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 博弈
一项大型设备——液压随动控制系统的全面拆修任务，终于被邱辉林从多家公司的竞标中夺到手。这项任务利润丰厚，但风险不小，产品涉及技术领域宽，修理难度大，客户要求交付日期紧促，超期罚金或索赔金额大。因着这个，一些实力不济的公司知难而退。竞标会上，邱辉林踌躇一阵后问身边的蒋世鹏：
“怎么样，干不干？”
“我看这活，”蒋世鹏显得犹豫，“硬得很，凭我们自个怕是啃不动那东西，弄不好罚金或索赔就够我们呛的，风险大呢。”
邱辉林心里跃跃欲试，为了这项任务，他这个月没少使劲，今天到关节眼上，他舍不下面前的肥肉被别人抢走。风险，他知道有，可丰厚的利益让他欲罢不能。“弄成了，光这一项就有三万多票子进账呢。”他心里这么想着，他是个敢大处落墨的人。
“不能那样消极，这可是桩大买卖。这么大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不是常说机遇么，机遇来了，就下狠劲抓住它。”
“肥肉是大，可里面尖刺骨头多的是。我注意了——”蒋世鹏扶了扶他的琥珀色镜框，“要硬着头皮去啃里头那骨头，啃不动还不掉下牙来。”他虽然微笑，却夹着不以为然。
邱辉林怫然作色，“我没你那么悲观。这么吧，我去给客户正式表态签约，成不成由他们挑定。”邱辉林的眼光像两柄剑直对蒋世鹏。蒋世鹏依然微笑，轻声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结果。”
结果出来了，邱辉林的“睿智公司”中标。
招标会散场后，姚希哲和李鸣惠走得晚些，李鸣惠望着姚希哲说：
“没料到邱辉林这小子会中标，我不明白客户是看中他什么了。”
“我看只一个解释，邱辉林不定是跟客户方什么人有默契，许了什么愿。像他那样鬼蜮的人，不会没这可能。”
两人走出楼门，上车后李鸣惠说：
“他邱辉林就不掂量掂量自己那金刚钻，揽得起揽不起这瓷器活儿。”
“等着看戏吧，兴许他会有办法。”
“就凭他那设备，人员水平，能对付得了这么复杂的庞然大物？到时候说不准找上门来求我们合作呢。”
“合作？”根本不信任邱辉林的姚希哲淡然摇摇头，“今天的投标，如果我们中了，虽然也担风险，倒未必那么大。可要跟邱辉林合作，那险就大了，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竞标会上，《信达公司》的杨文军经理和李振国副经理也在场。看完设备后，李振国问：
“要不要拿过来？”
“你看呢？”
“先不出手，等看他们谁先上。”
“不是先不出手，而是不去出手，只等看最后哪家中标。这么复杂的重大设备，即便我们中标，面对那么紧的交付日期，风险也是不小。你看看，这里哪家公司有我们的实力？我们不动作，让他们谁去上，让他去担风险。等到他啃不动的时候要么求助我们合作，要么挨罚，只要找我们合作，我们可以接过来，取其中酬劳但不担风险。”杨文军说完看着李振国，“你说呢？”，
“谁直接承包谁担风险，对，就这么吧。”
“当然，求助不一定会求到我们头上，那就随他去。”
邱辉林和蒋世鹏回到公司，蒋世鹏把合同文本细细看过一遍后就拿着设备技术说明书读了整整一个下午。次日上午，和邱辉林，陈慧珠在经理室一起商议。
“咱们按着各项内容，把任务分解给个人，从每个工作室挑精干的人限时完成。”邱辉林说着自己的打算。
蒋世鹏一手拿笔，在记事本上标完他事先列出的内容，不紧不慢地说：
“拖动电机方面，可以让孟静怡包下来，为了赶时间，她手上的活先放下往后靠。机械部分得调任师傅和周师傅出来，加上我一共三个人。电子部分有冯工，问题不大。”说完他望着邱辉林和陈慧珠。
“难解决的问题是什么？”陈慧珠盯着问。
“最难而且工作量大的是液压部分。”蒋世鹏回道。
邱辉林皱着眉问，“液压部分工作量有多大，占整个的多少，能有个大体估计么？”
“至少六成。除工作量大以外，主要是在技术难度上。液压室那里就凭邱霖在那里，怎么成？”
三人一时无话，陈慧珠此刻心想，“就他邱霖那两下子，平时普通的修理都不咋的，现在碰上硬骨头还不打他个原形出来，让他显形也好。”她忽然又想起蒋世鹏说过的“能者诚者上”这句话，觉得邱霖既无能，又无诚，丈夫偏是养着这号人在公司。她心里嗔怨丈夫，同时不觉倾向了蒋世鹏，她问蒋世鹏，“邱霖不行，你想想别的法子有么？”
