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相左
惊鸿照影，碧水连天。
风不住地扑打在面上，撩开了她的发丝。由于不停的奔跑，她呼吸急促。若不是发酸的双脚，她绝然不会知道自己跑了那么久。
分明方才还能依稀听到打斗声，为什么跑了这么久，竟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顺势将手扶按在身旁的虬木上，眨动着灵气的眸子，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莫不是，自己走岔了？”她宁了步子，心道。
收手而回，却见掌中血迹点点。她惊讶回头去看，正见古木环身污红斑驳，应是许久前落下的，现下已是半干。
稀疏的枝从中点缀着茂密的绿叶，隔河望去，奇峰绝壑耸立临风。她出神地望着远方，又看看自己的手，茫然却又极坚定地摇着头。
“有人吗……救救我……”
是时，附近竟又飘来无助的求救，隐隐约约，若即若离。
“……”她闻声，直将手中的血色擦净，便急急小跑着寻去。
到时，满地皆是躺着云中观的弟子，青一色的服装再是明显不过，雪白的剑横七竖八凌乱地散在地上，对比着鲜明的血流斑驳，凡到之处无不触目惊心。
这儿一个被贯穿身体而死去，那儿一个则被削去了臂膀，流血而死，还有的被一剑穿喉。鲜血混杂着泥灰，玷染污秽了他们纯净的青白衣裳。
她深深吸着气，又颤悠悠地吐着气。她一手捂着口鼻，因为浓重的血腥味正丝丝缕缕地充溢在空气中。
“救救我……”旁侧，一位气息奄奄的弟子抓住了她的脚踝。她一惊，赶忙顺下望去：
那还是一个少年，身子被几丛稻草掩盖着。他清秀的眉横在长长的睫毛之上，只是一双眼不再似星明耀，已而有些黯然。他的嘴角站着血痕，干裂的嘴唇颤着张闭，渴切地对着暮雪呼唤着：
“请……救救我……”
她应声，小心跪在他的身旁，替他抚开了丛乱的稻草。移开杂草，瞬间，一个巨大的裂伤入眼，她惊讶地张着眼睛，眉睫也跟着弯蹙。
这样的伤，除非上仙，凡人绝不可能有回天之力的。
“究竟是谁……竟这样残忍。”她只觉得鼻头一酸，却撇过头，闭上眼，不再看他。
现下，医袋尚且不在身边，就算只想应急处理伤口，也是无米之炊。
“我……还不想死……”耳边又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只是这一句他咬得坚定无比。
“我……我……我还没有在云中观……炼成灵药……我还没有……我的……咳……”血液几乎是从心底喷涌而出，他蓦地吐出一大口血，哽咽了声音。
暮雪不忍再听，她转过身来，眉眼满是伤意，伸手上去便撕开他伤口上破碎的衣服，又迅疾地脱下自己的外衫，撕裂成绷带，一步一小心地为他缠上止血。
“不，你不会有事的。”一边缠，她一边说着，“你不是还有未完成的事吗……又怎么可以……提前……”说着说着，她只觉得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水雾般模糊不已，但她仍是看到了，由伤口向绷带而溢出的绯红，不一会儿，白布缠裹的地方，又再一次开出一朵妖冶的红花。“怎么能……提前就死呢……”她的喉咙被哽得疼痛，她正努力压抑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声音。
而她却不曾发现，自己眼前这个少年的躯体，正渐渐冰冷，以及那一双渐渐暗淡无光的眼。
少年的手微弱抖动着，很明显，他用着全身的力量在抬起那只手。
“谢谢……你……”只是那双手还未抬到半空，便颓然倒下。那一下，竟仿佛是沉重地砸在暮雪的心上。
“不……”而她也来不及挽住那只奋力挣扎的手，竟只能在一旁看着，这么默默地看着。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追逐希望，然后又那么怅然地逝去。而自己却真的只能那么无力地看着。
一时之间，泪水再也承受不住，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淌。她从不曾经受过那么绝望的无助，从来不曾。
一只离群的鸿雁途径此处，久久盘旋才怅惘地离去。
陡然间，刀剑相杀的惊鸣声竟在附近凄厉而起。
她听罢，擦干泪水，抽噎着从那少年的旁侧握起那把染血带伤痕的剑，而后缓缓起身，举步维艰地朝着声响来的方向挪去。
