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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3)

    苏朗坐立不安了一下午,临下班前收到段译凡发来的内部邮件,全文共计八个字:下班以后,我办公室。

    他忐忑不安地捱到了下班,有点做贼心虚地推开段译凡办公室门。

    段译凡刚脱了静电服外套,正耐心地系着领带,他的手指按在银灰色领带上时,露出了那一截白皙的手腕。

    回到公司以后,段译凡的穿着打扮也正经起来,基本就是西装衬衫,虽然这个年纪的人大多都是相同套路,但他穿西装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不像本杰明那样强壮,但也不失为一个令人羡慕的衣服架子。

    段译凡见苏朗愣在门口,也不知道看什么能看得这么入迷,他指指桌上的电影票:“这是什么意思?”

    苏朗猛的回过神来:“朋友给了两张票,想约总监一起。”

    “你是想约我?”段译凡笑笑,“约我给一张就行了。”

    苏朗有些尴尬:“啊我忘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就有空?”段译凡的语气突然转得有些凌厉,“而且我希望你先告诉我,这算什么?约会吗?”

    苏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在送出电影票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这算什么,他确实想了很久,最后的答案是——他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有时候人在做一件事时并没有什么很直接的意图,只是结果往往映射出先前自己都不曾清醒地明白过的潜意识里的目的。

    “总监,我……”他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懊悔,“我错了。”

    “走吧。”段译凡抓起外套套上,“八点半才开始,先去吃点东西。”

    苏朗没反应过来:“啊?”

    段译凡拎着笔记本推开门:“过五分钟再下来,停车场A区,我的车你认识吧?”

    “认识。”苏朗意外地感到欢喜,尽管那种不知得失的心情都还处于尚未揭开的迷雾中。

    影院位于一座商城的七楼,段译凡在负二层解开安全带:“有没有什么忌口?”

    苏朗摇头:“都行。”

    “那就去吃泰国菜。”段译凡推开车门,“能行吧?”

    苏朗点点头:“正好最近想吃酸辣的,还时不时孕吐。”

    段译凡跟着点头:“我会找机会收拾胖子的,不能让他再这么祸害祖国青年了。”

    苏朗一脸认真地说:“就是,原来我这人挺正经的。”

    餐厅在负一层,灯光昏暗,装潢考究,沙发宽敞柔软,墙上都是曼谷老照片,听不懂歌词的靡靡之音贯穿始终,苏朗望着周围身着泰国传统服装的女服务员穿梭来往,感觉挺新鲜。

    这天是个星期一,人出奇地少,偶尔三两对情侣拉着手经过,段译凡翻开菜单,大概是不放心,又问了苏朗一遍:“什么都能吃吧?会不会过敏?”

    苏朗点头:“死不了。”

    段译凡这才叫人过来点菜:“冬阴功汤咖喱蟹沙爹明炉鱼炭烧虾甜点上椰汁西米糕再开瓶泰啤,先这么多。”

    他报得太快,小姐拿着无线点菜机都来不及记,只好又让他再说一遍。

    点完之后苏朗好奇地问:“你经常吃泰国菜吗?”

    “也不是很经常。”段译凡想了想,“总共加起来也就一百来次吧。”

    对于这个数字,苏朗打心里觉得挺频繁的了,但段译凡却不这么认为,他想,每年大概就吃一次,能算多么?

    餐厅里客人没几个,但上菜的速度却显得有些微慢,苏朗突然想起些什么:“凡哥,我有个想法。”

    段译凡点了根烟:“说说看。”

    “如果我们做一个无线控制面板,它可以显示下单的进度,比如一道菜是否完成,还有多久能完成,类似一个点餐追踪系统,是不是可以缓解顾客在等餐时的烦躁心情呢?”