蒋世鹏默然，他是等邱辉林的主意，心想“是你不听谏言，执意要吃这肥肉。”
“给林工打电话请他过来，马上打！”邱辉林忽然大声说。
“这我想过，没用。林工来得了来不了得看研究所那边能不能抽身，即便是能来，咱这里的修理调试设备也派不上用处，没合适的设备，林工是难为无炊之米的。”
“你怎么就咬定我们的设备派不上用处？”邱辉林脸色沉然，一旁的陈慧珠觉出味道不对，她的目光静静地在邱辉林和蒋世鹏两人脸上来回。
蒋世鹏习惯地扶了扶镜框说：
“我们液压室的设备，搞搞简单修理可以。这一点林工早说过。昨天我从这次产品的技术资料里知道，它需要的检修测试设备是专用的配套产品，而且有指定名称。”
“这么说，难道这次投标是我错了？”邱辉林像在自语，一缕冷意在他心上游过。
“别家公司谁有这设备，咱们是不是找别家合着干？”陈慧珠插进一句，她看看蒋世鹏，“你知道不？”
“也只好这样了，”蒋世鹏回应陈慧珠，“在液压技术上，附近比我们强的公司就只两家，杨文军或是姚希哲。”
听了这两个名字，邱辉林心里一个格楞，但除了这两家，他想不出别家谁还有这实力。事到如今，他对蒋世鹏说：
“要么这样，把液压部分转包给他们中一家，这事你去跟他们谈，”他又一想，看着蒋世鹏，“至于费用，我们从客户付费里划出百分之四十给他。”
“嗯，”蒋世鹏面显难色，“对方接过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大头，却拿付费里的小头，我去怕谈不拢的。”
像配合蒋世鹏似的，陈慧珠半嗔地轻轻朝邱辉林说：
“你真黑。”
邱辉林狞利地盯着蒋世鹏，提起嗓子说：
“你先拿这个数给他嘛，等看他怎么说。看来在这上头还少不了几个来回，好了就这么办。”说着将手一摆，中止了谈话。
蒋世鹏本想说“这事还是你去跟对方经理谈合适。”但想到邱辉林跟那两家经理是明着的对头，他不想对邱辉林有“将军”的意思，又见他挥手不愿再谈，便止住了话头，简单应了句“我回头去他们那里试探一下。”便回了自己屋里。
第二天，蒋世鹏找了静怡，将产品中电机拖动部分的任务归了她。同时被找的还有其他几位工程师和老师傅。这些人从白天到晚上挑灯夜战到晚十点才歇手，进度比较迟缓。周五下班前，邱辉林给这几人吩咐说双休日两天加班。静怡听后一怔，周末两天是她约好要去为儿子寻找工作的，但她没作声。邱辉林人去后，周师傅对蒋世鹏说：
“副经理，双休日是法定休息日，加班得看人愿不愿，谁个家里没点事。”话音了处，任师傅接了过去：
“这就巧了，前些日子见报的消息，记得大概是国家劳动部的规定，任何用人单位，不得强要职工在休息日或假日加班加点。要加班得多付工酬，副经理你知道不？”
“听说过。”蒋世鹏边用肥皂洗手上油泥，微笑回应。
“回头我找报纸拿给你看，你们头们总该按政策办事吧。”
静怡过来对蒋世鹏说：
“副经理，明后天我已经约好要去办自己的事。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帮着干机械传动部分的活。分配给我的电机拖动部分，横竖得等机械部分差不多快完以后才能拆修。”
“你去办你的事吧，下周回来再干，不碍事的。”蒋世鹏说完，转朝身边两位师傅，“你们说的加班规定，我看咱们明后两天还是来这里，别让手上的急活冷着。政策上的事，我回头问问邱经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要跟邱辉林说这事可不是容易说通的。
头天蒋世鹏是去了《汇力公司》的，他刚由女秘引到接待室坐下，里面经理室的姚希哲和李鸣惠听见，出来见是他，两人热情地拉他进经理室，三人一起在长沙发上坐下，他两边是姚希哲和李鸣惠。交谈中蒋世鹏给对方说明了来意，希望看在旧日合作之谊接手产品中液压部分的拆修任务，又把复印好的技术说明书给了对方。姚希哲接过说明书，扫了两眼说：
“我说世鹏，看在你的份上，说什么我也不能推。说句实话，今天要换是邱辉林来，情况就两说了。行，这活我接。”
李鸣惠插进说：“我们跟世鹏你打交道没有不痛快的。你是什么人我们清楚，心里踏实。”