近时，透过错杂的树影，她只能依稀辨得有一赤一青两道剑影在缠斗。那赤色剑影举举锋芒毕露，招招皆在要害。而那青影只能屡屡退避。
她上前靠了靠，心中早已想到了一个死字，只是将手中的剑紧紧握着。她料想，若是晚晴不当，自己也便迎剑上去。
而就在这时，那红色血光一个虚晃，骗得对方迎来，便举势一劈，那青影倒也敏锐，随是顿时缓身避易，但也被一剑刺伤右肩。血滴落的声音，暮雪再敏感不过。
她提起剑，往前跑了一步。穿过树影，眼前豁然明朗之际，她再一次惊然。
面前的是那缕黑衣人的背影，长发飘然。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慕容……昭？”
那黑影持着剑，摆出满是杀欲的架势。只是一听到那一声低语，便仿佛被惊雷所摄。
“快……逃！”不远处的晚晴半跪在地，气息颤抖。她右手吃力地握着冰色宝剑，光芒暗哑，左手却紧紧按着右肩，血丝正不住地从她的指缝间蔓延开来。
只一瞬，乍地涌来一阵寒风，暮雪还不待得反应过来，只觉恍惚间脚下不稳，猛地便向后倒去。手中的剑已滑落，隐约间，她瞥见一丝血红剑影，正带着锐利的锋芒。
白驹过隙之际，紫星荧荧，过处舞风。
然一袭光影忽现，眼前便瞬然一黑。再睁眼时，只见得双剑交锋。
她愕然抬头，眼前的，是一个韶龄少女的背影，青蓝色的着装正如她手中散着战意的利刃那般神秘。
少女正努力支撑着迎面而来的刺击，剑刃相擦的声响刺耳而来，显然，是她替暮雪挡下了刚才那一剑。
暮雪欠起身子，侧过少女，不安地望去：
墨色长发，乌然长衣，旧时容颜，唯一不同的却是那柄滴血的长剑，一如他充斥血丝满是仇恨的眼。
他正转动着剑柄，团团火焰隐隐涌起。
“慕容！连这个人，你也想杀么？”文萱见势，一手支剑，一手按于剑身，亦是愈发加强了手中的剑气，却朝着眼前的人凄然地问道。
“杀……”他似乎早已什么也听不进去，嘴角却泛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暮雪……快……快逃啊！”那方又再一次传来了晚晴的呼喊，只是这次更为急迫与响亮，像是蓄势许久才发出的。
再一次喊起了那个名字。
<!-- 作者有话说 -->
风不住地扑打在面上，撩开了她的发丝。由于不停的奔跑，她呼吸急促。若不是发酸的双脚，她绝然不会知道自己跑了那么久。
分明方才还能依稀听到打斗声，为什么跑了这么久，竟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顺势将手扶按在身旁的虬木上，眨动着灵气的眸子，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莫不是，自己走岔了？”她宁了步子，心道。
收手而回，却见掌中血迹点点。她惊讶回头去看，正见古木环身污红斑驳，应是许久前落下的，现下已是半干。
稀疏的枝从中点缀着茂密的绿叶，隔河望去，奇峰绝壑耸立临风。她出神地望着远方，又看看自己的手，茫然却又极坚定地摇着头。
“有人吗……救救我……”
是时，附近竟又飘来无助的求救，隐隐约约，若即若离。
“……”她闻声，直将手中的血色擦净，便急急小跑着寻去。
到时，满地皆是躺着云中观的弟子，青一色的服装再是明显不过，雪白的剑横七竖八凌乱地散在地上，对比着鲜明的血流斑驳，凡到之处无不触目惊心。
这儿一个被贯穿身体而死去，那儿一个则被削去了臂膀，流血而死，还有的被一剑穿喉。鲜血混杂着泥灰，玷染污秽了他们纯净的青白衣裳。
她深深吸着气，又颤悠悠地吐着气。她一手捂着口鼻，因为浓重的血腥味正丝丝缕缕地充溢在空气中。
“救救我……”旁侧，一位气息奄奄的弟子抓住了她的脚踝。她一惊，赶忙顺下望去：
那还是一个少年，身子被几丛稻草掩盖着。他清秀的眉横在长长的睫毛之上，只是一双眼不再似星明耀，已而有些黯然。他的嘴角站着血痕，干裂的嘴唇颤着张闭，渴切地对着暮雪呼唤着：
“请……救救我……”
她应声，小心跪在他的身旁，替他抚开了丛乱的稻草。移开杂草，瞬间，一个巨大的裂伤入眼，她惊讶地张着眼睛，眉睫也跟着弯蹙。
这样的伤，除非上仙，凡人绝不可能有回天之力的。
“究竟是谁……竟这样残忍。”她只觉得鼻头一酸，却撇过头，闭上眼，不再看他。
现下，医袋尚且不在身边，就算只想应急处理伤口，也是无米之炊。
