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第二十八章 言尽一生几分情（补完）
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扬。
这里没有蟠桃会，可是依然热闹，只因宁国太子在此，又只因宁国太子那样抱着了一个哭得伤心的姑娘。众人只见，一个身着南方衣饰的年轻女子，就那般张扬地，推开了重重人群，然后扑向了宁国太子。也许因为是三月初三，也许因为场面过于煽情，也许因为那女子脸上的泪痕感动人心，连立于一旁负责太子安全的侍卫也没能反应过来，就看见太子殿下已经伸手抱着了那个女子，虽然带着惊讶的神情，但满目中都是欢愉。
「你……怎么来了？」秦仁实在没有想到会在宁国的这一个小村落里遇见这偷偷念着的女子，可是他的心思却瞒不过自己，他就是喜欢上了怀里抱着女子，情不知何起，却已知情苦。
他是太子了，偶然一次出使，却竟然遇上了难得喜欢的人，可又为甚么，竟让他跟弟弟秦修喜欢上同一个人？秦仁有时不期然地想，若然一开始没有对父皇提出他与弟弟二人共演一个太子身份，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么一趟子事？
那天从狩猎祭典上回来的弟弟笑得很愉快，他一向都是严肃的、冷漠的，即使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偶有笑容温言，整体上来说弟弟还是个冰冷的人，可是那天他笑了，笑得那么温暖，羞涩，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说他好像对一个女子动心了。秦仁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欢喜于弟弟清冷了这些年，总于也懂了情爱滋味。弟弟对他说了很多，关于那个女子的事，说她的婉若风姿，说她的温柔可人，说她的聪慧灵敏，说她的清冷如许……似乎是要把一生可以说的话都说尽了。
第二天晚上，是他赴的宴会。
这是很早以前在宁国就谈好了的决定，和约宴会由他来负责，武功狩猎甚么的就由弟弟去应付，二人合饰一个「宁国太子」，凭着文治武功，便教他国不敢轻视。
在宴会上，他看到了那个弟弟羞赧说着喜欢的女子，果然如弟弟说的那般，有着南方特有的钟灵毓秀，又有江南女子的烟雨婉若。她看着自己，眉眼变得柔顺，然后也带上一种温度，他跟她说话，带着从弟弟那里听来的一切，想把弟弟的感情说与她听，却在不经意间反而被她眸子里的淡淡温度吸引。
于是在她离席以后自己也匆匆告退，追了出去。他那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追出去，但心在看见那个在挺直枫树下低泣的女子时便一再变得柔软，似乎那些温柔的语句并不是只为了弟弟，而更是为了——自己的心痛。
他总是在心里打着「一切都是为了弟弟」的名头，去禤府偷偷看她；一月过去，思念日重，几乎已到了无法割断的地步。但这却是一份孽缘，不只因为他的太子身份，必要娶一名他国皇族女子为后来强大宁国，更因为这个女子亦是弟弟所爱着的人，他实在不忍心夺去弟弟的爱。
他带着一份欲说还休的爱离开，来的时候纵然身虚却是意气风发，谁想到离开时心里的慌张已近满泻直如夹着尾巴逃离的狗儿一般。
不去看不去想，自欺欺人的心思今天却被拆穿了，远远的他就能看见她，而心里的那股子蔓生开去紧抓着心脏的喜悦再也瞒不下去，他，宁国太子秦仁确是真真切切的爱上了禤家二小姐禤华婷。
她哭得伤心，他却不想再忍耐心中的爱意。
「华婷，我喜欢你。」他说，然后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子，再也不想放开，再也不想理会他的亲弟弟的爱情。说他自私也好，可一生中找到所爱之人何其难也，纵使日后他身为帝皇有后宫三千有如何，那都不再是她了。夺了弟弟之所爱，他便以其他方式作补偿吧。
他说，他喜欢她……
她抬头，看着他温润如昨的眸子，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稳定的体温，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这十多天来的郁结一扫而空，也许，她是真的疯了，她跟着媛儿不顾一切的来到宁国的答案好像已经找到了。一切，都是为了这么一句话。