“至于收费，咱两家事先也得有个议定的。”姚希哲说着，拿起桌上的烟匣，慢慢取出一支来。
蒋世鹏回道：
“两家在客户付费上的分成，我想——”突然，姚希哲打断了蒋世鹏，他将还没来得及点的香烟放下，朝蒋世鹏摆手，“世鹏你不要往下说，我的意思不是今天议定。我知道今天你即使说了也是邱辉林他的意思。既然是这样，还是让邱辉林自己来一趟，怎么样？”
李鸣惠插说：“那天招标会上，客户悬出的付费数额，凡去了的人都明白，不是个小数。这笔钱在邱辉林心里怎么想的，打算跟我们怎么分割，还是让他自己来当面讲清。世鹏你别让他把你推在前面，他自己猫在后头。”
蒋世鹏听后心想也是，他原本就不愿依着邱辉林的意思来刮姚希哲的油，觉得那不该是自己的作派。现在对方这么一说，他正好落得顺水推舟，把分成的事交给邱辉林自己打理。
回公司后，蒋世鹏告诉了邱辉林，说关系已经接通，付费的事，对方非要经理对经理，要邱辉林自己去跟姚希哲当面议定。
“你就没跟他提四六开的事？”邱辉林问。
“我还没出口就让姚希哲给挡住了，说要‘经理对经理’，看来他是非你不谈。”
周一这天，邱辉林驱车来到《汇力公司》，他来这里是实出无奈，当年的伙伴，如今的对手，一向刚愎自用的邱辉林若非不得已，决然不会来这里造访。在姚希哲和李鸣惠方面，这次是拿住了邱辉林的软肋。也许是还记着邱辉林跋扈的往事，姚希哲和李鸣惠这次在心理上多少带些慢客。
第一次来《汇力公司》，邱辉林门路不熟，在传达室问过后便自个去了二楼。途经一楼几个工作间时，看见里面宽敞洁净，设备气派。上到了二楼，经过标有“秘书室”的门口时，里面一位长身玉立的女子礼貌地上来迎问：“您找谁？”
“姚经理。”答这话时，邱辉林心里一动，眼前这位女士的仪容举止显然在自家徐秘书以上。于是未见其主先矮人一头的感觉便兜了上来。
“哦，请这边走。”女士说着，娴熟礼仪地领邱辉林来到相隔两个房间的接待室。从接待室门口，他瞥见里首套间经理室里的姚希哲斜靠在一张长沙发里翻看表册，旁边沙发里的李鸣惠正在给他说着什么。听见外面两人脚步，姚希哲抬头一看，见是邱辉林来了。
“哦！小邱来了。”说着把手里表册交给李鸣惠，从沙发上起来直往外间的接待室走，“来来，咱坐下一起聊聊，好几年没坐在一起说叨了呢，有三年了吧，哈哈——”
听姚希哲称自己“小邱”，邱辉林不禁心里搓火，姚希哲那揶揄的语气到了邱辉林耳里，总觉夹有乐祸的味道，好像是“加上你犯罪坐牢，有三年了吧”的意思，虽然前面七个字没吐出来。
邱辉林觉着心里窘噎，他干笑了笑，马上有味地回了一句：
“你看我不来了么。”
女秘给邱辉林送上茶水，转身飘然离开，刚到门口，后面姚希哲说声“小林，有传真马上送我。”女秘应了声“嗳”转身出门。姚希哲从面前茶几上拿过烟匣，取出一支插进嘴里，将烟匣放回茶几，朝邱辉林面前一推，说声“请。”便回身靠在沙发上，架起左腿，打火点燃香烟，眼睛看着邱辉林不说话，那目光怪怪的，仿佛说“小邱来此何干呐？”
一旁的李鸣惠同样取过一支烟点燃抽上，也不说话，有意等邱辉林开口。
十几秒过去了，邱辉林有些不自然，顺手端起几上茶杯喝了口放下。见对方还在等他。他耐不住，于是也从烟匣里取出一支打火点燃，抽了口说：
“世鹏来谈的事，回去给我说了，看来咱两家还是有缘再合作。”
“天下事分分合合，都属常情。”李鸣惠不冷不热不沾本题地接过一句，意思还是等邱辉林的下文。邱辉林心里急切，挨不住对方这么虚词应付，便直接说：
“这套大型设备，复杂着呢，放是谁家都会吃力——”这时，邱辉林见姚希哲把香烟从嘴里拔下，以为他要说话，便将自己的话收住，却见姚希哲微微摇了下头，伸手将烟灰弹进烟缸，又将香烟插进嘴里。邱辉林于是继续下去：
“世鹏给我说，你这里愿意合干，这是好事。我的意思是事不宜迟，下午我就派车把其中的液压综合控制系统部分送过来，咱两家各展所长——”不料在这里，他的话被姚希哲打断了。
“哦，除液压技术外，我这里就没所长了？”这冷不丁一句，邱辉林不知怎么回应，他觉得窘了，他是带着求人的目的来的，为自身利害计，急溜中对刚才说的话做了修正：
“不——是。我是说液压技术不是我那边的所长。”
“还有么？你还没说完。”姚希哲说。
“希望两家的修理赶在下月中旬脱手，留下几天做组装调试。事成后两家合理分成。”说完，邱辉林静静地留意姚希哲的反应。
