天你没在,我跟老余也说了。咱单位这情况你也知道,我上手出了这么多事。工商局寻麻达,房漏,山西连接关系,花了不少钱。要是真的按新工资执行,咱这日常业务就转不开了,连局里经费都没办法交了。我都问了,咱系统都没执行。我也到局里去了,局里说各单位量力而行,没钱总不能抢银行去。”“吕经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咱单位这么多人,有几个真正出力的?还有那些内退的,你说给涨不涨?我最后想了,凡真正踏实下苦的,比如你,还有几个中层,瑞霖,我绝不能叫吃亏。以后每月你几个弄上些票据啥的一报,保证叫你的拿的比涨的工资还要多。你管业务,经常出差,多填些。”他说着站起来要走。“吕经理,你先坐。”“还有啥事?”“这回职工都知道要涨工资。放假前一天,你没在,我不管走到哪儿谁见了第一句都是:‘劳人局都批了,咱啥时发呀?’你说你变相给中层一补,总有不透风的墙,叫职工知道了就是不得了的事。我也把大帐算了,一个月也就涨一万多块,工资还是够发的。至于管理费用紧张,咱再想办法,不行我再去趟山西,叫多给些煤……”他一连说了七八个不字:“这几个月你看没看,哪一个月够花?有钱我还能不发?谁有粉不想往脸上搽?”“吕经理,要是叫职工知道不涨工资了,立马就是事。”“毬道是,我看他谁敢闹?谁闹立马给我滚蛋!本来人就多得没办法开销。”他一把拉开门,朝楼下喊,“徐汶,徐汶,你上来。”一见徐汶,他上去就是一句:“你觉得你还能干不?在底下胡说啥哩?不想干你言传,马上卷铺盖走人。”我没料到吕经理会发这么大脾气,就叫徐汶回办公室去。徐汶梗着脖子不走,我硬把他掀了出去。“这管徐汶啥事?办公室天天填表,这个过来那个过去的,谁不知道?”他打断我:“芮经理,老哥今天给你交个底。我确实没钱涨。谁再问你,你就给好好解释解释,不想解释就叫他找我。就是这事,谁能干就干,不干拉倒。都不干了我雇民工,下岗职工多的是。”“吕经理,气话归气话,大帐在那儿明摆着,谁都能算来。”“我给你明说了,你也可能听说了。我在这儿大概也干不了几天了。我一走,这事就是你的。”我明知故问:“你要走?上哪儿?是不是要高升了?”“啥高升么。”“你走前工资一涨,职工不都念你的好?”“你这人,咋听不清话?好了,我一会儿还要到局里开会,我不想叫你为难,谁有事你就叫直接找我。”

    吕经理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那儿正生着闷气,余书记推门进来:“那怂弄啥去了?”“谁么?”“吕。我刚从窗子看见和那女的一搭坐出租走了。”“说是局里开会。”“是不是不行?”“我咋也想不通,有文件都不执行。”“执行?执行了他拿啥花?他转干跑官还不都是用的公家钱?”余书记愤愤地说,“这怂是老鼠托生的,到哪儿都是掏沟打洞。我的为啥放着本分不拿,天天报账看你的脸!?”“不行咱在会上说说。再不行就开职工会。”“不顶事。再是谁召集哩?你还是我?我敢说,咱俩要是白天召集,等不到黑了调令就来了。”“免就免,局里只要不怕公司关门,职工没饭吃,随他便!”余书记脱掉鞋子,搬着脚趾说,“现在是这,叫职工寻他去。职工也知道单位是一把手说了算。咱再说不顶用。”

    来了个人找余书记要煤,余书记领着去煤场了。我到会计上叫瑞霖给我把这几个月的财务报表拿来。瑞霖抱了帐本进来,问我要报表做啥。我着气地说:“看挣的钱到底够不够涨工资?”瑞霖依旧抱着账本,瞅了会儿我刚贴上去的那首诗,说:“发不发也没人怨你。”“该发的你就给大家发。这是大家的公司,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关键是他不听你的,你说还不是白说。”“我发觉这怂光嘴上说的好听。快半年了给大家发了个啥?一双手套还是一双袜子?唉,我心想说把工资一涨,他也就不胡花了。”“照冬,你知道你给我最大的感觉是啥,你知不知道?”“啥么?”“我发现你一点都不实际,老是照自己脑子里想的去做,自以为是,把人都想得应该咋样咋样,而且还听不进不同的意见,叫人家都要按你的去做。我说的对不对?”“我咋能是叫人家按我的去做?我就那么专制?我觉得应该按理。涨工资是不是文件规定?是不是应该执行?”“再是,你还是个死犟犟,爱钻牛角尖,谁都说不下。”“瑞霖,你是不是嫌没去仙女峪,故意说这话哩。”“我才没那么小气!反正听不听在你。人都知道吕经理要走了,你得罪他就是得罪局里,得罪丁局长。你本事大,要闹你就闹去!”说完,转身走了。

    涨工资的事不了了之,也没职工去找吕经理,可他们在下面骂的话非常难听。从那天起,我很少再到煤场去转了。星期天和家人去麋苑,去盘桓观玩,就是渴得买矿泉水,也不去煤场。

    六月初,吕经理的副局长批下来了。局里把任命书宣读完后,又宣布,继续兼任公司经理。

    中华之事 ,在于民弱。体弱百病至,民弱百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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