「二姐姐，为何你要走那么快？」
尤如禁语般的一句话，吓得禤华婷猛的推开了那让她无限眷恋的温度，慌乱的回头，便看见她的妹妹跟着柳景辉走了过来。她的妹妹依然是笑着的，与平时并无二致，但禤华婷却不敢肯定禤华媛就一点也没有看到，只是紧张的看着她的妹妹。她不肯定禤华媛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又不肯定如果她看到了那是看到了多少，却是断然不敢去冒险了。只用目光略一扫过秦仁，发现那人虽然目中有一丝无奈，还是撑起了和煦的笑容，轻道：「想不到在宁国还能遇上两位禤小姐，实在是奇遇，这位是——」秦仁把视线投向了柳景辉。
秦仁是没有见过柳景辉的，柳景辉唯一一次在「宁国太子」面前出现便是狩猎祭典的第一天，然后隔天他就以公务为由离开了。秦修本以为这上林军统领算不上甚么一回事，又只见了一面，便没给秦仁讲到，这时一句问话，柳景辉立时便觉出一种诧异感来，只是没想到诧异在那里。他见人家仁太子也发话了，便拱手一揖，道「在下是扬国上林军统领柳景辉，先前已于狩猎祭典上见过宁国太子殿下。」
秦仁心里暗暗一惊，但他素来真遇上事便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当下已经展现出一个最合适的笑容，带着恍然大悟的惊奇，有着了然的深省，有着欣慰的笑容，顺道带着不明显却足以抚平人心的羞愧：「原来是柳统领，本宫着实糊涂，竟然把柳统领给忘掉了。」
柳景辉本是有些事情想问的，却发现霎时间又忘记了想问的是甚么，看着温煦如暖玉的谦谦太子，别说问话，连让柳景辉随便一个挑衅都显得那么无力。
「仁太子，」忽然，禤华媛走上前几步，定定的在秦仁面前站好，腰是笔直的、表情是舒缓的：「我喜欢你。」
「母后，请恕素泞唐突，母后一直喜欢的，到底是……」
柳素泞亦有点迟疑，那混蛋皇爷，原来是仗着那么多往事才作威作福了那么多年。柳素泞几乎都想拧着先帝与太后的耳朵大骂他们就是个脑袋被石头砸了的笨蛋，爱情从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哪来谁抢谁谁抢不过谁这些无稽之谈？又不是四五六岁的小朋友了……秦修就是吃准了先帝觉得抢了弟弟爱人的愧疚心才能活蹦活跳了那么久。可是若然太后从来没有爱过秦修呢？那秦修就不过是在单相思。哪里会有单相思的还要被单思的那人给买单的？
「皇后……你是否以为哀家亦是那种水性杨花之女子？」禤华婷的视线狠厉盯了柳素泞一眼，盯得柳素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啊，母后的视线怎么会如此凌厉的？
久不作声的灈漓月也是看得惊吓，她怎么从不知道皇舅母也有一天以狠厉霸绝的态度、以位极至尊的姿势如此盯着柳素泞，连非目标人物的灈漓月亦被盯出一身冷汗。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可柳素泞脸上犹如带笑，仿佛禤华婷的视线不是以她为目标一样，又仿佛她根本一点儿也听不明白禤华婷的意思一样：「儿臣依然是那一句，母后的答案将会影响儿臣的决定。」
默默看了柳素泞一会，禤华婷叹道：「是妳赢了，皇后。哀定从来没有爱过秦修，哀家心中从来都只有先帝一人而已。」
「就连母后尚未知道那『二人分饰一个宁国太子』一事时便已经爱上了先帝了么？」
「情不知何喜处，情不知缘深处……爱一个人，当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可那些不由自主的心跳、那些欲说还休的情话、那些时时刻刻的思念，分明便是爱上一个人的最好实证……纵使容貌上并无二致，但那身气质、那种直觉最后还是让哀家起了疑。」
先帝与诚王最大的分别，便是在于二人分领韬略与武功。先帝虽未至于虚弱非常、不久于世那般，可那长期的体虚症便令他习武不能，身材脸色比起秦修亦要差上一点。「这样一个尚且要他人保护为妙的先帝，岂是那个在狩猎祭典上如战神一般猛入并救了哀家和哀家妹妹的仁太子呢？」
于是她为着这件事便想去跟先帝说去了，却终于跟那位长期外驻边关，被称为宁国第一猛将的秦修碰上了脸，那时的秦修还不是诚王，而是秦王。自古亲王封号以秦为最高，齐、楚、晋继而次之，由此可见当时的秦修已是极为受宠。
当时秦修见禤华婷，便极为兴奋，只觉得终于又见到了自己心中的女神，便强硬的牵了禤华婷的手说要去见宁国皇帝，要求得宁国皇帝准许他娶她。在那殿阁上，就是那么自然地碰见了这个碰见了那个，最后终于见到了宁国皇帝，与及站在宁国皇帝右边的青年——宁国太子，秦仁。