“嗯——”姚希哲拖了这一声，慢声接下去，“闻弦音而知雅意，你说的‘合理’，是——？”他在吐出的烟雾里眯缝着眼问。
“从客户付费里提出四成给你这里。”邱辉林话毕，目光紧紧地观察姚希哲的表情。
“小邱你真——，哈哈哈”姚希哲霍朗的笑声，在接待室里回响。他这笑声被一旁的李鸣惠接了过去：
“蒋世鹏那天带来的资料我们细看过。液压部分是这套产品的主要部分，而且修理难度，”李鸣惠头一偏，瞅着邱辉林，“你自己说呢？”
邱辉林没有回应，姚希哲今天开口闭口称他“小邱，”这原本就令他不爽，加上姚希哲的仪态和言语里不无奚落味道，一个惯于号令别人的邱辉林，心里难免起躁，又加上身份不对称的这个副经理李鸣惠，在一旁对身为经理的自己扔来冷塞子话噎人，这更让邱辉林搓火。他想找一句得体的话，来回敬这位不对称者，却被自己的心捺住了性子，七八秒后，他看住李鸣惠，把相同的话扔了回去：
“那你们说呢？”他的脸色冷冷的，屋里的气氛发僵。
门开了，林秘书拿着一张纸进来交给姚希哲说：
“传真急件。”
姚希哲看一眼几上邱辉林的水杯，从口袋里掏出眼镜，眯着眼看那份传真，林秘书解意地端了茶几上邱辉林的水杯去续了热水回来，微笑着对他说声“您请。”便翩然离去。出门时回身将门轻轻带上，那优美的曲线，文雅的举止，虽是暂短的一瞬，却如滑润的消躁剂，使邱辉林的躁火消了下来。他从这位颀长温婉的女秘身上想到来时所见这里优雅的环境，气派的设备，时才在走道里“矮人一头”的感觉倏地又兜了上来。自叹不如的同时，生出一丝妒意，心想“分家才不过三年，怎么管理得好过自己呢。”一转念，又回到眼下的事，他看着姚希哲，等对方的反应。
姚希哲将手上的传真件往茶几上一放，摘下眼镜，瞅着邱辉林：
“以我说，咱们两家，这个四六成应该倒过来分割，四成在你那边——”稍顿一下，不紧不慢地说，“这才公平。”
邱辉林吃了一惊，他不料姚希哲会来这么一下，他急促之下说：
“这套设备技术面宽，你们只管液压这一部分，其它电子，电气，精密机械部分全归我们，”他略一思量又补道，“不管怎么，你我两家也曾是一家过。”
姚希哲淡淡一笑，“一切过往的事你都明白，咱们不谈。我现在是想，液压部分是占设备工作量的六成。既然合作，那好，两方都规规矩矩，按担活分量取酬，行不？”
“六成？”邱辉林又是一惊。“规规矩矩，”这不明着是说自己不规矩么。他不由心里发毛，但又自认有自己的理由，勉强笑笑道：
“这产品是我担着老大风险包来的，风险不在你这里。”
“这我清楚，”姚希哲轻轻一笑，“风险是大大的，可你得知道这风险全系在工作量大难度大的液压系统部分。我要把它啃下来，你的风险不就零了么。我有能力啃下它，你呢？你细想想吧。”
邱辉林脑里一个弯子，辨出这是句很有威胁的反话，意思是“我要是不接这活，你啃不了它，大大的风险就会是你现实的横灾。”思想至此，他竟感到脊背上有了冷汗，觉着自己已落在了姚希哲的手里。
这时候，李鸣惠在一旁冷冷地说，“自己啃不了，一转手推给人家，还算计着从人家身上——”
“哈哈哈——”姚希哲的一串笑声将李鸣惠的话拦腰截住，他不想让李鸣惠继续说下去，不想把关系弄成死结。他想着客户悬出的付费着实丰厚，比寻常高出四成还多，“我看这么吧，咱两家各按客户付费的百分之五十取酬，一半对一半，我这算是个仁义的办法，你看成就成，不成就当没这回事，咋样？”说着弯身将烟灰弹进缸里，架起腿仰靠在沙发里，眼睛瞄着邱辉林看。
这时的邱辉林，处在被逼得转不过身的窘态。他自感打算在姚希哲身上取赚头是打错了主意，心想这家伙比泥鳅还滑。面对姚希哲最后通牒式的提议，他没法不认同，只觉到嘴的肥肉被劫走了一半，他横了下心说：
“都是爽快人，就这么定了。赶下午我让把液压这部分给你运过来。”他说着起身，姚希哲和李鸣惠也起立，三人刚走出接待室，邱辉林站住说，“可有一条，我得丑话说在头里，两家各自保证承修的部分顺利出活，谁出问题，风险罚金谁全担。”
姚希哲哈哈大笑，拍着邱辉林肩膀说，“那当然喽，什么事情能让小邱你吃亏呢！”说着推一把邱辉林朝楼梯走。
又是一个“小邱”！加上旁边李鸣惠似笑非笑的轻慢，邱辉林给了身边的姚希哲一眼，只想瞪他，却收住了，他明白自己还捏在姚希哲手里。
