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情在不能醒
荣轩居住的庭院离王府外门很远，慕昕阁又在王府的东南角，相隔很远，我一路跑，每穿过一处弓形横木组成的纵横交错的回廊，心里对他的恨就仿佛盘根错节的又增加了一分。
即使需要为家眷服丧这样的理由留住言桑，也不该匆匆纳了子歌做妾，又匆匆逼她自尽。荣轩，你究竟要逼我到什么地步，人命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我推开主院的垂雕花楠木门，荣轩正卧在软榻上，听见我推门走入，他缓缓睁开眼睛，却不看我，房间里静的只能听到我尚未平息的喘息声。良久，他开口：“三缺，你是不是又在骂我是疯子了。”
“回王爷，王爷在奴婢看来，不是疯子。”
他闻言从软榻撑起来，终于抬眼，只是安静的凝视着我，眼里有期许，甚至好像流淌着一丝喜悦，我才发现，他似乎比起我们第一次月下相见，瘦削了很多，月白色的外衣随意的披在身上，竟显得宽大了。
我原想说，他现在在我心里，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轻轻的朝他跪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子歌已经不在，奴婢也该离开，王爷没有别的束缚留住奴婢，请王爷准奴婢离开。”
他叹了口气，竟像是失望，重新躺回榻上，道：“本王一直以为，留你下来，至少可以存一份对昕儿的念想，你却终究不是她。可是三缺，本王不会轻易放下这世上与昕儿有一丝一毫关系的人，你若是惦念子歌或者放不开，本王准你出府几日，本王会对外说你回乡省亲。但是不要妄想溜走，天大地大，本王自有办法寻你回来。”
他亮亮的眸子转向窗外，不再看我。
“王爷，王爷或许有办法天大地大寻我回来，但人的心，却可以自己选择待在哪里。”我回身离开，连夜整理了子歌的遗物，便匆忙收拾包袱走出王府，一刻也不想多待。站在朱红色的木门前，我呆住了，王府几月，恍若隔世，我竟然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涵柏。坐在书院的围墙上，透着大开的窗户，我看到他穿了书院的长袍，有模有样的伏在案上读书，微风吹得他几缕发丝飞动，倒真有点儿英俊儒生的感觉。他抬头看到我，立刻站起身，冲了过来：“三缺姐，三缺姐。”
我冲他摆手，从墙头跃下，他不满的看着我：“三缺姐，老师说，为女子，当仪态大方。翻墙头可不好。”
我不由得觉得好笑，才几日，他已经满口的说教了。涵柏局促的笑了笑：“万贞姐带信给我说你在王府，我想去看你，可万贞姐说那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去的地方，三缺姐，你。。。”
他这才注意到，我身穿一身白色麻布衣，忙问：“三缺姐，你这是。。。”
“一个相熟的朋友过世了。涵柏，我要回一趟阎罗巷，你有什么要带给你爹么？”
涵柏歪头想了想，道：“告诉他，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心。”我点头，将自己在王府领的月银一部分递给他，转身离开。
“这位小哥儿，要往哪里走？”赶车的车夫冲我憨厚的笑笑，扬着手里的马鞭。
“一直往南。”我跃上马车，不再多话，手里抱着子歌送我的一幅没有完成的绣样。子歌，你说自己自小就是王府的奴婢，没有家，那我带你回我的家，在阎罗巷南边的坟冢地，给你立一个坟冢，等我百年之后，就来陪你。
“这位小哥儿，一直往南走，可不太平啊，先不说沿途有打劫的匪头，单就说南边的湘国，据说一直派探子从边关潜进入京城，伺机而动，这几年皇上想了很多办法，连自己的同胞妹妹都送去和亲，也只得了明里的太平。”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听说皇上这次派了一个厉害的大人物出征呢。”
收拾整理子歌的遗物，从昨日开始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我的眼皮变的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回了句：“哪个大人物？”
“九王爷，九王爷可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虽说荒废了这些年，可听说他十五岁的时候，便被先帝誉为行军布局的奇材，虽然不会武功，却随先帝打过好多胜仗呢。”车夫大哥越说越兴奋，不觉也将车赶得很快。
我心下觉得奇怪，他既然决定自己出征，何必牺牲子歌，只要金銮殿上慷慨陈词一番，皇上应该巴不得应允。
我翻了个身，不久便倦极了睡过去。隐隐约约中听到周围嘈杂无比，连忙翻身起来，掀开帘子，见车已经行至一个村落，很多人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我急忙问前面的车夫：“车夫大哥，怎么回事？”
