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4章
第二四章、阴阳（下）
到了夜间,柳回雪起了高热,情形愈发地不安稳。其间醒转了几次,嘴唇翕动着语声极轻，霞舞俯身到他唇边,才听清楚他说的是要水喝。但是一杯温水送到嘴里，他却吞咽不下去，反而呛得咳嗽不止。这下更狠狠地牵动伤处,血沫混在清水里一起吐了出来。
霞舞慌了。
已是后半夜了,她还不顾时辰地去叫人。姚黄便问她：“王京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还有像话的大夫？若你都束手无策,其他人来了又有什么用处？”霞舞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过不久，郑青依言来了。
霞舞忙拉着他：“你看柳公子他……是不是不大好？”前胸的那道创口极窄，敷上金创药以后，血很快就止住了。霞舞当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入夜后情况反复，把她吓坏了。想起对于刀剑的伤，郑青所知的或许比她多。就算他不懂医治之术，至少是见过了生死的。
郑青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详加察看。
只见侧卧着的那人双唇苍白而干裂，脸颊倒是一片酡红。接着又去察看他肋下的刀伤。伤口本已包扎妥当，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又略微渗出了血。
沉默了一会：“那一刀刺得太深，气血淤积于内，怕是比表面上严重许多。”
霞舞脸色发白：“我觉着也是。”晚上见了柳回雪的模样，她一个人守着，想东想西地愈发害怕。找郑青来，原本是希望他说一句“柳公子绝不会死”，但他并不懂得虚言安慰。
郑青沉吟半晌：“即使是自小练武的，中了这么一刀，也难说得很。何况……”想了一想，还是收回了颇为不祥的后半句话。抬头望着霞舞，“用内劲助他疗伤的法子，想必你也试过了。”
霞舞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
她知道的法子都用尽了，接下来似乎就只能听天由命。
迟疑着问：“那你觉得……有几分希望？”
郑青不肯回答她。
又沉默了许久，她忽地站起身来，匆匆交待：“郑侍卫，你得答应我两件事。其一，你和姚黄一起照看柳公子。其二，公子遇刺之事，务必瞒住京里的百姓。陈既白那几个人就算与刺客没有事先勾结，也得着人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乱传消息。”这本来都是霞舞的份内事，郑青听她吩咐下来，把事情都推给了自己，正摸不着头脑，忽地灵光一现：“你要去追太子殿下？”
霞舞重重颔首：“对。”
她决定亲去把这事告诉太子。
郑青摇摇头：“一封八百里急报递去，不也一样？”霞舞黯然：“我总是不放心。——若我不自己去，途中出了差错，说不定就得让殿下后悔终生。”
柳回雪伤势凶险，这几日都离不开生死关头。
霞舞感觉情况不妙，生怕太子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郑青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然而他说道：“为上位者，各有各的打算，哪里轮得到我们插手。……你有没有想过，若我没有杀死云不归，那柳公子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
霞舞的声音颤抖着：“可我从没有像这样担心过……他真的可能会死。”
好容易过了险途，现在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刻。
虽然白川那帮没见识的老臣都以为王京是必死之地，但柳回雪之能，霞舞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内得民心而外有强援，守住王京，应当是胸有成竹。——虽不知道他究竟想出了什么计策，但她不但自己相信，也鼓动将士和臣民相信他。
他不该在这时候死。
郑青低低叹了一声，回到床边，拉起柳回雪的手掌，与他掌心相对，试探着将一股柔和的劲力送进了对方体内。过了片刻，柳回雪果然慢慢地动了动眼帘。因用力过度而略显青白的手指摸索着，然而，刚一按到郑青掌腹上习武得来的老茧，手指就松开了。
郑青不动声色地告诉霞舞：“公子似乎醒了。”
霞舞连忙奔回来。
受伤的人似乎努力尝试着想睁开眼，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声音倒是清晰了许多：“我口渴得很。”霞舞不敢再喂他喝水，就取巾子蘸了些清水，轻轻点到他唇上。那紧蹙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些。
霞舞又去帮他整理被褥，没想到柳回雪突然攥紧了她的手腕。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霞舞轻挣了挣，竟没挣脱他。再看柳回雪时，发觉他又睡得熟了。五指仍然死死地扣住她，睡梦里也不放松。
