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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飞越疯人院(1)

    “营座,这都多少年了,还跨不过去。”

    胖子的声音就像半夜里的一只蚊子,在你意识不明时纠缠,在你猛然惊醒时消失。

    “营座,那一年你十八,我也十八。”胖子要了两杯啤酒,拉本杰明在角落里坐下,“但是那一年咱俩才刚认识。”

    本杰明扫了一眼酒吧大厅,发现威廉已经不在了,“我十八,你也十八?你他妈唱戏呢?”

    “十八那年,您干了些啥,还有印象不?”胖子征询地看看本杰明。

    本杰明摇头:“不记得了,应该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他安静地干了那杯啤酒,眼神投向舞池的中央,沉迷于夜生活的年轻人们正群魔乱舞,落地生花。

    “那一年鸦片战争爆发,英国人的军舰一直开到定海城下。”胖子问他,“那时候你在干吗?”

    “忘了。”本杰明淡淡地答道。

    “定海保卫战啊!真不记得了?三镇总兵率部英勇抵抗侵略,与敌军血战六昼夜——”胖子顿了顿,“全军覆没。”

    “伟哉!”他又评价道,“何其英勇!何其壮烈!”

    本杰明哼了一声,没接茬。

    “定海镇总兵葛鹏起的死更是为这起壮烈的抵抗运动划上了最凄厉的终止符。”胖子兀自说道,“负伤四十多处,左眼被子弹射中,接着被一刀劈中面部,壮烈牺牲。”

    本杰明皱了皱眉,仍旧没说什么。

    “当你亲眼看见你追随的葛总兵鲜血淋漓地从土城上跌下时,什么感觉?哎哟,疼疼疼——”胖子一只手被本杰明拧在背后,整张脸都是扭曲的痛苦,“壮士有话好好说——”

    本杰明凑近他耳边逼问:“就算你做过我副官,那也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定海保卫战是他妈一百六十年前的事,中间隔了一个世纪,你诓谁呢?”

    胖子忍着疼:“让我先把时间轴梳理一下行不?”

    本杰明这才放手:“尽量往圆了编,知道不?”

    “我们还是回到一百六十年前,那一年,你十八,我也十八——哎哟喂!还让不让人说了!”胖子突然感觉有股重力突然强加在他脖子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喝大了的经理找他寻乐子来了,“经——经理?你来干蛋?哦不,我的意思是您……有何贵干?”

    经理喝得一脸山花烂漫,大剌剌的往胖子边上一坐,问:“聊什么哪?”

    胖子看了一眼本杰明:“讲故事呢。”

    “讲黄色段子竟然不上报?”经理拍桌怒批,“你这是藐视领导,无组织无纪律!”

    胖子大惊只好说经理我错了,就别给我上纲上线啦,您要听就坐这听吧,五分钱一个段子,记得结账,只收现金不刷卡。

    “讲到哪了?”经理问。

    “讲到定海保卫战,镇海总兵葛鹏起战死土城下,应了他那句城亡人亡,不离定海半步的誓言,催人泪下,发人深省。”胖子说,“现在,让我们把镜头切换到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身上。”

    “还定海保卫战?你这段子挺有新意啊,清末背景的黄段子还是第一回听。”

    “您还让不让人说了?”胖子不满。

    “得得,赶紧说,主人公怎么了?”

    “他是一个少年,正十八。”胖子微醺,语调开始向豫剧靠拢,“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八?”

    那一年本杰明十八岁,兵营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也是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他看到了西方列强的狼子野心,也看到了清政府的政治腐败军备废弛财政亏空,虽然也时不时有人说一句地球是圆的,但更多的是被当成屁放掉,为全球变暖做了贡献。

    战争,饥荒,丧权辱国,半殖民化,十八岁的本杰明比任何人都更血性方刚,但又比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他打的第一场仗,就是定海保卫战。

    整整六天,在一场可预见的全面溃败面前,他一次一次地寄希望于向上司请调兵援,然后一次次听到“只允许在岸上击杀敌,不可出海作战”的回应。

    “少年很绝望,他将一本《四洲志》交给了他的同伴,并对他说——”胖子灌了口酒,“说——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我们不再是天朝上国,落后就要挨打。”

    “后来呢?”经理问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啊,呵呵。”胖子看看本杰明,“追随他的葛总兵上了土城墙,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死了吗?”