车夫没有回答我，我将身子前倾，探头出去，更大声的问道：“怎么了？”却发现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我只好伸手去勒马，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干脆一咬牙，闭着眼跃上马背，抱着马首，使劲勒，马一通挣扎，总算是停了。
我气喘吁吁的爬下马背，拉住一个人询问，那人边跑边说：“小哥儿，快走，流寇来了。”人潮全部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依稀看到，所有人里，只有我和另一个人是不动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了我跟他。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坐在一个高高的草垛上，曲起一条腿，一只手放在腿上托着下巴，半仰着头，我看着那熟悉的眉目间蕴满笑意，扭头就跑，还没跑多远，就被荣轩一把拽住，拎了起来，我手脚并用，一通乱抓，嘴里还不停的喊：“你这个疯子，又骗我，你不是答应让我走的么？”
他冷笑几声：“我只说几日，又没说具体几日，现而今连着白天黑夜的，也有两日了。”我悄悄从袖子里取出临走时在市集上买下的蒙汗药，随手一扬，心中暗喜，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我，早有准备。
我闭眼屏息，等着他被迷晕，却没有听到料想中他倒下的声音，他的声音带了一丝玩味：“三缺，你变聪明了，女孩子家，居然还备了这种东西在身上，让我看看，这是上好的蒙汗药么？可惜我体质特别，就是西域迷香，也迷不倒我。”
我终于认命一般的彻底放弃，愤愤道：“你放开我，流寇就要来了，你不逃，我还要逃。”他摇摇头：“三缺，你没觉得这会儿四周静的可怕么，你一早就逃不掉了，这带最近流窜的流寇最擅围击，不擅快攻，因此不会只从一个方向攻过来，怕是刚才那些逃跑的村民，也已经死于非命了。”
仿佛是应着他的话，周围发出了簌簌的声音，不一会儿，几十个黑布辅面的流寇从四周缓缓围上来，露出的部分脸庞肤色黄黑，眼窝深陷，显然是异族。荣轩微皱了下眉头，下意识把我藏在身后，我白他一眼：“连武功都不会，出来行侠仗义个什么劲？”荣轩倒也不生气，只是把我的手握的越来越紧。
那些流寇中领头的一人一挥手，所有流寇冲了上来，荣轩不会武功，初时还顾着我，到后面，竟是拉着我一通乱躲，狼狈极了，手臂上还添了几道伤口。我也顾不得涵柏说的女子仪态，看准那些流寇要害一脚一脚死命的踢。不一会儿，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就被擒住，蒙住眼睛，扔上了马车。
颠簸了许久后，周围安静了下来，那些流寇将我们扔在一处，便走开了。还是荣轩先打破沉默：“好好的一包出奇制胜的蒙汗药，你没用对时机。”
我摸索着踹了他一脚，恨恨道：“若说时机，天时，地利，我全占了，只差人和，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只会逃跑，笑死人了。”
荣轩不再吭声，我想起刚才他手臂上的几道伤，试探着问道：“你死了没有。”他还是没有吭声，我急了，摸索着用脚使劲儿踹了他几脚，他闷哼了一声：“你安分一点，我要睡会，你以为策马追赶你容易么？”
“这种时候你还能睡得着？”
“天塌下来，也总要睡醒了再说。”他果然不再答话，不久居然真的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荣轩这一睡，一直睡到有人过来给我们送饭。我和他都被蒙着眼睛，彼此谁也看不到对方，我听着他咀嚼食物的声音，竟似十分享受，待用完饭，那人去的远了，我问道：“你除了吃和睡，有没有想别的。”
他顿了一下，道：“还真没有。”
我忍无可忍，摸索着踢了他一脚，感觉到他凑过来，说道：“刚才吃的笋片，微苦，入口干涩，不够滑腻，京城郊外周围百里，只有一处山上产这种青笋，因为微苦，少有人买，所以山民几乎不会把这些青笋带出去卖，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还没离开京城多远。”
他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带着笃定。我才发现，难怪他刚才吃饭故意咀嚼的细致，原来在辨识这种青笋。
我在地上打了个滚，离他更近些问：“你有法逃出去么？”
“逃出去了，你怎么谢我？”
“不谢，如果不遇着你，我那包出奇制胜的蒙汗药，应该还是能让我逃脱的，所以两不相欠。”我当然不会上当，我被一只狐狸咬了一次又一次，总不会再自投罗网。
荣轩叹了口气：“我奉命调查这伙流寇有一段时日了，天明言桑就会带着他们动手，这次你若不信，再干了什么剑走偏锋的事儿，就怨命吧。”
