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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死囚犯允许抱姑娘

    1,这一夜,岑林山心中的所有郁闷和呕吐又一下子消失了。要不是阿松那两枪精准的枪法,打掉的不是火把,而是伤了解放军战士和公安战士,让他们捆走亨利,双溪坪人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如他说的一样,亨利是双溪坪人快二十年的客人,没有双溪坪人的同意就捆走他,这是哪一方的规矩?无论是情,还是理,你都说不过去。此外,你剿匪总指挥肖阳景也不够朋友,就算像你说的一样,双溪坪游击队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一家子人,我给你的进山暗号,你咋随便就给了公安干部了呢?咋就一点规矩不懂,不先征求双溪坪人的同意,就不分青红皂白就进山来抓人捆人走呢?

    你说人民解放军和公安是一家人,你们不分彼此这说得过去。可是……你不能牛胯扯马胯,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咋就这么轻易给了旁人呢?如果这样的暗号你给了土匪,他们是来要我的人头,你的失情失意不就叫我去见阎王了吗?

    你说你们代表人民政府。我看你是要人就要人,不要人就屙尿淋人!刚解放的县城里有九分钱一斤的盐巴卖给县里人,双溪坪游击队没有功劳有苦劳,政府为啥就不运一批九分钱一斤的盐巴来,卖给双溪坪的人家呢?就因为双溪坪没有来剿匪部队、没有土改工作队,没有建立供销合作社、成立农会……你们就不把盐巴运拢来吗?既然九分钱一斤的盐巴双溪坪人都得不到,还算一家人吗?既然双溪坪没有解放,我们为啥没有权利“神判”这两个土改工作队队员呢?

    现在,岑林山就想立马见识这两个胆大包天、丧尽天良的土改干部,连亨利也想去看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少年人。他们在阿椤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阿彩曾经被双溪坪人撵进的阴山口。

    也就在阿彩向亨利裸拜的河边上,薄雾笼罩的水中,一只母野猪带着几只幼崽,呼噜噜地叫唤着,向灌木丛生的、阴暗而诡秘的密林中钻了进去。枪手们对着那几只幼崽,发出欢乐的“呜哇呜哇”的吆喝声。当大家的脚刚踩入有些冰凉的河水中时,前行的枪手一声呼唿,人们都以为是野猪向人发起了攻击,也都取下了枪,上了膛,做好了射击的准备……这时,从薄雾低矮的灌木丛里出来了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带路的阿椤立即开口大骂起来:

    “给老子站住!你两个狗日的……还敢逃!”

    杜进和彭正阳听到这样的骂声,当即就跪在河水中哭了起来:“我们实在是受不住了,求求你们……真的受不了啦,我们该死!有其受这样的罪,倒不如……把我们打死算了!求你们……不要再把我们……送进阴山了!”

    众枪手围上前一看,天哇,这两个人的面孔和头,脬肿得嘴和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这是毒蚊叮咬的结果。亨利不由得上前将他们扶起,他突然想起上次对吴升的不公正行为,才促使了茜茜对双溪坪枪手的不满,差一点跟着吴升走了。不由对阿椤大声叫道:“你们咋又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来了呢?”

    杜进和彭正阳抬起头来,都同时喊道:“亨利,救救我们吧!”

    这时,阿松对着一团灌木说道:“灵姑,你就出来吧。”

    灵姑真的从那团灌木中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左轮手枪。在她的身后,一张惊悸的圆圆的小脸蛋,也从她飘逸的白丝绸中显露了出来,竟然是蛊女阿欢!

    其实,对灵姑十分好感的双溪坪人,从灵姑要与吴升走出大山的那一天起,见阿欢为了送灵姑,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晓得阿欢和灵姑秘密交往了。但现在阿欢和灵姑又一同出现,更明白他们喜欢的灵姑与阿欢一直在秘密往来。

    看见灵姑和阿欢将两个即将被处死的凶手从阴山中带了出来,与上寨寨老有亲戚关系的阿椤立马就生气了,就连岑林山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想,为凶手排忧解难的人,不就是双溪坪人的仇敌吗?不就违背了“一家仇,九代休”的誓言了吗?一个枪手若杀了母兽、孕兽、幼兽、特别是哺育期间的母兽,会被认为是羞耻!你是土改干部,你们手中有步枪,个头也比他们高大,你凭啥下暗手杀死比你还小的细娃崽?你们不但是个人,还是有知识有学问的人,你们的爹妈花钱让你们去读书、长学问,这三岁娃崽都晓得的事情,你们咋就不懂呢?不是读书读傻了吗?若是能够饶恕你们,双溪坪人何犯着与剿匪部队、土改工作队、县政府作对呢?让政府去处治你们不就一了百了,换个一身轻了吗?