他发着高烧，连掌心都烫得厉害。
霞舞求救似地望向郑青，对方了然地点点头：“今夜就劳烦姑娘了。”
她虽心中疑惑，仍是在他身边陪了一整夜。
既然柳回雪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那她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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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郑青就去审问陈既白。
霞舞既然脱不开身，他就爽快地接下了另一头追查刺客的事。然而，得知陈既白等人已经被羁押在廷尉府衙，忽然觉得有些头痛。——这样一来，不是要见到任职廷尉右监的那位柳大人？
自己如今彻底背弃了相国一党，而柳承启却是左相的乘龙快婿。
简直不能算是政敌，而是仇人了。
硬着头皮过去，得知柳承启不在，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有个小吏迎上前来：“大人，我们等您好久！”郑青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你们等的应该不是我吧？”默默地摘下腰牌递给他看。
谁知道对方扫了一眼腰牌，更加笃定：“就是杀了望江使臣的郑大人嘛！”
郑青才知道，自己冲动杀人的事还可以换一种说法。——望江早已整装渡江，白川若放云不归大摇大摆地回去，不啻于自取其辱。听香楼散播的大概就是这么一番说辞。只是廷尉府的人居然也肯信，这就有趣了。
小吏仍嘻嘻地笑：“所以嘛，柳大人吩咐我们，只要捉了望江的奸细，一律交给大人处置。”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手势，“您既然斩了云不归，想必杀人杀得极快。咱们可都盼着您赶紧来，果断处置了那几个兔崽子呢。——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给他们管饭！”
敢情都希望他尽速审结，然后一刀了事。
郑青苦笑着摸了摸腰间宝刀。
进了廷尉衙门，又听得禀报说，陈既白他们几个被各自关在不同的牢房里，以防他们彼此串供。但是刚下牢房，郑青就听见了足以震动整个廷尉府的高声叫喊。被他白了一眼，陪同过来提审犯人的狱卒连连擦汗：“那人是撞邪了，我们几个都拦不住他一个。”
郑青微微动容：“哦？”
虽已得知大致情形，他亲眼见到时，还是吓了一跳。只看见那人被碗口粗的铁链拦腰锁住，两只手臂从肩膀到手腕都是鲜血淋漓，兀自挣扎挥舞，就像是完全不觉得疼痛似的。郑青望向狱卒的眼里就多了些疑心。对方连忙解释：“我们并无刑讯逼供！他刚进来时还看着好好的，哪知道刚到了夜里就忽然发狂，连枷锁都硬挣开了！”双臂上又深又长的划伤就是由此而来。
那人见了郑青，闹得更加厉害。
口中大喊大叫不止，却没有一句话说得清楚。
郑青离他近了些，不提防他手臂忽地暴长，疾抓而来。虽然及时闪避开去，还是被指甲蹭出一道痕迹。这下连郑青也骇着了：“你要做什么！”那人却像是饿极的狼见着了鲜肉，连眼睛都放出怪异的光：“你身上带着那个！给我！快！全都给我！”
郑青疑惑：“什么？”
那人叫喊得更大声：“神药……神药啊！”
思索了许久，终于明白他的所指，于是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灰纸包。
是陈既白昨夜给他的所谓“阴阳散”。
昨天挑了一点儿喂给柳回雪，剩下的他就自行收在身上。这药粉确实有股子略显辛辣的气味，但是要凑到极近处才能分辨得出。谁想到那疯癫的男子对这味道竟这么敏锐，自己稍一接近，就被他闻见了。
这时见他当面拿出了药粉，那人忽地停了动作，只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纸包。
声音更嘶哑得不成话：“给我……”
郑青离他又远了几步：“你们管这玩意叫什么？”那人安分了许多，有问必答：“这当然是神药呀……包治百病！”郑青哭笑不得。他曾听说过，这“阴阳散”提神和止痛的功效都极显著，确实有身患绝症的病人用它缓解痛苦。但这药的药性极为霸道，服食数日，必定成瘾，之后就再也离不开它。
但只是听说而已。
如眼前这人一般、断药之后的癫狂之状，郑青还是第一次见。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人见郑青没有把药粉给他的意思，又开始发作。这次狂躁更甚，眼见着手臂再怎么伸长也够不到郑青，仍下了死力气挣扎，但被那锁住了腰腹的铁链固定在墙上，没法挣脱，只震得墙壁的灰粉簌簌而落。
他脸上既痛苦又无望的表情，更是没法看了。
郑青沉默片刻，侧过头问：“他叫什么名字？”
狱卒忙答道：“回大人的话，这犯人名叫柳觉非。”
郑青喃喃地道：“……觉今是而昨非，名字不错。”又想了想，“姓也不错。”说着，锋刃流光一闪，就刺入了那人的心口。