这里没有蟠桃会，可是依然热闹，只因宁国太子在此，又只因宁国太子那样抱着了一个哭得伤心的姑娘。众人只见，一个身着南方衣饰的年轻女子，就那般张扬地，推开了重重人群，然后扑向了宁国太子。也许因为是三月初三，也许因为场面过于煽情，也许因为那女子脸上的泪痕感动人心，连立于一旁负责太子安全的侍卫也没能反应过来，就看见太子殿下已经伸手抱着了那个女子，虽然带着惊讶的神情，但满目中都是欢愉。
「你……怎么来了？」秦仁实在没有想到会在宁国的这一个小村落里遇见这偷偷念着的女子，可是他的心思却瞒不过自己，他就是喜欢上了怀里抱着女子，情不知何起，却已知情苦。
他是太子了，偶然一次出使，却竟然遇上了难得喜欢的人，可又为甚么，竟让他跟弟弟秦修喜欢上同一个人？秦仁有时不期然地想，若然一开始没有对父皇提出他与弟弟二人共演一个太子身份，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么一趟子事？
那天从狩猎祭典上回来的弟弟笑得很愉快，他一向都是严肃的、冷漠的，即使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偶有笑容温言，整体上来说弟弟还是个冰冷的人，可是那天他笑了，笑得那么温暖，羞涩，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说他好像对一个女子动心了。秦仁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欢喜于弟弟清冷了这些年，总于也懂了情爱滋味。弟弟对他说了很多，关于那个女子的事，说她的婉若风姿，说她的温柔可人，说她的聪慧灵敏，说她的清冷如许……似乎是要把一生可以说的话都说尽了。
第二天晚上，是他赴的宴会。
这是很早以前在宁国就谈好了的决定，和约宴会由他来负责，武功狩猎甚么的就由弟弟去应付，二人合饰一个「宁国太子」，凭着文治武功，便教他国不敢轻视。
在宴会上，他看到了那个弟弟羞赧说着喜欢的女子，果然如弟弟说的那般，有着南方特有的钟灵毓秀，又有江南女子的烟雨婉若。她看着自己，眉眼变得柔顺，然后也带上一种温度，他跟她说话，带着从弟弟那里听来的一切，想把弟弟的感情说与她听，却在不经意间反而被她眸子里的淡淡温度吸引。
于是在她离席以后自己也匆匆告退，追了出去。他那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追出去，但心在看见那个在挺直枫树下低泣的女子时便一再变得柔软，似乎那些温柔的语句并不是只为了弟弟，而更是为了——自己的心痛。
他总是在心里打着「一切都是为了弟弟」的名头，去禤府偷偷看她；一月过去，思念日重，几乎已到了无法割断的地步。但这却是一份孽缘，不只因为他的太子身份，必要娶一名他国皇族女子为后来强大宁国，更因为这个女子亦是弟弟所爱着的人，他实在不忍心夺去弟弟的爱。
他带着一份欲说还休的爱离开，来的时候纵然身虚却是意气风发，谁想到离开时心里的慌张已近满泻直如夹着尾巴逃离的狗儿一般。
不去看不去想，自欺欺人的心思今天却被拆穿了，远远的他就能看见她，而心里的那股子蔓生开去紧抓着心脏的喜悦再也瞒不下去，他，宁国太子秦仁确是真真切切的爱上了禤家二小姐禤华婷。
她哭得伤心，他却不想再忍耐心中的爱意。
「华婷，我喜欢你。」他说，然后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子，再也不想放开，再也不想理会他的亲弟弟的爱情。说他自私也好，可一生中找到所爱之人何其难也，纵使日后他身为帝皇有后宫三千有如何，那都不再是她了。夺了弟弟之所爱，他便以其他方式作补偿吧。
他说，他喜欢她……
她抬头，看着他温润如昨的眸子，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稳定的体温，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这十多天来的郁结一扫而空，也许，她是真的疯了，她跟着媛儿不顾一切的来到宁国的答案好像已经找到了。一切，都是为了这么一句话。
「二姐姐，为何你要走那么快？」
