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下
承影，连同未名阁内所有家臣、守卫，近来都很不耐。
这楚国小世子有事无事日日前来拜访公子，一呆便是半天，碍于他的身份，连公子都赶也不是迎也不是，郁愤得很。
面对承影的冷眼、讥讽、出言不逊、咄咄逼人，元小世子唯一的反应就是——嬉皮笑脸。
明知萧启墨的身份和立场，明知他深思熟虑算无遗策，更明知俩人日后敌对不可逆转的命运，但。。。。。。
元文恪不得不叹，也不得不承认，他渴望。
他，渴望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素来的优雅和淡漠，巧笑嫣然，奚落时的讥诮冷峻。
每一抹神情，都如刀刻般，映进心底，至死不休。
他，渴望听到他惊为天人的筝声，如一汪清水，泛起丝丝涟漪，又似夏夜清风，券券而来，汩汩韵味。初如细雨斜千缕，复若飞瀑落万仞，潺缓宛转兮同流水，悠扬飘忽兮似浮云。
每一丝铮铮琴音，在骨血里流淌，声声不息。
他，渴望品他沏的雨前龙井、幸有冷香、云雾、音韵。古人有云“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每一口清苦每一缕茶香，洗涤灵魂般通透彻悟。
他，渴望与他花间对弈，看他步步杀机，棋路独辟蹊径，攻守兼备，直至自己被杀个片甲不留。
每一招棋输，每一次惨败，他清华孤傲的笑意，般般入画。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未名阁的小院内，花开遍地，百紫千红，桂馥兰香。
百卉含英，阳光明媚，春风习习时落英缤纷，两个绝世的少年，在琪花瑶草中，相对而坐，时时举杯饮茶，时时轻触酒觞，时时挥毫泼墨，时时吟诗作对。
即使互设心防，却依旧世事无尘，岁月静好。
有如此时。
依旧是元文恪初进小楼时的那间水墨轩。
面前的萧启墨端坐在半人高宽大的紫檀书案前。案上铺着各类卷轴画册，放着个锦纹花石笔架。
萧启墨凝神定力，用笔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缓时而急。神态颇俊，带着冷俏，果真仙姿玉色，十指纤长却有力，胜过女子的柔荑。
元文恪凑到他身旁，只闻股股冷香萦绕周身，沁人心脾。
“可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萧启墨眼前一亮：“原来世子也是懂画之人？”
自己仅是先以墨色勾皴、后施青绿重彩，画罢山石，正在用石青石绿烘染山峦顶部，显示青山叠翠。他就已明晓自己所画何物。
“过奖，”元文恪难得的谦逊，“我也只是看这卷画面上层峦叠嶂、逶迤连绵，大抵猜测个一二。”
萧启墨正色：“王希孟仅以此一张画名垂千古，纵有夺鬼斧之功，却也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虽一生短暂，却也无憾。”元文恪注视着萧启墨，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的认真和。。。。。。哀伤，“能以惊世之才，留鸿篇杰作于世，总比碌碌无为了此一生的好。”
萧启墨的神容，也是鲜有的肃穆：“若能出谋划策定国安邦，功垂千秋名留青史，一生短命，也无妨。”
阵阵心痛突破了理智，洗荡着心胸。
如此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他，怎会是凡世俗人，怕是谪仙也比不上他分毫。
他年少盛名，权倾朝野，纵是楚国第一大患，若要他乘风归去，元文恪，你可舍、可愿？
暗暗深吸一口气，俊美的脸上，浮出一贯的邪魅的笑：“依本世子看，萧相定能福寿绵长！”
“萧某福寿绵长，可是世子所愿？”
“自当是我所希望的！”
萧启墨面无表情，内心却是阵阵疑惑。本是挑衅开口试探，他如此不假思索的坦然，究竟是真带几丝真诚，还是做戏太过逼真。
书房内墨香四溢，承影跫然却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
承影端着两个碧色翡翠玉盘，瞅着元文恪无赖似的黏在公子身边，脸色又是一沉，狠狠的剐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玉盘，放在膳桌上。
元文恪讪笑着步到膳桌旁，一叠形状像小红枣似的小糕点整齐的码在碧色的玉盘内，煞是好看。
拿起筷子，把那个小糕点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这阁中的点心虽好吃，却不如楚国的。”
本是无心的一句，然而萧启墨突然地一抹认真的神情令他讶然。
认真而感伤。。。。。。
“世子若喜爱楚国的点心，大可回去吃个够，何必来未名阁蹭吃蹭喝！”承影牙尖嘴利的回道。
