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4章
第二一章、变故（上）
既回不去东宫,也没人逼他下狱，柳回雪就在鸿胪寺里收拾出一间厢房，当晚歇在这处。身边除了霞舞守着，并没别人。
这一觉竟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
次日就是望江白川两国约定的、处斩他的日子。柳回雪睁眼便发现霞舞的一双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样。他心里也不好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咬了一会唇,问：“郑青怎么不在？”那人奉有相国的严令,事到临头,居然还不盯紧他。霞舞撇撇嘴：“谁理会得他。”想了又想,哽咽着开口：“公子,你凭什么肯……”心甘情愿地自行赴死？
柳回雪怔了怔,反问：“君要臣死，我还能怎么办？”
霞舞擦了擦眼角：“难道我们殿下,就不算是主君么？”
片刻静默。
柳回雪沉吟了一会：“……是我亏欠他的。”
多少听进了些霞舞的劝，便吩咐她取纸笔来，给那位仍在千里之外的东宫殿下留几个字。起笔写道：今后三年之内……随后接了一大篇兴国之策。言辞殷切的十来条慷慨陈词，柳回雪一挥而就，毫无凝滞。
然而停笔后吹干了墨，自己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只剩下连声叹息。
双手一错，“唰啦”一声脆响，又把那张写满了字的绢纸撕成了两半。
霞舞大惊：“怎么？”
柳回雪摇头苦笑：“他为君，我为臣，但是自打我跟了他，一向都是我说，他听。听上十几日也就罢了，总不能拿我的性命来逼迫他再听我三年。毕竟他要是持有异议，跟活人还有辩驳的余地，跟死人就……”语调渐渐转成了苦涩，“……何况，这些也远远谈不上安邦定国的遗计。”
他又不是仙人。今年二月以来事端连连，已有许多都脱出了他的预料，何况是那样长久的三年。
霞舞劝他：“那就……写些别的？”略微斟酌过言辞，小心地开口，“恕奴婢出言无状，殿下是君，公子当的却不是‘臣’，而是‘卿’。”
柳回雪一听就笑了。
君称臣可以用“卿”字，夫妻相称更可以这么用。
想了一会，重新拿起笔在纸上涂涂抹抹。这一回下笔却犹豫得多。
不谈政事，就该谈情爱了。
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己不太擅长吟风弄月。前人的诗赋倒记得许多，但有一些嫌矫情，另一些则嫌太过伤怀。毕竟此时述的并非生离，而是死别。
笔尖顿了又顿，终究狠狠摔到了案上。“霞舞你说，要是一篇哀怨缠绵的文章写下去，会不会伤他更深？”
低低叹了一声：“……还是算了吧。”
侧过身子，望定了霞舞的面容，缓缓地告诉她：“他日殿下问起，你只管说我没留下什么话。我不恼他。谢他回护照料的这些话，到这时候也不必说了。既无以为报，轻飘飘的言语就更显得苍白无力。……哦，还有一事，我倒忘了。”刚刚才想起姚黄，“还有旁的人，心思全放在他身上，所求的却不过是他偶尔一次回顾。我既辜负了他，若他不喜个中滋味，就别再去辜负身边的人。”
霞舞听得似懂非懂，但这篇话说得清淡无波，她是知道的。两个人述生死别离的时候，柳回雪却说起了别人。
忍不住皱眉：“公子怎么这么无情！”
不愿伤心，就需绝情。柳回雪点了点头：“他要是也这么想，倒好了。但万一不是这样……”他自己也觉得太子在情爱一事上的体察和执着，总是超过自己预想，所以终究忍不住多交待一句，“要是他再过一阵子还是念着我，你也可以告诉他，其实……”声音轻了许多，“今日是二月十六，还不到午时。我今天一直都……很想他。”
很想他。
没有辞藻，没有韵脚，简简单单三个字而已。
而且还写不成书信，只能借她的口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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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霞舞眼里的不舍和怜悯，柳回雪竟生出几分恍惚的熟悉感。忽然觉得有些话，不说明白不行了。既是为了劝服她，更是为了劝服自己。“你也看见了，如今的天下，已是狼烟遍地。大陆上七八个国家，没有一个能置身事外。白川疲弱难振，在治世尚且算个富庶的小国，到了乱世，就是块人人觊觎的肥肉，除了白江天险，再没有什么可依仗的。我回白川，原本就抱着共赴国难的心思。现在这样的结局，早就料想得到。若我能以一人之力扭转天命救回白川，那性命和声名都算不得什么。若是不能，那也要尽力而为，做到无愧己心。……至少我今日赴死，死而无愧。”
不说无憾，只说无愧。