他早已听说阴阳散并非普通的毒药，一旦成瘾，是没法子戒除的。
大概这也就是唯一的解脱之法了。
柳觉非瞪大了眼盯着他，手脚抽搐几下，眼里就彻底没了光采。
抬手就杀了一人，郑青仍不动声色。“我已把这人处置掉了。”不想再听那狱卒点头哈腰地恭维，“陈既白呢？我要见他。”
跟着狱卒，往另一个方向走出了几步。
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望了眼那具被粗铁链紧紧捆在墙上的尸首，嗤道：“还敢说是包治百病的神药？无论什么灵药，都不如当胸一刀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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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既白看起来仍是个正常人。
认出郑青，还懂得行礼。郑青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还是省省吧。”自己找了处地方盘腿坐下，仔细地打量对方许久。直到陈既白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身上另带着药，还是没养成吃那玩意的习惯？”
陈既白垂着眼答：“我自己留下了些。”
昨天交出来的，并不是全部的剂量。郑青把纸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确实不多。陈既白告诉他：“那些药粉，只够一个人支撑大半个月。”说着从自己里衣内兜里摸出一个类似的小纸包，打开来挑了一指甲盖，伸舌尖慢慢舔净了。
脸上便现出来十分满足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望着郑青苦笑：“你一提它，我心里头就痒痒地忍不住。”
郑青觉得讶异：“你现在还不至于离不开它吧？”要是曾因为断了药而和方才的柳觉非一样发狂，那陈既白决计不肯把阴阳散分他一半，无论是好心还是恶意。又问：“你也明知道这样下去、很快就离不开它？你只剩下这点药粉了？”陈既白接连回答了好几个“是”。
郑青问：“阴阳散明明就是祸害人的邪物，你还继续服食？”
陈既白不答反问：“若说成瘾，白川的美酒不也一样？只可惜大家整日整夜地滥饮，早就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到了真想喝醉的时候，再好的酒都不管事了。……所以哪，就只剩下阴阳散，尚可借以避世消愁。”
郑青觉得他这话不对，又不知道如何驳斥。
陈既白越说越是兴高采烈：“何况这阴阳散，还有另一种好处。”说着，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前倾，语声也压得极低，像是在告诉郑青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它能给人带来‘勇气’。”
郑青愕然。
跟嗑药成瘾的人真没法说下去。可他想及昨天早晨拦住陛下御驾、直面柳回雪而慷慨陈辞的陈既白，总觉得那人和方才他见到的瘾君子判若两人。
原来是借了药劲，才敢当着陛下的面直言不讳。
还说得条理分明、理直气壮。今天也是一样，陈既白方才连舌头都捋不大直，吃了药以后，谈吐又渐渐有了当时霸道的影子。
这就是阴阳散所谓的神奇之处么？
就连柳回雪都是靠那个才撑住了一口气。
郑青忽然觉得，他们把阴阳散说成“神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回过神来，发现陈既白已经小心收好了剩下的那点药粉：“最后这些，一定要留到过几天和望江打起来的时候再用。”自嘲地笑了笑，“我们打望江，应该是打不过的吧？”沉默了片刻，笑得愈发诡异，“可是吃过了这个，就不怕死。——更不怕痛。”
郑青心里忽地一动。
不怕死、更不怕痛？
冷冷地盯着陈既白，良久：“我看你是糊涂了。”陈既白不以为然地笑：“举世皆醉，我糊涂一点又有什么关系？王京里只需要有一个清醒的人，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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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回雪这时已醒了过来。
眼睛眨了眨，先望见霞舞的一脸倦容。察觉到自己仍紧紧握着她的手，抱歉地扯出一个笑容。霞舞看他打算开口说什么，慌忙阻止：“不许说话。”柳回雪一怔，接连咳嗽起来，霞舞又说：“不许咳嗽！”
但他这次没能乖乖听话。
热度稍退了些，却添了咳血的症状。霞舞只有以银针压制住他的咳症。这法子见效得非常快，柳回雪的气息马上就平顺了许多。笑着道谢：“我觉着好多了。”
扣紧的五指终于松开。
