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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傻瓜谢幕了 第一百一十七回 一战德川家康

    1581年(天正九年)5月7日,联军各路人马都陆续撤回本国之后,还留在小牧山城镇守的孟昭德大军和蒲生氏乡大军分别接到敕令,天皇恩赐孟昭德长子孟宪文为三河守(品级降了,可是地方镇守实惠过虚职京都禁卫),另补封少参议(参议是从三位),蒲生氏乡为左近卫少将(顶替孟宪文),赐小牧山城城主(当然是羽柴秀吉给的),蒲生氏乡高高兴兴的领旨谢恩了,孟昭德父子却笑不起来,这敕令背后还有羽柴秀吉的一封信,就是即将表奏孟宪文为冈崎城城主,让孟昭德这个做父亲的早早为儿子铺路,言下之意就是进攻德川家康。孟昭德一是考虑到三河兵卒之勇,二是不愿意和师兄正面对阵,三是不愿意被羽柴秀吉当枪使,因为谁都知道,一旦自己拿下三河,要么三河不会归自己,要么羽柴秀吉会从自己手里拿走比三河更重要许多倍的东西,比如信浓,比如甲斐,或者别的什么,困苦之下,孟昭德每日在营中踱步,茶饭不思。

    到了15日,刚从甲斐巡视政务和钱粮赋税回来的阿倍秀明知道了这一消息,他马上前往中军去见孟昭德,一进大帐就看见孟昭德愁眉不展,坐在小折凳上赌气,阿倍秀明故作不知,哈哈笑道,“给管领道喜,大公子敕封少参议,领三河守,孟家光耀,近在咫尺啊!”孟昭德一见是军师,忙起身相迎,苦笑一声道,“先生何必讥讽,秀吉小小手腕,贻笑大方罢了。”阿倍秀明摆摆手道,“管领大人此言差矣,试问天下实惠和名望二者,哪者难得?往往是后者啊,现在有人把名望正统拱手相送,德川家康求了十多年的三河守求不到,长公子初次带兵就拿到了,岂不是要气死家康么?”

    孟昭德想象师兄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勃然一笑,可转而苦道,“先生虽说宽慰昭德,昭德却知其中难处,现在秀吉攻打家康不利,把我推到前面,若是我不发兵,第一是违抗天皇陛下圣旨,第二颜面上也要人说我怕了家康,可我若发兵,我岂能坐稳三河,早晚要被一揆众连累,关东三国也要疲垮!”阿倍秀明拉着孟昭德坐下,耐心解释道,“管领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此番秀吉和家康争斗,最后累得本家出兵,乃是天赐良机,管领大人可容我细说。”孟昭德忙道先生快讲,阿倍秀明这才说道,“德川家康三国虽富饶,奈何左右皆是强敌,他自守有余,攻伐无力,却为何迟迟不肯议和呢?我料这是家中有人给他出了主意,要他拖住不降,最后令秀吉财政吃困,主动议和,落得一个敢和天下之主对抗而不败的威名,更成就一个逼迫大大名向小大名求和的奇迹,所以家康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至于秀吉那边,我想是瞒不住的,家康这个打算一定有人识破,秀吉为了不中计,才派人替他出征,不论胜败,首先自己摆脱了和小大名作战却不胜的尴尬,而后还有好处,就是他可以利用天皇陛下的敕令,在关键时刻命两家讲和,两家不听便是国敌,听了便是变向投降秀吉,如此手段很高明啊,我猜秀吉手下只有黑田孝高有这样的智谋。”

    孟昭德叹口气道,“那岂不是我早晚要给秀吉利用了。”阿倍秀明笑道,“非也,管领试想,这家康的如意算盘乃是成就威名,日后积累用作争夺天下,现在被秀吉识破,管领正好乘势讨伐,让他得不偿失,反而将此威名成就揽于自己麾下,这天下间连羽柴秀吉都拿不住的德川家康败在管领手中,岂不管领更胜二人么!其次,秀吉为了拿住家康,不惜赏赐三河守给长公子,这样日后他再撤销也难了,虽我们不一定能拿到此地,家康却一定拿不到了,因为岂有三河守分赐二人,而前者尚未入三河一步的道理,这要让秀吉被人耻笑的,所以管领若退兵,则背上抗旨之名,若进兵,一是能成就胜过秀吉和家康之威名,二是能正统的接收三河之地,至于这三河一揆众和豪族是否心服管领大人和长公子,实在不必担忧,我们只需进后再退,将此地上呈天皇陛下,任他德川家康在此地镇守多少年也罢,只要此地归属皇家领土,那百姓只有加倍效忠,不会闹事,而天皇陛下远在京都,这代管国务的事情当由谁做?管领大人,这便是您看似无用的三河守虚职之好处了!”