过秘书室时，林秘书浅笑着出来，跟在三人后面，一直送客人到楼下出门。邱辉林钻进车子，心里还印着姚，李两人身后那张暖心窝的笑容。因为有林秘书珠玉在前，他对自己的徐秘书多少感得些不足。他不是不满意徐秘书，只是觉得这里的林秘书更添风景，更适合生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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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那样消极，这可是桩大买卖。这么大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不是常说机遇么，机遇来了，就下狠劲抓住它。”
“肥肉是大，可里面尖刺骨头多的是。我注意了——”蒋世鹏扶了扶他的琥珀色镜框，“要硬着头皮去啃里头那骨头，啃不动还不掉下牙来。”他虽然微笑，却夹着不以为然。
邱辉林怫然作色，“我没你那么悲观。这么吧，我去给客户正式表态签约，成不成由他们挑定。”邱辉林的眼光像两柄剑直对蒋世鹏。蒋世鹏依然微笑，轻声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结果。”
结果出来了，邱辉林的“睿智公司”中标。
招标会散场后，姚希哲和李鸣惠走得晚些，李鸣惠望着姚希哲说：
“没料到邱辉林这小子会中标，我不明白客户是看中他什么了。”
“我看只一个解释，邱辉林不定是跟客户方什么人有默契，许了什么愿。像他那样鬼蜮的人，不会没这可能。”
两人走出楼门，上车后李鸣惠说：
“他邱辉林就不掂量掂量自己那金刚钻，揽得起揽不起这瓷器活儿。”
“等着看戏吧，兴许他会有办法。”
“就凭他那设备，人员水平，能对付得了这么复杂的庞然大物？到时候说不准找上门来求我们合作呢。”
“合作？”根本不信任邱辉林的姚希哲淡然摇摇头，“今天的投标，如果我们中了，虽然也担风险，倒未必那么大。可要跟邱辉林合作，那险就大了，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竞标会上，《信达公司》的杨文军经理和李振国副经理也在场。看完设备后，李振国问：
“要不要拿过来？”
“你看呢？”
“先不出手，等看他们谁先上。”
“不是先不出手，而是不去出手，只等看最后哪家中标。这么复杂的重大设备，即便我们中标，面对那么紧的交付日期，风险也是不小。你看看，这里哪家公司有我们的实力？我们不动作，让他们谁去上，让他去担风险。等到他啃不动的时候要么求助我们合作，要么挨罚，只要找我们合作，我们可以接过来，取其中酬劳但不担风险。”杨文军说完看着李振国，“你说呢？”，
“谁直接承包谁担风险，对，就这么吧。”
“当然，求助不一定会求到我们头上，那就随他去。”
邱辉林和蒋世鹏回到公司，蒋世鹏把合同文本细细看过一遍后就拿着设备技术说明书读了整整一个下午。次日上午，和邱辉林，陈慧珠在经理室一起商议。
“咱们按着各项内容，把任务分解给个人，从每个工作室挑精干的人限时完成。”邱辉林说着自己的打算。
蒋世鹏一手拿笔，在记事本上标完他事先列出的内容，不紧不慢地说：
“拖动电机方面，可以让孟静怡包下来，为了赶时间，她手上的活先放下往后靠。机械部分得调任师傅和周师傅出来，加上我一共三个人。电子部分有冯工，问题不大。”说完他望着邱辉林和陈慧珠。
“难解决的问题是什么？”陈慧珠盯着问。
“最难而且工作量大的是液压部分。”蒋世鹏回道。
邱辉林皱着眉问，“液压部分工作量有多大，占整个的多少，能有个大体估计么？”
“至少六成。除工作量大以外，主要是在技术难度上。液压室那里就凭邱霖在那里，怎么成？”
三人一时无话，陈慧珠此刻心想，“就他邱霖那两下子，平时普通的修理都不咋的，现在碰上硬骨头还不打他个原形出来，让他显形也好。”她忽然又想起蒋世鹏说过的“能者诚者上”这句话，觉得邱霖既无能，又无诚，丈夫偏是养着这号人在公司。她心里嗔怨丈夫，同时不觉倾向了蒋世鹏，她问蒋世鹏，“邱霖不行，你想想别的法子有么？”
蒋世鹏默然，他是等邱辉林的主意，心想“是你不听谏言，执意要吃这肥肉。”
“给林工打电话请他过来，马上打！”邱辉林忽然大声说。
“这我想过，没用。林工来得了来不了得看研究所那边能不能抽身，即便是能来，咱这里的修理调试设备也派不上用处，没合适的设备，林工是难为无炊之米的。”
