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
“盘桓鬼都是路痴。”
美香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和胡桃正盘算着去幽都逛夜市。胡桃常年侍奉罗浮宫，极少踏入幽都，不是很了解街道摆布，找不到好玩的摊子；而我就更加不知所云了。
当两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美香时，她淡定地回了这么一句，刷盘子去了。
……也是，天天在那一段街道上反复徘徊，走来走去，认识其他的路才怪。
我仰躺在那间和生前一模一样的屋子里，卧在舒适的湘妃榻上，随手翻看着《幽都杂谈》。胡桃坐在我身边，十指纤柔地为我按摩。自从美香来了之后，这丫头越来越懒，基本上什么活都不干了，整天摆弄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我相处得也愈发随意，好几次挖鼻孔都让我逮了个现行。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当上罗浮宫大侍女的。
说到这里，我也不由得感叹一下自己的随遇而安。不明不白地死了倒罢，现在还得忌讳着杜子仁，连胎都投不成；可现下除了没有人间的亲人、女人，多了个盘桓鬼、半膛鬼，一切还是照旧，依然米虫的生活过得滋滋润润。
“老爷！”她忽然惊叫道，手落在我的脖颈上点了点。
我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她拿下腰间的口袋，翻出来面小镜，神情紧张地举到我面前。我对着光瞅了瞅自己的脖颈，只见左侧的耳下冒出了许多黑青的尸斑，自而下向肩背上延伸，映在白皙的皮肤上诡异异常。
胡桃轻轻拉下我的衣裳，看了眼后背道：“哎呀，背上也是。”说罢从怀里拿出几个小药瓶，晃晃瓶身拔下塞子，倒在手上匀开，仔细地往我身上涂去。一直涂到腰间，她才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放下书看着自己的腰，上面已有好几个腐烂的创口，不时冒出几缕青紫污秽的烟。
我坐起身来，扼腕长叹。日子过得太舒坦，都忘了还有鬼身腐烂这一说了。
“老爷，胡桃医术不精，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胡桃担忧道，“还是赶快去找陛下要一个鬼职吧，不然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几个月就会朽成白骨的。”
我嗤道：“我要，他就给？”
“哎，哪有给不给之说。别说是区区小官，就连东方鬼帝的位子到现在还空着，不就是等老爷去坐的？”她急忙道。
“东，方，鬼，帝？”我笑起来，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对她道，“那岂不是成神了？我一介平民，孤魂野鬼，怎可能与罗刹鬼帝并驾齐驱？”
“老爷有所不知，”胡桃叹道，“珊瑚鬼就是东方鬼帝。”
珊瑚鬼？
即使知道这个名字和耿冰牙毫不相干，再次听到时还是蹙紧了眉。
我不禁开始磨牙。怎么事事都要扯上这个小贱人？
转念想了想，虽然不喜断袖，但还是打听一下为好，看看他跟那个杜子仁到底是怎般的爱恨纠葛，也好对自己，这个珊瑚鬼的替身现在的状况做个大致的了解。
“珊瑚是什么鬼种？”我问正在擦药的胡桃，“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鬼。”“不不不，珊瑚鬼的名字就叫珊瑚鬼，鬼种是画皮。”她一边继续擦药，一边说道，“嗯，当鬼帝之前是画皮鬼，幽都美人，更被誉为冥界第一美人。”
我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脸皮，好笑道：“跟我长得很像吗？”这样的男子也是第一美人？没有女子的丰臀细腰，身体硬梆梆的，长得再好也是徒劳。若叫那些真正婀娜多姿的美人听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胡桃侧首打量着我，斟酌着字句道：“脸是一模一样的，嗯，就是少了点……”她含糊半天，吐出来一个字：“媚。”
我点点头，自动把这个字转换成：骚。“你以前见过他？”
胡桃摇头：“当然没见过，我才死了二十六年，他已经跑了三十年。不过我见陛下画过，的确是跟老爷一样的脸。”“哦？”我挑眉看她，“这么说你不觉得我是他的转世？”
