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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诗书三绝艺,琴萧一女史之钟离花雨

    第一节

    九月的塞北边漠,冰封雪覆,如有一片绿色的小松林,是不是很写意,也很温馨?而武士的刀剑是不是就如缠绵的五线谱,更使月夜疏星变奏出一支黯伤低回的小夜曲,无声地唱彻眼前这黛蓝的苍穹。不必有史诗般的壮美,甚至高贵与平庸也无从说起,因为这是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取向问题。但它却是灵与肉的赞歌,是生命形式的最高标,是里程碑式的豪唱。

    矛与盾既被制造出来,就有其存在的理由。

    所以纷争的最后形式便是物质的对决。

    那么对决的结果呢?是不是灵与肉的消失!

    而消失之后是不是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有没有痛苦和哀伤?有没有溪流般的眼泪?有没有断肠的思念?

    大地卧雪,寒月如梦。

    镇外。

    绿松林。

    东南方,距镇约五六里之地,几十亩自然林全是四季常绿的松柏组成,松树居多。大自然杰作,真是令人奇怪,难道树木也会物以类聚?

    其实大自然本就有许多令人不解的东西,不是么?

    这座漠北小镇因此有塞外绿洲之称。

    塔聿里小镇是丝路古国阿兰的必经之路,往北大约廿数里之遥便是故都遗址,当然现在已是荒漠漫漫,沙丘密布,鬼气森森了。驼铃悠悠,往事千年,胡笳依旧,多少历史随着时间黯然泯灭,唯留于世人的,是无限的遗憾和无尽的遐思。

    月团团,影凌乱,鏖战方酣。

    钟离未左手刀右手掌,刀掌并用,但已喘息微闻;何竹笑仍是空手对招,却夭矫如龙,已了无病态;二人争斗已近一个时辰。

    花雨小姑娘一旁掠阵,面沉似水,寒潭般星眸亮若晨星;绿紧身袄裤,外罩白貂皮风氅,鹿皮小蛮靴。盘辫,珠花软系,蛋清丝帕抹额,更显得清丽出尘,刚健中透出婀娜。佩剑不在身上,背囊已解,环抱于胸,如乳婴孩。

    突听一声断喝:“前辈小心了!”

    但见虚无过客拧身反噬,变掌为指,以肉眼难以企及的极速点向钟离未拍来的一掌。

    少年的应招是一时的无奈之举,因为钟离未的这一掌太过诡异:指掌缓缓,却是伸缩闪晃不定,没有丝毫掌风,但感有弥满天地之象,似闻阴雷隐隐。非但如此,少年人突显恍惚,心神难以住定,眼前已有模糊幻像出现……不好,他暗叫:

    “转轮廻大周天!”

    倒纵丈远,再反身三百六十度,借一旋之间的贯力聚气于指,以飞天般曼妙身姿,他用上了绝学。

    指尖一道白虹电射而出,亮若烂银,月光为之黯淡,射向钟离未的手心,似是有意偏离劳宫穴。

    “住手!”一声冷叱,钟离花雨急切而入。

    但少年身法太快了,而且是近身相搏,所以还是晚了那么一刹那。

    只见钟离未踉跄委顿于地,左手握着右手,弃刀于前,脸色苍白,目现惊芒,看着何竹笑说不出话来。

    “你?”

    花雨姑娘惊愤交加,怒视少年,并缓缓掣下革囊。

    钟离未摇了摇手,嘎声道:“雨儿不要,为父无碍,这小子已是手下留情!”

    钟离未被女儿搀起,喘息地道:“好小子,你用的是不是儒尊老前辈的火霓指?”摇了摇头,“但又似不象!少年人,与儒尊前辈可有渊源?”

    “抱歉前辈。晚辈少小即师事三天尊。此火霓指确非原来功法,已为再晚融三家之长涂鸦过了的,误伤前辈,实非竹笑心中所愿。尚望前辈见谅!”