“你怎么就咬定我们的设备派不上用处？”邱辉林脸色沉然，一旁的陈慧珠觉出味道不对，她的目光静静地在邱辉林和蒋世鹏两人脸上来回。
蒋世鹏习惯地扶了扶镜框说：
“我们液压室的设备，搞搞简单修理可以。这一点林工早说过。昨天我从这次产品的技术资料里知道，它需要的检修测试设备是专用的配套产品，而且有指定名称。”
“这么说，难道这次投标是我错了？”邱辉林像在自语，一缕冷意在他心上游过。
“别家公司谁有这设备，咱们是不是找别家合着干？”陈慧珠插进一句，她看看蒋世鹏，“你知道不？”
“也只好这样了，”蒋世鹏回应陈慧珠，“在液压技术上，附近比我们强的公司就只两家，杨文军或是姚希哲。”
听了这两个名字，邱辉林心里一个格楞，但除了这两家，他想不出别家谁还有这实力。事到如今，他对蒋世鹏说：
“要么这样，把液压部分转包给他们中一家，这事你去跟他们谈，”他又一想，看着蒋世鹏，“至于费用，我们从客户付费里划出百分之四十给他。”
“嗯，”蒋世鹏面显难色，“对方接过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大头，却拿付费里的小头，我去怕谈不拢的。”
像配合蒋世鹏似的，陈慧珠半嗔地轻轻朝邱辉林说：
“你真黑。”
邱辉林狞利地盯着蒋世鹏，提起嗓子说：
“你先拿这个数给他嘛，等看他怎么说。看来在这上头还少不了几个来回，好了就这么办。”说着将手一摆，中止了谈话。
蒋世鹏本想说“这事还是你去跟对方经理谈合适。”但想到邱辉林跟那两家经理是明着的对头，他不想对邱辉林有“将军”的意思，又见他挥手不愿再谈，便止住了话头，简单应了句“我回头去他们那里试探一下。”便回了自己屋里。
第二天，蒋世鹏找了静怡，将产品中电机拖动部分的任务归了她。同时被找的还有其他几位工程师和老师傅。这些人从白天到晚上挑灯夜战到晚十点才歇手，进度比较迟缓。周五下班前，邱辉林给这几人吩咐说双休日两天加班。静怡听后一怔，周末两天是她约好要去为儿子寻找工作的，但她没作声。邱辉林人去后，周师傅对蒋世鹏说：
“副经理，双休日是法定休息日，加班得看人愿不愿，谁个家里没点事。”话音了处，任师傅接了过去：
“这就巧了，前些日子见报的消息，记得大概是国家劳动部的规定，任何用人单位，不得强要职工在休息日或假日加班加点。要加班得多付工酬，副经理你知道不？”
“听说过。”蒋世鹏边用肥皂洗手上油泥，微笑回应。
“回头我找报纸拿给你看，你们头们总该按政策办事吧。”
静怡过来对蒋世鹏说：
“副经理，明后天我已经约好要去办自己的事。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帮着干机械传动部分的活。分配给我的电机拖动部分，横竖得等机械部分差不多快完以后才能拆修。”
“你去办你的事吧，下周回来再干，不碍事的。”蒋世鹏说完，转朝身边两位师傅，“你们说的加班规定，我看咱们明后两天还是来这里，别让手上的急活冷着。政策上的事，我回头问问邱经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要跟邱辉林说这事可不是容易说通的。
头天蒋世鹏是去了《汇力公司》的，他刚由女秘引到接待室坐下，里面经理室的姚希哲和李鸣惠听见，出来见是他，两人热情地拉他进经理室，三人一起在长沙发上坐下，他两边是姚希哲和李鸣惠。交谈中蒋世鹏给对方说明了来意，希望看在旧日合作之谊接手产品中液压部分的拆修任务，又把复印好的技术说明书给了对方。姚希哲接过说明书，扫了两眼说：
“我说世鹏，看在你的份上，说什么我也不能推。说句实话，今天要换是邱辉林来，情况就两说了。行，这活我接。”
李鸣惠插进说：“我们跟世鹏你打交道没有不痛快的。你是什么人我们清楚，心里踏实。”
“至于收费，咱两家事先也得有个议定的。”姚希哲说着，拿起桌上的烟匣，慢慢取出一支来。
蒋世鹏回道：
“两家在客户付费上的分成，我想——”突然，姚希哲打断了蒋世鹏，他将还没来得及点的香烟放下，朝蒋世鹏摆手，“世鹏你不要往下说，我的意思不是今天议定。我知道今天你即使说了也是邱辉林他的意思。既然是这样，还是让邱辉林自己来一趟，怎么样？”