“不觉得。”胡桃一双杏眼眨了又眨，无比诚恳地对我道，“虽然陛下总说老爷是他的转世，可我看着不像。老爷高雅又出尘，而他是个很……很……咳，的断袖。”
我笑：“很咳的断袖？”“嗯，很风流的断袖。”胡桃瘪瘪嘴，眼里似是闪过了某种我看不懂的光芒，“有一个陛下还不够，还、还……”
“傍上了蒋子文？”我替她说道。
胡桃大惊，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拍着胸口道：“老爷可别罚胡桃呀，我这也是听说的……不是弹劾老爷的意思。”“没事，反正他又不是我。”我平躺好身子，好让胡桃为我的蛮腰上药。她手中的药瓶上有一只凤凰的金印，瓶颈细长，从里面倒出的液体凉凉滑滑的，很快渗进了伤口，从里面滋生出新的皮肤来。
“把珊瑚鬼的事，好的坏的都和我说说吧。反正那不是我，对不对？”听听这个小贱人的风流史，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胡桃颇有疑虑地看着我。
我颇为坦荡地看着胡桃。
“对，反正不是老爷。”她长吁了一口气，收起药瓶，站起来给自己和我倒了杯茶，捡了张椅子坐在我面前，开始娓娓道来。
我也摆好架势，一手端着茶，一手扶着榻，饶有兴味地听她讲。
珊瑚鬼是画皮鬼，其实说白了就是个穿上皮囊的骨架子，再怎么好看也是画出来的。他在冥界待了多久，没人知道，大约是上古的遗魂，身份还挺尊贵。一说他是黄帝的娈童，在战乱纷争时被愤怒的嫘祖剥皮致死；一说他是古老部落的祭司，在一次血祭中将自己的皮祭献给了神灵，失血而死。总之因为死了太久，连他自己都忘了自个儿是怎么死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生前是个断袖，而且死后也是。
有一年人间***，死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和各类勾魂使者都忙得不行，他自告奋勇领了一群白骨鬼侍去帮忙，返回幽都的途中碰巧遇上杜子仁，两人一见钟情。后来杜子仁就为珊瑚鬼，遣散了后宫里所有的鬼妃，还立他当了鬼后，两人如胶似漆，十分甜蜜。
只有一点令杜子仁不满意：珊瑚鬼喜欢到处乱跑，而且动不动就失踪，让他一通好找。
这就跟老婆生气了躲起来的道理是一样的，纯当是人家夫夫俩的情趣，旁人不好说什么。
<!-- 作者有话说 -->
美香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和胡桃正盘算着去幽都逛夜市。胡桃常年侍奉罗浮宫，极少踏入幽都，不是很了解街道摆布，找不到好玩的摊子；而我就更加不知所云了。
当两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美香时，她淡定地回了这么一句，刷盘子去了。
……也是，天天在那一段街道上反复徘徊，走来走去，认识其他的路才怪。
我仰躺在那间和生前一模一样的屋子里，卧在舒适的湘妃榻上，随手翻看着《幽都杂谈》。胡桃坐在我身边，十指纤柔地为我按摩。自从美香来了之后，这丫头越来越懒，基本上什么活都不干了，整天摆弄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我相处得也愈发随意，好几次挖鼻孔都让我逮了个现行。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当上罗浮宫大侍女的。
说到这里，我也不由得感叹一下自己的随遇而安。不明不白地死了倒罢，现在还得忌讳着杜子仁，连胎都投不成；可现下除了没有人间的亲人、女人，多了个盘桓鬼、半膛鬼，一切还是照旧，依然米虫的生活过得滋滋润润。
“老爷！”她忽然惊叫道，手落在我的脖颈上点了点。
我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她拿下腰间的口袋，翻出来面小镜，神情紧张地举到我面前。我对着光瞅了瞅自己的脖颈，只见左侧的耳下冒出了许多黑青的尸斑，自而下向肩背上延伸，映在白皙的皮肤上诡异异常。
胡桃轻轻拉下我的衣裳，看了眼后背道：“哎呀，背上也是。”说罢从怀里拿出几个小药瓶，晃晃瓶身拔下塞子，倒在手上匀开，仔细地往我身上涂去。一直涂到腰间，她才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放下书看着自己的腰，上面已有好几个腐烂的创口，不时冒出几缕青紫污秽的烟。
我坐起身来，扼腕长叹。日子过得太舒坦，都忘了还有鬼身腐烂这一说了。
“老爷，胡桃医术不精，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胡桃担忧道，“还是赶快去找陛下要一个鬼职吧，不然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几个月就会朽成白骨的。”
