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一场误会
别看叶菊香对李娜凶巴巴的，可她对小儿子——张立却是宠爱有加，确切地说，应该是溺爱。
一天晚上，大概九点钟的时候，叶菊香、张立母子俩躲在堂屋的东里间偷偷地吃饼干，高兴之余，张立突然冒出一句：“妈，我不想上学了。”
叶菊香大吃一惊，睁大眼睛问：“为什么呀？”
张立脱口而出：“上学太累了！”
“上学太累？”叶菊香深感惊讶，她质询道：“那你说说，干什么不累？”
思忖片刻，张立轻飘飘地说：“上班不累。”
“你呀，太幼稚了……”叶菊香欲言又止。
张立一脸地不服气：“我怎么幼稚了？”
“说你什么好呢？”叶菊香右手指着张立的脑袋瓜，失望地说：“太没志向了，我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这有什么好气的？”张立毫无分寸地说：“说说吧，我怎么幼稚了？我洗耳恭听。”
“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你怎么知道上班不累？”
“我当然知道了，我说这话可是有根有据的，您别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
“你有什么根据？”
“咱远的不说，就说我爸吧，我每次去厂里找他，他不是在办公室喝茶就是在办公室看报纸，整天无所事事的舒坦极了，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我都快羡慕死了！”
“别瞎说，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其实你爸工作特别辛苦。”
张立直言不讳道：“别蒙我了，他那还叫辛苦？要说辛苦，我比他苦千百倍，我整天被老师逼着背这、背那的，我都快被逼疯了！”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叶菊香轻拍一下张立的脑瓜，说：“读书可是一种享受，有些人想读我都不让他读，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哟妈呀，这种福气我可不想享受，您是不知道，读书太没意思了，而且学校生活又特别枯燥，我想早点融入社会，体验生活，尤其是体验我爸那种坐在办公室里悠哉游哉的生活。”
“傻孩子，你以为办公室就那么好坐呀？”
“那有什么难的？”
“实话告诉你，坐办公室可没有那么简单，必须要有文化、有能力才有资格坐办公室。”说到此，叶菊香话锋一转，问：“你见过‘草包’（就是文盲）坐办公室吗？”
“没有。”
“这就对了。”叶菊香暗暗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听妈一句劝，以后别再提不想上学的事了，成吗？”
张立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饼干，将叶菊香的话置之度外。
叶菊香耐心地说：“我知道你有抵触情绪，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知道吗？你是我和你爸生活的全部，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你要是不上学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停顿一下，她接着说：“张立，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考虑的不太周全。你想过吗？如果有一天你考上大学了，你就有机会升官发财，到那时候，你就是人上人，可以呼风唤雨，没有人敢欺负你，也没有人瞧不起你，我和你爸脸上也有光，还可以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知道吗？”
闻听此言，张立有点动心，他放下手里的饼干，停住咀嚼，说：“好吧，我答应您，以后不再提退学的事了，保证好好学习，争取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
叶菊香欣慰地说：“好儿子，妈妈总算没有白疼你。”
一晚上过去，张立将他的豪言壮语忘得干干净净。早上，他的混劲儿又上来了，没跟叶菊香打招呼就将东里间的饼干塞进书包带走了。
待叶菊香发现时，她不由得怒火中烧，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李娜。于是，她气冲冲地来到院子里，对着正在洗衣服的李娜怒斥道：“别洗了。我问你，东里间的饼干呢？”
“饼干？”李娜一头雾水，愣怔半天，她稀里糊涂地说：“什么饼干？”
“别装糊涂了！”
“我装什么糊涂了？”李娜不知所云：“真是莫名其妙！”
“别跟我跩名词，吃了就是吃了，我要是你就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有什么呀？干吗偷偷摸摸的？”
这下，李娜算是听明白了，她无辜地说：“我没偷吃您的饼干，我连饼干的影儿都没见着。”
“别狡辩了。”
“我没狡辩。饼干确实不是我吃的，您别血口喷人？”
“谁血口喷人了？分明就是你做贼心虚。”
“您才做贼心虚呢。我看您这一招就是贼喊捉贼。”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您就是冤枉我了。”李娜理直气壮地说：“家里那么多人，您凭什么说饼干是我拿走的？”
“昨天晚上饼干还在，今天上午就不见了，上午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在家，不是你拿了还能是谁？”
“您什么时候看见我拿了？无凭无据地别胡乱猜疑。再说了，您的饼干我根本就不稀罕。”
叶菊香暴跳如雷：“你再说一遍？”
李娜一点也不示弱：“我再说一遍怎么了？我做人光明磊落，做事坦坦荡荡，从来不背着人做偷偷摸摸的事，您别想往我身上栽赃。”
“我让你嘴硬！”叶菊香恼羞成怒，她对着毫无防备的李娜伸手就是一巴掌。
“您居然敢打我？”李娜委屈地哭了。
“我打你怎么了？这一巴掌还是轻的。”叶菊香极其嚣张地说：“谁让你嘴那么贱？你是‘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净吃嘴上的亏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气愤至极，李娜再也无暇顾及太多，她失控地说：“我警告您，您要是再敢动我一巴掌，我跟您拼命。”
“你想威胁我？还嫩了点。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吧？”说着，叶菊香果真再次动起手来，她毫无顾忌地对着李娜拳脚相加。
出于本能，李娜进行了正当防卫。
正在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张超背着锄头从外面进来了，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他大声疾呼：“住手！”