    钟离未俯首长思后慨然而叹道:“小小年纪秉如此绝世武功,谁人或可阻挡?罢了,我钟离未就领你去找二哥。不过,我有个想法,我们还是要与你一同到何家跟何泉溪作个对质,查证些事实,核定若干年来遗留下的疑点。如果你父仍然执迷不悟,我与二哥就是死于你何家刀下,那时也只好认命;谁叫我们技不如人?想古往今来,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而伦常事理早弃沟渠。罢罢,钟离未认了!”

    既而面容端严,目光转厉:

    “而你小子,也 没有理由不答应我老人家的要求。 目前,你我既已各执一词,那就必须经过印证。  当然如你自认卑下,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蛮徒,你就现在杀了我父女,红叶山庄将无人拦你,我钟离未绝对无话可说。”

    老庄主慷慨激昂,语气不可置辩,同时转过头看看闺女挤了挤眼。

    虚无过客略做沉吟,道:“前辈不必激将在下,义理所在,不容屈曲……也罢,只要姓蒋的前往,就依了前辈。相信前辈并非宵小欺骗小子!”

    钟离未叹道:“岂敢欺哄少侠。只是希望天可怜见!”

    “爹,不想让女儿教训一下这小子?”

    女儿白了少年一眼,努着花蕾般的小嘴不依不饶,不理会父亲的暗示,却对老爹的受挫耿耿于怀。

    拍了拍手,拾起地上的刀,忽然轻松起来:

    “雨儿,目前情形好像相当复杂,日间讯报本镇来了大批可疑人物。而对何少侠的怀疑现在已可解除,再闹恐怕被人坐收渔人之利。何况世事难料,你二伯的事亦需时间缓解和诹证。咦,你可听出什么动静了么?”

    “这附近恐有三五十人潜伏,否则女儿早已出手。”

    “不错,他们早就来了!”

    虚无过客手掌轻拍,虎目开阖:“难道不是前辈的人么?”

    “小子,据估计这一批人恐怕是专为我父女而来。咱们出门在外,最近一段时日也屡遭阻杀截击,来敌极为陌生。红叶山庄不与江湖之人来往,亦未树有强仇大敌,这叫人非常困惑,原因尚未厘清。为防意外,能否请你这大侠客暂回客店相候,如我父女逃此一劫,再与你践约?请相信钟离老儿言出必践。当然即使出了意外,红叶山庄不会消失,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随时恭侯侠驾!”

    虚无过客哈哈大笑。朗声道:“前辈,你把我虚无过客看成小孩子了!”

    医隐诧道:“此话怎讲?”

    “这些人为什么不是你的人呢?或说不定便是前辈的玄虚!”

    钟离未一楞,随即也朗声道:“悉听尊便,只是希望少侠不要插手,这是我老人家的事!”

    话音未落,三人周围已出现数十条黑黑的人影,一色紧身短打扮,黑绡裹首,微露双睛;形同魔域里的妖魅从地底下冒出来,不动不响,情境十分诡异。

    西子欢残,月欲睡去。

    天光惨淡得近乎没有了一丝亮色,残雪尚在挣扎。

    没有风,凝寒冷透重衣。好冷,冷得万物都失去了情感。

    只有思想是活的,而活的思想也只想到死的灰暗与麻木。

    于是,东方地平线那儿有一些惨白的天色露出不怀好意的疲倦和冷笑。

    气氛愈加森寒。

    “唉,如是南方,蛰虫寥落的残声断语已嘶哑得该不能猝听了。”

    少年人心想。此情此境竟然思绪飘飞。

    医隐突地一声经天长笑,亮声豪叫到:

    “各位是何方神圣,可是冲着我钟离父女而来,可否通个名号?”