    孟昭德一拍大腿道,“先生果然奇才,不愧当初半兵卫推荐,我这几日想不通,先生却转念即明了!好好好,那我们当如何用兵?”说罢一想起竹中重治,不由得簇簇落泪。阿倍秀明待孟昭德哭过一阵,方才小心答道,“如今之计必须向天下正名,公开是我军入三河交割,家康必不会退,则我们指他为抗旨不尊,而后发兵,管领大人可命真田大人引军据守踯躅崎馆城,山下政虎大人和政文大人引兵出贱机山城,他二人乃骏河之后,想来总有人脉,只要造出舆论,逼迫家康动摇即可,阿部定秀和濑户长治引兵出长?城,直取野羽,他们二人都是当地豪族,可一呼百应,掐断这里,就是拿住了远江和三河的联系,把德川家康的三国分切成三段,管领大人再出本军从尾张直取冈崎,则大事定矣!”

    孟昭德于是依计而行,命山下政虎和山下政文引兵五千,安东隆盛为先锋,南下骏河,命阿部定秀和濑户长治引兵三千,西出长?城,自己统大军一万八千,前军大将孟宪文,军师藤堂高虎,先锋铃木重秀,副将铃木重朝,东进鸣海城,三面夹击德川家康。

    到了6月1日,两军交战在即之时,羽柴秀吉又遣使前来劳军,虚伪一阵后,端出了赏赐孟宪杰美浓守,孟宪平尾张守的官职,任孟军动用两国之钱粮,言下之意就是你快点打德川家康吧,早早两败俱伤最好。表面看起来孟家风光无限,三子尚未成人(除了孟宪文)就连赐三国守,可孟昭德知道,这谈何容易,尾张一半在信雄手里,一半在家康手里,小牧山城在蒲生氏乡手里,自己哪个也调不动,美浓在三法师手里,是正统的织田氏继承人,自己也无办法,三河更是死死攥在德川家康手里,不付出牺牲是拿不到的,秀吉这是一个封赐尝到甜头了,所以开始一拨拨的做这无本买卖,只为孟昭德消耗实力,好在有军师阿倍秀明妙计,孟昭德家道也算殷实,才不计较这些,务求拿下三河为重。

    得知孟昭德担任进攻之后,德川家康也改变了防御部署,他知道孟军上下齐心,用那种挑拨联军勾心斗角,相持对抗的法子是不行的,只有分城抵御,一处处消耗孟昭德的实力才是上策,于是德川家康亲自镇守冈崎城,本多忠胜从清州城撤退,连夜从海路转道远江,镇守滨松城,大久保父子镇守骏河,酒井忠次镇守桶狭间,井伊直政镇守大高城,神原康政镇守鸣海城,三地相距不过五里,成掎角之势,抵御孟军进犯。

    山下兄弟出兵骏河之后,攻克了龙爪山山砦,因为兵少,不敢强攻骏府,所以转道骏府东北,攻打久能城,久能城城北三里有一处险要,唤作萨陲?,乃龙爪山山口要地,依山傍水,俯瞰骏河湾,正由山下一族远房山下幸之助敦重驻守,山下政文于是修书一封,追忆往昔,并诉说在孟家麾下的兴盛,山下一族是老今川氏的部下,世代负责奉养马匹和修缮骏府城的工作(参见初回孟昭德和山下政虎相见),后来德川家康倒反今川,灭了今川氏真,山下一族作为冈部元信的直属旗本,一同改了德川氏家徽,还驻守此地,这样一代换一代,才到了山下敦重之手,若论起来山下政文倒是山下敦重的叔叔辈,山下敦重本来是继承父兄的内职,巡视骏府城,负责修缮的,可前番大战在即,各地抽调兵勇,但凡有实力有经验的武士都随军去尾张打秀吉了,这才匆忙中检拔了一批长期在骏河效力却未领过兵的武士和内臣负责各地守卫,本来德川家康撤防之后,应该尽快把这些人换掉,让有经验的武士驻守要害,可刚到此地的大久保忠世没来得及,这才让山下政文钻了空子。