霞舞亦察觉到他的用辞古怪：“既然公子心里还有事放不下，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见他笑得极勉强，胸中陡然升起了希望，大着胆子继续：“公子的长才，连望江都看了出来，奴婢就不信陛下和相国他们真能视而不见。——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之前不也三番五次地想要害你，一旦湖阳宣战、望江逼和，就立时噤若寒蝉，甚至还把你捧成了鸿胪寺丞。如此说来……他们敢杀你，是因为望江允和。如果望江真的开战……奴婢猜着，他们非但不敢向公子下手，还要恭恭敬敬地把你供起来！”
仰起了脸：“既然是这样，就让望江来战吧！”
请战的话冲口而出。霞舞见柳回雪一直听得仔细，到现在脸上更是现出了恍然之色，更觉得大有可为。只等着鸿胪寺丞收回和议、径直应战，竟不知道，那人的想法与她截然相反。
柳回雪原本就隐隐认为他的主战之议不妥，直到霞舞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到底是哪里不妥。
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谈和，我就不得不死，开战，我也许还能苟活于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之所以竭力主战，真正的原因究竟是我不愿意这么就死，还是审时度势、当真认为白川的出路只有一战？”
若能冷眼旁观，或许对于自己的论断，能抱有更多自信。
然而从他归还白川的那日起，就已经身在局中。诸般行事，不可能不掺杂一点私心。柳回雪自知他不过是一介文人，胸中虽装了兵书百卷，毕竟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论及军政大事，即使他看得洞明，也终究是纸上谈兵。
……又想起那个人来。他是一国的储君，亦是除陛下外、唯一有资格拿整个白川行险的人。
若他此时在身边，就好了。
见霞舞张口欲言，做个了阻止的手势：“霞舞，你是我的人，而且一直把我看得太高，所以你的判断，也做不得准。”
这时候，自鸿胪寺的前厅里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那卑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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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郑青。
郑青来寻柳回雪，这不意外。但他的步履和声调却让柳回雪觉得不同寻常。——似乎和昨晚上相比，如今的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进了里屋，单膝跪地。眼睛却径直盯紧了柳回雪，眸中杀气凛然。
那杀气却不是冲着他来的。柳回雪一惊：“何必行礼？”自己已是将死之人，而郑青是刑官。就算敬他鸿胪寺丞的身份，也没有行跪礼的道理。
郑青不理会他的问题：“柳大人，卑职先行来向您禀告一件重要的事。”柳回雪见他神色坚决，心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这才颔首示意。
郑青继续说道：“云不归死了。”
镇定如柳回雪，也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霞舞更是“啊”地一声惊呼，掩住了口，回望了柳回雪一眼，又上前追问：“怎么回事？”
郑青面色沉静地答：“一刀砍下头颅，毙命当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天色将明而长夜未央。”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前。
柳回雪一直盯着郑青的脸看。他的神色看不出疲倦，甚至还显得比平日更兴奋些，但眼睛周围还是挂上了一圈黑青的浮肿。缓缓开了口：“看来郑侍卫一夜未眠。”郑青立即承认了：“卑职无意听到了云不归和大人的一番对谈，回去想了整整一夜。”柳回雪颔首：“于是有了决定。”
郑青答道：“是。”
柳回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自言自语：“——我应当把这归结为天意么？”
没有人回答他。
沉默了片刻，柳回雪换了个话题：“听闻郑侍卫的惯用兵器，是把价值连城的宝刀。”
眼前忽然寒光一闪。郑青就着单膝跪倒的姿势从腰侧抽出了弯刀，双手举过头顶：“请柳大人过目。”柳回雪起身接过，第一眼就被近刀背处镶嵌的各色宝石闪花了眼。拿在手里小幅度地轻挥了两下，异彩的流光立即铺泻了一地。
他感叹道：“兵刃武学，我一窍不通，只觉得这把刀相当漂亮。——是否也足够锋利？”
郑青露出了冷然的笑容：“杀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说最锋利的刀，杀人断颈，刃上不留一丝血痕。”
“这把刀就是如此。”
霞舞总算听明白了，张大嘴，却“啊”了好几声才把问题问出口：“云不归是你杀的？”
郑青倒被她的迟钝逗笑了：“不是我，难不成是你？”