见状，叶菊香立马装出一副可怜相，哭哭啼啼地说：“张超，你回来的正好，你都看见了吧，你媳妇太厉害了，她对我拳打脚踢，根本就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刚才要不是你及时制止，我不定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
“您胡说。”李娜打断叶菊香的话说：“我根本就没有打您，是您在打我。”
叶菊香佯装哆嗦着说：“张超，你看看，你看看，你媳妇都成什么样子了？她简直就是一个泼妇。当初，我让你好好管管她你不听，现在可好，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连我都敢打，这还了得！”气不过，她指使张超说：“张超，你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气，不能轻易地放过她，不然，她以后会更加无法无天。”
李娜抢过话茬说：“张超，千万别听她的，她是恶人先告状。”
“你听听，这就是你媳妇说的话。”叶菊香极其愤慨地说：“她竟敢当着你的面说我是恶人，可想而知，你不在家的时候她是怎么欺负我的，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娜还击说：“您的苦跟我比起来微不足道。自从我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您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出于对您的尊重，我一忍再忍，没有跟您计较，您却得寸进尺，非要把我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才肯罢休。我就不明白了，您这样三番五次地跟我过不去，目的是什么呀？您这样做，对您有什么好处？对这个家有什么好处？您能告诉我吗？”
李娜的犀利言词惹急了叶菊香，她开始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怂恿张超说：“儿子，你听见了吧，你媳妇伶牙俐齿的，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更说不过她，今天的事你要替我做主，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张超是麦秸秆脾气，一点就着，他冲着李娜叫嚣道：“你吃豹子胆了，连我妈都敢打，我今天要是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张。”说着，他抬手就要掌掴李娜。
关键时刻，张福从外面回来了，他喝斥道：“住手！”他快步来到张超跟前，严厉地说：“你为什么打她？她犯什么错了？”
“她打我妈。”
“她为什么打你妈？你问了吗？”
“没问。”
“不分青红皂白你就动手打人，有你这样办事的吗？”
张超当即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鲁莽了，他收敛一下脾气，问李娜：“你为什么打我妈？”
李娜解释：“我没有打她。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是她在打我，我只是招架并没有还手。”
张超接着问：“我妈为什么打你？”
叶菊香抢先说：“她偷吃家里的饼干。”
李娜争辩：“我没吃。您对我有意见可以当面提，为什么要用这种低级的手段陷害我？”
张福插话说：“张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听清楚了吧？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谁对谁错你应该比我清楚。”
张超有点左右为难，他附在张福耳边，低声说：“爷爷，您不知道，我是‘老鼠拉风箱——两头受气。’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张福指责张超说：“你呀你，耳根子太软了，以后这个毛病得改改，不能只听对方的一面之词就动手打人。”
这下子，张福算是彻底惹恼了叶菊香，她破口大骂：“您个老不死的东西，谁让您‘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我今天要是不教训您，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冲到张福面前对他大打出手，她的举动让李娜目瞪口呆。
张超上前一把抓住叶菊香的手，劝阻道：“妈，别打了，您要打就打我，爷爷年龄大了，他经不住您这样打骂。”
见此情景，叶菊香不干了，她撒泼道：“好你个兔崽子，连你也欺负我。”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来，你们老的老的欺负我，小的小的欺负我，每个人都容不下我，我一会儿就去获嘉化肥厂找你爸，让他回来评评理，看你们一个个是怎么欺负我的。”
张超蹲下来，劝慰道：“妈，您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别大喊大叫的，让邻居们听见了笑话。”
“闭上你的臭嘴！”叶菊香怒喝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要是心疼我，就替我出这口气，不然，你们全都给我滚出这个家，我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儿子。”
“您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张超哀求说：“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叶菊香见张超说话不偏袒自己，她心里不忿，嚎啕大哭道：“我的娘啊，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不活了！”她边说边捶胸顿足。
一看这架势，李娜害怕出事，为了尽快平息事态，她忍气吞声地过来搀扶叶菊香，说：“妈，别哭了，起来吧，刚才是我不对，我惹您生气了，我向您道歉！”
叶菊香不知好歹，她用力甩开李娜的胳膊，咆哮道：“你滚开，我不用你这个丧门星来扶我，我们家沾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过门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给我们家生个一男半女的，要是养只老母鸡，养到现在也该下蛋了。”
叶菊香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李娜顿感天旋地转，她哭着进了东屋。
张超急了，他怒吼道：“妈，您太过分了！作为长辈，您怎么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叶菊香表情扭曲，声音沙哑：“她确实没有一点怀孕的征兆，我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有病？”
张超无心的轻声回了一句：“您才有病呢。”