    山下敦重接到远方堂叔来信后,很是欣喜,第一总算能为自家血脉效力,第二自己不是武将,不喜欢杀戮,山下政文掌管孟家政务,许诺一旦归顺,就调配自己去踯躅崎馆担任城巡,还是负责木匠瓦匠和修缮,俸禄更高,于是山下敦重想都没想,半夜就打开了砦门,山下政虎率军杀入,斩首了所有不服的将士,接收了此地,又利用山下敦重为向导,骗开了久能城的城门,一时间骏府城东陲尽失,城防危矣。

    骏府危机的消息传到三河后,德川家康叫苦不已,他只能写信叱责大久保忠世玩忽职守,并速命鸟居元忠和本多正信携带手令赶赴骏河,要求大久保父子紧闭城门,不可出战,他料山下兄弟带兵不多,只是孟昭德的牵制之计,并非真有心吞并骏河,待解决三河孟军本阵后,骏河必将自解围困。

    6月15日,孟家使臣翻阅饭田山,避开德川军岗哨,抵达尾张送上了骏河功成的消息,孟昭德大喜过望,重赏使臣后命令长子孟宪文马上进兵,先取鸣海城作为立足点,然后一路直进取冈崎城。孟宪文接令后和师父藤堂高虎商议,藤堂高虎言道,“此番进兵鸣海城乃是大战关键,德川氏三大名将皆在此,且拥兵乃德川氏总兵力三成左右,若能一战击溃此地守军,则三河空虚,而骏河被山下大人牵制,远江迟早也要被切断,那德川家康就是瓮中鳖,只能任凭我们宰割了。”孟宪文问道,“可听说井伊直政有赤夜叉之称号,骁勇善战,驻守鸣海城的神原康政有刚毅大将的美名,乃德川氏第一善守将才,这样一矛一盾在此,我们当如何攻取?”藤堂高虎欣慰道,“大公子看来做足功课啊,好好好,大公子能对军事也上心了,主上将欣慰不已啊!至于如何攻城,其实简单,这德川家康虽然尽出精锐,却没顾忌个人关系,我给大公子说一故事,当初武田氏覆灭,一批大将南窜,家康为了防止他们煽动造反,所以有收服之意,于是召集家臣商议何人为使者,本多正信建议井伊直政去,结果康政不服说道,‘刚元服之小僧何能令武田旧臣招至我家之下,并加以约束?小平太愿当此重任,也相信能完成此事,否则会为此悔恨!’井伊直政恨他贯自己轻蔑辱名,当时就要拔刀,是酒井忠次说了一句‘投降的人应被照顾,不应强之而行!直政年幼,必能晚辈之礼相待。’两人才作罢,可从来都不对付。记得上年尾张之战,德川家康命神原康政和井伊直政出兵追讨羽柴秀次,就怕两人不对付误事,竟然强压一头,命小子井伊直政凌驾于神原康政之上,让刚毅大将给他做副手,闹得神原康政嘴上不说,却好一阵不痛快,大公子,你明白了么?”

    孟宪文搔搔头道,“师父是要用计拆斗两人,算定攻一人而另一人不救,可是攻哪人为上呢?”藤堂高虎耐心解释道,“大公子能悟出此事便为不易啊,这拆斗人心乃是下作之策,大公子自幼宽厚,乃治世明君之范,治世之君需以德服人,不明其中奸诈反而是百姓之福,大公子,这神原康政和井伊直政,一个中年稳妥一个少年轻狂,我们若攻打井伊直政则神原康政为了大局必救,可若攻打神原康政则井伊直政除非神原康政开口,否则绝不会救,至于神原康政自己被围,他受困于守城名将的称号,也绝不会向小辈开口求援,顶多是去找酒井忠次而已。鸣海城地处宽阔,背后只有桶狭间一处险要,此地乃是进发尾张和退去三河唯一要害,所以德川家康才把酒井忠次放于此地,若忠次不救康政,只怕鸣海城难保,若救康政,则此地兵马一动顿失优势,我们出一支奇兵侵占此地,就能反过来切断鸣海城和三河的联系,到时主上天兵一到,还是破城擒将,无论酒井忠次救否,我们也必胜无疑!”

