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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双溪坪的心酸事

    1,亨利离去后,那热腾腾的波乜河边,也就冷清下来了。人们围坐在篝火边上,那嗡嗡不息的芦笙声、琵琶声……姑娘和枪手们的情歌声,也就跟着冷清了下来。这样隆重的欢迎场面,在双溪坪很少见,可是为了阿彩,他们迎来的稀客亨利,他居然扭头就走了。

    这个怪人亨利,这个英国人……他宁可回到受到冷落的阿彩身边,也不接受这样盛大的款待,他真是吃错药了!既然这肉越吃越没味,这便当酒也越喝越淡,山寨里一些有地位的老人和枪手,就围坐在河边的大榕树下,以岑老根为中心,开始讨论对怪人亨利和阿彩,是否失礼的问题。

    干柴棍是山寨年轻人中少有的枪手,在山寨中十分有影响。他说,失礼了,双溪坪人真的失礼了!既然亨利是岑林山邀请来的客人,邀请的时候阿彩也在场,我们没有说不能带阿彩进寨做客,我们为啥不给客人留个面子呢?再说,这个亨利,他不是这个大山里的人,他不认识阿彩,与她无亲无故,人家背阿彩走了二十多里山路,一个外国人都要救阿彩,我们为哪样还这规矩那规矩的,把阿彩撵到阴山背后不准出来呢?我们双溪坪人真的失礼数了。

    潘旺财说:“老祖宗立下的寨规,我们不能不遵守。”

    干柴棍道:“那带头失礼的就数你!你煽动人不准亨利进寨,还要人家去为阿彩洗身子,洗裙子……你认为丢了人家的脸面,到了箩箩底,亨利还不是双溪坪的客人吗?我们款待丢了脸面的客人,欢迎丢了脸面的客人走进了我们的山寨,我们丢脸,你就不丢脸?蔫卵哟!”

    潘旺财道:“我是为山寨好,这杀五牲,洗血污,洗女人身子的规矩,是我爹在世时就参与订下的寨规。从那以后……”

    岑老根听见潘旺财搬出了他的老爹,气不打一处出。打断了潘旺财的话,说:“你爹就专订这些拙笨寨规,他大的不拣,就专拣小的,专拣些旮旯角落的事情!我不是搬出我的先人来压你,你想想,你的族人是这里人数最少的族人,你好生想想,这里的哪一户人家欺负过你们?自从我们的先人说过:笑脸走进双溪坪的人,都是山寨里的客人。从那一天起,我们拒绝招待过哪一个客人?拒绝过哪一户迁徙来的外族人?荞粑粑,自家夸,今晚我也来夸夸我的先人。你们晓得不,我的好几个先人做了好多的好榜样,他们受过好多人的裸拜,这个……你们晓得不?”

    好多人在一边说:“晓得,晓得,好多人家对寨老先人的裸拜,我也晓得。”

    岑老根接着说道:“人心是肉做了,你待人好了,处处为大家打算了,你不用说,人家都会记住你的。潘旺财呀,今天我不得不数落些你爹从前的事情,我是想让全寨人晓得你爹,好与你作个比较……”

    潘旺财道:“寨老,你出我先人的丑了。”

    岑老根说:“我本不想提谈,只是你搬出你爹参与订的寨规。寨规当然大家要遵守,那订这寨规的人,包括我的先人更都应当带头遵守……只是,我们不能捉鬼的是他,放鬼的也是他呀!”

    潘旺财道:“寨老,莫……莫往下讲了。”

    岑老根决意今天不给潘旺财留面子了,就问大家:“你们要我讲呢?还是不讲?”

    大家都说讲,从头到尾仔细讲,免得以后被人蒙骗了也不晓得。

    于是,岑老根就继续讲道:“提起寨规,其实都是人订的,是寨老和苗家、仲家、瑶家……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巫师订的。潘旺财他爹是山寨的第一个巫师,所以也参与了订寨规的事情。你们晓得寨规规定:这寨子的所有男人,都有保护山寨的义务;不许放火烧山;不论生男生女,都要在子女出生那天,选块向阳地种上一棵树,老死后用这棵树做自己的棺木;严禁射杀幼兽、母兽、孕兽……”

    大家都说,这些寨规,我们全都晓得。岑老根这时来气了,他指着潘旺财道:“可是,你爹订的寨规只是靠嘴来定,光绪年间清兵镇压双溪坪,杀了我爷爷还有好多的山里人,只你一家屁股抹油……”

    潘旺财求着岑老根:“寨老,不要数落下去了,不要……”

    2,在古老的山寨里,全寨人聚集在一起的事一年才有几次。这次欢迎亨利,人们一是赶来看稀奇,二是看阿彩的笑话,所以全寨的人集拢来了不说,连前山和后山的山民,也赶了几十里路跑来了。