李鸣惠插说：“那天招标会上，客户悬出的付费数额，凡去了的人都明白，不是个小数。这笔钱在邱辉林心里怎么想的，打算跟我们怎么分割，还是让他自己来当面讲清。世鹏你别让他把你推在前面，他自己猫在后头。”
蒋世鹏听后心想也是，他原本就不愿依着邱辉林的意思来刮姚希哲的油，觉得那不该是自己的作派。现在对方这么一说，他正好落得顺水推舟，把分成的事交给邱辉林自己打理。
回公司后，蒋世鹏告诉了邱辉林，说关系已经接通，付费的事，对方非要经理对经理，要邱辉林自己去跟姚希哲当面议定。
“你就没跟他提四六开的事？”邱辉林问。
“我还没出口就让姚希哲给挡住了，说要‘经理对经理’，看来他是非你不谈。”
周一这天，邱辉林驱车来到《汇力公司》，他来这里是实出无奈，当年的伙伴，如今的对手，一向刚愎自用的邱辉林若非不得已，决然不会来这里造访。在姚希哲和李鸣惠方面，这次是拿住了邱辉林的软肋。也许是还记着邱辉林跋扈的往事，姚希哲和李鸣惠这次在心理上多少带些慢客。
第一次来《汇力公司》，邱辉林门路不熟，在传达室问过后便自个去了二楼。途经一楼几个工作间时，看见里面宽敞洁净，设备气派。上到了二楼，经过标有“秘书室”的门口时，里面一位长身玉立的女子礼貌地上来迎问：“您找谁？”
“姚经理。”答这话时，邱辉林心里一动，眼前这位女士的仪容举止显然在自家徐秘书以上。于是未见其主先矮人一头的感觉便兜了上来。
“哦，请这边走。”女士说着，娴熟礼仪地领邱辉林来到相隔两个房间的接待室。从接待室门口，他瞥见里首套间经理室里的姚希哲斜靠在一张长沙发里翻看表册，旁边沙发里的李鸣惠正在给他说着什么。听见外面两人脚步，姚希哲抬头一看，见是邱辉林来了。
“哦！小邱来了。”说着把手里表册交给李鸣惠，从沙发上起来直往外间的接待室走，“来来，咱坐下一起聊聊，好几年没坐在一起说叨了呢，有三年了吧，哈哈——”
听姚希哲称自己“小邱”，邱辉林不禁心里搓火，姚希哲那揶揄的语气到了邱辉林耳里，总觉夹有乐祸的味道，好像是“加上你犯罪坐牢，有三年了吧”的意思，虽然前面七个字没吐出来。
邱辉林觉着心里窘噎，他干笑了笑，马上有味地回了一句：
“你看我不来了么。”
女秘给邱辉林送上茶水，转身飘然离开，刚到门口，后面姚希哲说声“小林，有传真马上送我。”女秘应了声“嗳”转身出门。姚希哲从面前茶几上拿过烟匣，取出一支插进嘴里，将烟匣放回茶几，朝邱辉林面前一推，说声“请。”便回身靠在沙发上，架起左腿，打火点燃香烟，眼睛看着邱辉林不说话，那目光怪怪的，仿佛说“小邱来此何干呐？”
一旁的李鸣惠同样取过一支烟点燃抽上，也不说话，有意等邱辉林开口。
十几秒过去了，邱辉林有些不自然，顺手端起几上茶杯喝了口放下。见对方还在等他。他耐不住，于是也从烟匣里取出一支打火点燃，抽了口说：
“世鹏来谈的事，回去给我说了，看来咱两家还是有缘再合作。”
“天下事分分合合，都属常情。”李鸣惠不冷不热不沾本题地接过一句，意思还是等邱辉林的下文。邱辉林心里急切，挨不住对方这么虚词应付，便直接说：
“这套大型设备，复杂着呢，放是谁家都会吃力——”这时，邱辉林见姚希哲把香烟从嘴里拔下，以为他要说话，便将自己的话收住，却见姚希哲微微摇了下头，伸手将烟灰弹进烟缸，又将香烟插进嘴里。邱辉林于是继续下去：
“世鹏给我说，你这里愿意合干，这是好事。我的意思是事不宜迟，下午我就派车把其中的液压综合控制系统部分送过来，咱两家各展所长——”不料在这里，他的话被姚希哲打断了。
“哦，除液压技术外，我这里就没所长了？”这冷不丁一句，邱辉林不知怎么回应，他觉得窘了，他是带着求人的目的来的，为自身利害计，急溜中对刚才说的话做了修正：
“不——是。我是说液压技术不是我那边的所长。”
“还有么？你还没说完。”姚希哲说。
“希望两家的修理赶在下月中旬脱手，留下几天做组装调试。事成后两家合理分成。”说完，邱辉林静静地留意姚希哲的反应。
“嗯——”姚希哲拖了这一声，慢声接下去，“闻弦音而知雅意，你说的‘合理’，是——？”他在吐出的烟雾里眯缝着眼问。
“从客户付费里提出四成给你这里。”邱辉林话毕，目光紧紧地观察姚希哲的表情。
“小邱你真——，哈哈哈”姚希哲霍朗的笑声，在接待室里回响。他这笑声被一旁的李鸣惠接了过去：
“蒋世鹏那天带来的资料我们细看过。液压部分是这套产品的主要部分，而且修理难度，”李鸣惠头一偏，瞅着邱辉林，“你自己说呢？”
