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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三个凡人

    鹭鸶姐昨天下午骑了半个多小时自行车,赶到松花江畔与小姐妹的草台班子集合。草台班子乘坐一辆破大巴,经跨江大桥至松花江北的一处小村庄。入夜时分,表演开始,鹭鸶姐浓妆艳抹,闪亮登场,引吭高歌达四十分钟之久,然后下了台,躲进大巴睡起了觉。凌晨四点多钟,大巴载着满车红男绿女回归松花江南。鹭鸶姐披着笔直笔直的一头长发,眼皮翠绿,嘴唇鲜红,面颊青白,下了大巴之后,她抖擞精神骑上自行车,像个很喜庆的女鬼似的,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狂飙而走,瞬间便骑了个无影无踪。

    天光还未大亮,鹭鸶姐已经在单元楼下锁好了自行车,并且捎带手的买了豆浆油条做早餐。因为昨天晚上没少挣钱,所以她一路走得欢欢喜喜,哪知走到二楼刚要掏钥匙开门,就听楼上起了门响,然后是两个男人在嘁嘁喳喳,其中一个声音正是霍英雄。

    鹭鸶姐自认为对霍英雄是知根知底的,所以直接仰头高声问道:“英雄,你醒啦?”

    楼道里立刻响起了一串脚步声音,是霍英雄慌里慌张的跑了下来:“鹭鸶姐,你回来了?”

    然后不等鹭鸶姐回答,他一把攥住了鹭鸶姐的胳膊,同时小声说道:“姐你跟我上楼,我屋里出了点事儿,正等你回来呢。”

    鹭鸶姐莫名其妙,可因为知道霍英雄不是故弄玄虚的歹人,就拎着豆浆油条跟他走了上去:“啥事儿啊?下水道堵了?”

    及至在楼梯拐角处转了弯,她向上一瞧,看到了往外探头的大列巴,立刻会意:“哎?这不是那天跟咱们干仗的小子吗?怎么着?他还找家来了?”然后她掏出钥匙向霍英雄一递,傲然说道:“去,上我家把刀拿过来,这回用不着你出手,我一个人就能把他撂倒!”

    大列巴听闻此言,十分懊恼,下意识的双手抱拳向她摆了摆:“鹭鸶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他报仇的——”忽然看清了鹭鸶姐的真容,他立刻转了口风:“哎哟,姐你今天太漂亮了,真的,纯种大美女。”

    与此同时,霍英雄硬把鹭鸶姐给拽上了三楼。

    在让鹭鸶姐进门之前,霍英雄先让大列巴进屋布置了一番。鹭鸶姐十分饥饿,先从塑料袋里抽出油条咬了一口。及至大列巴笑眯眯的把他们让进去了,鹭鸶姐含着油条,先是看到大床上棉被凌乱起伏,可见被底下正躺着个人,而棉被上方伸出了一双手,正被绳子绑在了床头。

    鹭鸶姐登时觉出了不妙,很警惕的望向了霍英雄:“怎么回事儿?你俩把谁绑架过来了?还是……”说到这里,鹭鸶姐向门口退了一步,声音也低成了耳语:“闹出人命了?”

    霍英雄立刻大摇其头:“不是不是,我俩昨夜在屋里抓了个鬼——怪东西,怕吓着你,所以才用棉被先盖上了。”

    鹭鸶姐狐疑的看了看霍英雄,又看了看大列巴,不明白什么怪东西能有一人多长。而霍英雄把她叫到了床边,然后双手抓住被头,一点一点的将棉被掀了起来。

    最先露出了的是两条雪白的长胳膊,紧接着是乌黑的乱发,乱发下面便是施财天的面孔。施财天闭着眼睛偏了脸,一动不动的紧抿着嘴。这让霍英雄愣了一下,随即抬头望向了大列巴:“睡着了?”

    鹭鸶姐的脸则是变成了苦瓜:“还说你们没干坏事儿?没干坏事儿这姑娘是打哪儿来的?”

    话音刚落,棉被已经被霍英雄掀到了胸口。鹭鸶姐定睛一瞧,登时又是一惊:“男的啊?”