霞舞脸一红，抽回被他握了一夜的左手：“公子大概是把我错认成太子殿下了。”柳回雪也没有否认。吩咐她：“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承启兄和左小姐也一并请来。把事情都交待完毕，我才好安心养伤。”察觉到霞舞脸色阴沉许多，又安慰她：“你放心。”她和郑青的心思都差不多，无非是怕他了了心事，就此失去求生的念头。这伤就再难好起来。
而柳回雪告诉她：“我还不想死。”
他虽不怕死，却害怕死得毫无价值。
霞舞好容易被他劝得收起了情绪，还没动身，左、柳两位已经不请自来。
她的心里颇为不快。冷淡地问：“你们是来辞行的么？”
未免太着急了。
当然，王京的百姓比他们更加着急。朝廷南迁的旨意刚下，就纷纷追赶着国君与诸位大人的车辇而去。王城四门大开，不过一日就已经放空了大半。滞留京里的除了驻守的数万兵士，就只剩下些无法远行的老弱妇孺。
柳承启确实也该动身离京了。
但他并没回应霞舞，反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昨日为首闹事的那几个人，经过郑侍卫的审讯，供出了极重要的内情。”霞舞的心思全在柳回雪的伤势上，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柳承启原本也不是来找她商议的，又问起柳回雪。霞舞终于发怒：“郑青没告诉你，柳公子受了伤么！”
柳承启怔了怔：“所以我才急着来问他啊。”
怕晚了就来不及。
霞舞还要发作，被柳回雪的一声轻咳唤了回去。柳承启跟在她身后，刚与病榻上的那人打了个照面就急着问：“你可听说过‘阴阳散’这味药？”柳回雪一愣，轻轻点了点头。见霞舞还在一边气鼓鼓地盯着自己，哑着嗓子问她：“……现在许我说话了不？”
霞舞沉默了会：“随便你！”
朝她扯出个安慰似的笑容，柳回雪这才转向那两位不速之客：“嗯。”柳承启追问那药的效果，郑青亲眼见过，柳回雪更亲身试过的，自然认可了。还看过了配制的方子。虽没见过真的，但至少看不出假来。所需的至阴与纯阳两味主药虽珍稀难得，放到白川的王宫里也算不得什么。柳承启沉吟着，“郑青说，要是在临上战场时让兵士们服下那药，就可以一当十。……这么说是真的？”
柳回雪猛地一惊。
这一问的意图，不能再明显了。
他知道郑青这两天来也在苦苦思考拒敌之策，但没料到他会想出这么个邪法。无奈地苦笑：“以一当十，夸张得太狠了。”但那药效确实甚奇，其一是激发服药之人的体力，其二是要他们只能听令而无余暇思考，更可怕的则是，让他们即使受了伤也感觉不到疼痛。
若他敢骗将士们服下阴阳散，一时间确实能得到极大的助力。
单单是看柳承启的眼神就明白，他真的以为，这是条好计策。
柳回雪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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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舞专心致志地照顾柳回雪的伤势，一句话只听了半句。问柳承启：“你是说，要带着你那三万精兵留在京里，与公子一同守城？”
柳承启避重就轻地答：“或许。”
淡然笑笑：“还要先听过你家公子的打算。”
他绝不会低估柳回雪。早在云不归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坚决主战，必定是做了另外的安排。现在国君虽然仓皇南逃还带走了大部兵力，但看柳回雪的样子，并不觉得绝望。就算是现在受了重伤、随时都有危险，眼睛仍是亮的。
柳承启向来直言不讳，这次还是实话实说：“我想先问问他的计策。要是能赢，我就留下帮他。要是赢不了，我就仍依相国大人的命令行事。”
俯身听柳回雪说了些什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见兴奋。
左烟玉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这时也轻轻点了点头。
兵符握在她的手里，这下就算是明白地表了态。
柳回雪靠一番说辞就留下了三万兵马，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低声叹气：“那都是跟了你们许多年的亲兵，居然这么不爱惜。”
左小姐怔了怔，而柳承启反握住她的柔荑：“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另一只手亦拉起了柳回雪，郑重其事地说，“你我并肩作战，国难可除。”
此刻翻云覆雨，日后青史留名。
区区几万将士，在一国之生死面前，又算得什么。
只要守住王京，那就是白川的半壁江山。就是胜利与灭国的区别。
后人们只会铭记胜利者，而不会计较他们用何种手段获胜。
作者有话要说：大笑三声，终于从小黑屋里出来了！（手贱无药医啊）
再次道歉（汗），看了眼新鲜出炉的三万存稿似乎能支撑日更六千，好吧……
似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过作者有话说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写什么好。