既回不去东宫,也没人逼他下狱，柳回雪就在鸿胪寺里收拾出一间厢房，当晚歇在这处。身边除了霞舞守着，并没别人。
这一觉竟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
次日就是望江白川两国约定的、处斩他的日子。柳回雪睁眼便发现霞舞的一双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样。他心里也不好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咬了一会唇,问：“郑青怎么不在？”那人奉有相国的严令,事到临头,居然还不盯紧他。霞舞撇撇嘴：“谁理会得他。”想了又想,哽咽着开口：“公子,你凭什么肯……”心甘情愿地自行赴死？
柳回雪怔了怔,反问：“君要臣死，我还能怎么办？”
霞舞擦了擦眼角：“难道我们殿下,就不算是主君么？”
片刻静默。
柳回雪沉吟了一会：“……是我亏欠他的。”
多少听进了些霞舞的劝，便吩咐她取纸笔来，给那位仍在千里之外的东宫殿下留几个字。起笔写道：今后三年之内……随后接了一大篇兴国之策。言辞殷切的十来条慷慨陈词，柳回雪一挥而就，毫无凝滞。
然而停笔后吹干了墨，自己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只剩下连声叹息。
双手一错，“唰啦”一声脆响，又把那张写满了字的绢纸撕成了两半。
霞舞大惊：“怎么？”
柳回雪摇头苦笑：“他为君，我为臣，但是自打我跟了他，一向都是我说，他听。听上十几日也就罢了，总不能拿我的性命来逼迫他再听我三年。毕竟他要是持有异议，跟活人还有辩驳的余地，跟死人就……”语调渐渐转成了苦涩，“……何况，这些也远远谈不上安邦定国的遗计。”
他又不是仙人。今年二月以来事端连连，已有许多都脱出了他的预料，何况是那样长久的三年。
霞舞劝他：“那就……写些别的？”略微斟酌过言辞，小心地开口，“恕奴婢出言无状，殿下是君，公子当的却不是‘臣’，而是‘卿’。”
柳回雪一听就笑了。
君称臣可以用“卿”字，夫妻相称更可以这么用。
想了一会，重新拿起笔在纸上涂涂抹抹。这一回下笔却犹豫得多。
不谈政事，就该谈情爱了。
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己不太擅长吟风弄月。前人的诗赋倒记得许多，但有一些嫌矫情，另一些则嫌太过伤怀。毕竟此时述的并非生离，而是死别。
笔尖顿了又顿，终究狠狠摔到了案上。“霞舞你说，要是一篇哀怨缠绵的文章写下去，会不会伤他更深？”
低低叹了一声：“……还是算了吧。”
侧过身子，望定了霞舞的面容，缓缓地告诉她：“他日殿下问起，你只管说我没留下什么话。我不恼他。谢他回护照料的这些话，到这时候也不必说了。既无以为报，轻飘飘的言语就更显得苍白无力。……哦，还有一事，我倒忘了。”刚刚才想起姚黄，“还有旁的人，心思全放在他身上，所求的却不过是他偶尔一次回顾。我既辜负了他，若他不喜个中滋味，就别再去辜负身边的人。”
霞舞听得似懂非懂，但这篇话说得清淡无波，她是知道的。两个人述生死别离的时候，柳回雪却说起了别人。
忍不住皱眉：“公子怎么这么无情！”
不愿伤心，就需绝情。柳回雪点了点头：“他要是也这么想，倒好了。但万一不是这样……”他自己也觉得太子在情爱一事上的体察和执着，总是超过自己预想，所以终究忍不住多交待一句，“要是他再过一阵子还是念着我，你也可以告诉他，其实……”声音轻了许多，“今日是二月十六，还不到午时。我今天一直都……很想他。”
很想他。
没有辞藻，没有韵脚，简简单单三个字而已。
而且还写不成书信，只能借她的口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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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霞舞眼里的不舍和怜悯，柳回雪竟生出几分恍惚的熟悉感。忽然觉得有些话，不说明白不行了。既是为了劝服她，更是为了劝服自己。“你也看见了，如今的天下，已是狼烟遍地。大陆上七八个国家，没有一个能置身事外。白川疲弱难振，在治世尚且算个富庶的小国，到了乱世，就是块人人觊觎的肥肉，除了白江天险，再没有什么可依仗的。我回白川，原本就抱着共赴国难的心思。现在这样的结局，早就料想得到。若我能以一人之力扭转天命救回白川，那性命和声名都算不得什么。若是不能，那也要尽力而为，做到无愧己心。……至少我今日赴死，死而无愧。”
不说无憾，只说无愧。
霞舞亦察觉到他的用辞古怪：“既然公子心里还有事放不下，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见他笑得极勉强，胸中陡然升起了希望，大着胆子继续：“公子的长才，连望江都看了出来，奴婢就不信陛下和相国他们真能视而不见。——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之前不也三番五次地想要害你，一旦湖阳宣战、望江逼和，就立时噤若寒蝉，甚至还把你捧成了鸿胪寺丞。如此说来……他们敢杀你，是因为望江允和。如果望江真的开战……奴婢猜着，他们非但不敢向公子下手，还要恭恭敬敬地把你供起来！”