我不屑的又打了个滚，直到贴到墙壁才停，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他又问道：“逃出去，你要做什么？”
“杀了你！！！”我不假思索的说。
他沉默了一会，说：“杀便杀吧，只是你最好杀得彻底，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三缺，天涯海角，你都跑不掉。”
“疯子！”我转向墙壁，不再搭理他。
天明前外面有打斗的声音，我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黑布被一下拿开，我适应了一下周围，就看到黑暗中，荣轩已经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缚着手和脚的绳子都已不在，脸色有些苍白，手臂上有几道伤，但已不再渗血，应无大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语气依然冷冰：“三缺，起来，我们走。”
我正惊讶他是怎么除去缚着双手双脚的绳子，他似是等的不耐烦，扬了扬手里的簪子，我这才发现，他束发的簪子已不是平日的白玉簪子，换了一根兽骨的簪子，侧面有细细的一排刃，可以用来锯开绳子。他的长发全部散开，垂在两侧，映的脸色更加苍白。
荣轩不由分说拉起我向外走去，我才发现这是一处山洞，四周墙壁被打磨的很光滑，应该已经建成很久。荣轩突然停止，回身扔给我一把匕首，我被他带的身体一滞，他走近我道：“我差点儿忘记了，你说过你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杀了我，一会出去跟言桑他们汇合，你就没这机会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在言桑手里可不算什么。”见我不动，他又道：“放心，这次的匕首是西域进宫的上品。”
我轻笑着把匕首扔回去：“这儿只有你和我，你死了，不是我杀的还能是谁？你以为我会中计么？”
他单手接过匕首，低头审视，抬头笑的云淡风轻：“三缺现在学的越来越精明了，只是机不可失，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在心里暗骂，这个人嘴里冒出的话，当真是一分一毫也信不得。我负气快步走到他前面，他在我后面低低的喊：“三缺，你注定要跟我纠缠不清的。”
我猛地转身，怒视着他，可他的身体却在我的怒视中，慢慢的软倒下去，苍白瘦弱的身体摔在湿冷的地上，咚的一声，震得我心中一动。
即使需要为家眷服丧这样的理由留住言桑，也不该匆匆纳了子歌做妾，又匆匆逼她自尽。荣轩，你究竟要逼我到什么地步，人命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我推开主院的垂雕花楠木门，荣轩正卧在软榻上，听见我推门走入，他缓缓睁开眼睛，却不看我，房间里静的只能听到我尚未平息的喘息声。良久，他开口：“三缺，你是不是又在骂我是疯子了。”
“回王爷，王爷在奴婢看来，不是疯子。”
他闻言从软榻撑起来，终于抬眼，只是安静的凝视着我，眼里有期许，甚至好像流淌着一丝喜悦，我才发现，他似乎比起我们第一次月下相见，瘦削了很多，月白色的外衣随意的披在身上，竟显得宽大了。
我原想说，他现在在我心里，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轻轻的朝他跪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子歌已经不在，奴婢也该离开，王爷没有别的束缚留住奴婢，请王爷准奴婢离开。”
他叹了口气，竟像是失望，重新躺回榻上，道：“本王一直以为，留你下来，至少可以存一份对昕儿的念想，你却终究不是她。可是三缺，本王不会轻易放下这世上与昕儿有一丝一毫关系的人，你若是惦念子歌或者放不开，本王准你出府几日，本王会对外说你回乡省亲。但是不要妄想溜走，天大地大，本王自有办法寻你回来。”
他亮亮的眸子转向窗外，不再看我。
“王爷，王爷或许有办法天大地大寻我回来，但人的心，却可以自己选择待在哪里。”我回身离开，连夜整理了子歌的遗物，便匆忙收拾包袱走出王府，一刻也不想多待。站在朱红色的木门前，我呆住了，王府几月，恍若隔世，我竟然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涵柏。坐在书院的围墙上，透着大开的窗户，我看到他穿了书院的长袍，有模有样的伏在案上读书，微风吹得他几缕发丝飞动，倒真有点儿英俊儒生的感觉。他抬头看到我，立刻站起身，冲了过来：“三缺姐，三缺姐。”
我冲他摆手，从墙头跃下，他不满的看着我：“三缺姐，老师说，为女子，当仪态大方。翻墙头可不好。”