本就已经对他骚扰公子的行为颇为不满了，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竟然还挑三拣四？！
不经意间，萧启墨已恢复常态，仿佛刚刚的感伤之色是自己的错觉。。。。。。
元文恪故作叹惋：“楚国有美食，却没有你家公子这样的美人啊~”
萧启墨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点。
“公子世间无双，你们楚国当然不可能有！”承影骄傲的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笑道，“想要观仰公子，你不如舍了你世子的身份，在阁中做个门客书吏！”
“承影，不许无礼。”清冽如水的声音，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仪。
吐了吐舌头，承影迅速朝元文恪白了一眼后，退了出去。
元文恪哂笑：“萧相府中的侍者未免太过无礼，萧相你教导无方啊~”
萧启墨淡淡道：“承影乃萧某贴身侍者，刚刚对世子无理，还望世子原宥则个。”
门外的承影连连呼气，险些气炸了肺。
这个该死的元文恪！竟然还敢告自己的状！自己刚刚就应该在点心里撒一把‘血满裳’！
元文恪一脸坏笑：“想来不久羯族和亲一事就该明了了，不知萧相认为，管国师选择的，会是哪位郡主？”
萧启墨停下手中的纯尾狼毫，神色恬静：“夏国郡主，元羽落。”
“哦？”元文恪剑眉微挑，“我以为会是千陌。”
“管国师再远见卓识，怕也敌不过一纸皇诏。”萧启墨似叹息又似讥诮的一笑，模样甚是端丽冠绝。
元文恪心头一热，嘴角噙着慵懒的笑，英魅的赏心悦目。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萧启墨抬眼望着他。
“看看，最终选择的究竟是元羽落，还是千陌。”
萧启墨清澈宁定的剪水双眸凝视着他，眼中似有笑意：“如果你输了呢？”
“那就任凭萧相处置咯，不过，如果本世子赢了的话，”语速越来越缓慢，尾音一拉长，元文恪邪气的笑意加深，“一亲芳泽如何？”
萧启墨面如沉水，不带一丝波澜。
许久，唇角冷峭一勾：“世子可知，设宴当晚，承影未说完的，萧某最擅长的，是什么？”
元文恪坦诚的摇摇头。
淡红薄唇轻启，齿如含贝，眸光一扫膳桌上的点心：“施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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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楚国小世子有事无事日日前来拜访公子，一呆便是半天，碍于他的身份，连公子都赶也不是迎也不是，郁愤得很。
面对承影的冷眼、讥讽、出言不逊、咄咄逼人，元小世子唯一的反应就是——嬉皮笑脸。
明知萧启墨的身份和立场，明知他深思熟虑算无遗策，更明知俩人日后敌对不可逆转的命运，但。。。。。。
元文恪不得不叹，也不得不承认，他渴望。
他，渴望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素来的优雅和淡漠，巧笑嫣然，奚落时的讥诮冷峻。
每一抹神情，都如刀刻般，映进心底，至死不休。
他，渴望听到他惊为天人的筝声，如一汪清水，泛起丝丝涟漪，又似夏夜清风，券券而来，汩汩韵味。初如细雨斜千缕，复若飞瀑落万仞，潺缓宛转兮同流水，悠扬飘忽兮似浮云。
每一丝铮铮琴音，在骨血里流淌，声声不息。
他，渴望品他沏的雨前龙井、幸有冷香、云雾、音韵。古人有云“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每一口清苦每一缕茶香，洗涤灵魂般通透彻悟。
他，渴望与他花间对弈，看他步步杀机，棋路独辟蹊径，攻守兼备，直至自己被杀个片甲不留。
每一招棋输，每一次惨败，他清华孤傲的笑意，般般入画。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未名阁的小院内，花开遍地，百紫千红，桂馥兰香。
百卉含英，阳光明媚，春风习习时落英缤纷，两个绝世的少年，在琪花瑶草中，相对而坐，时时举杯饮茶，时时轻触酒觞，时时挥毫泼墨，时时吟诗作对。
即使互设心防，却依旧世事无尘，岁月静好。
有如此时。
依旧是元文恪初进小楼时的那间水墨轩。
面前的萧启墨端坐在半人高宽大的紫檀书案前。案上铺着各类卷轴画册，放着个锦纹花石笔架。
萧启墨凝神定力，用笔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缓时而急。神态颇俊，带着冷俏，果真仙姿玉色，十指纤长却有力，胜过女子的柔荑。
元文恪凑到他身旁，只闻股股冷香萦绕周身，沁人心脾。
“可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萧启墨眼前一亮：“原来世子也是懂画之人？”
