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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日久贱人心17

    17、

    放眼望去,川流不息的人群,可陶可还是从人流中一眼就找到了他。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黑色毛衣和灰色大衣,围着一条纯色的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驻足在远方张望着。他在隐隐绰绰的光晕下,四周仿佛笼罩着与众不同的光芒。

    陶可看到他后,松了口气,脸上的焦急终于褪去,换上了轻松的笑容。她几乎是立刻跨出了脚步。

    大概是因为她的穿着,一路走过去,吸引了不少的回头客。虽然她是所谓的明星,但还是受不了在平日里受到别人探寻的眼光,拉了拉衣沿,走得越来越快。

    随着她一点点走近,陈子桥也看到了她,面朝向她,向她招了招手。

    陶可微笑,点了点头,可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她的心中猛然冒出来三个字:他瘦了。

    才几天不见,怎么就瘦成了这样?从前虽然也瘦,但精瘦有力,没有今晚看上去这么令她心酸。他本就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容线条越发的锋利,骨骼突出,面如刀削,整个人也看上去越发的清冷,衣服后面有种空空荡荡之感。他穿的不多,显得又高又单薄,好像随时可以被风吹走似的。

    陶可特别想冲上去抱住他,给他一点温暖。可他站得那么直,直得如冬日里依旧屹立不倒的白杨树,□的身躯丝毫没有受到寒冷空气的影响。有时候,陶可会特别佩服他,他永远是那么淡然,那么沉寂,不为任何外界事物所撼动,只做着自己。

    这样的心境,要经历多少,要有多大的感触,才能做到?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样,曾经受到过什么伤害?否则以他这样的年纪,怎么能历练成就如此心态?毕竟就算是她,也无法只为自己而活着,多多少少会被外界所打扰。

    陶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无声地注视着前方。

    从没有在这样的距离好好看过陈子桥。要真的发现一个人,感受一个人,不能离他太近,也不能离他太远,这样的距离,正正好好。

    等陶可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子桥却还是站在那里,路灯下的他,手插着口袋,身子有些倾斜,不冷不热地看着她,但陶可分明觉得,他的眼神犀利,脸色并不好看。

    陶可挑了挑眉,走了过去。

    他以为陈子桥会说些什么,可她等了很久,陈子桥只是冷眼打量着她。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顿时有些委屈。

    低头再抬头时,陶可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陈子桥没意识到陶可会有这番动作,一时没准备,竟被她退得往后退了两步。他皱了皱眉,双唇紧紧地抿着,似乎等待着她的解释。

    陶可耸肩摊手,指了指地面,“你站窨井盖上了,我这是为你的人身安全着想。”

    陈子桥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真的低头看了看刚刚自己站着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在黑夜中氤氲而朦胧,而心中莫名的不悦好像随着雾气一同飞走,消失不见了。他抬头看见陶可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了起来,无可奈何至极,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冰冷。

    他伸出手来,一边解开自己的围巾,一边问:“穿这么少,不冷么?”他把解下的围巾递给她,“和你衣服不配,将就着戴吧。”

    陶可接了下来,但看见他光秃秃的脖子,又摇了摇头,递还给他,微微思索了下,解释:“这和我衣服不配,还是你自己带吧。”

    陈子桥又叹了口气,拿着围巾直接绕在了她的脖子上,边绕边说:“之前没见你这么注意形象,怎么?想生病了就不工作了?”

    陈子桥的围巾很长,她的脖子又很细,一圈又一圈,他极有耐心地围着,喷出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如春风,又似乎一个孩子,调皮地钻进了围巾里,环绕在她的肌肤上,有点痒痒的。她的心尖儿被无形的温暖包围,心底有一股暖流缓缓滑过。

    她微醺着脸,半垂着眸,道:“谢谢。”

    陈子桥只说:“我只是怕你生病,过几天你还要去试镜。”

    “围巾很舒服,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陶可微笑道,手伸到了半空中,似乎想要勾上陈子桥的臂弯,但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然后搓了搓手道,“走吧,晚会要开始了。”

    陈子桥却不走,低头看了看她只穿了一条丝袜的腿,扯了扯嘴角,“我只穿了一条裤子,你这样站一晚上确定可以?”