我不由得觉得好笑，才几日，他已经满口的说教了。涵柏局促的笑了笑：“万贞姐带信给我说你在王府，我想去看你，可万贞姐说那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去的地方，三缺姐，你。。。”
他这才注意到，我身穿一身白色麻布衣，忙问：“三缺姐，你这是。。。”
“一个相熟的朋友过世了。涵柏，我要回一趟阎罗巷，你有什么要带给你爹么？”
涵柏歪头想了想，道：“告诉他，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心。”我点头，将自己在王府领的月银一部分递给他，转身离开。
“这位小哥儿，要往哪里走？”赶车的车夫冲我憨厚的笑笑，扬着手里的马鞭。
“一直往南。”我跃上马车，不再多话，手里抱着子歌送我的一幅没有完成的绣样。子歌，你说自己自小就是王府的奴婢，没有家，那我带你回我的家，在阎罗巷南边的坟冢地，给你立一个坟冢，等我百年之后，就来陪你。
“这位小哥儿，一直往南走，可不太平啊，先不说沿途有打劫的匪头，单就说南边的湘国，据说一直派探子从边关潜进入京城，伺机而动，这几年皇上想了很多办法，连自己的同胞妹妹都送去和亲，也只得了明里的太平。”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听说皇上这次派了一个厉害的大人物出征呢。”
收拾整理子歌的遗物，从昨日开始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我的眼皮变的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回了句：“哪个大人物？”
“九王爷，九王爷可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虽说荒废了这些年，可听说他十五岁的时候，便被先帝誉为行军布局的奇材，虽然不会武功，却随先帝打过好多胜仗呢。”车夫大哥越说越兴奋，不觉也将车赶得很快。
我心下觉得奇怪，他既然决定自己出征，何必牺牲子歌，只要金銮殿上慷慨陈词一番，皇上应该巴不得应允。
我翻了个身，不久便倦极了睡过去。隐隐约约中听到周围嘈杂无比，连忙翻身起来，掀开帘子，见车已经行至一个村落，很多人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我急忙问前面的车夫：“车夫大哥，怎么回事？”
车夫没有回答我，我将身子前倾，探头出去，更大声的问道：“怎么了？”却发现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我只好伸手去勒马，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干脆一咬牙，闭着眼跃上马背，抱着马首，使劲勒，马一通挣扎，总算是停了。
我气喘吁吁的爬下马背，拉住一个人询问，那人边跑边说：“小哥儿，快走，流寇来了。”人潮全部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依稀看到，所有人里，只有我和另一个人是不动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了我跟他。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坐在一个高高的草垛上，曲起一条腿，一只手放在腿上托着下巴，半仰着头，我看着那熟悉的眉目间蕴满笑意，扭头就跑，还没跑多远，就被荣轩一把拽住，拎了起来，我手脚并用，一通乱抓，嘴里还不停的喊：“你这个疯子，又骗我，你不是答应让我走的么？”
他冷笑几声：“我只说几日，又没说具体几日，现而今连着白天黑夜的，也有两日了。”我悄悄从袖子里取出临走时在市集上买下的蒙汗药，随手一扬，心中暗喜，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我，早有准备。
我闭眼屏息，等着他被迷晕，却没有听到料想中他倒下的声音，他的声音带了一丝玩味：“三缺，你变聪明了，女孩子家，居然还备了这种东西在身上，让我看看，这是上好的蒙汗药么？可惜我体质特别，就是西域迷香，也迷不倒我。”
我终于认命一般的彻底放弃，愤愤道：“你放开我，流寇就要来了，你不逃，我还要逃。”他摇摇头：“三缺，你没觉得这会儿四周静的可怕么，你一早就逃不掉了，这带最近流窜的流寇最擅围击，不擅快攻，因此不会只从一个方向攻过来，怕是刚才那些逃跑的村民，也已经死于非命了。”
仿佛是应着他的话，周围发出了簌簌的声音，不一会儿，几十个黑布辅面的流寇从四周缓缓围上来，露出的部分脸庞肤色黄黑，眼窝深陷，显然是异族。荣轩微皱了下眉头，下意识把我藏在身后，我白他一眼：“连武功都不会，出来行侠仗义个什么劲？”荣轩倒也不生气，只是把我的手握的越来越紧。