    孟宪文似懂非懂,反正就听藤堂高虎的,于是藤堂高虎调来三十门火炮,命铃木重朝带领,又两千名铁炮足轻一同攻城,铃木重朝抵达城下,把大炮一字摆开,炮手对准城头天守阁一排排铁弹射了过去,顿时大地摇曳,山崩地裂,轰隆声连绵十里而不绝,才一个下午的时间,鸣海城城防就坍塌一半以上,神原康政左堵右修,忙的马不停蹄,后来眼见正面要丢,神原康政只好命令属下祭出铁推车,是一种四个轮子前高后矮,步兵用来攻城时候抵挡城上射的飞箭的移动掩体,一千步兵在车后匍匐,三百骑兵掩护突然杀出城去,铃木重朝指挥两千铁炮足轻从两翼射击,可毕竟骑兵太快,一时无法布阵,厮杀片刻后微微败退,神原康政在城上看了,也不敢追击,指挥部队撤回,一检查死伤了二十多人,孟军则被毁掉了三门大炮,死了五六十足轻。铃木重朝退兵回营后,神原康政便赶紧派出信使,去桶狭间联络酒井忠次,放着大高城内三千新赤备骑兵不用,却要酒井忠次的五千步兵撤防桶狭间,出鸣海城偷袭孟宪文前军,好挫败这个毛头小子,打击孟军的士气。

    酒井忠次接到求援信后苦不堪言,若是不救,自己和神原康政乃同殿老臣,情深义厚,一旦有个闪失自己心里难过,主上面前也无法交代,若是去救,桶狭间其实只在地利,现在自己撤兵,势必等于放弃此处地缘,等于把险隘拱手让人,若是写信给井伊直政让他去救,只怕井伊直政轻狂,不会主动援手神原康政,尤其是自己也不愿意低头求助小辈,往日因为大局还能退让,现在手中有兵,各担责任,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了。

    权衡利弊后,酒井忠次无奈让部将酒井忠平,长子酒井家次率一千人守住桶狭间,自己则和族弟酒井重忠,酒井清康引兵四千出发援救鸣海城。大军出离桶狭间之后,赶上前方连阴大雨,和当年织田信长奇袭今川义元一般天气,酒井忠次不由叹气道,“当初信长公借雨破敌,是天公佐佑,今日大雨,却不知道是便宜了谁!”酒井重忠笑道,“大雨掩埋行迹声音,自然是保佑我奇袭队伍一战可破藤堂高虎,挫孟家之锐气!”酒井忠次始终抹不掉心中的一丝愁怨,搪塞道,“但愿如此,不要牺牲四千子弟之性命!”

    话音刚落,两声竹哨响,一支人马悠悠从大道两旁闪出,背后树林内伸出无数箭弩,粗略一看,估计人数不下三千,酒井忠次一愣,刚要拔刀交战,再仔细一看,那领军大将好像还有些熟悉,擦拭面上的雨水仔细一瞧,原来是井伊直政,不过他没穿平日赤备红甲,而是换了一身黑酮环身甲,所以才一时没有认清,酒井忠次高兴的打马上前,对井伊直政说道,“直政啊,你为何在此,大高城谁在镇守?”井伊直政咧嘴笑笑,“不妨事,大高城无忧的。我当初得知领兵大将是藤堂高虎后,就防备着今日呢,这个人挑拨离间是一把好手,他早知我和神原大人有矛盾,所以认定他攻打鸣海城我不会救援,只有酒井大人你会来救,便只会防备酒井大人你而不会防备我,也不会偷袭大高城,只会乘你救援鸣海城时候偷袭桶狭间,我这便将计就计,把三千新赤备都换了黑甲来了,听凭酒井大人指挥。”酒井忠次听罢激动不已,在马上伏低身子说道,“若真如此,本家有救啊,井伊大人识大体,顾大局,实在让忠次感动!”井伊直政忙摆摆手说不算什么,两人合兵一处共出鸣海城。其实酒井忠次不知道的是,井伊直政守卫大高城,德川家康早料到此人和神原康政不和,一旦有警他不会相救,所以特地在孟昭德前军进犯之前就派使者去了大高城,带去家康手书,严令一旦鸣海城遭遇攻击,井伊直政必须去救,丢掉大高城恕其无罪,若大高城在而鸣海城丢了,按兵败之罪处置,所以井伊直政这才不情愿的带兵前来。

