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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以牙还牙

    五月清晨的江水依旧冰冷,每一丝都刺痛倚秋的神经,江水灌入口鼻的滋味原来这么难受。她模糊间想起了风月楼,想起了那个俊朗的冷漠公子,还有那个新来的小丫头——是叫枯茗来着吧,她缠着我要我教她唱《离歌》,还没答应呢……她想了很多很多,只是没有一个叫徐梁的人。

    感到腰间一紧,倚秋已被一道白绫缠住扯出了水面,随后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上官徵羽抱着她,脚尖轻踏水面,落在了不远处的一艘孤舟上。

    强吐出灌入口鼻的江水,倚秋捧着发冷的身子渐渐转醒,侧头看了一眼独坐在船头的人,哀叹道:“你又何必救我。”

    上官徵羽并不理会,反手拿起了搁在船板上玉笛。唇瓣轻张,吹出的不是曲子,更像是在发送什么特殊的信号。嘹亮而又尖锐的笛音,划破了天际,响彻了整个江面,惊得在船上停歇的鸟儿双双飞起。

    “你听到笛声了吗?”枯茗竖着耳朵听着,拉着重鹤的衣角问道。

    “嗯,该是南边,艄公快划。”重鹤点头道。他听着这笛音,自是谙熟,遂吩咐艄公快往南划。

    船一点点地靠近声源,远远的,可见一素衣白袍男子独坐在船头吹笛,而另一红衣女子坐在没有遮挡的船中瑟瑟发抖。白衣随江风舞动,像翻滚的波涛,直袭到船尾。

    “师兄。”枯茗一眼就认出了上官徵羽,老远就听她亲切地叫唤,还未等两船靠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越过江面跳了过去。重鹤慌忙拉住她的手腕,严肃地说道:“别冒冒失失的,等船靠近些再过去。”

    “哦。”枯茗鼓着嘴,点头道。她对这个小时缘悭一面的师兄可是挂念得紧啊,上次竟然没能认出来,她满心懊恼。

    当两船的距离只剩下一指的时候,重鹤眼尖地认出了船上的红衣女子,“倚秋?”他朝着船上的女子叫道。倚秋这才反应过来,咬着发白的唇瓣,缓缓地站起身,木讷地走了过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啊呀,你这是怎么了,浑身湿透了。江风那么寒,快躲到我们这船的乌篷里去吧。”说着,不顾倚秋情愿与否,硬是拉着她躲进了遮风的乌篷里,还脱下了外衣给她披上。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倚秋姐姐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枯茗将倚秋打点好,钻出了乌篷,立马跳上了对面的船板,对着上官问道。

    上官徵羽忙站了起来,扶住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枯茗,神情严重地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家中出了乱子,先与我回去。”

    “可是……”

    “无妨,枯茗你就先回去吧,倚秋我会照顾好的。”重鹤说道,又拿过竹篙撑了撑船,以免两船相撞,“爷那里我会代为转达。”

    “嗯。”

    老艄公的船在江心掉了个头,如游鱼一般前进,而上官徵羽的船则在江心打转,一下子失了方向。

    “师……兄,你会不会划船啊?”枯茗两手紧紧掰住船缘,强压住翻滚的酸水,小心地问道。

    “呃,应该是会的,不然我是怎么把船划到江心的呢。”上官徵羽很没形象地撩起袖子,拿起竹篙左右撑着船。船身在他不屑的努力下总算有了方向,向前前进了几丈,并顺利地前进。

    “我说可以吧。”

    “可是师兄,方向好像不对,回建康应该往那边。”枯茗惊诧地看着船行的方向,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后方。

    上官徵羽朝着枯茗指的方向一看,再回头时,脑袋和船头同时重重地磕上了什么,眼前只见一片金星在打着圈儿。

    “师兄……”枯茗惊呼,不顾船身摇晃,马上上前扶住上官徵羽,替他揉搓额头,并用竹篙撑着船离开了障碍物。一看,却是朱家的大船。

    大船上的人也感到剧烈的摇晃,站在船沿的徐梁一个不稳,被突如其来的撞击,撞下了大船。“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正巧落在小船的边上。溅起的水花,一股脑儿全到了上官徵羽的身上。

    “师兄……今天命犯太岁啊……”

    上官徵羽微沉着脸,口气不好道:“早知就不护着你了。”

    “救……救命啊……”徐梁的手在水面上无助的挥动,口中含糊地呼救,一颗脑袋在水中时浮时沉,双脚不停地蹦达。船边挤满了围观的船客,一时间闹哄哄的,只是迟迟没有人下来救人。

    枯茗眼见他挣扎得厉害,灌入口鼻的江水越来越多,好心地伸出了手,给他借力,好拉他上来。徐梁见到枯茗伸出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死不放,差点将枯茗也拖下了水,幸好有上官徵羽抱着枯茗,才幸免于难。

    “徐梁兄弟。怎么倚秋姑娘跳了江,你也要装痴情投江了吗?”声音在船上旁观的人群中响起,又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哄笑。