    蓦而失踪。

    暗器如雨,锐啸摧心,死神在徜徉。

    下弦月被吓到了惊叫一声,差点掉进山凹里,亏得为婆娑的树影扯住。

    远处,夜枭应和幽暗的长号。

    松干摇摇,虬枝纷裂,雪雾凄迷。

    先一刹那,医隐伏地,以化身千万的释家无上心法,虚实相间,极速脱出暗器造成的死亡圈,但脚踵还是被吻上了一枚“罗刹针”。

    “哎哟,哼,狗娘养的,是嗜痂老邋遢的破玩意儿!妈的,是不是何泉溪派来的人?这混蛋竟然如此藏污纳垢,果真不是东西!”

    老庄主肚中暗骂,好在并无大碍。

    钟离花雨与何竹笑二人待到暗器发出方才一鹤冲天,嫦娥奔月般飞向空中,竟比暗器快得多多。松风飒飒,落雪纷纷,立于林木之颠;待二人再反身落地,迅疾便被十几二十条人影分割包围,斧钺钩叉,刀枪剑戟,暴虎冯河般狠杀猛砍起来。

    老天,不知这些暴客到底是些什么人,个个功力深厚武技精纯,而且凶悍绝伦悍不畏死。三五十人,就像三五十团黑色厉影,在雪地上翻来滚去,腾跃激飞,快如闪电。以虚无过客何大侠这等艺业超绝的江湖名少竟也很难在一时间奏效击敌。

    一群黑色幽灵鬼魅将三人分隔开闷着厮杀。

    偶尔传来几声森寒的叱喝。

    利器撞击声令人牙龈震震齿酸心冷,成了主色调。

    钟离花雨仙女般在憧憧魅影中穿梭飘举,从容淡定临乱不惊,似乎好整以暇。

    虚无过客已有些不耐。人太多,而且个个穷凶极恶,既然敌友已定,恋战何益,该用绝学破围,对敌人慈悲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杀!

    此时,有十几二十条人影在围着少年厮拼。

    少年人渐施出了道尊的大衍生相无灭玄学。其玄学的精要取自《道经》中的理义,是虚无过客恩师道尊李冰蚕独家参悟所得,也是他老人家的绝学之一,与儒尊火霓指并享于世。《经》曰:

    “ 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

    意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隋恒也。”

    所谓:

    “其大无外其微无内无形无名有动有静万象以之生五音以之成。”

    经义宗旨是以和合为道本,正反同体,天人合一,驻有无,存盈缺,因之生万象而守恒长。所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自本自根,未有天地,玄之又玄。”其所存在:“生于无形之先,起于太初之前,行于太素之元。浮于六虚,出入幽冥;观混合之未别,窥清浊之未分。”

    聪明绝世的怪胎李冰蚕窥天地造化悟其道厘其理而行,创造出极其怪异的练气功法,神于内而形于外,溶于大衍八式的指掌之中施展出来。这种功夫泰也过于歹毒,受之者即被指掌击中者,若不能抵抗或破解,会为气劲楔入体内,如遭雷殛,轻者功消重者体糜。想当年李冰蚕弹铗放歌,快意恩仇间,杀恶人如屠狗,冷血乖戾,无出其右。后遇佛尊了了了,二人投缘,竟为禅修无边的大和尚大而化之,也是异数;于是乎,这位嫉恶如仇的一代天骄突然放下屠刀,从江湖中瞬间消失。直至今日也只有少数个别人物略为知晓,李冰蚕结茅于小苍山下,已是立地成道,修成了一代尊者。

    至于其爱徒虚无过客何竹笑虽非嗜杀之人,但沙场的你死我活诀要却是谙知。其次,七年多的孤独落魄、忧思与煎熬,以及自入江湖后刀头舔血,人命呼嘘间的生涯,使一个正处在可塑性年龄的少年没有一点个性的张扬,死灭的兴奋,那可是真的不正常了。据说,有的人不敢杀鸡杀鸭,更不敢杀人,可一旦开了杀戒,就有杀瘾,不杀都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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