    藤堂高虎算计着一次攻城不利后,神原康政肯定派人去找酒井忠次求救了,于是把一千铁炮手埋伏在鸣海城背后两翼,把大炮和两千铁炮手布于鸣海城前方,一千骑兵绕小道去取桶狭间,并上书孟昭德,请他中军尽快出动,好顺利接受鸣海城。这样一等一日,突然大雨倾盆,火炮和铁炮无法使用,藤堂高虎便无奈撤走了伏兵,换上长弓和雉刀,严守神原康政乘乱出击。到了旁晚时分,东海道阴云密布,人不能视前方二十米之际,突然喊杀声大作,酒井忠次带四千步兵从正面杀了过来,藤堂高虎于是自领一千步兵,命铃木重秀和铃木重朝也领一千兵,出营决战。

    两军瞬间厮杀在一起,一边是好勇斗狠的三河士卒,一边是军纪严明的孟家勇者,长短相接不分胜负,藤堂高虎骑马立于土坡之上,一面用桧扇指使后军包抄,一面命部将把军械尤其是大雨不能使用的火器后撤,防止对方杀到阵前混水摸鱼,这样杀了半时左右,眼看三河兵勇长途而来有些力疲,开始渐渐退却了,藤堂高虎大喜过望,手持太刀冲下山来,正准备挥师横扫敌军之际,突然对面阵中让开一条大道,轰隆隆马蹄乱响,由远至近,藤堂高虎都抽一口冷气,顿时明白是新赤备到了,于是大声呼叫铃木重秀道,“撤兵!快撤兵!”

    铃木重秀和铃木重朝亦反应过来,忙挥手打旗要撤,可赤备骑兵快如闪电,哪容步兵一分一毫,立时就杀到了近前,一排排黑甲骑兵举起长枪推过,刹那间孟家步卒阵型溃散,或被长枪戳死,或被战马踩踏,或被自己人冲倒,少数几个还举枪想战,可眼前只一团黑雾,连什么都没看清,就不知道怎么被带倒了,新赤备骑兵在井伊直政的率领下冲破孟军方阵,不间断的调转马头又冲了回来,好容易喘口气侥幸未死的步卒再次被带倒击杀,三五个冲锋下来,孟军出阵的二千步卒死伤已达一半以上。

    铃木重秀父子初始还想重整阵型,可不间断的冲击让他们自顾不暇,更不要说指挥作战了,从来喜欢步战的铃木重秀还不慎被一名骑兵戳中肩膀,撕下了血淋淋的一片肉,痛的几乎晕厥过去,铃木重朝见状,赶紧一手扶住父亲,一手挥舞太刀,两人堪堪杀出乱军,再回头,背后已经没有自己的部队了。藤堂高虎带着营中一千人马守在阵外,想冲进去救援,却一进去就被撞了出来,连带手还损失了上百名士卒,一时间只好晾在外面跺脚,这时见到铃木父子,藤堂高虎赶紧扶二人上马,带兵撤走。

    井伊直政指挥新赤备正在阵中好不快活,突然一眼瞅到阵外的藤堂高虎大?,知道他要跑,忙令部下分为三队,一队清扫战场,一队卡住退路,不让战场中的孟军突围,自己带一路来追藤堂高虎。藤堂高虎因为铃木重秀有伤,孟宪文不容有失,于是自己引步兵三百殿后,放他们先走,败军才走出三十町不到,就被井伊直政的新赤备追上,两军登时战在一起,步卒面对骑兵本就吃亏,对方人数还比自己多几倍,两三个交锋下来,藤堂高虎身边便只剩五六十勇士,自己也战马力竭而死,身负三处刀疮。

    又拼了一盏茶的功夫,骑兵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只剩下藤堂高虎和二十余残兵站成一圈还在顽抗,眼看突围无望,藤堂高虎不由垂泪高呼道,“大公子,高虎尽忠了!愿孟家鸿运齐天,早日剿灭德川老贼!”说罢手舞太刀,就要自尽。正此时,好似猛虎咆哮一般的一声怒吼响起,“藤堂大人莫要轻生,贫僧来也!”

    藤堂高虎闻言心噔的一下算是归位了,人立刻瘫倒在地,手中刀也松开滚远,口中念道,“天不亡我,大师来了!”话音刚落,惠隐院和浅井辉政师徒就带一队孟家新赤备杀到近前,虽然都是赤备的称号,可德川家康乃是用东海道矮马配置,且成立日短,不过在小牧山之战初次亮相,惠隐院带来的却是饭田山北宁镇牧户出身,天龙军百战精锐的底子,随孟家征战十余年而未曾一败的精兵,两者高下立判。井伊直政初生牛犊,还想较量一下,眼看惠隐院到了近前,马上发动了冲锋,哪知骑兵刚刚起步,对面孟家新赤备便马上搭弓,别看还在纵马颠簸,可手臂稳稳端平,嗖的一排箭射过来,各个都有斩获,几十个德川骑兵穿脑而亡,井伊直政自负赤备能战,岂容人如此羞辱,登时火冒三丈,命部下竖起盾牌冲锋,自己则太刀一举,直奔惠隐院而去。