叶菊香大怒，她吼叫道：“既然都撕破脸皮了，你干脆说我神经病得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张立放学回来了，他冷眼旁观道：“怎么了？什么事吵得天翻地覆的？”
叶菊香马上求援：“张立，你赶紧替我说句话，我都快被他们气死了。”
张立将自己置在一个局外人的位置，不慌不忙地说：“我多嘴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叶菊香气呼呼地说：“你嫂子把东里间的饼干偷吃了，我问她，她死活不承认。”
张立淡定地说：“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饼干，你们不用大吵大闹了。”他没有隐瞒，当即坦白说：“饼干是我拿走的，我吃了。”
叶菊香赶忙冲张立眨巴眼睛，提醒他说：“张立，不关你的事儿，你别替她背这个黑锅。”
“我没替她背黑锅，我没那么高尚。”张立又重申了一遍：“饼干确实是我拿走的，我吃了。”
张超忙说：“妈，张立都承认了，您还有什么好说的？别再揪住李娜不放了，行吗？我求您了！”
叶菊香很尴尬，她借故批评张立，说：“臭小子，都是你惹得祸，你把饼干拿走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颜面尽失。”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一点饼干吗？”张立若无其事地说：“我怎么知道您会为一点饼干闹出这么大动静？”
叶菊香知道自己理亏，她不再言语，迅速从地上起来，拽着张立进了堂屋。
一场争执到此收场，张超紧绷的神经随之松懈下来，他来到张福跟前，关切地问：“爷爷，您没事吧？”
张福摇摇头，平静地说：“我没事，你去东屋看看李娜吧，刚才你妈那番话对她打击不小。”
果不其然，东屋里，李娜早已哭红了眼睛。
张超很是心疼，他上前劝慰道：“别伤心了。我妈说话有口无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她斤斤计较。”
李娜一言不发。
张超发自肺腑地说：“我知道，自从你嫁给我，没能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妈还三天两头地跟你过不去，她动不动就让你受一些冤枉气，这都是我的不好，我检讨，并且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也原谅我妈，我保证……”
李娜接过话茬说：“你是道歉还是作报告？”
“你说话了？”张超嬉皮笑脸地说：“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张超迅速作答：“不是。”他一本正经地说：“在我心目中，你明白事理、善解人意，是个十足的大好人。”
“行了，别奉承我了。”李娜乐了，她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是故意给我下套。”
“没有，你多想了。”
“别否认了。你夸我，无非是想让我原谅你妈，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雕虫小技，能瞒得过我吗？”
张超嘿嘿地笑了。
李娜坦言：“其实，你不用挖空心思地讨好我，我压根就没有记恨她。她是你妈，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恨她有什么用？你既不能打她、又不能骂她，更不能跟她断绝血缘关系，既然这样，我还不如早点原谅她，你说呢？”
“我就说嘛，你心胸没那么狭窄……”
“打住，别再给我戴高帽了，没有那个必要。”
“不生气了？”
“明知故问。”
“不生气就好。我劝你劝得口干舌燥，肚子也有点饿了。”张超随即问道：“咱们中午吃什么？”
“面条。你等着，我去做饭。”说着，李娜准备起身，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呕吐。
张超吓坏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稍停一下，李娜抬起头，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张超一脸迷惘：“我怎么知道？”
李娜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惊喜地说：“没错，是怀孕了。”
张超大喜：“真的假的？”
“真的。”李娜重复说：“是怀孕了。”
“太好了！”张超异常地兴奋：“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妈去。”
“回来。”李娜阻拦道：“你妈骂我是——丧门星，不告诉她。”
“我妈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你别跟她怄气。”顿了顿，张超接着说：“你刚才还说原谅她了，不生气了，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又反悔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不是我言而无信，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妈，告诉她有什么用？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
“有什么区别？”
“把你怀孕的消息告诉她，没准以后就不让你干家里的重活了。”
“我不干、你妈不干、你爸上班、张芳不干、张立上学、爷爷年龄大了，那家里的重活不都全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吗？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没事，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咱们是结发夫妻，必须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受累，能不担心吗？除非我是傻子。”
张超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出于对李娜的保护，张超思虑片刻，说：“怀孕的事情非同小可，考虑来、考虑去，我觉得还是告诉我妈比较妥当。”
“原因呢？”
“我妈再不喜欢你，她看在未来孙子的份上，在你怀孕期间应该不会刁难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安心养胎了，我也可以放心。”
“言之有理。你去告诉她吧，顺便再跟爷爷说一声，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知道了。”
张超来到堂屋，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告诉了叶菊香，她压根不信：“不可能，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李娜真的怀孕了，千真万确。”
