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松风引来仙家话
雪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早晨时分已然积了不薄不厚的一层。
崇月赵府内，几位佣人正忙碌着四处扫雪。其中一位大龄些的，突然撑起腰来，一遍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说：“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听夫人说，自打那天见着秦家小姐后就开始这样了。”一旁的小丫鬟正埋头扫着雪，雪花一片片地斑驳开来。“谁晓得他在忙活些什么呀。我们这些下人好好做好本份的事就行了。”
初醒的阳光照亮着天空，云朵通白，积雪也尚未来得及完全融化，整个崇月都覆盖着薄薄一层白纱。唯有不远处的那座妖山，长青依旧。
崇月东南，几棵精神的绿松高过墙头，碧悠悠地与一片斑白强烈对比。一身裘衣的赵如卿皱着眉头，满面严肃地抬眼望着眼前门楣上的一方匾额，随即青松奇物四字映入眼中，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老松！在吗？”踏入厅堂，不待得多看，他便抬声朝里室唤道。
“唉！唉！这就来……咳咳咳……”这时从那门边挂有青松画卷的里室传来一声苍老的应答，带着病色的咳声，逐而接近。接着一位身着棉衣的老者捂着嘴，挑开了门帘。“是哪位啊……噢！如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见着了眼前这位面色凝重的男子，他瞪大了双眼，那枯枝般的脸庞上忽而闪过了如逢旧友的喜悦
“老松，我有件急事要问你。”赵如卿强挤微笑，僵硬地站在老者面前。
“怎生？是什么事？来……坐下说话。”
“老松你是开奇物馆的，定而见多识广。不知可否有听闻医治心疾之说？”与那老者一同坐下后，赵如卿也开门见山一表来意，由此大可见得其焦急了。
“疾病……那得去投医啊……”老者没有多想，睿智的眼珠深深在眼窝里，语气中反倒满是不解。
“要是医生有法子我也不来求你了。”赵如卿干涩的微笑忽变苦笑，他点点头，“我有一个……一个朋友……患了心疾，但不论是什么样的医生都诊不出是什么病，自然也无法对症下药……所以我才想问问世间是否存在医治百病的药草之类。”最后一句说出口时，他都觉得心里空空的完全没底。
“救友心切……我也明白……只是这灵药之事……大不可强求。咳咳咳……”老者低头沉思了片刻，不时深深埋咳。
“我明白。但我也想去试一试。至少不会留有什么遗憾。”赵如卿只见一旁躬身沉重地咳嗽的老松，眼中不由泛起担忧，虽多看了几眼，但也没去多问。
“好吧……那你现在这儿稍等。老朽记忆中的确有这样的药物……我且去替你查一查古籍……”
“多谢了……”
见那老者缓步踱进里室后，他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前几日奔波整个崇月，询问各种的云游人士，皆是未果。这下也算是有些线索了。不由得，他便开始环视起这四面的架子上所摆放的各种珍奇怪物了。青铜的乱纹壶罐、乌黑的无刃古剑、鲛人的鳞片、羽人的羽毛等等罕见的器物……曾经的老松是一位游侠，四处飘摇游历，偶或觅得稀奇之物便收藏下来，待得老来无依，便开了这么一家奇物馆。又取自己名中一字，为店名。而自己和老松，也是在一次家中所开的店铺的交易中认识的。不过就算那次交易完成得很好，父母也并未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表面上似乎是很反感他结交这种奇怪的人物。可事实，他也早已心知肚明的。
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奇物后，赵如卿仿佛更加坚信老松会找到那个灵药了。
然不一会儿，老者又从那扇门内踱了出来。他的皱纹这下皱得愈发厉害，嘴角却依然微微扬着笑意。那张面孔，真是忧喜交加。
“咳咳……如卿……老朽找是找着了……只是……又像是没有找着……”
“怎么说？”
“老朽在一本志异上看见，说世间有仙物四件，集上古四灵之力，存开天辟地之气，可逢凶化吉、起死回生、徒手回天……”说道起死回生，他的语气莫名地重了。