我嗤道：“我要，他就给？”
“哎，哪有给不给之说。别说是区区小官，就连东方鬼帝的位子到现在还空着，不就是等老爷去坐的？”她急忙道。
“东，方，鬼，帝？”我笑起来，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对她道，“那岂不是成神了？我一介平民，孤魂野鬼，怎可能与罗刹鬼帝并驾齐驱？”
“老爷有所不知，”胡桃叹道，“珊瑚鬼就是东方鬼帝。”
珊瑚鬼？
即使知道这个名字和耿冰牙毫不相干，再次听到时还是蹙紧了眉。
我不禁开始磨牙。怎么事事都要扯上这个小贱人？
转念想了想，虽然不喜断袖，但还是打听一下为好，看看他跟那个杜子仁到底是怎般的爱恨纠葛，也好对自己，这个珊瑚鬼的替身现在的状况做个大致的了解。
“珊瑚是什么鬼种？”我问正在擦药的胡桃，“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鬼。”“不不不，珊瑚鬼的名字就叫珊瑚鬼，鬼种是画皮。”她一边继续擦药，一边说道，“嗯，当鬼帝之前是画皮鬼，幽都美人，更被誉为冥界第一美人。”
我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脸皮，好笑道：“跟我长得很像吗？”这样的男子也是第一美人？没有女子的丰臀细腰，身体硬梆梆的，长得再好也是徒劳。若叫那些真正婀娜多姿的美人听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胡桃侧首打量着我，斟酌着字句道：“脸是一模一样的，嗯，就是少了点……”她含糊半天，吐出来一个字：“媚。”
我点点头，自动把这个字转换成：骚。“你以前见过他？”
胡桃摇头：“当然没见过，我才死了二十六年，他已经跑了三十年。不过我见陛下画过，的确是跟老爷一样的脸。”“哦？”我挑眉看她，“这么说你不觉得我是他的转世？”
“不觉得。”胡桃一双杏眼眨了又眨，无比诚恳地对我道，“虽然陛下总说老爷是他的转世，可我看着不像。老爷高雅又出尘，而他是个很……很……咳，的断袖。”
我笑：“很咳的断袖？”“嗯，很风流的断袖。”胡桃瘪瘪嘴，眼里似是闪过了某种我看不懂的光芒，“有一个陛下还不够，还、还……”
“傍上了蒋子文？”我替她说道。
胡桃大惊，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拍着胸口道：“老爷可别罚胡桃呀，我这也是听说的……不是弹劾老爷的意思。”“没事，反正他又不是我。”我平躺好身子，好让胡桃为我的蛮腰上药。她手中的药瓶上有一只凤凰的金印，瓶颈细长，从里面倒出的液体凉凉滑滑的，很快渗进了伤口，从里面滋生出新的皮肤来。
“把珊瑚鬼的事，好的坏的都和我说说吧。反正那不是我，对不对？”听听这个小贱人的风流史，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胡桃颇有疑虑地看着我。
我颇为坦荡地看着胡桃。
“对，反正不是老爷。”她长吁了一口气，收起药瓶，站起来给自己和我倒了杯茶，捡了张椅子坐在我面前，开始娓娓道来。
我也摆好架势，一手端着茶，一手扶着榻，饶有兴味地听她讲。
珊瑚鬼是画皮鬼，其实说白了就是个穿上皮囊的骨架子，再怎么好看也是画出来的。他在冥界待了多久，没人知道，大约是上古的遗魂，身份还挺尊贵。一说他是黄帝的娈童，在战乱纷争时被愤怒的嫘祖剥皮致死；一说他是古老部落的祭司，在一次血祭中将自己的皮祭献给了神灵，失血而死。总之因为死了太久，连他自己都忘了自个儿是怎么死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生前是个断袖，而且死后也是。
有一年人间***，死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和各类勾魂使者都忙得不行，他自告奋勇领了一群白骨鬼侍去帮忙，返回幽都的途中碰巧遇上杜子仁，两人一见钟情。后来杜子仁就为珊瑚鬼，遣散了后宫里所有的鬼妃，还立他当了鬼后，两人如胶似漆，十分甜蜜。
只有一点令杜子仁不满意：珊瑚鬼喜欢到处乱跑，而且动不动就失踪，让他一通好找。
这就跟老婆生气了躲起来的道理是一样的，纯当是人家夫夫俩的情趣，旁人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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