叶菊香这才信以为真，她责怪张超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该骂得我都骂了，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妈，您多心了，李娜没有怪你。”
“你怎么知道？”
“她亲口告诉我的。”
叶菊香生性多疑：“她会不会口是心非？当着你的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您怎么老把人往坏里想？她是那样的人吗？她来咱们家这么长时间了，她的表现您看的清清楚楚。您跟我说句老实话，她人到底怎么样？”
“凑合吧。”
“您说明白点，别说得那么笼统、含糊，她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你怎么也学会刨根问底儿了？”
“别岔开话题， 您说，她到底好不好？”
“还行吧！”
张超稍感失望：“我就知道，您绕来绕去不跟我说实话，但我看的出来，您特别不喜欢她。”
“我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就行。”
张超的心情一落千丈，他默默地离开了。
从堂屋出来，他径直去了西屋。一进门，他惊呆了，只见张福横躺在床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来不及思考，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急切地说：“爷爷，您怎么了？”
张福的意识还算清醒，他艰难地说：“我喝敌敌畏了。”
张超一下子就蒙了，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呼救：“妈，您快过来，我爷爷喝药了。”
听到喊声，李娜第一个冲了进来，她吓得大惊失色。接着，叶菊香也过来了，她依在西屋门口，漠不关心地说：“想寻死办法多的是，您干吗要喝敌敌畏？敌敌畏也是掏钱买来的，您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叶菊香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张超大为恼火，他怒吼道：“爷爷都成这样了您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您是不是铁石心肠？”
“他不想活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去死的。”
李娜阻止道：“你们俩别吵了，人命关天，咱们赶紧想办法救人要紧。”
“我没办法，要救你们救。”叶菊香撂下话，扭头走了。
张超强忍怒火，吩咐李娜说：“赶快去把平板车推过来，咱们送爷爷去卫生院。”
李娜分秒必争，她迅速将平板车推至西屋门口，张超将张福抱车上，他们心急火燎地赶往张巨乡卫生院。从村里到乡里有四、五里地，他们十分钟就到了。
张福很快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张超、李娜焦急地守候在外面。
这时，一名护士过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张超忙上前一步，说：“我是。”
护士催促道：“你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说完，她转身欲走。
张超喊道：“等一下。”
护士转回身，问：“还有事吗？”
张超难为情地说：“我们出来得急，身上忘带钱了，住院手续能不能缓缓再办？”
“不行。你赶紧回去取钱吧，不然，耽误病人治疗。”
没有回旋的余地，张超只好一路小跑回家。到家以后，他顾不上休息，一五一十地跟叶菊香说：“妈，爷爷正在医院抢救，人家催着让缴纳住院费，怎么办？”
“你别问我，又不是我把他送到医院的。”
“您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我不问您谁问？”
“你爱问谁问谁？反正我不管。”
“您不管谁管？”
“谁愿意管谁管。”
叶菊香的冷言冷语激怒了张超，他强硬的姿态说：“妈，您别把话说的这么绝情，今天我还告诉你了，爷爷这件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凭什么呀？”
“就凭我爷爷含辛茹苦地把我爸养大，您就得管他，而且还得管到底，这是您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不是我的责任我清楚，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硬的不行，张超又来软的，他软磨硬泡地说：“妈，您不看爷爷的面子，就算是看在我爸的份上，破例帮爷爷一次，可以吗？”
“不是我不帮他，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话谁信谁天真。”
“信不信由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软硬兼施不行，张超再次厚着脸皮恳求叶菊香：“妈，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我求您，救救爷爷吧！”
“你不用求我，你就是磨破嘴皮我也没钱，我上哪弄钱去？我又不会屙钱。”叶菊香始终无动于衷。
张超很生气：“你太狠了！我求了您半天，您竟然一毛不拔！”
叶菊香居然理直气壮地说：“张超，你别说我狠，不是我狠，也不是我见死不救，我是无能为力，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您红口白牙说什么都行，只要您感觉问心无愧，我无话可说。”张超愤然离去。
院子里，他急得团团转，心里猫抓似的：“怎么办？我上哪弄钱去？”被逼无奈，他只有硬着头皮出去借钱。
当他来到邻居——赵海霞家里时，犹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说：“赵姨，您手里有没有闲钱？”
赵海霞和蔼地说：“你手头紧了？”她今年四十岁，个不高，瘦长脸，还有点秃顶，虽然其貌不扬，但她为人厚道、老实，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接生婆。
张超如实相告：“赵姨，您不是外人，我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爷爷喝敌敌畏了，正在卫生院抢救。”
赵海霞深感意外，出于好奇，她不合时宜的多嘴问了一句：“你爷爷为什么吃敌敌畏？”
“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你现在能不能借我点钱？”
“你等着。”
赵海霞起身去西里间拿出一些钱塞给张超，说：“赶紧拿去救急，回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跟赵姨说。”她的热心肠感动了张超，他千恩万谢，之后，揣着钱直奔卫生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一天晚上，大概九点钟的时候，叶菊香、张立母子俩躲在堂屋的东里间偷偷地吃饼干，高兴之余，张立突然冒出一句：“妈，我不想上学了。”