邱辉林没有回应，姚希哲今天开口闭口称他“小邱，”这原本就令他不爽，加上姚希哲的仪态和言语里不无奚落味道，一个惯于号令别人的邱辉林，心里难免起躁，又加上身份不对称的这个副经理李鸣惠，在一旁对身为经理的自己扔来冷塞子话噎人，这更让邱辉林搓火。他想找一句得体的话，来回敬这位不对称者，却被自己的心捺住了性子，七八秒后，他看住李鸣惠，把相同的话扔了回去：
“那你们说呢？”他的脸色冷冷的，屋里的气氛发僵。
门开了，林秘书拿着一张纸进来交给姚希哲说：
“传真急件。”
姚希哲看一眼几上邱辉林的水杯，从口袋里掏出眼镜，眯着眼看那份传真，林秘书解意地端了茶几上邱辉林的水杯去续了热水回来，微笑着对他说声“您请。”便翩然离去。出门时回身将门轻轻带上，那优美的曲线，文雅的举止，虽是暂短的一瞬，却如滑润的消躁剂，使邱辉林的躁火消了下来。他从这位颀长温婉的女秘身上想到来时所见这里优雅的环境，气派的设备，时才在走道里“矮人一头”的感觉倏地又兜了上来。自叹不如的同时，生出一丝妒意，心想“分家才不过三年，怎么管理得好过自己呢。”一转念，又回到眼下的事，他看着姚希哲，等对方的反应。
姚希哲将手上的传真件往茶几上一放，摘下眼镜，瞅着邱辉林：
“以我说，咱们两家，这个四六成应该倒过来分割，四成在你那边——”稍顿一下，不紧不慢地说，“这才公平。”
邱辉林吃了一惊，他不料姚希哲会来这么一下，他急促之下说：
“这套设备技术面宽，你们只管液压这一部分，其它电子，电气，精密机械部分全归我们，”他略一思量又补道，“不管怎么，你我两家也曾是一家过。”
姚希哲淡淡一笑，“一切过往的事你都明白，咱们不谈。我现在是想，液压部分是占设备工作量的六成。既然合作，那好，两方都规规矩矩，按担活分量取酬，行不？”
“六成？”邱辉林又是一惊。“规规矩矩，”这不明着是说自己不规矩么。他不由心里发毛，但又自认有自己的理由，勉强笑笑道：
“这产品是我担着老大风险包来的，风险不在你这里。”
“这我清楚，”姚希哲轻轻一笑，“风险是大大的，可你得知道这风险全系在工作量大难度大的液压系统部分。我要把它啃下来，你的风险不就零了么。我有能力啃下它，你呢？你细想想吧。”
邱辉林脑里一个弯子，辨出这是句很有威胁的反话，意思是“我要是不接这活，你啃不了它，大大的风险就会是你现实的横灾。”思想至此，他竟感到脊背上有了冷汗，觉着自己已落在了姚希哲的手里。
这时候，李鸣惠在一旁冷冷地说，“自己啃不了，一转手推给人家，还算计着从人家身上——”
“哈哈哈——”姚希哲的一串笑声将李鸣惠的话拦腰截住，他不想让李鸣惠继续说下去，不想把关系弄成死结。他想着客户悬出的付费着实丰厚，比寻常高出四成还多，“我看这么吧，咱两家各按客户付费的百分之五十取酬，一半对一半，我这算是个仁义的办法，你看成就成，不成就当没这回事，咋样？”说着弯身将烟灰弹进缸里，架起腿仰靠在沙发里，眼睛瞄着邱辉林看。
这时的邱辉林，处在被逼得转不过身的窘态。他自感打算在姚希哲身上取赚头是打错了主意，心想这家伙比泥鳅还滑。面对姚希哲最后通牒式的提议，他没法不认同，只觉到嘴的肥肉被劫走了一半，他横了下心说：
“都是爽快人，就这么定了。赶下午我让把液压这部分给你运过来。”他说着起身，姚希哲和李鸣惠也起立，三人刚走出接待室，邱辉林站住说，“可有一条，我得丑话说在头里，两家各自保证承修的部分顺利出活，谁出问题，风险罚金谁全担。”
姚希哲哈哈大笑，拍着邱辉林肩膀说，“那当然喽，什么事情能让小邱你吃亏呢！”说着推一把邱辉林朝楼梯走。
又是一个“小邱”！加上旁边李鸣惠似笑非笑的轻慢，邱辉林给了身边的姚希哲一眼，只想瞪他，却收住了，他明白自己还捏在姚希哲手里。
过秘书室时，林秘书浅笑着出来，跟在三人后面，一直送客人到楼下出门。邱辉林钻进车子，心里还印着姚，李两人身后那张暖心窝的笑容。因为有林秘书珠玉在前，他对自己的徐秘书多少感得些不足。他不是不满意徐秘书，只是觉得这里的林秘书更添风景，更适合生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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