    井伊直政还未冲到近前,一小将便从旁杀到,大喝一声,“师父看我的!”说罢抬枪便刺,正是浅井辉政。井伊直政眼瞧这位小将估计和自己一般大小,甚至还比自己年轻几岁,自己受德川家康恩宠,是从小姓直接检拔的领军部将,对方这位无论如何不能超过自己,难道是区区步卒或者近侍也赶上前,那不是小瞧自己么,井伊直政越想越恨,手上用了十分力气,劈向浅井辉政。浅井辉政见状横枪去挡,井伊直政的太刀刚碰到他的长枪,他便手腕一拧,长枪在手中打了个滚,井伊直政的一刀竟然无法劈实,顺着劲就滑了出去,眼见一刀扑空,井伊直政更是生气,抬手又追了一刀,这次浅井辉政不再玩巧了,运足力气大喝一声,把长枪当鞭子一样,迎着井伊直政的面门就拍了过去,井伊直政的太刀和浅井辉政的长枪中途相撞,镗的一声响,登时震得井伊直政双手虎口发麻,崩裂流血。

    井伊直政不免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这小子好神力,我每日操刀横劈五百竖劈一千,从八岁起未间断过,可膂力比较竟然不足这小子的一半,若是徒儿尚如此,那师父大和尚还不定怎么厉害!反正打仗比的是用兵,非蛮力斗狠,不如忍一回,日后再作计较。想到此,井伊直政调转马头就跑,浅井辉政哪容他去,抬手就是一枪,好在出征前德川家康担心井伊直政的蛮牛性子,怕他深入敌阵有个闪失,特把自己的雪地黄相赠,宝马一抬脚就落下了浅井辉政一个马身,浅井辉政这一枪才没刺中井伊直政,只是搠到了他的背甲,可就算如此,井伊直政还是感到后背上重重的一击,胸口一阵憋闷,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见主将受伤,离得近的新赤备骑兵都上来救援,也不管自己是否身处险境,凭着三河男儿敢放弃一切的勇气,最后真的把井伊直政救了下来,一百多骑兵杀出重围,护着井伊直政赶回鸣海城。

    这边惠隐院师徒眼看井伊直政去了,因为有军师阿倍秀明的手令在,也不好追击,就合围了突不出去的赤备残余,然后拉上藤堂高虎,收拢了败兵,一路回营而去。事后检点损失,折了两千一百多人,混乱中遗失了铁炮五百多挺,毁坏了大炮七门,共击杀酒井忠次步兵三百五十多人,新赤备八百多人,竟然没占到便宜,算是小败了一场。

    藤堂高虎听罢战报后,生怕众将瞧不起大公子孟宪文,主上怪罪,赶紧退掉战甲,**上身,披头散发闯入大营,噗通跪倒在孟昭德面前,痛哭流涕道,“主上!主上!高虎无能啊!是高虎的错,轻敌大意,所以吃了败仗,大公子阵前劝我小心谨慎,先探明虚实再战,是我邀功心切,所以贸然出战,才被对方骑兵打了埋伏,请主上惩罚。”大营之内本军诸武士正在议事,一见藤堂高虎这般模样都晒笑不止,孟昭德和阿倍秀明对视了一眼,闭口不言,阿倍秀明则起身笑道,“藤堂大人莫如此,是秀明算计失误,现在看家康这老乌龟不简单啊,不光能缩能忍,还能关键时刻来这一手,倒叫他老狐狸合适了!”藤堂高虎见孟昭德没说话,怕主上心里还是有气,呜咽不敢起身,这时大公子孟宪文也款步入营,跪倒说道,“父亲,先生,宪文回来了。”

    孟昭德这才开口说道,“好啊,你比高虎先走,何以这时候才到!”孟宪文看了一眼藤堂高虎后说道,“师父知道我从未上阵,怕我临敌指挥有误,所以差我保护辎重,我带辎重先返回了营内,可军需官一查,丢失了上千挺铁炮,我一思量,估计是前军第一阵临时赶上下雨,换弓弩和长枪,把铁炮抛下,没来得及交回军中,这才差了,父亲您颁布法令,不许士卒轻视武器,尤其是铁炮弥足珍贵,更是人手一挺,丢失者斩。我不想父亲追究一千人的失职之罪,所以才带兵杀了回去,抢铁炮去了,这才回来晚了。”