“我……还不想死……”耳边又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只是这一句他咬得坚定无比。
“我……我……我还没有在云中观……炼成灵药……我还没有……我的……咳……”血液几乎是从心底喷涌而出，他蓦地吐出一大口血，哽咽了声音。
暮雪不忍再听，她转过身来，眉眼满是伤意，伸手上去便撕开他伤口上破碎的衣服，又迅疾地脱下自己的外衫，撕裂成绷带，一步一小心地为他缠上止血。
“不，你不会有事的。”一边缠，她一边说着，“你不是还有未完成的事吗……又怎么可以……提前……”说着说着，她只觉得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水雾般模糊不已，但她仍是看到了，由伤口向绷带而溢出的绯红，不一会儿，白布缠裹的地方，又再一次开出一朵妖冶的红花。“怎么能……提前就死呢……”她的喉咙被哽得疼痛，她正努力压抑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声音。
而她却不曾发现，自己眼前这个少年的躯体，正渐渐冰冷，以及那一双渐渐暗淡无光的眼。
少年的手微弱抖动着，很明显，他用着全身的力量在抬起那只手。
“谢谢……你……”只是那双手还未抬到半空，便颓然倒下。那一下，竟仿佛是沉重地砸在暮雪的心上。
“不……”而她也来不及挽住那只奋力挣扎的手，竟只能在一旁看着，这么默默地看着。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追逐希望，然后又那么怅然地逝去。而自己却真的只能那么无力地看着。
一时之间，泪水再也承受不住，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淌。她从不曾经受过那么绝望的无助，从来不曾。
一只离群的鸿雁途径此处，久久盘旋才怅惘地离去。
陡然间，刀剑相杀的惊鸣声竟在附近凄厉而起。
她听罢，擦干泪水，抽噎着从那少年的旁侧握起那把染血带伤痕的剑，而后缓缓起身，举步维艰地朝着声响来的方向挪去。
近时，透过错杂的树影，她只能依稀辨得有一赤一青两道剑影在缠斗。那赤色剑影举举锋芒毕露，招招皆在要害。而那青影只能屡屡退避。
她上前靠了靠，心中早已想到了一个死字，只是将手中的剑紧紧握着。她料想，若是晚晴不当，自己也便迎剑上去。
而就在这时，那红色血光一个虚晃，骗得对方迎来，便举势一劈，那青影倒也敏锐，随是顿时缓身避易，但也被一剑刺伤右肩。血滴落的声音，暮雪再敏感不过。
她提起剑，往前跑了一步。穿过树影，眼前豁然明朗之际，她再一次惊然。
面前的是那缕黑衣人的背影，长发飘然。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慕容……昭？”
那黑影持着剑，摆出满是杀欲的架势。只是一听到那一声低语，便仿佛被惊雷所摄。
“快……逃！”不远处的晚晴半跪在地，气息颤抖。她右手吃力地握着冰色宝剑，光芒暗哑，左手却紧紧按着右肩，血丝正不住地从她的指缝间蔓延开来。
只一瞬，乍地涌来一阵寒风，暮雪还不待得反应过来，只觉恍惚间脚下不稳，猛地便向后倒去。手中的剑已滑落，隐约间，她瞥见一丝血红剑影，正带着锐利的锋芒。
白驹过隙之际，紫星荧荧，过处舞风。
然一袭光影忽现，眼前便瞬然一黑。再睁眼时，只见得双剑交锋。
她愕然抬头，眼前的，是一个韶龄少女的背影，青蓝色的着装正如她手中散着战意的利刃那般神秘。
少女正努力支撑着迎面而来的刺击，剑刃相擦的声响刺耳而来，显然，是她替暮雪挡下了刚才那一剑。
暮雪欠起身子，侧过少女，不安地望去：
墨色长发，乌然长衣，旧时容颜，唯一不同的却是那柄滴血的长剑，一如他充斥血丝满是仇恨的眼。
他正转动着剑柄，团团火焰隐隐涌起。
“慕容！连这个人，你也想杀么？”文萱见势，一手支剑，一手按于剑身，亦是愈发加强了手中的剑气，却朝着眼前的人凄然地问道。
“杀……”他似乎早已什么也听不进去，嘴角却泛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暮雪……快……快逃啊！”那方又再一次传来了晚晴的呼喊，只是这次更为急迫与响亮，像是蓄势许久才发出的。
再一次喊起了那个名字。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