汗，就这样吧。
到了夜间,柳回雪起了高热,情形愈发地不安稳。其间醒转了几次,嘴唇翕动着语声极轻，霞舞俯身到他唇边,才听清楚他说的是要水喝。但是一杯温水送到嘴里，他却吞咽不下去，反而呛得咳嗽不止。这下更狠狠地牵动伤处,血沫混在清水里一起吐了出来。
霞舞慌了。
已是后半夜了,她还不顾时辰地去叫人。姚黄便问她：“王京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还有像话的大夫？若你都束手无策,其他人来了又有什么用处？”霞舞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过不久，郑青依言来了。
霞舞忙拉着他：“你看柳公子他……是不是不大好？”前胸的那道创口极窄，敷上金创药以后，血很快就止住了。霞舞当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入夜后情况反复，把她吓坏了。想起对于刀剑的伤，郑青所知的或许比她多。就算他不懂医治之术，至少是见过了生死的。
郑青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详加察看。
只见侧卧着的那人双唇苍白而干裂，脸颊倒是一片酡红。接着又去察看他肋下的刀伤。伤口本已包扎妥当，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又略微渗出了血。
沉默了一会：“那一刀刺得太深，气血淤积于内，怕是比表面上严重许多。”
霞舞脸色发白：“我觉着也是。”晚上见了柳回雪的模样，她一个人守着，想东想西地愈发害怕。找郑青来，原本是希望他说一句“柳公子绝不会死”，但他并不懂得虚言安慰。
郑青沉吟半晌：“即使是自小练武的，中了这么一刀，也难说得很。何况……”想了一想，还是收回了颇为不祥的后半句话。抬头望着霞舞，“用内劲助他疗伤的法子，想必你也试过了。”
霞舞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
她知道的法子都用尽了，接下来似乎就只能听天由命。
迟疑着问：“那你觉得……有几分希望？”
郑青不肯回答她。
又沉默了许久，她忽地站起身来，匆匆交待：“郑侍卫，你得答应我两件事。其一，你和姚黄一起照看柳公子。其二，公子遇刺之事，务必瞒住京里的百姓。陈既白那几个人就算与刺客没有事先勾结，也得着人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乱传消息。”这本来都是霞舞的份内事，郑青听她吩咐下来，把事情都推给了自己，正摸不着头脑，忽地灵光一现：“你要去追太子殿下？”
霞舞重重颔首：“对。”
她决定亲去把这事告诉太子。
郑青摇摇头：“一封八百里急报递去，不也一样？”霞舞黯然：“我总是不放心。——若我不自己去，途中出了差错，说不定就得让殿下后悔终生。”
柳回雪伤势凶险，这几日都离不开生死关头。
霞舞感觉情况不妙，生怕太子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郑青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然而他说道：“为上位者，各有各的打算，哪里轮得到我们插手。……你有没有想过，若我没有杀死云不归，那柳公子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
霞舞的声音颤抖着：“可我从没有像这样担心过……他真的可能会死。”
好容易过了险途，现在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刻。
虽然白川那帮没见识的老臣都以为王京是必死之地，但柳回雪之能，霞舞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内得民心而外有强援，守住王京，应当是胸有成竹。——虽不知道他究竟想出了什么计策，但她不但自己相信，也鼓动将士和臣民相信他。
他不该在这时候死。
郑青低低叹了一声，回到床边，拉起柳回雪的手掌，与他掌心相对，试探着将一股柔和的劲力送进了对方体内。过了片刻，柳回雪果然慢慢地动了动眼帘。因用力过度而略显青白的手指摸索着，然而，刚一按到郑青掌腹上习武得来的老茧，手指就松开了。
郑青不动声色地告诉霞舞：“公子似乎醒了。”
霞舞连忙奔回来。
受伤的人似乎努力尝试着想睁开眼，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声音倒是清晰了许多：“我口渴得很。”霞舞不敢再喂他喝水，就取巾子蘸了些清水，轻轻点到他唇上。那紧蹙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些。
霞舞又去帮他整理被褥，没想到柳回雪突然攥紧了她的手腕。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霞舞轻挣了挣，竟没挣脱他。再看柳回雪时，发觉他又睡得熟了。五指仍然死死地扣住她，睡梦里也不放松。