    还有,这个灵姑,真是野马无道,自由自在惯了。你家的老爹差一的的就被赶回英国去了,你也才对双溪坪人感激流涕,刚转过脸去,咋又悄悄地梭(溜)进阴山,不分青红皂白地救出凶手呢?他望着蛊女阿欢,心想这个幽灵一般的姑娘,一定是她在作祟,于是狠狠地道:

    “蛊女阿欢,你是不是给灵姑下了蛊,让她干出了颠三倒四的事情来?”

    一些枪手说:“莫如也捆了她,把她和这两个凶手一起神判!”

    灵姑笑吟吟地走到岑林山身边,说道:“寨老,这次要神判这两个凶手,难道还要像对待吴升那样,不让他们睡好、吃好,喝便当酒,抱姑娘吗?”

    岑林山楞了一下,说:“是呀!哎,灵姑,你咋一见男人就动情呢?”

    灵姑说:“这两个凶手在阴山中被挂在树上,被蚊虫叮咬得变了形,从昨天下午直到现在,连稀饭也不得喝一口。这两个人饿死了,你们拿啥子人神判?”

    岑林山问那两个阿椤:“你为啥……不给他们吃喝?”

    阿椤说:“老子们寒心得很,刨烦(心烦意乱)得很,就是想叫这两个狗日的多受些活罪。再说,没有一个人愿意送吃……”

    岑林山说:“你给老子好生听着,你若是不好生照应他们,那我就把他们交给其他人照应了!”

    阿椤朝两个凶手一个吐了一巴口水:“寨老,我现在就想拿刀砍了他们!他们若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真的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会折磨他们的,会放撵山狗咬他们的。要我有酒有肉地招待他们到死的那一天,我们真的办不到。再说,这两个狗日的……若提出要抱姑娘,我也叫自家妹子去让他们抱?陪伴他们……呀呸!”

    岑林山想想也是,就说:“看来你确实容不得他们。是你们自家放弃做善事、被人尊重的机会。”他转向身边的所有枪手:“哪家人愿意款待他们到死?我开始喊数了,一,二,三——”

    要是往常,寨老只要数到“一”,遭神判的亲戚或是家里人,都会急忙喊出:“我家领走!我家担保,神判那天,就把他送来。”

    可是眼下,杜进和彭正阳在这里没有亲戚和一个朋友,岑林山已经数过“三”了,也没有人应承下来。亨利总是会在没有人愿意的时候,会应承下所有的事情。现在和过去一样,他见没有人应承,刚要开口,不料从灵姑的身后,伸出了蛊女阿欢圆润的脸来,她畏怯地看着岑林山,说道:

    “寨……寨老,我能把他们,带进我的……木屋吗?若是他们逃……逃走,还是……中途死去,你们可以把我捆上,活活烧死。”

    所有的枪手都惊呆了!蛊女阿欢这时候站出来,应承下对两个凶手的照应,这说明她才是最能够容纳和宽容别人的人;也是最能够受人尊敬的人。这时的枪手们全都在想:或许是长时间没有枪手亲近她的缘故;或许是枪手想去亲近她又怕伤害名声的缘故,蛊女阿欢有意给枪手们难堪。更或许是,她想利用这样的机会,要表现给所有的山里人看,重新获得山里人的理解和信任。

    蛊女阿欢若是完成了对这两个凶手的照应,就会彻底地改变枪手们对她的惧怕,会改变所有人对她的怀疑。那时的阿欢呀,谁敢当面叫她一声“蛊女”,也会受到山寨的处罚。她那圆润鲜美的脸蛋,那小巧玲珑的身子,那火一般的热情……往后就会成为枪手们追逐的对象,会使他们长久的疯狂。

    当蛊女阿欢还在胆怯地睁大双眼,焦急地等待岑林山的回答时,亨利就和蔼地向她走了过去:“阿欢姑娘,你终于来到了大家身边。过去,大家猜疑你,不理解你,害怕你而远离你;你呢,也因为你害怕他们而远离人群。你越是这样,人们就越是不相信、不信任你,远离你。灵姑经常对我夸赞你,你若能待好这两个凶手,大家对你就不一样了。”