    帐中人一听,皆感到震撼,就连孟昭德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有这勇气,立刻坐不住了,双手一撑座椅扶手,身子向前倾斜问道,“你带兵回去了?你不知道前军败了么?你抢出多少来?”孟宪文忙伏低身子答道,“孩儿知道前军败了,然前军败后,惠隐院大师赶来接应,又杀败了井伊直政,这一胜一败,德川军必以为我们不会再反攻,所以我反而此时出兵最有胜算,这次去斩杀了对方士卒二百人左右,抢回还未拉进鸣海城的铁炮五百挺,算是交差,另外五百挺,请父亲宽恕,待孩儿攻下鸣海城再行交换,不要处死那五百足轻。”话说完后,众武士包括藤堂高虎无不佩服,这一席话足以说明孟宪文胆大心细,乃是无上帅才,各个口中赞叹不已。然而孟昭德却笑了笑,他一指孟宪文说道,“好孩子,抬起头来,你告诉为父,这是谁教你的,你能想到一胜一败后第三次出阵,绝不是未上过战场的人有的本事,你说是谁教你的,不论日后能否拿回铁炮,我都不杀那五百足轻。”

    孟宪文听罢想都没想,大声答道,“是军师阿倍先生教我的,我清点军需时候,是他对我说当如此做,孩儿不敢欺瞒父亲,孩儿自己万万想不出如此良策,此乃实情,请父亲放过那五百壮士!”孟昭德听罢哈哈大笑,和阿倍秀明说道,“先生帮我儿立威,我儿却实诚,辜负了先生的好意。”阿倍秀明忙拱手朗声道,“大公子宅心仁厚,初次上阵就能为了一千人的性命独自重返沙场,居功之后却不贪功,不怕众人耻笑也要说清事情原委,这便是大智慧大仁德了,比秀明这些心机诡计高尚百倍,乃是仁君典范,秀明恭祝主上得此后世良材啊!”孟昭德满意的点了点头,一看孟宪文,又看了帐中众将,而后对阿倍秀明说道,“那军师以为当如何处置此事?”阿倍秀明略一沉思后道,“此番进兵,虽有天降大雨夺了藤堂大人的用兵之利,可根本还是因为秀明没看出家康能临阵说动井伊直政救援神原康政,乃是秀明之罪,请主上赦免藤堂大人和大公子败仗之罪,责罚秀明。另外那五百军士,他们丢失火器乃是实情,军法无情,不能不罚,就罚他们免去军前吃俸,降格为家兵,归大公子统帅!”

    此言一出,虽然句句不离处罚,可最后孟宪文丝毫未损,还白落了五百亲兵,等于变相奖励他拥兵之权,乃是阿倍秀明看出了孟昭德爱子,没有责罚之意,所以说出的顺水办法,孟昭德听罢果然同意,就依从这样办了,至于败军之罪,孟昭德和阿倍秀明一唱一和,先是罚阿倍秀明免去一切职务,然后戴罪立功,亲自率军一万前往攻打鸣海城,若不下,数罪并罚,若拿下,则功过抵消,实际等于一点处罚没有。孟家家中都是同甘共苦,十余年在孟昭德身边的忠义之士,私心重者甚少,对此决定亦表示同意,于是阿倍秀明拜别孟昭德,领大将田中旭一,副将天野正定,井伊仁礼,浅井辉政,铃木重朝等人,并骑兵三千,铁炮手两千,步兵五千,大炮十门,往鸣海城二次攻城。

    大军离开清州城城下抵达鸣海城外五里后,便安营扎寨,止步不前。阿倍秀明先去城外走了一圈探查了地形,回营后让田中旭一,天野正定,井伊仁礼三位老将各自带兵五百攻城,只要一遇抵抗就马上撤回,如此攻城打了三日,虚耗了不少弹药,却未拿下一个首级,更别说攻入城内了。连日来阴雨绵绵,本来将士就心情不好,再加上前番战败各个都急于报复,可偏偏阿倍秀明只如此用兵,一时间大将人人有气,就是士卒也有些心灰意冷。到了第四日的清晨,阿倍秀明还是照猫画虎,一早起来升帐,排出三枚令箭,让三位大人攻城,三人接过令箭后欲言又止,最后孤傲的田中旭一终于忍不住了,迈前一步鞠躬说道,“军师!如今鸣海城内聚集了德川氏三将近一万人马,若胜则可一战定三河,若败则冈崎城路途漫漫,军师应当重视此战,何以连日来都只给五百人攻城,岂非儿戏?不如军师赐属下五千精兵,属下半数于敌亦可建功,拿下鸣海城,将来都算军师的!”