他发着高烧，连掌心都烫得厉害。
霞舞求救似地望向郑青，对方了然地点点头：“今夜就劳烦姑娘了。”
她虽心中疑惑，仍是在他身边陪了一整夜。
既然柳回雪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那她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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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郑青就去审问陈既白。
霞舞既然脱不开身，他就爽快地接下了另一头追查刺客的事。然而，得知陈既白等人已经被羁押在廷尉府衙，忽然觉得有些头痛。——这样一来，不是要见到任职廷尉右监的那位柳大人？
自己如今彻底背弃了相国一党，而柳承启却是左相的乘龙快婿。
简直不能算是政敌，而是仇人了。
硬着头皮过去，得知柳承启不在，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有个小吏迎上前来：“大人，我们等您好久！”郑青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你们等的应该不是我吧？”默默地摘下腰牌递给他看。
谁知道对方扫了一眼腰牌，更加笃定：“就是杀了望江使臣的郑大人嘛！”
郑青才知道，自己冲动杀人的事还可以换一种说法。——望江早已整装渡江，白川若放云不归大摇大摆地回去，不啻于自取其辱。听香楼散播的大概就是这么一番说辞。只是廷尉府的人居然也肯信，这就有趣了。
小吏仍嘻嘻地笑：“所以嘛，柳大人吩咐我们，只要捉了望江的奸细，一律交给大人处置。”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手势，“您既然斩了云不归，想必杀人杀得极快。咱们可都盼着您赶紧来，果断处置了那几个兔崽子呢。——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给他们管饭！”
敢情都希望他尽速审结，然后一刀了事。
郑青苦笑着摸了摸腰间宝刀。
进了廷尉衙门，又听得禀报说，陈既白他们几个被各自关在不同的牢房里，以防他们彼此串供。但是刚下牢房，郑青就听见了足以震动整个廷尉府的高声叫喊。被他白了一眼，陪同过来提审犯人的狱卒连连擦汗：“那人是撞邪了，我们几个都拦不住他一个。”
郑青微微动容：“哦？”
虽已得知大致情形，他亲眼见到时，还是吓了一跳。只看见那人被碗口粗的铁链拦腰锁住，两只手臂从肩膀到手腕都是鲜血淋漓，兀自挣扎挥舞，就像是完全不觉得疼痛似的。郑青望向狱卒的眼里就多了些疑心。对方连忙解释：“我们并无刑讯逼供！他刚进来时还看着好好的，哪知道刚到了夜里就忽然发狂，连枷锁都硬挣开了！”双臂上又深又长的划伤就是由此而来。
那人见了郑青，闹得更加厉害。
口中大喊大叫不止，却没有一句话说得清楚。
郑青离他近了些，不提防他手臂忽地暴长，疾抓而来。虽然及时闪避开去，还是被指甲蹭出一道痕迹。这下连郑青也骇着了：“你要做什么！”那人却像是饿极的狼见着了鲜肉，连眼睛都放出怪异的光：“你身上带着那个！给我！快！全都给我！”
郑青疑惑：“什么？”
那人叫喊得更大声：“神药……神药啊！”
思索了许久，终于明白他的所指，于是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灰纸包。
是陈既白昨夜给他的所谓“阴阳散”。
昨天挑了一点儿喂给柳回雪，剩下的他就自行收在身上。这药粉确实有股子略显辛辣的气味，但是要凑到极近处才能分辨得出。谁想到那疯癫的男子对这味道竟这么敏锐，自己稍一接近，就被他闻见了。
这时见他当面拿出了药粉，那人忽地停了动作，只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纸包。
声音更嘶哑得不成话：“给我……”
郑青离他又远了几步：“你们管这玩意叫什么？”那人安分了许多，有问必答：“这当然是神药呀……包治百病！”郑青哭笑不得。他曾听说过，这“阴阳散”提神和止痛的功效都极显著，确实有身患绝症的病人用它缓解痛苦。但这药的药性极为霸道，服食数日，必定成瘾，之后就再也离不开它。
但只是听说而已。
如眼前这人一般、断药之后的癫狂之状，郑青还是第一次见。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人见郑青没有把药粉给他的意思，又开始发作。这次狂躁更甚，眼见着手臂再怎么伸长也够不到郑青，仍下了死力气挣扎，但被那锁住了腰腹的铁链固定在墙上，没法挣脱，只震得墙壁的灰粉簌簌而落。
他脸上既痛苦又无望的表情，更是没法看了。
郑青沉默片刻，侧过头问：“他叫什么名字？”
狱卒忙答道：“回大人的话，这犯人名叫柳觉非。”
郑青喃喃地道：“……觉今是而昨非，名字不错。”又想了想，“姓也不错。”说着，锋刃流光一闪，就刺入了那人的心口。
他早已听说阴阳散并非普通的毒药，一旦成瘾，是没法子戒除的。
大概这也就是唯一的解脱之法了。