    岑林山不由得笑了笑,心想,自亨利进入山寨之后,这山寨里鬼呀,邪呀,霉气呀,灾呀难、求天神保平安这样的事,一天天少了,也差不多快要绝种了。想到这里,岑林山又暗地笑了起来。心想,这两个该死的小畜牲,就让蛊女去照应他们,若是他们真的中“蛊”死了,那说明这个鲜鲜嫩嫩的小蛊女,枪手就该离她远些;若是他们活鲜鲜地到了死的那一天,那就证明这是讹传,是信不得的,枪手们不去亲热她,真是划不来,也值不得。

    可是这时候,杨老金也想通了。他想,这两个凶手是他首先发现的,若他不发出暗号,他的人和那边人,就会在岔河口相见,这一打岔,这两个凶手杀人的念头,不就打岔开了吗?那一下要死四个崽儿的事情,不就不会发生了吗?他又想,我这辈子是不是杀的公兽太多了,老天以为我喜欢女人,所以一连串给了我五个姑娘,想要一个娃崽都得不到。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娃崽就死在我眼前,死得叫人好生的可惜,好生难过,好生心痛。现在我婆娘肚子里的是不是个娃崽,还得靠我多积阴功、多积德才会得到呀。

    这两个后生实在心狠手毒,活该千刀万剐。可是,这娃崽杀娃崽的事情,咋单单让我先看见呢?若是这四个娃崽都死了,老天肯定会报应我,会让我的女人生下来的又是姑娘!

    杨老金不禁颤抖了起来。他想来想去,想到他有五个姑娘,最大的明年就要出嫁了,就是最小的,也有十二岁了。把这两个畜牲……不,要带进家的人千万不能叫他们“畜牲”;他们要抱你家的姑娘,你咋把他们叫“畜牲”呢?哎,要积德、积善啊!

    他这时不能把这又积阴功又积德,还添好名声的事情都让蛊女阿欢一个人拿走了。于是说道:“林山兄弟,那我就把另一个……带进我的家里去。”

    岑林山高兴地说:“要得,要得……”

    不想杜进认出了杨老金,是他第一个跑下来,凶神恶煞地用拳头和枪托擂了他们一通。于是开口说道:“我首先报名,我去阿欢家。”

    “不!我也要去阿欢家。”彭正阳也喊了起来:“寨老、亨利、天底下最好的双溪坪人,既然我们同时犯下死罪,就求你们让我们一起同吃、同住、同一天死去吧!”

    岑林山对彭正阳吼道:“一人只能去一家,你叫哪样干球?阿欢一个单身姑娘,能镇得住你两个畜牲?”

    “哪……我死也不进他的家,”彭正阳依然心有余悸,他晓得双溪坪人不可能再把他送进阴山了,进一步坚持着说:“你们把我就送进阴山去吧,死也……”

    这时,灵姑站了出来,说:“阿欢能照应他们,我帮她一起照应。”

    这句话使岑林山不禁点了头,同意了让杜进和彭正阳进入阿欢家去。这时,波乜河的河水在这群山里人的脚下静静地流淌着,一轮朝阳从山峦中探出了头来,像是十分满意地望着这一群双溪坪人。

    岑林山黑青着脸,警告着杜进和彭正阳说:“你两个狗日的若想逃走,老子让虎头崖的守山狗当场咬死你们!”

    2,灵姑和阿欢当时就为杜进和彭正阳松了绑,带着杜进和彭正阳住进了阿欢的木屋中去。为他们做了第一顿可口的饭菜后,就看着他们疲惫地倒在火塘边,沉睡了起来。

    杜进和彭正阳醒来时,正午刚过不久,见阿欢和灵姑在他们身边,还将他们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既没有将他们锁在木屋里,也没有捆上他们的手脚。从这一刻起,两个从罪恶中醒悟了的少年人,明白这里即将神判的人,能享受自由行动的权利,才真正明白他们完全落入了天底下所有罪犯的福窝中来了。两人还迫不及待地拉着阿欢和灵姑,到阿欢家的四周去转游,尽量地享受不多的时日与幸福。

    这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满山白色的茶花,娇小的刺藜花、山楂花在山中盛开怒放。阿欢自从母亲死后,后山的草药和天麻她已经无心过问了,就是她与灵姑开始秘密往来的日子里,她们也没有一点去后山逛游的兴趣。