    在古老的山寨里,全寨人聚集在大榕树下听寨老摆山寨传奇故事的机会,比起前者来真是少而又少。那吃大块肉、喝便当酒的机会,今天即便失去了,明天没有后天总会有,不稀罕!现在,岑老根摆着摆着就摆不下去了,黯然神伤了…大家仍然眼巴巴地望着岑老根,就连听得懂话的细娃崽,也都坐在老人的怀里,有的就仰着头坐在岑老根膝前的沙砾石上,张大嘴巴听得口水淌下来了也不晓得。那飘来的肉香,那垮了架的篝火早已没有人料理了,人们都不想放弃听山寨里的传奇故事的机会,听这个山寨过去发生过的,令人伤忧得想哭的故事。

    尽管岑老根伤心了,说不想提这些伤心事了,可是人们依然静静地等候着他,这时老榕树上的蝉叫声,也似乎比平常叫得更响,更刺耳!

    岑老根将一大碗便当酒一饮而尽,他擦了擦胡须,不好意思地揩了揩湿润的眼睛,干咳了三声,他想继续摆故事,可在开口的那一霎间,他的心又痛了,张开的嘴又合拢了。

    这场面不知沉静多久了,还是有人说:“寨老,忘记过去就是背叛。山寨里的事,趁大家今晚合拢在一起,你老人家还是化悲痛为力量吧!你的故事会让好多的后生和娃崽明白事理。或许有一天,那些动辄就想到双溪坪来打坏主意的人,他还没有翘尾巴,双溪坪人就晓得他要屙屎了。”

    岑老根一想也对,为啥不在清醒的时候,把这大山里隐藏着的凶险告诉后人呢?到时候是红还是白,让后人自去安排,这不更好吗?于是,他真的化悲痛为力量,就又摆起有关双溪坪的传奇故事来了。

    岑老根这才继续说起双溪坪的传奇故事,他终于说完了双溪坪的传奇故事后,有些义愤填膺地望着潘旺财,说道:“我今晚在这里给大家讲先人的故事,是要大家记住一点:叫得响的蚂蚱没有肉!那动辄就拿大帽子罩(压)小老幺的人,他不见得正点!那总拿寨规制人的人,最不讲规矩的,可能就是他!”

    众人都望着潘旺财,岑老根指着潘旺财道:“你爹其实早有准备,那清兵一出现在虎头崖,你爹把一家老小都装上了木船,夹紧勾子就往河上逃了。全寨的男人死的死,伤的伤,就他的一家人毛发不损。清兵进得山来,山里的年轻人又都跑进山林躲避去了,就把死去的和受伤了的人都砍了头。那血啊,染红了波乜河,也染红了岸边的沙砾石,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太叫人心寒!”

    从那年起,双溪坪人才晓得火药枪的厉害!隔一二十丈远也叫你难逃活命……清兵轻易地就进了双溪坪,寨子里全是吓得发抖的女人和细娃,就把放养的水牛都捉了去,他们不可能在这里长驻,五天后就打道回县城去了。那想在双溪坪收税收捐的想法,又一次地落空了。

    清兵一走,双溪坪九寨十八村的铜锣就响起了,躲进山林的后生们又都回家来了。于是,各族的人们都来到波乜河边的大榕树下,在老人们被砍头的地方点燃了香蜡纸烛,一团团地跪在沙砾石上,为死去的人发下了“山寨仇,九代休,此仇不报不罢休”的大誓。

    这样的誓言宽慰了好多失去亲人的人家,也把双溪坪人紧紧地捏为一团。那抗捐抗税的祸事是所有双溪坪人惹出来的,可是丢人头的人只有二十几个人,你能不把一家的仇当成全寨人的仇吗?能苗家发苗家的誓言,汉族发汉族人的誓言吗?所以“山寨仇,九代休,此仇不报不罢休”的誓言,真是合理得很。

    那时,只有旺财一家早已逃之夭夭了,没有伤一根毛发就保住了家,得了个“干脱身”,与清兵没有一丝的冤仇,当然也不用发啥大誓了。不过,这样的“干脱身”伤了全寨人的感情,让人寒心到了极点!

    岑老根说完了他的故事,就问大家:“山寨的规矩若是定来管束别人,不用来管束自己,那还管啥用?那年旺财他爹撵走了游方道士,第二年双溪坪就遭了殃。今天亨利是我儿林山邀请来的客,他邀请来的客就是全寨人的客,你潘旺财拿鸡毛当令箭,还搬出你爹参与订的寨规,叫人把阿彩撵到了阴山背后,叫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是割卵子敬神,神也得罪了,自己也遭了罪。这一次……你不是又要鼓动我和大家,撵走亨利吧?”

    这部作品将带领读者进入神奇贵州,那里有原始的树葬、抢姑娘、神判、裸拜的习俗,对生命历来十分关注的枪手们,打猎也有“打公不打母,打大不打细”的共同约定,对幼兽和孕兽更不能打。进入深山的英国人亨利,与贵州山里人在国民党及土地改革初期,一起演绎了一场注重生命、反抗暴力的的精彩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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