“起死回生……医术的极致吗？”
“对……或许可以医治一切疾病……可古书上也并未提及究竟是何许神物……或许是飘渺传说中仙家的灵丹妙药，或许是寻常人家的药草一类。这种灵物世间一共有四件……所以说你的机会很多……”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点点头。
“那，去何处寻找它们？”赵如卿似是抓住了希望，立刻盘问下去。
“巧也不巧……老朽只查到了其中一种的所在。也不知于你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老者的笑此时却忽又凝固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仍是青涩的孩子。
“老松且说。”
“老朽查到其中一物存在封印魔怪的地带。咳咳……”
“封印魔物？老松是指崇月附近的钟雁山？那座曾封印魔怪的妖山？”
“对……这便是老朽担心的地方……咳咳咳咳……钟雁山近几日异动频繁……恐怕……”
“无妨……据传说，妖物早被安然封印千万年，倘若要出来作恶怕是早就出来了。况且……况且我平日又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因果而言，我也大可不惧天地。”他的字句如同连珠，说得连老者也不知怎样反驳他。他语气自信无比，却又不知他究竟自信在哪，或许这种与生俱来的乐观便是他坚持的动力吧。久久不语的老者也只能心中默默地替他祈祷了。“我会去找寻看看的，多谢老松了。对了，老松……方才就见你咳个不停……近日身子不适？”
“无事无事……老病了……天气一冷便会犯了……哈哈，说起来也就是因为这毛病，害得老朽孤苦终生噢……”说到这病，老者却不见忧愁反倒释然起来了，可有些话，听来却终归觉得苦闷，“当初那些街坊都说我这是会传染的怪病……自然也就无人肯接近我了。
“抱歉……让你想起这些……”见老松毫不在意，如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也不知怎样去安慰老者，怕是会被笑还是毛孩子吧。他生硬地倒了声抱歉便也不再说什么。
“陈年旧事啦，老朽也看淡了。倒是如卿你啊，也老大不小了。” 却是说到这儿，空气也变得微妙起来。赵如卿一惊，已然是想到了什么。
“呃……哈哈……亏老松还记得……”
“记得请老朽喜酒啊！哈哈……呜……咳咳……”老者笑了没多久便还是不住地捂着嘴咳嗽。
“哈哈哈……”赵如卿不自在地抬起手挠挠头，傻傻地笑着。
看来一定要赶快找到那个奇物了。不仅能医治暮雪……肯定还能医治老松……踏出青松奇物的大门，赵如卿只觉得阳光更加强烈起来，直直扑打在他的脸上，就算闭上眼，也能觉得双眼通亮。
此时，赵府庭院。一位披着沉重盔甲的将士正与一位一身华裳的赵夫人切切谈话。时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惊得笼中鸟儿四处乱跳。
“如溟！你可算回来一趟呀！可让我和你爹担心死了！看啊……都晒黑了……这一场大战没伤着什么吧！快让我看看……”赵夫人的双眼几乎在闪光，本就在笑的脸庞不经意挤压着水一般的眼，几滴泪珠悄然滚落。她握着眼前这个既是光荣的将士又是最爱的儿子的手，怎也不肯松开。
“娘，我这不好好回来了嘛？没缺胳膊少腿的！”赵如溟身材健壮，原本娇惯的皮肤已被磨砺得黝黑，如刀刻的眉目凛冽却又闪烁温和。
“夫人，你倒是快让如溟进屋说呀！”会客厅内的赵老爷早也喜悦万分，就差没一起来厅口见面了。
“哦对对……瞧我一激动……”赵夫人茅塞顿开地不住点头，拉着如溟正准备往前走去。却不想被一股如山的大力紧紧握住。如溟静静站在原地，不再向前。
“不了不了，一会儿我便归队了，回来就是瞧瞧你们。等将军准了假，我再回来！”熟悉的笑脸再次明亮地扬起，其他人却是心头一暗。
“啊……真的不再坐会儿？”
“不用啦……对了，如卿呢？”赵如溟一再婉拒。这一次返乡，见了爹娘，却仍有一人未见，便是自己的弟弟。出乎意外的，那个小时讨厌过自己的弟弟，却是赵如溟最最牵挂担忧的人。
“如卿啊，一大早便出去了。没准又是去哪玩儿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整天跟个孩子似的！”听到赵如卿，赵夫人的脸色一晃就变了。言语间皆是嫌弃指责。