    霍英雄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因为知道她也是个坚强的女性,不亚于自家三姑,所以把心一横,一下子把棉被掀到了头。

    这回鹭鸶姐一言未发,捏着半根油条直接傻了。

    这个时候,施财天睁开眼睛转向了鹭鸶姐——他没睡,只是被棉被熏得闭了气。棉被浸染了霍英雄的体味,对他而言,堪称是臭不可闻。

    一分多钟之后,鹭鸶姐神魂归位,转向霍英雄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霍英雄先搬过椅子让她坐了,然后从昨天大列巴登门开始讲,一直讲到了几分钟前——他们两个人对着这么一条蛇精熬了整整一宿,精神上因为受了刺激,分外兴奋,倒是还能支持得住,只是饿得要命,厨房里又没有现成的饮食,所以方才两个人在门口嘁嘁喳喳,全都争着要出去买早餐。

    鹭鸶姐静静听着,依着她对霍英雄的了解,她相信对方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况且床上那东西半人半蛇,也不是在平常地方可以捕捉得到的。放下手中的半根油条,她突发奇想:“你说它会不会是个外星人,让你从时空隧道里拽出来了?”

    此言一出,大列巴因为已经过了害怕的劲儿,所以立刻忍饿凑了上来:“姐你真是才貌双全,一想就想到点子上了。英雄还说这玩意儿是个鬼呢,哪有鬼是这德行的?”

    鹭鸶姐没见过长得这么不顺眼的人,所以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当场斥道:“一边儿呆着去,谁认识你啊!”

    然后她继续打量施财天。施财天方才一直在来回的看着屋中三人,看得可怜兮兮眼巴巴,鹭鸶姐身为女性,情感细腻,立刻就瞧出了他是有所求。

    放下油条起了身,她奓着胆子走到床前弯下了腰,小声问道:“你会说话吗?”

    施财天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是心存戒备,不肯开口。

    鹭鸶姐又拿出驯服小朋友的本领,和和气气的问他:“你饿不饿?”

    施财天依旧是盯着她沉默。

    鹭鸶姐转身拿来了吃剩的半根油条,撕下一小块往他嘴边送。施财天会意了,张嘴含住了油条——随即又吐了出来。他只会吞咽,不会咀嚼,而且也受不了油条的油腻气味。

    霍英雄一直旁观,这时就开了口:“鹭鸶姐,他爱喝高乐高。”

    鹭鸶姐拿着油条直起了腰:“那再冲一杯给他喝。”

    霍英雄一摊双手:“没了。”

    现在这个时候,天刚刚亮,店铺还没开门营业,没就是真没了,买都没处买去。鹭鸶姐往小勺子里倒了一勺豆浆,小心翼翼的想要喂给施财天,然而施财天闻到了豆腥气,感觉很刺鼻,所以直接把脸扭开了。

    鹭鸶姐以貌取人,因为看这怪东西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所以生出几分怜爱之心,脾气十分之好,竟然亲自下楼回家,拿了一瓶蜂蜜和一袋红糖上来。浓浓的红糖水乍一看和高乐高十分相像,所以施财天受骗喝了一口。一口下肚,甜得腻人,于是他把脸又扭开了。

    鹭鸶姐在有耐性的时候,是真有耐性,红糖水被淘汰,蜂蜜水就上了阵。施财天虽然饥饿,但是方才左一口右一口的尝了半天,没有一口是中意的,这时就紧闭了嘴不肯合作。哪知霍英雄见状,竟是骤然上前一捏他的下巴。他猝不及防的张了嘴,而鹭鸶姐就趁机将一勺蜂蜜水倒进了他的口中。

    施财天有些恼火,正要发作一番,然而闭上嘴咂了咂舌头,他忽然发现这个好喝,比高乐高好喝。于是将两只纤细的腕子在绳套里相互一蹭,他轻而易举的先抽出了一只手,再抽出另一只手。随即一挺身坐了起来,他很自在的半盘了蛇身,又抬手给自己抓挠了个中分头,然后从鹭鸶姐手里夺过杯子,仰起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喝光之后他用手背一擦嘴,然后对着鹭鸶姐和霍英雄一张嘴,打了个饱嗝。

    霍英雄和大列巴昨夜对他绑了又绑,没想到就绑了这么个成绩出来。眼看着施财天把杯子递给了鹭鸶姐,他们目瞪口呆,十分后怕。

    施财天喝了三杯蜂蜜水,喝饱了,将尾巴梢从后方绕到胸前,他开始低头研究自己的伤口。夜里这尾巴是伤上加伤,狠狠的疼了一阵,现在疼劲过了,让他自在了许多。

    鹭鸶姐在厨房煮了一大锅挂面,里面又放了油盐和碎青菜,算是三个人的早餐。及至三个人真是围着餐桌坐下了,大列巴望着正在床上摆弄尾巴的施财天,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管它是鬼还是外星人,能卖的话还是卖了的好。万一他夜里吃人……”

    霍英雄对他摆了摆手,又“嘘”了一声:“你小点儿声,它听见该哭了。”

    鹭鸶姐,因为看不上大列巴,所以这时也开了腔:“要吃早吃了,现在不能吃,还非得等到夜里?它连油条都不吃,能吃人?要我说啊,这就是个外星人,但是要说送给国家呢,我又怕它让人解剖了。要不……咱们再养几天?”