叶菊香大吃一惊，睁大眼睛问：“为什么呀？”
张立脱口而出：“上学太累了！”
“上学太累？”叶菊香深感惊讶，她质询道：“那你说说，干什么不累？”
思忖片刻，张立轻飘飘地说：“上班不累。”
“你呀，太幼稚了……”叶菊香欲言又止。
张立一脸地不服气：“我怎么幼稚了？”
“说你什么好呢？”叶菊香右手指着张立的脑袋瓜，失望地说：“太没志向了，我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这有什么好气的？”张立毫无分寸地说：“说说吧，我怎么幼稚了？我洗耳恭听。”
“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你怎么知道上班不累？”
“我当然知道了，我说这话可是有根有据的，您别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
“你有什么根据？”
“咱远的不说，就说我爸吧，我每次去厂里找他，他不是在办公室喝茶就是在办公室看报纸，整天无所事事的舒坦极了，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我都快羡慕死了！”
“别瞎说，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其实你爸工作特别辛苦。”
张立直言不讳道：“别蒙我了，他那还叫辛苦？要说辛苦，我比他苦千百倍，我整天被老师逼着背这、背那的，我都快被逼疯了！”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叶菊香轻拍一下张立的脑瓜，说：“读书可是一种享受，有些人想读我都不让他读，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哟妈呀，这种福气我可不想享受，您是不知道，读书太没意思了，而且学校生活又特别枯燥，我想早点融入社会，体验生活，尤其是体验我爸那种坐在办公室里悠哉游哉的生活。”
“傻孩子，你以为办公室就那么好坐呀？”
“那有什么难的？”
“实话告诉你，坐办公室可没有那么简单，必须要有文化、有能力才有资格坐办公室。”说到此，叶菊香话锋一转，问：“你见过‘草包’（就是文盲）坐办公室吗？”
“没有。”
“这就对了。”叶菊香暗暗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听妈一句劝，以后别再提不想上学的事了，成吗？”
张立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饼干，将叶菊香的话置之度外。
叶菊香耐心地说：“我知道你有抵触情绪，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知道吗？你是我和你爸生活的全部，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你要是不上学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停顿一下，她接着说：“张立，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考虑的不太周全。你想过吗？如果有一天你考上大学了，你就有机会升官发财，到那时候，你就是人上人，可以呼风唤雨，没有人敢欺负你，也没有人瞧不起你，我和你爸脸上也有光，还可以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知道吗？”
闻听此言，张立有点动心，他放下手里的饼干，停住咀嚼，说：“好吧，我答应您，以后不再提退学的事了，保证好好学习，争取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
叶菊香欣慰地说：“好儿子，妈妈总算没有白疼你。”
一晚上过去，张立将他的豪言壮语忘得干干净净。早上，他的混劲儿又上来了，没跟叶菊香打招呼就将东里间的饼干塞进书包带走了。
待叶菊香发现时，她不由得怒火中烧，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李娜。于是，她气冲冲地来到院子里，对着正在洗衣服的李娜怒斥道：“别洗了。我问你，东里间的饼干呢？”
“饼干？”李娜一头雾水，愣怔半天，她稀里糊涂地说：“什么饼干？”
“别装糊涂了！”
“我装什么糊涂了？”李娜不知所云：“真是莫名其妙！”
“别跟我跩名词，吃了就是吃了，我要是你就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有什么呀？干吗偷偷摸摸的？”
这下，李娜算是听明白了，她无辜地说：“我没偷吃您的饼干，我连饼干的影儿都没见着。”
“别狡辩了。”
“我没狡辩。饼干确实不是我吃的，您别血口喷人？”
“谁血口喷人了？分明就是你做贼心虚。”
“您才做贼心虚呢。我看您这一招就是贼喊捉贼。”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您就是冤枉我了。”李娜理直气壮地说：“家里那么多人，您凭什么说饼干是我拿走的？”
“昨天晚上饼干还在，今天上午就不见了，上午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在家，不是你拿了还能是谁？”
“您什么时候看见我拿了？无凭无据地别胡乱猜疑。再说了，您的饼干我根本就不稀罕。”
叶菊香暴跳如雷：“你再说一遍？”
李娜一点也不示弱：“我再说一遍怎么了？我做人光明磊落，做事坦坦荡荡，从来不背着人做偷偷摸摸的事，您别想往我身上栽赃。”
“我让你嘴硬！”叶菊香恼羞成怒，她对着毫无防备的李娜伸手就是一巴掌。
“您居然敢打我？”李娜委屈地哭了。
“我打你怎么了？这一巴掌还是轻的。”叶菊香极其嚣张地说：“谁让你嘴那么贱？你是‘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净吃嘴上的亏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气愤至极，李娜再也无暇顾及太多，她失控地说：“我警告您，您要是再敢动我一巴掌，我跟您拼命。”
“你想威胁我？还嫩了点。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吧？”说着，叶菊香果真再次动起手来，她毫无顾忌地对着李娜拳脚相加。
出于本能，李娜进行了正当防卫。
正在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张超背着锄头从外面进来了，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他大声疾呼：“住手！”