    “创意挺好。”段译凡弹烟灰,“可惜国外早就已经有成品了。”

    苏朗有些失望:“好吧。”

    吃饭的时候苏朗发现段译凡的话很少,和那天林寒川在场时的情形完全不同,他甚至有些沮丧地觉得,可能段译凡只是不忍心直接拒绝他的邀请而已。

    付账的时候苏朗想AA,段译凡说了句等你这个月工资下来再说吧,便无疾而终。

    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段译凡有些倦意:“从楼梯上去吧,走一走。”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走进安全出口那道门,楼道里的灯光不是很亮,苏朗觉得总这么沉默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想说一说电影的事。

    “我看过介绍,这个电影好像讲的是梅林的传人。”

    段译凡说:“梅林根本不是魔法师,他只是一个政客。”

    苏朗走上前去和他并肩而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师吗?”

    “有。”段译凡肯定地点头,“不光有法师,狼人,吸血鬼,这些都不仅仅是传说。”

    “你相信他们真的存在?”

    “相信。”段译凡脱下西装外套,“你不信吗?”

    苏朗知道这件事是个禁区,他直觉里认为段译凡是知道本杰明向自己坦白了身份的,但他没法贸然地去证实:“我相信,但我也有疑问。”

    “嗯?”

    苏朗想了想:“既然他们存在,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真正地见过呢?”

    段译凡反问他:“怎么,难道你没有见过吗?”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但苏朗没有正面回答:“我在想,既然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为什么不去尝试改变或者重塑甚至是统治这个普通人世界呢?”

    段译凡认真地回答他:“因为没有任何一种超能力可以强过科技的力量,可能他们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科技改造一切,甚至在将来一旦拥有了人工智能,新的物种进化更替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他们中的大部分选择隐藏在普通人当中,为这个世界的平缓推进做贡献,或者有那么一小部分还在试图螳臂当车,但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明白,科学的力量比任何一种异能都更为强大和稳定。”

    苏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甚至觉得段译凡的口吻更像是在宣读自己的立场,而不仅仅是对神秘事物的理解认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那种隐藏在普通人当中的超能力者,或者说,一个魔法师或者狼人?”段译凡勾起嘴角,“原谅我剧透,我们即将要看的片子就是在宣传这样一种思想,主人公是一个科学爱好者,最后竟然用特斯拉线圈战胜了巫婆莫佳娜。”

    苏朗惊讶地看着他:“你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段译凡盯着墙上的七楼标志点点头,“我在IMDB上给它打了五分。”

    苏朗有些低落:“我还想着尼古拉斯凯奇演的,肯定能是好片。”

    段译凡突然推开楼道的门,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圈住了他的轮廓,就那么一秒钟,苏朗突然觉得有些刺眼,甚至夸张的说,有些眩目,他想起了曾经有过的梦境,那个人也是这么站在过他面前,迎着光明,涌动出温暖人心的纯净力量。

    段译凡抵着门向他转身,温柔地笑着说:“还去看吗?”

    苏朗有点犹豫。

    “不看的话,就陪我去个地方。”段译凡掏出电影票递给他,“这个你收着,留个纪念。”

    段总监平时很少应酬,也不爱泡夜店打发时间,他虽然抽烟,但却没瘾,有时候抽的很猛,有时候一根烟夹在指间都会忘记抽上一口,直到烧光,而在公司里,他更是洁身自好得令人发指,尽管一度有传言他不结婚是因为他不喜欢女人,时间一久谣言不攻自破的全倚仗他并非不近女色而是根本就不与人建立私下交往,然而苏朗今天才知道他真正可以算得上爱好的竟然是——打台球。

    那是一家地下台球馆,人不算多,空了将近一半台子,大概是常客的缘故,段译凡进来以后到吧台露了个脸,店员就给他拿了副贴有他名字的细杆。

    段译凡问苏朗:“你会吗?”

    苏朗看了一眼球杆:“斯诺克不会,黑八还能打打。”

    段译凡点点头:“那就□八。”他把细杆还回去,走去球桌边上挑了两副公用的粗杆,递了根给苏朗,“要我让球吗?”