    阿倍秀明手持拂尘,歪着脑袋看了眼田中旭一,呵呵笑道,“就知道是田中大人先耐不住的,不必,你去攻城便是,我自有破敌之策。”田中旭一闻言晒笑道,“军师连日来都是五百人五百人攻城,就算试探对方城防,亦够了吧,难道真指望五百人拿下鸣海城么,旭一不敢妄言,可自负懂些兵法,军师这样用兵对方只需坚守不出,如何能说破敌,众将此番来,不光是为了拿下三河,还有军师身上的处罚呢,莫非军师视同儿戏么,就请军师明示,若拿下鸣海城,需几日?”阿倍秀明本不愿回答田中旭一,可顾虑到他乃是孟家老将,虽中途离去,可乃奔前程而非变节,所以家中人私下和他关系好者尚有不少,自己不宜与大将闹僵,只好笑笑答道,“五日即可!今日第四日,明日傍晚,我要几位大人入城饮酒。”田中旭一和天野正定,井伊仁礼听罢皆心中苦笑,眼瞅三日过了,阿倍秀明连五千人都没派过,城下如何布阵,哪里为主攻都未曾尝试,就敢一日一夜间破掉三河尾张之间的第一坚城,不免狂言。

    田中旭一刚要开口再说,可见阿倍秀明转过身看书,有逐客之意,三人终归不敢失礼,只好不语退下,心中都想,等明日傍晚,看你如何收场!待三人走后,阿倍秀明方才站起身来,对左右侍者说道,“叫辉政,重朝,直政三人速来。”侍者依命前去传唤,不一会,浅井辉政,浅井直政兄弟和铃木重朝便赶到了,浅井辉政一见阿倍秀明,忙抢言道,“军师,好没道理,怎么只让三位大人带兵,留我们在此闲居,是不让辉政为军师效力,以为我人小必有闪失么?”阿倍秀明哈哈笑道,“辉政啊,你这快人快语倒是像大和尚几分了,放心吧,我叫你三人来,便是要你们出兵,但是出兵便出,不能败,若嚷嚷着要出兵,却打了败仗,我要加倍处罚。”

    浅井辉政拍着胸脯说道,“请军师放心,区区德川氏的几个庸才,我不放在眼里,不过万寿丸从未带过兵,不如他留下保护军师,我和幸三郎哥哥去吧?”铃木重朝听罢也说甚好甚好,阿倍秀明却摆摆手道,“直政的武艺也不错了,弓马都是临行前我请重秀大人考究过的,大和尚他教了两个好徒弟啊,你这个做哥哥的人小鬼大,别多余担心了,直政是可以的,对不对?”十七岁的浅井直政努力的抬了抬稍大一号的战甲,正了正衣冠答道,“愿为本家效命尽忠,愿听军师调遣!”

    阿倍秀明于是掏出令箭,下令道,“好!你们三人听令!铃木重朝,我命你引铁炮手一千,步兵一千,大炮二十门,出鸣海城西南侧九子道埋伏,若有德川氏兵马通过且放他过去,待有人返回时便截杀,胜后随之返回鸣海城攻打,若一战不下,依直政手中锦囊行事!”铃木重朝接令离去。阿倍秀明又说道,“浅井辉政,我命你引骑兵三千,大张旗鼓直出鸣海城城下,走九子道往大高城去,到了城下后稍微攻打便撤兵,在大高城城北一里外滚土坡埋伏,有人前来救援,就将之击溃,击溃后我许你锦囊一个,拆开行事。”浅井辉政忙接过令箭和锦囊离去。阿倍秀明最后说道,“直政啊,我命你引一千步兵出鸣海城襄助三位大人围城,若城中有人突围,携我手令放他们通过,若之后有德川氏旗号兵卒返回,拆开我这锦囊,和三位大人依计行事。”浅井直政不敢怠慢,忙接过锦囊和令箭去了。阿倍秀明这才放下拂尘,从大帐书箱内取出一本古书,自己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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