    “……呃,我不冷。”

    “哦?”陈子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看你的样子是不太冷,脚抖得快要扭了。”

    陶可汗了一下,不再回答,直接拉住了陈子桥的手腕往里走。

    陈子桥任由她拉着,走在她的后面。她或许不觉得,她的手正渐渐地从他的衣服上滑下,一直碰到了他的手。她的指尖很凉,仿佛结了冰的湖面。陈子桥不知怎地,心中莫名一动,缓缓地扯了扯手,她的五指便到了他的手心里。

    陶可一顿,手微微一抖,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一件事,侧头对陈子桥说:“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等等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接着就对前方的陶醉挥了挥手,顺势抽走了自己的手。并不是不喜欢他给予的温暖,是太喜欢了,所以患得患失,所以更害怕下一秒的冰凉。

    陶醉早就注意他们俩很久了,但是不敢上前,这会儿看陶可的手势,直接奔了上去。

    “姐……”“夫”字尚未落下,陶醉连忙改口,同时伸出了手,“啊,你好,我是陶可的堂妹,陶醉。”

    “你好,我是陶可的经纪人,陈子桥。”

    陶醉怔了一下,转头疑惑地看向陶可,陶可笑了下,说:“进去吧进去吧,外面好冷……”

    “姐……里面也是室外的……”

    晚会开始了几分钟,陈子桥便拍了拍陶可,“我出去一下。”

    陶可疑惑地问:“怎么了?”

    他答非所问:“我很快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易拉罐,他把易拉罐塞进陶可的手里,陶可被烫的手一缩,颤颤地拿稳后就听他说:“另一罐给你堂妹,先拿来暖手,别急着喝,冷了和我说,我再去买。”

    原来他去了那么久是为了给她买这个,陶可心中一暖,虽然天气冷,穿的少,可此刻脖子上有他的围巾,手里有他特地给自己买的热饮,这么想着倒也不是特别冷了。

    大概是多年来除了陶醉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陈子桥的一举一动显得弥足珍贵,陶可竟眼眶微微湿润了起来。

    陶可连忙眨眨眼,吸了吸鼻子,收起了自己的无措,展开了笑容,“真暖和啊,谢谢。”

    陈子桥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说了两个字,“不必。”

    陈子桥很想问她,又不是拍戏,也不是上节目,她穿这么漂亮给谁看呢,难道是给街上那些连认识都不认识的男人看吗?想到这里,陈子桥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或许这些小细节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陈子桥怎么也没有想到,某人是穿给自己看的。

    陶可手还没热,就把易拉罐放在了大腿上,因为实在是太冷了,薄薄的一层袜子完全抵挡不住寒风的凛冽,陶可紧闭着双唇,牙齿依然克制不住地在打架。

    陈子桥见她一副冻坏了的样子,想了想,忍不住出口责备:“你有没有脑子?不知道现在是冬天吗?为什么穿这么少?”

    陶可看着陈子桥似乎有些不满的脸,怔了一下,顿时有些委屈地说:“这样搭配比较好看。”

    陈子桥的呼吸有点重,最后却说:“走,去买条裤子。”

    陶可刚要摇头,他直接站了起来,“走吧。”不容拒绝的口气。

    陶可默默地跟着站了起来。

    陶醉正嗨着,这时才发现了旁边两人的动静,问道:“怎么了?”

    陶可回答:“小醉,我们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你自己……”

    这时陶可的目光越过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后,眼神充满了诧异和震惊,嘴中嘀咕了起来:“他怎么在这里……”

    陶可刚要问“谁啊”,就听见陈子桥微微不耐烦的声音:“你们怎么来了?”

    陶可转过去看,来人是穿着深色衣物但仍然妖孽众生的陆沉,还有……正不屑地盯着她的——蒋若梦。

    陶可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陆沉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啊,这位姑姑硬拖着我来找你。”陆沉朝蒋若梦的方向努了努嘴,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嘲讽,接着又道,“陈子桥,我发现我总收拾你丢下的烂摊子。呐,人我带到了,接下来你自己解决吧。我走了啊。”

    “等等,陆沉,把她带回去。”陈子桥没有丝毫犹豫地叫住了陆沉。

    蒋若梦听到陈子桥的话,立刻反驳:“我不回去,子桥哥,我跟你妈说过了,她让你送我回家。”

    陈子桥冷哼了声,“你不必拿我妈来压我。”

    蒋若梦咬了咬唇,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必须得送我回去!”

    陈子桥冷淡一笑,“你回不回去与我无关,我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让陆沉送你,既然你不愿意,就随便你吧。”那意思分明就是,反正我不送你回家,你请自便。

    蒋若梦委屈地快要哭出来,陶可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最后在蒋若梦身上停了下来,想了想,嘀咕道:“姑娘,要不你自己打个的回去吧……”如果现在被鄙视的对象换成是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的,而不是留在这里继续当“足球”……

    可她话音刚落,就遭到了蒋若梦抛过来的卫生眼,陶可自觉地闭上了嘴。得,狗咬吕洞宾,还管她干什么。

    “那……我先走了?”陆沉问道。

    陈子桥微颔首,“陆沉,麻烦你了。”

    陆沉摆摆手,“好兄弟,但愿你下次不要再因为女人的事情麻烦我了。”

    “……”