    苏朗天真地拒绝:“不要。”

    段译凡点点头,示意他先开球。

    苏朗还是有点底子的,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家楼下有家简易台球房,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他经常就去那练着玩,当时他的同龄人基本都选择将青春浪费在篮球场上,因为最容易获得女同学的直接青睐与崇拜,而苏朗是个好静的人,他觉得打台球更能锻炼分析全局的能力,因此常常就是十块钱打一个下午,他谁也不挑战,就一个人在那琢磨每个球的击点,厚了还是薄了,该切还是该撞,因此尽管很多年没有再拿过球杆,基本功还是在那摆着的。

    开球之后,大小各有一只进袋,苏朗想了想,选择打大的,他一杆一杆不紧不慢,段译凡拿了两瓶可乐跟店员扯了两句再过来的功夫,已经只剩下黑八了。

    苏朗吸了口气,沉着出杆,黑八果然照着预定路线应声入袋,他这才缓了口气,然而就在他放下球杆的那一刹那,母球不疾不徐地也滚进了中袋。

    按照黑八的规则,这种情况下,算苏朗输。

    “你这是让我赢得兵不血刃啊。”段译凡笑眯眯地打开可乐瓶,“这局不算,再来一局。”

    苏朗沮丧快哭了:“凡哥我以前不明白什么叫自掘坟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中华文化就是博大精深成语这东西就是寓意深刻啊照进人生映射现实啊……”

    “一个球而已。”段译凡从他身边走过,揉了揉他脑袋,苏朗的头发很细很软,摸起来特别舒服,段译凡突然想起家里那只失踪了的苏格兰折耳,有点想笑。

    这局段译凡起手,竟然一球没进,苏朗在边上不满地说:“凡哥你敢不敢不要让我?”

    “不太敢。”段译凡示意他过来,“该你了。”

    苏朗见他不肯显山露水,索性也随便出了一杆,没进。

    段译凡无奈地脱下西装,又挽起了衬衫袖口,方才抓起球杆俯下身,碎发散落在额前,球杆底端贴合在腰间,姿势非常完美,他在出杆前松了松领带,简单的动作之间蕴了几分从容和风度,看得苏朗有些失神。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高大全呢?苏朗同志不满地想,而且还是个修正主义走资派。

    段译凡出杆稳准狠,动作干净利索,不像苏朗那样每出一杆都要仔细算角度,他根本不留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很快形势便和上局一样,几乎是一杆清盘。

    但是黑八和母球的位置很微妙,他们中间隔着个花球,除了角度反弹,段译凡几乎没有什么选择,苏朗凑过去,饶有兴致地想知道段译凡会怎么处理这个球,然后看见他直起身子,球杆后手上提,顶端与母球之间形成了一个俯角——这是要跳球了。

    跳球的难度系数很大,如果进了当然漂亮,但问题由于击球姿势的缘故,想进球很难。

    段译凡也没多想,看了苏朗一眼便出手了,结果和苏朗想的一样漂亮,只是由于力度略大,黑球进袋之后,母球竟然跳出了球台,顺着地毯朝前滚动着。

    一只白皙得堪比瓷器的手在摩擦力的尽头拾起了母球,金发碧眼典型欧洲面孔,长裤笔挺皮鞋锃亮,甚至衬衫外面还套了件精致的马甲,很明显地传达着“老子是将台球当做一项严肃体育运动来对待”的暗示,他一手抓着母球,一手提着球杆,熟稔地走过来朝段译凡打招呼:“VAN,好久不见。”

    苏朗本以为这大概是段译凡的朋友或者熟人,然而段译凡却远没有来人那么轻松,他立刻放下球杆,挡在了苏朗面前,因为只能看到个背影,苏朗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我是你,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不要回来。”段译凡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你想多了,我是来办正事的。”那人懒洋洋地笑着,“真的不想来一局?”

    “哦?”段译凡问他,“那两个月前在林场,你也是办正事来了?”

    “私人恩怨而已,你管得太宽了。”那人拥有一张精致而漂亮的脸,笑容讥诮而冷漠,“你放心,我不会问你他在哪的,这次真的是正事。”

    “什么正事?”

    “明天就知道了。”他越过段译凡,朝苏朗眨了眨眼睛,“晚安,二位,明天见。”

    苏朗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升腾了几分不安,他问段译凡:“他是谁?”

    段译凡摘下手套,神情严肃地回答道:“一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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