柳觉非瞪大了眼盯着他，手脚抽搐几下，眼里就彻底没了光采。
抬手就杀了一人，郑青仍不动声色。“我已把这人处置掉了。”不想再听那狱卒点头哈腰地恭维，“陈既白呢？我要见他。”
跟着狱卒，往另一个方向走出了几步。
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望了眼那具被粗铁链紧紧捆在墙上的尸首，嗤道：“还敢说是包治百病的神药？无论什么灵药，都不如当胸一刀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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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既白看起来仍是个正常人。
认出郑青，还懂得行礼。郑青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还是省省吧。”自己找了处地方盘腿坐下，仔细地打量对方许久。直到陈既白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身上另带着药，还是没养成吃那玩意的习惯？”
陈既白垂着眼答：“我自己留下了些。”
昨天交出来的，并不是全部的剂量。郑青把纸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确实不多。陈既白告诉他：“那些药粉，只够一个人支撑大半个月。”说着从自己里衣内兜里摸出一个类似的小纸包，打开来挑了一指甲盖，伸舌尖慢慢舔净了。
脸上便现出来十分满足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望着郑青苦笑：“你一提它，我心里头就痒痒地忍不住。”
郑青觉得讶异：“你现在还不至于离不开它吧？”要是曾因为断了药而和方才的柳觉非一样发狂，那陈既白决计不肯把阴阳散分他一半，无论是好心还是恶意。又问：“你也明知道这样下去、很快就离不开它？你只剩下这点药粉了？”陈既白接连回答了好几个“是”。
郑青问：“阴阳散明明就是祸害人的邪物，你还继续服食？”
陈既白不答反问：“若说成瘾，白川的美酒不也一样？只可惜大家整日整夜地滥饮，早就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到了真想喝醉的时候，再好的酒都不管事了。……所以哪，就只剩下阴阳散，尚可借以避世消愁。”
郑青觉得他这话不对，又不知道如何驳斥。
陈既白越说越是兴高采烈：“何况这阴阳散，还有另一种好处。”说着，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前倾，语声也压得极低，像是在告诉郑青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它能给人带来‘勇气’。”
郑青愕然。
跟嗑药成瘾的人真没法说下去。可他想及昨天早晨拦住陛下御驾、直面柳回雪而慷慨陈辞的陈既白，总觉得那人和方才他见到的瘾君子判若两人。
原来是借了药劲，才敢当着陛下的面直言不讳。
还说得条理分明、理直气壮。今天也是一样，陈既白方才连舌头都捋不大直，吃了药以后，谈吐又渐渐有了当时霸道的影子。
这就是阴阳散所谓的神奇之处么？
就连柳回雪都是靠那个才撑住了一口气。
郑青忽然觉得，他们把阴阳散说成“神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回过神来，发现陈既白已经小心收好了剩下的那点药粉：“最后这些，一定要留到过几天和望江打起来的时候再用。”自嘲地笑了笑，“我们打望江，应该是打不过的吧？”沉默了片刻，笑得愈发诡异，“可是吃过了这个，就不怕死。——更不怕痛。”
郑青心里忽地一动。
不怕死、更不怕痛？
冷冷地盯着陈既白，良久：“我看你是糊涂了。”陈既白不以为然地笑：“举世皆醉，我糊涂一点又有什么关系？王京里只需要有一个清醒的人，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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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回雪这时已醒了过来。
眼睛眨了眨，先望见霞舞的一脸倦容。察觉到自己仍紧紧握着她的手，抱歉地扯出一个笑容。霞舞看他打算开口说什么，慌忙阻止：“不许说话。”柳回雪一怔，接连咳嗽起来，霞舞又说：“不许咳嗽！”
但他这次没能乖乖听话。
热度稍退了些，却添了咳血的症状。霞舞只有以银针压制住他的咳症。这法子见效得非常快，柳回雪的气息马上就平顺了许多。笑着道谢：“我觉着好多了。”
扣紧的五指终于松开。
霞舞脸一红，抽回被他握了一夜的左手：“公子大概是把我错认成太子殿下了。”柳回雪也没有否认。吩咐她：“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承启兄和左小姐也一并请来。把事情都交待完毕，我才好安心养伤。”察觉到霞舞脸色阴沉许多，又安慰她：“你放心。”她和郑青的心思都差不多，无非是怕他了了心事，就此失去求生的念头。这伤就再难好起来。