见状，叶菊香立马装出一副可怜相，哭哭啼啼地说：“张超，你回来的正好，你都看见了吧，你媳妇太厉害了，她对我拳打脚踢，根本就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刚才要不是你及时制止，我不定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
“您胡说。”李娜打断叶菊香的话说：“我根本就没有打您，是您在打我。”
叶菊香佯装哆嗦着说：“张超，你看看，你看看，你媳妇都成什么样子了？她简直就是一个泼妇。当初，我让你好好管管她你不听，现在可好，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连我都敢打，这还了得！”气不过，她指使张超说：“张超，你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气，不能轻易地放过她，不然，她以后会更加无法无天。”
李娜抢过话茬说：“张超，千万别听她的，她是恶人先告状。”
“你听听，这就是你媳妇说的话。”叶菊香极其愤慨地说：“她竟敢当着你的面说我是恶人，可想而知，你不在家的时候她是怎么欺负我的，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娜还击说：“您的苦跟我比起来微不足道。自从我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您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出于对您的尊重，我一忍再忍，没有跟您计较，您却得寸进尺，非要把我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才肯罢休。我就不明白了，您这样三番五次地跟我过不去，目的是什么呀？您这样做，对您有什么好处？对这个家有什么好处？您能告诉我吗？”
李娜的犀利言词惹急了叶菊香，她开始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怂恿张超说：“儿子，你听见了吧，你媳妇伶牙俐齿的，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更说不过她，今天的事你要替我做主，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张超是麦秸秆脾气，一点就着，他冲着李娜叫嚣道：“你吃豹子胆了，连我妈都敢打，我今天要是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张。”说着，他抬手就要掌掴李娜。
关键时刻，张福从外面回来了，他喝斥道：“住手！”他快步来到张超跟前，严厉地说：“你为什么打她？她犯什么错了？”
“她打我妈。”
“她为什么打你妈？你问了吗？”
“没问。”
“不分青红皂白你就动手打人，有你这样办事的吗？”
张超当即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鲁莽了，他收敛一下脾气，问李娜：“你为什么打我妈？”
李娜解释：“我没有打她。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是她在打我，我只是招架并没有还手。”
张超接着问：“我妈为什么打你？”
叶菊香抢先说：“她偷吃家里的饼干。”
李娜争辩：“我没吃。您对我有意见可以当面提，为什么要用这种低级的手段陷害我？”
张福插话说：“张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听清楚了吧？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谁对谁错你应该比我清楚。”
张超有点左右为难，他附在张福耳边，低声说：“爷爷，您不知道，我是‘老鼠拉风箱——两头受气。’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张福指责张超说：“你呀你，耳根子太软了，以后这个毛病得改改，不能只听对方的一面之词就动手打人。”
这下子，张福算是彻底惹恼了叶菊香，她破口大骂：“您个老不死的东西，谁让您‘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我今天要是不教训您，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冲到张福面前对他大打出手，她的举动让李娜目瞪口呆。
张超上前一把抓住叶菊香的手，劝阻道：“妈，别打了，您要打就打我，爷爷年龄大了，他经不住您这样打骂。”
见此情景，叶菊香不干了，她撒泼道：“好你个兔崽子，连你也欺负我。”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来，你们老的老的欺负我，小的小的欺负我，每个人都容不下我，我一会儿就去获嘉化肥厂找你爸，让他回来评评理，看你们一个个是怎么欺负我的。”
张超蹲下来，劝慰道：“妈，您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别大喊大叫的，让邻居们听见了笑话。”
“闭上你的臭嘴！”叶菊香怒喝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要是心疼我，就替我出这口气，不然，你们全都给我滚出这个家，我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儿子。”
“您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张超哀求说：“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叶菊香见张超说话不偏袒自己，她心里不忿，嚎啕大哭道：“我的娘啊，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不活了！”她边说边捶胸顿足。
一看这架势，李娜害怕出事，为了尽快平息事态，她忍气吞声地过来搀扶叶菊香，说：“妈，别哭了，起来吧，刚才是我不对，我惹您生气了，我向您道歉！”
叶菊香不知好歹，她用力甩开李娜的胳膊，咆哮道：“你滚开，我不用你这个丧门星来扶我，我们家沾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过门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给我们家生个一男半女的，要是养只老母鸡，养到现在也该下蛋了。”
叶菊香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李娜顿感天旋地转，她哭着进了东屋。
张超急了，他怒吼道：“妈，您太过分了！作为长辈，您怎么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叶菊香表情扭曲，声音沙哑：“她确实没有一点怀孕的征兆，我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有病？”
张超无心的轻声回了一句：“您才有病呢。”