    自从施财天夜里流过一滴眼泪之后,霍英雄就不大想把他卖到马戏团里去了,如今听了鹭鸶姐的话,他迟疑了半天,末了说道:“我一会儿出去买瓶高乐高,什么时候他把高乐高喝完了,咱们就什么时候把它送走。”

    大列巴十分赞同:“行,你去吧,我和姐给你看家。”

    霍英雄思前想后的,无论如何不忍心把家里那条半人半蛇的东西卖去马戏团,要说是让警察带走,又怕它被科学家拿去做了实验。但若真是把它收留下来,霍英雄自己琢磨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倒不是供不起它喝高乐高,而是不知道这东西寿命多长,要真像人似的一活几十年,谁又能养它一辈子呢?

    霍英雄越想越没办法,唉声叹气的从超市拎出了一大罐高乐高,回来路上看见有养蜂人坐在路边卖自酿的蜂蜜,十分便宜,就又买了脏兮兮的一玻璃瓶。

    带着这两样东西回了家,他一进门就先看见了大列巴——他脸大,比较醒目;其次看见了那条让人心乱如麻的蛇精——这东西的披肩长发变成了两条麻花辫。鹭鸶姐洗净铅华,脸有点黄,人又瘦,所以被比得十分黯淡,最后才入了霍英雄的眼。

    “哟?”霍英雄把罐子瓶子往餐桌上放:“谁给它换发型了?”

    鹭鸶姐站在窗台前,对这个塑料药盒翻翻捡捡:“我给它换的。”紧接着她向大列巴的方向一偏下巴:“他白长那么大个子了,胆子还没有芝麻大,死活不敢碰它,说是怕它咬人。它连油条都咬不动它还咬人?它咬个屁!”

    话音落下,她翻出了一卷大号绷带,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又说道:“昨晚熬一宿,本来以为上午能睡一觉,结果忙得眼都没闭,下午又得去上班,这是要活活累死我——英雄,你过来帮把手。”

    霍英雄不明就里的跟着鹭鸶姐走到了床旁,鹭鸶姐怀揣着一副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并且是真不怕施财天——她哥哥在少年时代一贯狂拽酷炫,在家里养了好几年蛇蝎,以示另类霸气;结果几年之后,他自己养了个毛骨悚然,却是把他妹子的胆子练出来了。

    鹭鸶姐命令霍英雄握住施财天的秃尾巴,自己好用绑带把他那创口包扎起来。施财天的下半截蛇身虽然是越来越细,然而尾巴截断之处依然粗壮,霍英雄须得双手合握才能握住。两人正是相对着弯了腰合作,冷不防一个脑袋挤入二人之间,正是施财天。

    施财天被霍英雄抻直了一段尾巴,自己有些坐不住。看了看霍英雄下巴上的胡子茬,又看了看鹭鸶姐双眼皮中残留的绿眼影,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认为人间的一切都太不光洁了。

    然后他抬头望向了大列巴,看了又看,始终不能确定大列巴的品种。抛下大列巴不提,单说眼前这一对人间男女——施财天没和凡人打过交道,但是凭着直觉,他认定这对男女对待自己是有善意的。

    他活了二百五十年,除了阎罗王曾经对他“哇”的笑过一声之外,他再未得过任何关怀。先前倒也罢了,他霸占着婆娑宝树,孤独归孤独,可至少能够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如今却是不同,须弥山顶暂时是回不得了,他带着伤在六道之间颠沛流离,定然支持不久,如果人间能有一处庇护所供他容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施财天起了赖下不走的心,同时又依然戒备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来回看着三个人,他很谨慎的闭紧了嘴,在摸清情况之前,无论如何不肯说话。

    中午时分,鹭鸶姐坐不住了,忙着回家重塑形象,下午好去上班。而在她临走之前,霍英雄看出她好像对于蛇类很有研究,就把她拉到厨房门口,小声问道:“鹭鸶姐,假如那外星人真是条蛇的话,你说它是公是母?”

    鹭鸶姐感觉他这话毫无逻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她匆匆的答道:“外星人的公母我不会看;蛇的公母我可是一看一个准。现在我没时间,你等我晚上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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