    陆沉笑了两声,打了个招呼,走了。

    陶可对着陈子桥和蒋若梦叹了口气,转头才想起来陶醉还在这里,正欲跟她解释,哪知陶醉的眼神飘离,似乎正呆呆地盯着出口的方向,陶可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拥挤的人群和陆沉宽阔的背影。

    难道这小妮子认识陆沉?陶可正想问她,哪知她蹭地站了起来,幽幽地留下一句,“姐,我先走一步啊。”

    陶可都来不及叫住她,她已经飞快地走了出去。

    陶可皱了皱眉,心想看来今天得早些回家了,否则陶醉怕是得露宿街头了啊。

    走了两个,还剩三个,陶可留意了一下陈子桥和蒋若梦,陈子桥淡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上,而蒋若梦则一脸幽怨地站在他旁边。

    陶可突然同情心泛滥,脱口而出:“酱焖肉,这儿还有个位置,别站着了,来坐吧。”说完才发现自己叫了人家的绰号,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于是朝她歉意地笑了笑。

    可是……还是遭到了与刚刚相同的待遇。陶可此刻深深地体会到了言情小说上写的“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那她早就死了几千遍几万遍”是什么感觉了……

    “陶可?”陈子桥叫她,她应了一声,只见他微微靠近她,轻声嘱咐,“蒋若梦还小,做事不懂分寸,你不用同她计较,随她去。”

    “……哦。”陶可淡淡地回,心突然沉甸甸的。这是陈子桥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为了同一个人——蒋若梦。虽然清楚明白蒋若梦没有丝毫威胁,但是陶可还是觉得隐隐的不适——大约是因为发现陈子桥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冷漠无情,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她一直觉得陈子桥待她好,却不想陈子桥待谁都不错,却又都是点到即止的,对她亦是如此。

    这样的男人最难办了!还不如喜欢上一个冰山呢……陶可想。

    “接下来为我们献唱的……相信大家一定耳熟能详,让我们掌声有请——”台下配合着主持人整齐地大叫,“郑艾!”

    “对,我们的百花奖影后——郑艾!欢迎她为我们带来她最新电影里的主题曲《致命邂逅》!”

    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走向舞台,陶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前方。

    听了才半首歌,陶可忽然听见陈子桥冰冷的声音,“走吧。”

    陶可转过头,发现陈子桥已经站了起来,有催促她离开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陶可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了他,莫名地看着他,“怎么了,这么急着走?再看会儿吧。”

    陈子桥蹙了蹙眉,道:“刚刚还冷得直发抖,现在不冷了?”他拿走她手里的热饮,微微不满,“都变温了,你还要看多久?”

    水变温和还要看多久有关系么……陶可想了想,又看了眼舞台,“那等我听完这首歌?”

    陈子桥沉默,似是默许。她对他笑笑,刚准备继续听歌,却从余光瞥见蒋若梦正看着她,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陶可特意仔细看了眼,发现她的眼神确实极其挑衅。

    陶可摇了摇头,冲她一笑。她的脸色立刻变得有点难看。

    走的时候,陶可觉得很遗憾,便问陈子桥:“真的不能看完再走么?零点的时候有烟火,一定很好看。”

    陈子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有回答她,只淡淡应了一声,回头走向门口。

    “喂,陈子桥!”陶可着急地跟上去,又回头看了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上来的蒋若梦,“陈子桥,你慢点,蒋若梦怎么办呢?你真不送她回家啊?”

    “随便她,总不能老让她由着性子。”

    “哎——”陶可抓住陈子桥的手,“你等等,你也说了,她还小,你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儿?”没等陈子桥回答,她快走回去至蒋若梦的面前,“走吧走吧,一起回去。”

    “不用你假好心!谁跟你一起回去了?我和你住一块儿么?别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以为能刺激到我么,你错了!子桥哥才不会喜欢你!”

    陶可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我没有想向你炫耀什么的意思,而且我凭什么向你炫耀呢?我又不是陈子桥的谁谁谁。”说到这里时,她的笑容有点苦涩,但很快又恢复,“我只是觉得,你不就是想跟着陈子桥么,他都走了,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呢?”

    “那也不用你来跟我说,我自己走!”

    “你确定你要一个人走?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跟他回去了?”陶可轻笑着试探。

    果然,蒋若梦一听到这句话又转过头来怒视着她,但没一会儿,忽然诡异地一笑,朝她走了过来,靠近她,微微抬起下巴,附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然后又是得意的一笑,转身离开。

    陶可怔了怔,注视着她骄傲高贵的背影站到陈子桥的身边,好像有一阵光打在了他们身上,陶可突然有种炫目的晕眩感。

    陈子桥侧过清俊的脸,对她微微蹙了蹙眉。

    她闭上眼,沉寂了三秒后,深吸了口气,朝他们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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