    枯茗听此,立即松了手,像见了蚂蟥一样,对徐梁挥舞的双手躲闪不及。抽回那只手,低头细瞅,已经被他抓得发红了。

    “你这个坏蛋。”枯茗咒骂道,此时恨不得能伸长手将他的头狠狠按入江中。待她发现了有利的工具,想要拿起竹篙来痛打他一顿时,却被上官徵羽洞悉制止了:“别闹出人命了。”遂抱着她飞身跃上了大船。

    听着船上的船客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知晓了事情的大概。上官徵羽的衣服全湿透了,船老大好心地替他们安排了船上的厢房,还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徐梁在几番挣扎之后也被人从江水中救起,扬言要来找他俩的麻烦。

    “徐梁,是吧。”枯茗转着圈,打量着眼前看似斯文的书生。

    徐梁被她幽幽的声音吓得不由倒退一步,眼看又要落下船去,幸好枯茗及时出手,才将他险险地拉住。

    “说!你对倚秋姐到底做了什么?”枯茗仗着上官徵羽在旁,毫不客气怒视着他,狠狠地问道。

    “没……没什么啊……”徐梁的一手被枯茗抓住,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躲躲闪闪的,半天道不出一句话来。

    “你说不说!”枯茗反扭着徐梁的手,威胁道。

    “本来就没什么,姑娘你叫我说什么?”徐梁一个文弱书生,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逼问,顿时觉得脸上无光,愈加铁了心不想再提倚秋的事。

    “师兄。”枯茗无法从徐梁口中得出什么,只好转头向上官徵羽求助。上官徵羽微微一笑,二话不说,便松了枯茗的手,再反手对徐梁轻手一推。眼见徐梁的身子往前倾去,便要再次落入江中,一只袖子上绣着大团描金牡丹的手臂突然出现,手疾眼快地捉住了他的臂膀,将他的身子拉回船上。

    “二位高抬贵手,小弟年少不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大牡丹”礼节性地拱了拱手,扮作笑面虎一般,捧着笑脸讨好,一面又扯着徐梁的袖子道,“徐兄,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徐梁急忙拱手离去,枯茗不愿就此错失良机,想拦住他,却被上官徵羽小声制止了:“咱们与他秋后算账。”

    “二位是要回建康?”“大牡丹”抚袖问道。

    “正是。”

    “就让在下送二位一程吧。”

    “如此,多谢。”上官徵羽浅笑盈盈,并不多语。

    回到枯府,只见叔父枯良容屏退了小厮丫鬟,独自坐在大厅喝着茶,眉头紧皱着,还不时伴随着几声叹息声。

    “叔父。”枯茗缓缓步入厅堂,轻声叫唤,环视一圈,也不见兰吟,便问道:“家中可是生了什么变故?兰吟呢?”

    枯良容放下茶盏,捋了捋胡子,道:“兰吟已经捎了信回来,现在山里疗伤,你不用担心她。倒是你……”

    “有人将你的丹青献给了二皇子,二皇子一见倾心,正到处寻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若被圣上知晓,到时你不入宫也不行。”上官徵羽简单地解释道。

    “怎么会这样?”枯茗不觉得忧心忡忡,恐因自己的事连累家人,遂问道,“叔父,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自然还是和原来一样,你同师兄上官一起回蜀地。”

    “可是……不行……”枯茗摇了摇头表示反对。即使叔父什么也没说,她也明白,此事一旦被圣上知晓,就不是她一人的事了,严重到——可能株连九族。

    “阿茗,叔父知道你不想入宫,宫里的生活不适合你。有什么事,还有叔父顶着呢。”枯良容摸了摸枯茗的脑袋,惨笑着出声安慰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叔父好歹在朝中还有一官半职呢,想必圣上不会不顾及的。”

    “叔父,阿茗心意已决。阿茗入宫不仅是为了不连累家人,更重要的是阿茗答应过一个人。叔父小时候不是教导阿茗要一诺千金吗?阿茗虽小,岂可言而无信。”

    枯良容看着侄女一脸决然的样子,不由欣慰。或许选择这条路,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他轻拍了枯茗的肩膀,一言不发,独自起身离开了厅堂。暗红色的背影,几分寂寥,几分无力……

    “阿茗……”半响,上官徵羽出声打破了寂静,唤回了出神的枯茗。

    “师兄?”

    “你……不会后悔吗?”

    “师兄,会后悔吗?”枯茗直视他,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可惜,他的脸上,除了冷漠,再无其他。

    “或许吧……”上官徵羽轻声回答,轻得好像只在说给自己听,而人已在数十步之外。

    “师兄。”枯茗对着他的后背急忙叫道,“你什么时候再回建康?”

    在听到她那一声软软的“师兄”时,上官徵羽的脚步有片刻的迟疑,然后再没回头地快步离去。

    天,依旧还是那么蓝。云,依旧是白的。可是……你,还会是原来的你吗?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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