叶菊香大怒，她吼叫道：“既然都撕破脸皮了，你干脆说我神经病得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张立放学回来了，他冷眼旁观道：“怎么了？什么事吵得天翻地覆的？”
叶菊香马上求援：“张立，你赶紧替我说句话，我都快被他们气死了。”
张立将自己置在一个局外人的位置，不慌不忙地说：“我多嘴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叶菊香气呼呼地说：“你嫂子把东里间的饼干偷吃了，我问她，她死活不承认。”
张立淡定地说：“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饼干，你们不用大吵大闹了。”他没有隐瞒，当即坦白说：“饼干是我拿走的，我吃了。”
叶菊香赶忙冲张立眨巴眼睛，提醒他说：“张立，不关你的事儿，你别替她背这个黑锅。”
“我没替她背黑锅，我没那么高尚。”张立又重申了一遍：“饼干确实是我拿走的，我吃了。”
张超忙说：“妈，张立都承认了，您还有什么好说的？别再揪住李娜不放了，行吗？我求您了！”
叶菊香很尴尬，她借故批评张立，说：“臭小子，都是你惹得祸，你把饼干拿走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颜面尽失。”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一点饼干吗？”张立若无其事地说：“我怎么知道您会为一点饼干闹出这么大动静？”
叶菊香知道自己理亏，她不再言语，迅速从地上起来，拽着张立进了堂屋。
一场争执到此收场，张超紧绷的神经随之松懈下来，他来到张福跟前，关切地问：“爷爷，您没事吧？”
张福摇摇头，平静地说：“我没事，你去东屋看看李娜吧，刚才你妈那番话对她打击不小。”
果不其然，东屋里，李娜早已哭红了眼睛。
张超很是心疼，他上前劝慰道：“别伤心了。我妈说话有口无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她斤斤计较。”
李娜一言不发。
张超发自肺腑地说：“我知道，自从你嫁给我，没能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妈还三天两头地跟你过不去，她动不动就让你受一些冤枉气，这都是我的不好，我检讨，并且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也原谅我妈，我保证……”
李娜接过话茬说：“你是道歉还是作报告？”
“你说话了？”张超嬉皮笑脸地说：“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张超迅速作答：“不是。”他一本正经地说：“在我心目中，你明白事理、善解人意，是个十足的大好人。”
“行了，别奉承我了。”李娜乐了，她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是故意给我下套。”
“没有，你多想了。”
“别否认了。你夸我，无非是想让我原谅你妈，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雕虫小技，能瞒得过我吗？”
张超嘿嘿地笑了。
李娜坦言：“其实，你不用挖空心思地讨好我，我压根就没有记恨她。她是你妈，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恨她有什么用？你既不能打她、又不能骂她，更不能跟她断绝血缘关系，既然这样，我还不如早点原谅她，你说呢？”
“我就说嘛，你心胸没那么狭窄……”
“打住，别再给我戴高帽了，没有那个必要。”
“不生气了？”
“明知故问。”
“不生气就好。我劝你劝得口干舌燥，肚子也有点饿了。”张超随即问道：“咱们中午吃什么？”
“面条。你等着，我去做饭。”说着，李娜准备起身，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呕吐。
张超吓坏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稍停一下，李娜抬起头，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张超一脸迷惘：“我怎么知道？”
李娜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惊喜地说：“没错，是怀孕了。”
张超大喜：“真的假的？”
“真的。”李娜重复说：“是怀孕了。”
“太好了！”张超异常地兴奋：“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妈去。”
“回来。”李娜阻拦道：“你妈骂我是——丧门星，不告诉她。”
“我妈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你别跟她怄气。”顿了顿，张超接着说：“你刚才还说原谅她了，不生气了，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又反悔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不是我言而无信，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妈，告诉她有什么用？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
“有什么区别？”
“把你怀孕的消息告诉她，没准以后就不让你干家里的重活了。”
“我不干、你妈不干、你爸上班、张芳不干、张立上学、爷爷年龄大了，那家里的重活不都全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吗？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没事，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咱们是结发夫妻，必须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受累，能不担心吗？除非我是傻子。”
张超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出于对李娜的保护，张超思虑片刻，说：“怀孕的事情非同小可，考虑来、考虑去，我觉得还是告诉我妈比较妥当。”
“原因呢？”
“我妈再不喜欢你，她看在未来孙子的份上，在你怀孕期间应该不会刁难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安心养胎了，我也可以放心。”
“言之有理。你去告诉她吧，顺便再跟爷爷说一声，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知道了。”
张超来到堂屋，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告诉了叶菊香，她压根不信：“不可能，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李娜真的怀孕了，千真万确。”