    “一开始他的同伴以为他死了,为他烧了整整四十九天的香。”胖子忿忿道,“他的同伴那年也十八。”

    经理不耐烦:“谁管他同伴,你就说说他死了没?”

    胖子郁结:“同伴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接受了他的思想,孜孜不倦地致力于传播新文化,唤醒民众,激励将士,难道不伟大?不壮烈?不感人肺腑?不引人入胜?”

    经理评价道:“充其量就是个跟班的……”说完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胖子揪着他领子晃荡:“什么叫跟班的,你给我说清楚啊混蛋——”

    “原来我把书给了你。”本杰明笑,“那时候你叫什么?”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直叫罗格啊!”胖子扔开经理,“你问过人家名字吗?你问过吗?”

    本杰明笑笑摇头:“叫什么,不重要。”

    “是啊,不重要。”胖子恢复了理智,“再见到你是一个世纪后的南京,那时东北易帜,北伐结束,中国南北统一,你刚从黄埔军校毕业没几年,那气质,那风度,看得小生我眼都花了——哎哟喂,我说你就不能不动手?”

    本杰明冷笑了一声:“你就一直跟着我,还做了我的副官?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胖子委屈道,“作为你的一个追随者——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你的一个粉——我,能有什么意思?”

    “追随者?”本杰明哼了一声,“追随者,就是在淞沪会战前夜偷我配枪乱我军心的——逃兵?”

    “枪,我给您带来了,仗,也他妈打完了。”胖子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勃朗宁大口径拍在桌上,“但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咱俩之间的革命友谊——”

    本杰明打断他:“谁他妈跟你——”

    胖子严肃地说:“是您老人家后半辈子的归宿问题。”

    本杰明一口酒喷出来:“你要娶我?”

    胖子想了想,“我这相貌每五十年会变一次,说不定下一回就是翩翩公子在水一方了。”

    本杰明突然坐正了问:“你是不死族?”

    “死好像确实是死不了的感觉。”胖子挠挠头,“但究竟属于什么,我自己都说不清,就像一个不入流的怪物,除了不会死,我一无所长,也从来没遇到过跟我一样的人,不被认可,不被接纳,一直游离于二重世界的边缘,不像你,有强大而古老的家族做后盾。不过——”他话锋一转,“不过看到你过的好像也他妈不怎么样,我心里还是多少平衡了点。”

    “那你说说看,要怎么替我解决后半辈子的归宿问题。”本杰明摸着下巴笑了,“我的副官?”

    “这个不急。”胖子嘴角动了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也好对症下药。”

    “行,你问。”本杰明点头,“但我不一定都回答。”

    “定海一战你为什么没死,谁救了你?”

    “你猜。”

    “还有你是怎么转化成的狼人?你身上没有齿痕,也就是说,你不是通过普通方式被转化的。”

    “这就是那天你偷看我洗澡的原因?”

    “我听说,有种狼人的转化方式很特别,他们身而背负诅咒,但如果没有特定触发事件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是隐性的。”胖子神秘地说,“可是一旦他杀了人,圆月诅咒就自动生效,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下半夜,酒吧的气氛被一个驻唱歌手推向高|潮,那人长着一张沧桑而委婉的脸,拨弄着一把木琴,唱着并不上口的歌谣,“让我再看你一眼,星空和黑夜,西去而转折的飞鸟,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本杰明把枪抓在手里轻轻抚摸着陷入了沉思,耳边没有了音乐的旋律,也没有胖子的自语,他永远不能忘记十八岁那年射出的那颗子弹,呼啸着穿透了谁的胸膛,使他陷入了永世的守望。

    “告诉胖爷。”胖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杀了谁?”

    本杰明不耐烦地摆摆手:“打仗总得死人,杀的太多,我哪里还能记得。”

    “那就想想第一个杀的——是谁。”胖子循循善诱,“比如在定海,比如跟英国人对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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