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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红颜鹤发月光老

    当夜,云中观会客厅内。

    晚风苍凉,树影幽幽摇动。山间云雾淡去,月光明媚地挥洒下来。

    “你是叫李沐吧?见了我们掌门怎么连话也说不出了?”那晚晴闪烁着迷离的眸子望着瞠目结舌的李沐,言语如同调笑。

    “这……这……你……你们……掌门?”

    眼前立着一位举止庄重的女子,她额上画有符印,显然便是修道人家。再说那两弯眉如柳月高悬,深邃的眼上扬着高傲的弧度,正恬淡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惶恐的青年。她抬手一撩长至腰际的发丝,顿时如同飘雪。一头银丝惹眼,鲜明对比着不老红颜。

    “不必拘礼,年轻人叫我云襄便可。”

    云襄发语,气质不减,声音更是不显苍老。

    那名叫青雪的猫正团在桌上假寐,听不下去了,才睁开眼来讥诮般地念叨起来,“小云,你也别在我面前卖老了。就我看,你也不比这小哥年长几岁。”

    “这……为什么……不比我大多少……为……为什么这头发……”李沐听说,怎也不肯相信,竟忘了此举失礼,瞪大了眼仍是盯着那银发女子。

    “她啊,以前为了炼什么长生不老药丹药,寻了七七八八的药材胡乱炼了一丸,吞了下去这头发就也变得花白了。”青雪自顾自地说着,不时还从桌上揽过一盏小酒,捧起来直灌入肚中。“不过幸好没徒添些皱纹,不然还真是莫大讽刺啊!”

    云襄依旧面容恬淡,不一会儿便踱到青雪的桌前一把抓起酒壶便走。“青雪,客人面前就不要让我露丑了。”

    徒留那青雪愣在原地,捧着已然见底的酒盅。

    “话说回来,我这云中观当真是多年不见外人了。不知小兄弟此次前来有何贵干?”云襄作笑意,抬手便把酒壶抛给晚晴。青雪见着了,摇着尾巴便跃到晚晴肩头,乖乖地不再说话。

    “我……我还有一位同伴与我同行,她一直想向仙家询问一些事情。”李沐见此,倒只觉得这掌门顽童不已。

    “哦?何许人也?”

    “掌门,”一旁静立的晚晴微微蹙眉,深意地望了一眼云襄,“今也不早了,何不放他回去歇息,明日再会?”

    云襄见那晚晴如此眼神,不觉心生疑虑,但她却相信眼前这个冷美人,领意便摆摆手向李沐表示歉意,“噢也是。小兄弟你是叫李沐吧?明日我再接见你与那……小姑娘。你且回去歇会儿吧。”

    晚晴携了酒壶置于案上,目随那李沐掩门出去了才回过头来。

    “晚晴,你与青雪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云襄回到桌前,寻了一处座位坐下。

    晚晴与肩头的青雪对望片刻,随即沉声答道:“其实同李沐一道的那个女子,身患一种怪病。”

    青雪也张口补充,他蹙着眉,摩挲着自己的猫须,“那小姑娘在进入我的阵法时突然晕倒,之后我探过她的脉象,发觉她心律十分不稳。她全无病症,但却虚弱之至,或恐非长寿之相。”

    “我们怕他们又是前来求医的顽固之人。”

    “你们……”云襄听闻一时语塞,凝望着眼前的晚晴,久久不语。

    “小云,你也还记得吧。多年前我们云中观还是仙家医馆的时候,曾接了一例绝症患者,其实他家人送他来时,就算是华佗再世也难救,但你心中仁慈,却收下了他。直到最后不治,他亲人便找上门来。烧我云中,毁我门第,才落得我们现在隐匿山间,不敢再过问世事。”青雪正了正脸色,喃喃道。

    “更何况,我们现在大敌当前,狗贼不知几时又要派人要抢青霜宝剑……”一旁的晚晴也跟声,话语间却镇定自若。

    座下的云襄听完这如同连珠的话语,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哎呀,我当怎么回事,你们还真是杞人忧天呐,连我都不急,你们瞎操心个什么劲。这些我自有安排,我天我当会去见一见那个小姑娘,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个怪病。”

    天空如滚墨,星点其中,月晕其间。暮雪离了床榻,一个人站在天台上赏月。

    不远处站着衣衫单薄的柱子,他久久站立,借着月光不移目地看着暮雪。他只觉得今夜的月光凉透,照在暮雪的脸上,似乎更显病弱凄凉。似乎是放心不下,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踮足来到暮雪身旁,轻声细语,

    “暮雪姐姐……晚上冷,小心着凉。”

    凝神的暮雪正望着月亮出神,见是柱子方才放心。

    “头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山上,感觉几乎能够碰到天空。月光也出奇的大,出奇的亮,怎不多看看呢?”她又仰头,任月光充盈眼眸,却也不觉刺眼。

    “暮雪姐姐很喜欢月亮吗?”柱子亦然仰头而忘,他问。

    “我可是崇月城的人呐,崇拜月亮恐怕是本性吧?故此看到月亮,我一直有种回到故乡的感觉。从小,我父亲就一直带我赏……”暮雪玩笑似的答着,记忆被月光牵扯起来,但言及父亲,她却嘴角一颤。

    “带你做什么?”

    她连连摇头,她哪敢去想,远在崇月的父亲知道她现下这般胡闹,又得多气恼。只是她也有她的无奈,若不是有着念想,她满心皆一个死字了。“嗯……没什么。倒是柱子你,看到这月亮,会想起什么呢?”

    “我……会想起我的娘亲……”

    “虽然自我记事起她就不在了,虽然我从没见过她,但我有印象,娘亲的感觉,便如同这月光,不火辣辣的,不昏暗暗的……柔柔地照亮着我……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月光周围朦胧光晕,其上斑驳纹路,更似刻迹泪痕,任是凡人看在眼中,也无人有那本事拭去明月上的瑕疵。

    “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她道歉。人这一生的无奈,也莫过于此。

    “没有啊。”柱子对着朗月,蓦地笑了起来。“现在有沐哥如亲人般待我,我已经很快乐了。没有什么想要再去奢求的,也没有什么也再乐意去放弃。我希望,我能一直这样。”

    这般的豁达,也只有孩提心境的人才能拥有,或许没有源头的痛苦更容易消失愈合。秦暮雪瞧瞧凝视着眼前这个无虑的少年,难免心生羡慕之情。若是上苍肯给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她也会选择忘却也说不定。

    想来这一轮月倒也寂寥非常,生生世世孤独,任世人瞭望,任世人享乐,无怨无悔。亦或者说,它已无欲无求。可这种恬淡,又是几多人才能胸怀呢?怕这也是月光无法照亮大地任何一个角落的缘故吧?

    渐渐地望,月光仿佛已不如暮雪小时那般澄澈清丽,萧萧瑟瑟地洒落下来,散了一地再也拾不起来。或许有朝一日月光也会老去,又或者不远的以后,观月者的心会疲倦。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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