叶菊香这才信以为真，她责怪张超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该骂得我都骂了，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妈，您多心了，李娜没有怪你。”
“你怎么知道？”
“她亲口告诉我的。”
叶菊香生性多疑：“她会不会口是心非？当着你的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您怎么老把人往坏里想？她是那样的人吗？她来咱们家这么长时间了，她的表现您看的清清楚楚。您跟我说句老实话，她人到底怎么样？”
“凑合吧。”
“您说明白点，别说得那么笼统、含糊，她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你怎么也学会刨根问底儿了？”
“别岔开话题， 您说，她到底好不好？”
“还行吧！”
张超稍感失望：“我就知道，您绕来绕去不跟我说实话，但我看的出来，您特别不喜欢她。”
“我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就行。”
张超的心情一落千丈，他默默地离开了。
从堂屋出来，他径直去了西屋。一进门，他惊呆了，只见张福横躺在床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来不及思考，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急切地说：“爷爷，您怎么了？”
张福的意识还算清醒，他艰难地说：“我喝敌敌畏了。”
张超一下子就蒙了，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呼救：“妈，您快过来，我爷爷喝药了。”
听到喊声，李娜第一个冲了进来，她吓得大惊失色。接着，叶菊香也过来了，她依在西屋门口，漠不关心地说：“想寻死办法多的是，您干吗要喝敌敌畏？敌敌畏也是掏钱买来的，您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叶菊香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张超大为恼火，他怒吼道：“爷爷都成这样了您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您是不是铁石心肠？”
“他不想活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去死的。”
李娜阻止道：“你们俩别吵了，人命关天，咱们赶紧想办法救人要紧。”
“我没办法，要救你们救。”叶菊香撂下话，扭头走了。
张超强忍怒火，吩咐李娜说：“赶快去把平板车推过来，咱们送爷爷去卫生院。”
李娜分秒必争，她迅速将平板车推至西屋门口，张超将张福抱车上，他们心急火燎地赶往张巨乡卫生院。从村里到乡里有四、五里地，他们十分钟就到了。
张福很快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张超、李娜焦急地守候在外面。
这时，一名护士过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张超忙上前一步，说：“我是。”
护士催促道：“你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说完，她转身欲走。
张超喊道：“等一下。”
护士转回身，问：“还有事吗？”
张超难为情地说：“我们出来得急，身上忘带钱了，住院手续能不能缓缓再办？”
“不行。你赶紧回去取钱吧，不然，耽误病人治疗。”
没有回旋的余地，张超只好一路小跑回家。到家以后，他顾不上休息，一五一十地跟叶菊香说：“妈，爷爷正在医院抢救，人家催着让缴纳住院费，怎么办？”
“你别问我，又不是我把他送到医院的。”
“您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我不问您谁问？”
“你爱问谁问谁？反正我不管。”
“您不管谁管？”
“谁愿意管谁管。”
叶菊香的冷言冷语激怒了张超，他强硬的姿态说：“妈，您别把话说的这么绝情，今天我还告诉你了，爷爷这件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凭什么呀？”
“就凭我爷爷含辛茹苦地把我爸养大，您就得管他，而且还得管到底，这是您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不是我的责任我清楚，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硬的不行，张超又来软的，他软磨硬泡地说：“妈，您不看爷爷的面子，就算是看在我爸的份上，破例帮爷爷一次，可以吗？”
“不是我不帮他，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话谁信谁天真。”
“信不信由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软硬兼施不行，张超再次厚着脸皮恳求叶菊香：“妈，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我求您，救救爷爷吧！”
“你不用求我，你就是磨破嘴皮我也没钱，我上哪弄钱去？我又不会屙钱。”叶菊香始终无动于衷。
张超很生气：“你太狠了！我求了您半天，您竟然一毛不拔！”
叶菊香居然理直气壮地说：“张超，你别说我狠，不是我狠，也不是我见死不救，我是无能为力，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您红口白牙说什么都行，只要您感觉问心无愧，我无话可说。”张超愤然离去。
院子里，他急得团团转，心里猫抓似的：“怎么办？我上哪弄钱去？”被逼无奈，他只有硬着头皮出去借钱。
当他来到邻居——赵海霞家里时，犹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说：“赵姨，您手里有没有闲钱？”
赵海霞和蔼地说：“你手头紧了？”她今年四十岁，个不高，瘦长脸，还有点秃顶，虽然其貌不扬，但她为人厚道、老实，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接生婆。
张超如实相告：“赵姨，您不是外人，我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爷爷喝敌敌畏了，正在卫生院抢救。”
赵海霞深感意外，出于好奇，她不合时宜的多嘴问了一句：“你爷爷为什么吃敌敌畏？”
“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你现在能不能借我点钱？”
“你等着。”
赵海霞起身去西里间拿出一些钱塞给张超，说：“赶紧拿去救急，回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跟赵姨说。”她的热心肠感动了张超，他千恩万谢，之后，揣着钱直奔卫生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