“哦……那便……替我向他问好。”
<!-- 作者有话说 -->
崇月赵府内，几位佣人正忙碌着四处扫雪。其中一位大龄些的，突然撑起腰来，一遍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说：“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听夫人说，自打那天见着秦家小姐后就开始这样了。”一旁的小丫鬟正埋头扫着雪，雪花一片片地斑驳开来。“谁晓得他在忙活些什么呀。我们这些下人好好做好本份的事就行了。”
初醒的阳光照亮着天空，云朵通白，积雪也尚未来得及完全融化，整个崇月都覆盖着薄薄一层白纱。唯有不远处的那座妖山，长青依旧。
崇月东南，几棵精神的绿松高过墙头，碧悠悠地与一片斑白强烈对比。一身裘衣的赵如卿皱着眉头，满面严肃地抬眼望着眼前门楣上的一方匾额，随即青松奇物四字映入眼中，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老松！在吗？”踏入厅堂，不待得多看，他便抬声朝里室唤道。
“唉！唉！这就来……咳咳咳……”这时从那门边挂有青松画卷的里室传来一声苍老的应答，带着病色的咳声，逐而接近。接着一位身着棉衣的老者捂着嘴，挑开了门帘。“是哪位啊……噢！如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见着了眼前这位面色凝重的男子，他瞪大了双眼，那枯枝般的脸庞上忽而闪过了如逢旧友的喜悦
“老松，我有件急事要问你。”赵如卿强挤微笑，僵硬地站在老者面前。
“怎生？是什么事？来……坐下说话。”
“老松你是开奇物馆的，定而见多识广。不知可否有听闻医治心疾之说？”与那老者一同坐下后，赵如卿也开门见山一表来意，由此大可见得其焦急了。
“疾病……那得去投医啊……”老者没有多想，睿智的眼珠深深在眼窝里，语气中反倒满是不解。
“要是医生有法子我也不来求你了。”赵如卿干涩的微笑忽变苦笑，他点点头，“我有一个……一个朋友……患了心疾，但不论是什么样的医生都诊不出是什么病，自然也无法对症下药……所以我才想问问世间是否存在医治百病的药草之类。”最后一句说出口时，他都觉得心里空空的完全没底。
“救友心切……我也明白……只是这灵药之事……大不可强求。咳咳咳……”老者低头沉思了片刻，不时深深埋咳。
“我明白。但我也想去试一试。至少不会留有什么遗憾。”赵如卿只见一旁躬身沉重地咳嗽的老松，眼中不由泛起担忧，虽多看了几眼，但也没去多问。
“好吧……那你现在这儿稍等。老朽记忆中的确有这样的药物……我且去替你查一查古籍……”
“多谢了……”
见那老者缓步踱进里室后，他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前几日奔波整个崇月，询问各种的云游人士，皆是未果。这下也算是有些线索了。不由得，他便开始环视起这四面的架子上所摆放的各种珍奇怪物了。青铜的乱纹壶罐、乌黑的无刃古剑、鲛人的鳞片、羽人的羽毛等等罕见的器物……曾经的老松是一位游侠，四处飘摇游历，偶或觅得稀奇之物便收藏下来，待得老来无依，便开了这么一家奇物馆。又取自己名中一字，为店名。而自己和老松，也是在一次家中所开的店铺的交易中认识的。不过就算那次交易完成得很好，父母也并未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表面上似乎是很反感他结交这种奇怪的人物。可事实，他也早已心知肚明的。
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奇物后，赵如卿仿佛更加坚信老松会找到那个灵药了。
然不一会儿，老者又从那扇门内踱了出来。他的皱纹这下皱得愈发厉害，嘴角却依然微微扬着笑意。那张面孔，真是忧喜交加。
“咳咳……如卿……老朽找是找着了……只是……又像是没有找着……”
“怎么说？”
“老朽在一本志异上看见，说世间有仙物四件，集上古四灵之力，存开天辟地之气，可逢凶化吉、起死回生、徒手回天……”说道起死回生，他的语气莫名地重了。
“起死回生……医术的极致吗？”