自己仅是先以墨色勾皴、后施青绿重彩，画罢山石，正在用石青石绿烘染山峦顶部，显示青山叠翠。他就已明晓自己所画何物。
“过奖，”元文恪难得的谦逊，“我也只是看这卷画面上层峦叠嶂、逶迤连绵，大抵猜测个一二。”
萧启墨正色：“王希孟仅以此一张画名垂千古，纵有夺鬼斧之功，却也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虽一生短暂，却也无憾。”元文恪注视着萧启墨，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的认真和。。。。。。哀伤，“能以惊世之才，留鸿篇杰作于世，总比碌碌无为了此一生的好。”
萧启墨的神容，也是鲜有的肃穆：“若能出谋划策定国安邦，功垂千秋名留青史，一生短命，也无妨。”
阵阵心痛突破了理智，洗荡着心胸。
如此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他，怎会是凡世俗人，怕是谪仙也比不上他分毫。
他年少盛名，权倾朝野，纵是楚国第一大患，若要他乘风归去，元文恪，你可舍、可愿？
暗暗深吸一口气，俊美的脸上，浮出一贯的邪魅的笑：“依本世子看，萧相定能福寿绵长！”
“萧某福寿绵长，可是世子所愿？”
“自当是我所希望的！”
萧启墨面无表情，内心却是阵阵疑惑。本是挑衅开口试探，他如此不假思索的坦然，究竟是真带几丝真诚，还是做戏太过逼真。
书房内墨香四溢，承影跫然却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
承影端着两个碧色翡翠玉盘，瞅着元文恪无赖似的黏在公子身边，脸色又是一沉，狠狠的剐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玉盘，放在膳桌上。
元文恪讪笑着步到膳桌旁，一叠形状像小红枣似的小糕点整齐的码在碧色的玉盘内，煞是好看。
拿起筷子，把那个小糕点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这阁中的点心虽好吃，却不如楚国的。”
本是无心的一句，然而萧启墨突然地一抹认真的神情令他讶然。
认真而感伤。。。。。。
“世子若喜爱楚国的点心，大可回去吃个够，何必来未名阁蹭吃蹭喝！”承影牙尖嘴利的回道。
本就已经对他骚扰公子的行为颇为不满了，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竟然还挑三拣四？！
不经意间，萧启墨已恢复常态，仿佛刚刚的感伤之色是自己的错觉。。。。。。
元文恪故作叹惋：“楚国有美食，却没有你家公子这样的美人啊~”
萧启墨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点。
“公子世间无双，你们楚国当然不可能有！”承影骄傲的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笑道，“想要观仰公子，你不如舍了你世子的身份，在阁中做个门客书吏！”
“承影，不许无礼。”清冽如水的声音，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仪。
吐了吐舌头，承影迅速朝元文恪白了一眼后，退了出去。
元文恪哂笑：“萧相府中的侍者未免太过无礼，萧相你教导无方啊~”
萧启墨淡淡道：“承影乃萧某贴身侍者，刚刚对世子无理，还望世子原宥则个。”
门外的承影连连呼气，险些气炸了肺。
这个该死的元文恪！竟然还敢告自己的状！自己刚刚就应该在点心里撒一把‘血满裳’！
元文恪一脸坏笑：“想来不久羯族和亲一事就该明了了，不知萧相认为，管国师选择的，会是哪位郡主？”
萧启墨停下手中的纯尾狼毫，神色恬静：“夏国郡主，元羽落。”
“哦？”元文恪剑眉微挑，“我以为会是千陌。”
“管国师再远见卓识，怕也敌不过一纸皇诏。”萧启墨似叹息又似讥诮的一笑，模样甚是端丽冠绝。
元文恪心头一热，嘴角噙着慵懒的笑，英魅的赏心悦目。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萧启墨抬眼望着他。
“看看，最终选择的究竟是元羽落，还是千陌。”
萧启墨清澈宁定的剪水双眸凝视着他，眼中似有笑意：“如果你输了呢？”
“那就任凭萧相处置咯，不过，如果本世子赢了的话，”语速越来越缓慢，尾音一拉长，元文恪邪气的笑意加深，“一亲芳泽如何？”
萧启墨面如沉水，不带一丝波澜。
许久，唇角冷峭一勾：“世子可知，设宴当晚，承影未说完的，萧某最擅长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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