仰起了脸：“既然是这样，就让望江来战吧！”
请战的话冲口而出。霞舞见柳回雪一直听得仔细，到现在脸上更是现出了恍然之色，更觉得大有可为。只等着鸿胪寺丞收回和议、径直应战，竟不知道，那人的想法与她截然相反。
柳回雪原本就隐隐认为他的主战之议不妥，直到霞舞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到底是哪里不妥。
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谈和，我就不得不死，开战，我也许还能苟活于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之所以竭力主战，真正的原因究竟是我不愿意这么就死，还是审时度势、当真认为白川的出路只有一战？”
若能冷眼旁观，或许对于自己的论断，能抱有更多自信。
然而从他归还白川的那日起，就已经身在局中。诸般行事，不可能不掺杂一点私心。柳回雪自知他不过是一介文人，胸中虽装了兵书百卷，毕竟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论及军政大事，即使他看得洞明，也终究是纸上谈兵。
……又想起那个人来。他是一国的储君，亦是除陛下外、唯一有资格拿整个白川行险的人。
若他此时在身边，就好了。
见霞舞张口欲言，做个了阻止的手势：“霞舞，你是我的人，而且一直把我看得太高，所以你的判断，也做不得准。”
这时候，自鸿胪寺的前厅里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那卑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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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郑青。
郑青来寻柳回雪，这不意外。但他的步履和声调却让柳回雪觉得不同寻常。——似乎和昨晚上相比，如今的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进了里屋，单膝跪地。眼睛却径直盯紧了柳回雪，眸中杀气凛然。
那杀气却不是冲着他来的。柳回雪一惊：“何必行礼？”自己已是将死之人，而郑青是刑官。就算敬他鸿胪寺丞的身份，也没有行跪礼的道理。
郑青不理会他的问题：“柳大人，卑职先行来向您禀告一件重要的事。”柳回雪见他神色坚决，心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这才颔首示意。
郑青继续说道：“云不归死了。”
镇定如柳回雪，也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霞舞更是“啊”地一声惊呼，掩住了口，回望了柳回雪一眼，又上前追问：“怎么回事？”
郑青面色沉静地答：“一刀砍下头颅，毙命当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天色将明而长夜未央。”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前。
柳回雪一直盯着郑青的脸看。他的神色看不出疲倦，甚至还显得比平日更兴奋些，但眼睛周围还是挂上了一圈黑青的浮肿。缓缓开了口：“看来郑侍卫一夜未眠。”郑青立即承认了：“卑职无意听到了云不归和大人的一番对谈，回去想了整整一夜。”柳回雪颔首：“于是有了决定。”
郑青答道：“是。”
柳回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自言自语：“——我应当把这归结为天意么？”
没有人回答他。
沉默了片刻，柳回雪换了个话题：“听闻郑侍卫的惯用兵器，是把价值连城的宝刀。”
眼前忽然寒光一闪。郑青就着单膝跪倒的姿势从腰侧抽出了弯刀，双手举过头顶：“请柳大人过目。”柳回雪起身接过，第一眼就被近刀背处镶嵌的各色宝石闪花了眼。拿在手里小幅度地轻挥了两下，异彩的流光立即铺泻了一地。
他感叹道：“兵刃武学，我一窍不通，只觉得这把刀相当漂亮。——是否也足够锋利？”
郑青露出了冷然的笑容：“杀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说最锋利的刀，杀人断颈，刃上不留一丝血痕。”
“这把刀就是如此。”
霞舞总算听明白了，张大嘴，却“啊”了好几声才把问题问出口：“云不归是你杀的？”
郑青倒被她的迟钝逗笑了：“不是我，难不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