而柳回雪告诉她：“我还不想死。”
他虽不怕死，却害怕死得毫无价值。
霞舞好容易被他劝得收起了情绪，还没动身，左、柳两位已经不请自来。
她的心里颇为不快。冷淡地问：“你们是来辞行的么？”
未免太着急了。
当然，王京的百姓比他们更加着急。朝廷南迁的旨意刚下，就纷纷追赶着国君与诸位大人的车辇而去。王城四门大开，不过一日就已经放空了大半。滞留京里的除了驻守的数万兵士，就只剩下些无法远行的老弱妇孺。
柳承启确实也该动身离京了。
但他并没回应霞舞，反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昨日为首闹事的那几个人，经过郑侍卫的审讯，供出了极重要的内情。”霞舞的心思全在柳回雪的伤势上，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柳承启原本也不是来找她商议的，又问起柳回雪。霞舞终于发怒：“郑青没告诉你，柳公子受了伤么！”
柳承启怔了怔：“所以我才急着来问他啊。”
怕晚了就来不及。
霞舞还要发作，被柳回雪的一声轻咳唤了回去。柳承启跟在她身后，刚与病榻上的那人打了个照面就急着问：“你可听说过‘阴阳散’这味药？”柳回雪一愣，轻轻点了点头。见霞舞还在一边气鼓鼓地盯着自己，哑着嗓子问她：“……现在许我说话了不？”
霞舞沉默了会：“随便你！”
朝她扯出个安慰似的笑容，柳回雪这才转向那两位不速之客：“嗯。”柳承启追问那药的效果，郑青亲眼见过，柳回雪更亲身试过的，自然认可了。还看过了配制的方子。虽没见过真的，但至少看不出假来。所需的至阴与纯阳两味主药虽珍稀难得，放到白川的王宫里也算不得什么。柳承启沉吟着，“郑青说，要是在临上战场时让兵士们服下那药，就可以一当十。……这么说是真的？”
柳回雪猛地一惊。
这一问的意图，不能再明显了。
他知道郑青这两天来也在苦苦思考拒敌之策，但没料到他会想出这么个邪法。无奈地苦笑：“以一当十，夸张得太狠了。”但那药效确实甚奇，其一是激发服药之人的体力，其二是要他们只能听令而无余暇思考，更可怕的则是，让他们即使受了伤也感觉不到疼痛。
若他敢骗将士们服下阴阳散，一时间确实能得到极大的助力。
单单是看柳承启的眼神就明白，他真的以为，这是条好计策。
柳回雪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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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舞专心致志地照顾柳回雪的伤势，一句话只听了半句。问柳承启：“你是说，要带着你那三万精兵留在京里，与公子一同守城？”
柳承启避重就轻地答：“或许。”
淡然笑笑：“还要先听过你家公子的打算。”
他绝不会低估柳回雪。早在云不归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坚决主战，必定是做了另外的安排。现在国君虽然仓皇南逃还带走了大部兵力，但看柳回雪的样子，并不觉得绝望。就算是现在受了重伤、随时都有危险，眼睛仍是亮的。
柳承启向来直言不讳，这次还是实话实说：“我想先问问他的计策。要是能赢，我就留下帮他。要是赢不了，我就仍依相国大人的命令行事。”
俯身听柳回雪说了些什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见兴奋。
左烟玉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这时也轻轻点了点头。
兵符握在她的手里，这下就算是明白地表了态。
柳回雪靠一番说辞就留下了三万兵马，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低声叹气：“那都是跟了你们许多年的亲兵，居然这么不爱惜。”
左小姐怔了怔，而柳承启反握住她的柔荑：“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另一只手亦拉起了柳回雪，郑重其事地说，“你我并肩作战，国难可除。”
此刻翻云覆雨，日后青史留名。
区区几万将士，在一国之生死面前，又算得什么。
只要守住王京，那就是白川的半壁江山。就是胜利与灭国的区别。
后人们只会铭记胜利者，而不会计较他们用何种手段获胜。
作者有话要说：大笑三声，终于从小黑屋里出来了！（手贱无药医啊）
再次道歉（汗），看了眼新鲜出炉的三万存稿似乎能支撑日更六千，好吧……
似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过作者有话说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写什么好。
汗，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