“对……或许可以医治一切疾病……可古书上也并未提及究竟是何许神物……或许是飘渺传说中仙家的灵丹妙药，或许是寻常人家的药草一类。这种灵物世间一共有四件……所以说你的机会很多……”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点点头。
“那，去何处寻找它们？”赵如卿似是抓住了希望，立刻盘问下去。
“巧也不巧……老朽只查到了其中一种的所在。也不知于你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老者的笑此时却忽又凝固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仍是青涩的孩子。
“老松且说。”
“老朽查到其中一物存在封印魔怪的地带。咳咳……”
“封印魔物？老松是指崇月附近的钟雁山？那座曾封印魔怪的妖山？”
“对……这便是老朽担心的地方……咳咳咳咳……钟雁山近几日异动频繁……恐怕……”
“无妨……据传说，妖物早被安然封印千万年，倘若要出来作恶怕是早就出来了。况且……况且我平日又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因果而言，我也大可不惧天地。”他的字句如同连珠，说得连老者也不知怎样反驳他。他语气自信无比，却又不知他究竟自信在哪，或许这种与生俱来的乐观便是他坚持的动力吧。久久不语的老者也只能心中默默地替他祈祷了。“我会去找寻看看的，多谢老松了。对了，老松……方才就见你咳个不停……近日身子不适？”
“无事无事……老病了……天气一冷便会犯了……哈哈，说起来也就是因为这毛病，害得老朽孤苦终生噢……”说到这病，老者却不见忧愁反倒释然起来了，可有些话，听来却终归觉得苦闷，“当初那些街坊都说我这是会传染的怪病……自然也就无人肯接近我了。
“抱歉……让你想起这些……”见老松毫不在意，如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也不知怎样去安慰老者，怕是会被笑还是毛孩子吧。他生硬地倒了声抱歉便也不再说什么。
“陈年旧事啦，老朽也看淡了。倒是如卿你啊，也老大不小了。” 却是说到这儿，空气也变得微妙起来。赵如卿一惊，已然是想到了什么。
“呃……哈哈……亏老松还记得……”
“记得请老朽喜酒啊！哈哈……呜……咳咳……”老者笑了没多久便还是不住地捂着嘴咳嗽。
“哈哈哈……”赵如卿不自在地抬起手挠挠头，傻傻地笑着。
看来一定要赶快找到那个奇物了。不仅能医治暮雪……肯定还能医治老松……踏出青松奇物的大门，赵如卿只觉得阳光更加强烈起来，直直扑打在他的脸上，就算闭上眼，也能觉得双眼通亮。
此时，赵府庭院。一位披着沉重盔甲的将士正与一位一身华裳的赵夫人切切谈话。时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惊得笼中鸟儿四处乱跳。
“如溟！你可算回来一趟呀！可让我和你爹担心死了！看啊……都晒黑了……这一场大战没伤着什么吧！快让我看看……”赵夫人的双眼几乎在闪光，本就在笑的脸庞不经意挤压着水一般的眼，几滴泪珠悄然滚落。她握着眼前这个既是光荣的将士又是最爱的儿子的手，怎也不肯松开。
“娘，我这不好好回来了嘛？没缺胳膊少腿的！”赵如溟身材健壮，原本娇惯的皮肤已被磨砺得黝黑，如刀刻的眉目凛冽却又闪烁温和。
“夫人，你倒是快让如溟进屋说呀！”会客厅内的赵老爷早也喜悦万分，就差没一起来厅口见面了。
“哦对对……瞧我一激动……”赵夫人茅塞顿开地不住点头，拉着如溟正准备往前走去。却不想被一股如山的大力紧紧握住。如溟静静站在原地，不再向前。
“不了不了，一会儿我便归队了，回来就是瞧瞧你们。等将军准了假，我再回来！”熟悉的笑脸再次明亮地扬起，其他人却是心头一暗。
“啊……真的不再坐会儿？”
“不用啦……对了，如卿呢？”赵如溟一再婉拒。这一次返乡，见了爹娘，却仍有一人未见，便是自己的弟弟。出乎意外的，那个小时讨厌过自己的弟弟，却是赵如溟最最牵挂担忧的人。
“如卿啊，一大早便出去了。没准又是去哪玩儿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整天跟个孩子似的！”听到赵如卿，赵夫人的脸色一晃就变了。言语间皆是嫌弃指责。
“哦……那便……替我向他问好。”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