尤如禁语般的一句话，吓得禤华婷猛的推开了那让她无限眷恋的温度，慌乱的回头，便看见她的妹妹跟着柳景辉走了过来。她的妹妹依然是笑着的，与平时并无二致，但禤华婷却不敢肯定禤华媛就一点也没有看到，只是紧张的看着她的妹妹。她不肯定禤华媛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又不肯定如果她看到了那是看到了多少，却是断然不敢去冒险了。只用目光略一扫过秦仁，发现那人虽然目中有一丝无奈，还是撑起了和煦的笑容，轻道：「想不到在宁国还能遇上两位禤小姐，实在是奇遇，这位是——」秦仁把视线投向了柳景辉。
秦仁是没有见过柳景辉的，柳景辉唯一一次在「宁国太子」面前出现便是狩猎祭典的第一天，然后隔天他就以公务为由离开了。秦修本以为这上林军统领算不上甚么一回事，又只见了一面，便没给秦仁讲到，这时一句问话，柳景辉立时便觉出一种诧异感来，只是没想到诧异在那里。他见人家仁太子也发话了，便拱手一揖，道「在下是扬国上林军统领柳景辉，先前已于狩猎祭典上见过宁国太子殿下。」
秦仁心里暗暗一惊，但他素来真遇上事便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当下已经展现出一个最合适的笑容，带着恍然大悟的惊奇，有着了然的深省，有着欣慰的笑容，顺道带着不明显却足以抚平人心的羞愧：「原来是柳统领，本宫着实糊涂，竟然把柳统领给忘掉了。」
柳景辉本是有些事情想问的，却发现霎时间又忘记了想问的是甚么，看着温煦如暖玉的谦谦太子，别说问话，连让柳景辉随便一个挑衅都显得那么无力。
「仁太子，」忽然，禤华媛走上前几步，定定的在秦仁面前站好，腰是笔直的、表情是舒缓的：「我喜欢你。」
「母后，请恕素泞唐突，母后一直喜欢的，到底是……」
柳素泞亦有点迟疑，那混蛋皇爷，原来是仗着那么多往事才作威作福了那么多年。柳素泞几乎都想拧着先帝与太后的耳朵大骂他们就是个脑袋被石头砸了的笨蛋，爱情从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哪来谁抢谁谁抢不过谁这些无稽之谈？又不是四五六岁的小朋友了……秦修就是吃准了先帝觉得抢了弟弟爱人的愧疚心才能活蹦活跳了那么久。可是若然太后从来没有爱过秦修呢？那秦修就不过是在单相思。哪里会有单相思的还要被单思的那人给买单的？
「皇后……你是否以为哀家亦是那种水性杨花之女子？」禤华婷的视线狠厉盯了柳素泞一眼，盯得柳素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啊，母后的视线怎么会如此凌厉的？
久不作声的灈漓月也是看得惊吓，她怎么从不知道皇舅母也有一天以狠厉霸绝的态度、以位极至尊的姿势如此盯着柳素泞，连非目标人物的灈漓月亦被盯出一身冷汗。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可柳素泞脸上犹如带笑，仿佛禤华婷的视线不是以她为目标一样，又仿佛她根本一点儿也听不明白禤华婷的意思一样：「儿臣依然是那一句，母后的答案将会影响儿臣的决定。」
默默看了柳素泞一会，禤华婷叹道：「是妳赢了，皇后。哀定从来没有爱过秦修，哀家心中从来都只有先帝一人而已。」
「就连母后尚未知道那『二人分饰一个宁国太子』一事时便已经爱上了先帝了么？」
「情不知何喜处，情不知缘深处……爱一个人，当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可那些不由自主的心跳、那些欲说还休的情话、那些时时刻刻的思念，分明便是爱上一个人的最好实证……纵使容貌上并无二致，但那身气质、那种直觉最后还是让哀家起了疑。」
先帝与诚王最大的分别，便是在于二人分领韬略与武功。先帝虽未至于虚弱非常、不久于世那般，可那长期的体虚症便令他习武不能，身材脸色比起秦修亦要差上一点。「这样一个尚且要他人保护为妙的先帝，岂是那个在狩猎祭典上如战神一般猛入并救了哀家和哀家妹妹的仁太子呢？」
于是她为着这件事便想去跟先帝说去了，却终于跟那位长期外驻边关，被称为宁国第一猛将的秦修碰上了脸，那时的秦修还不是诚王，而是秦王。自古亲王封号以秦为最高，齐、楚、晋继而次之，由此可见当时的秦修已是极为受宠。
当时秦修见禤华婷，便极为兴奋，只觉得终于又见到了自己心中的女神，便强硬的牵了禤华婷的手说要去见宁国皇帝，要求得宁国皇帝准许他娶她。在那殿阁上，就是那么自然地碰见了这个碰见了那个，最后终于见到了宁国皇帝，与及站在宁国皇帝右边的青年——宁国太子，秦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