    可是现在,杜进和彭正阳硬要去后山,她们也不得不陪他们呀。四人绕了后山一大圈,这时,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眼尖的杜进突然看见了被荆棘掩盖的灌木丛中,有着鲜艳夺目的一片鲜花。

    杜进和彭正阳扯开了人为遮掩的荆棘后,大家不竟惊呆了:这是一块罂粟地,此时,盛开的正是鲜艳的罂粟花!杜进和彭正阳在县城里参加土改学习班时,土改工作除了丈量土地、评定成份、登记人口、学会射击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禁烟、禁毒、禁种罂粟。他们可不是吃白饭的,罂粟花瞟一眼也就明白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阿欢。

    阿欢见众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她就慌了,她不知新社会有制裁种罂粟的法纪,但她晓得双溪坪的有禁种罂粟的规矩!她害怕得颤抖起来,也气得颤抖起来,看着杜进和彭正阳还在怀疑的看着她,她发火了:

    “你们这样古怪地看我,是我种的罂粟吗?”

    阿欢说完,就想冲进罂粟地去,像她的阿妈秀仙那样,把所有的罂粟花全都毁了!大家都晓得,毁了罂粟花,也就没有罂粟果了,没有了罂粟果,当然就没有鸦片了。这时正好是正午,山里人这个时候是不会出门的。灵姑四下看了看,就一把抓住了阿欢,叫杜进和彭正阳赶快将拉扯开的荆棘按原样遮掩住这片罂粟地,叫大家快随她离开这里。

    当这几个人回到了阿欢的木屋后,灵姑笑着对阿欢说:“阿欢,你不是对我说过,说你的阿妈自毁了一片罂粟花后,你们家的倒霉事就一桩接一桩的到来;你妈是被人陷害的吗?不是说韦铁匠死的那天,亲口对你说过……捉贼捉脏,谁来采鸦片浆,他才是种鸦片的人,那他就是害死你爹、两个赶马哥、还有毒死韦铁匠的人!也才能证明你阿妈说的话,全是真的!”

    阿欢这才松了口气,认为她所倾倒的灵姑,真的太聪明了!加上杜进和彭正阳在土改干部学习班时,早就晓得山村里头存在着十分复杂和尖锐的阶级斗争,两人这时虽是罪犯,但被教育过的阶级和阶级斗争,他们可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这样,因为彭正阳比杜进高大一些,也被灵姑的美丽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当仁不让地抱着灵姑;杜进抱着娇小的阿欢,四个人一起讨论和分析眼前出现的阶级斗争情况后,最后一致决定:密切监视这片罂粟地,当罂粟果灌浆的时候,哪一个人去采浆,那这个人必然就是阶级敌人!那苦命的秀仙的阶级苦,血泪仇,不就能报了吗?

    不用说,人们也晓得这片罂粟是谁种的了。其实,在秀仙死后的第一个春天,潘旺财就在这片地上“试种”了一次,当零零星星的罂粟花开放后不久,他就满意地采得了一些罂粟浆,像所有贵州人说的那样,他尝到了甜头。

    他断定阿欢已经不上后山来了,1951年春天起就开始精心地打造这片罂粟天地了,也连续两年“大丰收了”!这天潘旺财活该倒霉,在罂粟花盛开的日子里,他不像秀仙在世时那样,会整天守在后山口,就害怕这时候有枪手和人到后山去,他只守到了上午十点钟左右,就回家去了。

    这时候的潘旺财,心里除了这片罂粟花地外,还时刻到岑林山家去,怂恿他不要让土改工作队和剿匪部队进人双溪坪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新政府的人若是进了双溪坪,岑林山是游击队长,新政府是不会为难他。若是土改干部进入双溪坪搞“土地改革”,只有他每年请人种田,请人收割,他不是最大的地主,还有谁呢?可以说这时的潘旺财,害怕新政府的人进入双溪坪,比恨秀仙更甚三分。这些日子见岑林山不让土改工作队和解放军进入双溪坪,他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就巴望像岑林山要求的那样,不要新政府在双溪坪斗地主,分田地,那才是千好万好的事情哩!

    这部作品通过英国生物学家的视野,带领读者进入神奇贵州。那里有原始的树葬、抱姑娘、神判、裸拜、甚至有善待母兽、孕兽、幼兽的环保习俗!亨利与山民一起反抗过国民党人的血腥屠杀;土地改革初期,土匪头与地主婆戴敏一起逃进这一山区,山里人与政治家鄢正甫,演绎了一场有关和谐与对抗的精彩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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