那些流寇中领头的一人一挥手，所有流寇冲了上来，荣轩不会武功，初时还顾着我，到后面，竟是拉着我一通乱躲，狼狈极了，手臂上还添了几道伤口。我也顾不得涵柏说的女子仪态，看准那些流寇要害一脚一脚死命的踢。不一会儿，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就被擒住，蒙住眼睛，扔上了马车。
颠簸了许久后，周围安静了下来，那些流寇将我们扔在一处，便走开了。还是荣轩先打破沉默：“好好的一包出奇制胜的蒙汗药，你没用对时机。”
我摸索着踹了他一脚，恨恨道：“若说时机，天时，地利，我全占了，只差人和，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只会逃跑，笑死人了。”
荣轩不再吭声，我想起刚才他手臂上的几道伤，试探着问道：“你死了没有。”他还是没有吭声，我急了，摸索着用脚使劲儿踹了他几脚，他闷哼了一声：“你安分一点，我要睡会，你以为策马追赶你容易么？”
“这种时候你还能睡得着？”
“天塌下来，也总要睡醒了再说。”他果然不再答话，不久居然真的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荣轩这一睡，一直睡到有人过来给我们送饭。我和他都被蒙着眼睛，彼此谁也看不到对方，我听着他咀嚼食物的声音，竟似十分享受，待用完饭，那人去的远了，我问道：“你除了吃和睡，有没有想别的。”
他顿了一下，道：“还真没有。”
我忍无可忍，摸索着踢了他一脚，感觉到他凑过来，说道：“刚才吃的笋片，微苦，入口干涩，不够滑腻，京城郊外周围百里，只有一处山上产这种青笋，因为微苦，少有人买，所以山民几乎不会把这些青笋带出去卖，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还没离开京城多远。”
他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带着笃定。我才发现，难怪他刚才吃饭故意咀嚼的细致，原来在辨识这种青笋。
我在地上打了个滚，离他更近些问：“你有法逃出去么？”
“逃出去了，你怎么谢我？”
“不谢，如果不遇着你，我那包出奇制胜的蒙汗药，应该还是能让我逃脱的，所以两不相欠。”我当然不会上当，我被一只狐狸咬了一次又一次，总不会再自投罗网。
荣轩叹了口气：“我奉命调查这伙流寇有一段时日了，天明言桑就会带着他们动手，这次你若不信，再干了什么剑走偏锋的事儿，就怨命吧。”
我不屑的又打了个滚，直到贴到墙壁才停，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他又问道：“逃出去，你要做什么？”
“杀了你！！！”我不假思索的说。
他沉默了一会，说：“杀便杀吧，只是你最好杀得彻底，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三缺，天涯海角，你都跑不掉。”
“疯子！”我转向墙壁，不再搭理他。
天明前外面有打斗的声音，我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黑布被一下拿开，我适应了一下周围，就看到黑暗中，荣轩已经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缚着手和脚的绳子都已不在，脸色有些苍白，手臂上有几道伤，但已不再渗血，应无大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语气依然冷冰：“三缺，起来，我们走。”
我正惊讶他是怎么除去缚着双手双脚的绳子，他似是等的不耐烦，扬了扬手里的簪子，我这才发现，他束发的簪子已不是平日的白玉簪子，换了一根兽骨的簪子，侧面有细细的一排刃，可以用来锯开绳子。他的长发全部散开，垂在两侧，映的脸色更加苍白。
荣轩不由分说拉起我向外走去，我才发现这是一处山洞，四周墙壁被打磨的很光滑，应该已经建成很久。荣轩突然停止，回身扔给我一把匕首，我被他带的身体一滞，他走近我道：“我差点儿忘记了，你说过你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杀了我，一会出去跟言桑他们汇合，你就没这机会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在言桑手里可不算什么。”见我不动，他又道：“放心，这次的匕首是西域进宫的上品。”
我轻笑着把匕首扔回去：“这儿只有你和我，你死了，不是我杀的还能是谁？你以为我会中计么？”
他单手接过匕首，低头审视，抬头笑的云淡风轻：“三缺现在学的越来越精明了，只是机不可失，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在心里暗骂，这个人嘴里冒出的话，当真是一分一毫也信不得。我负气快步走到他前面，他在我后面低低的喊：“三缺，你注定要跟我纠缠不清的。”
我猛地转身，怒视着他，可他的身体却在我的怒视中，慢慢的软倒下去，苍白瘦弱的身体摔在湿冷的地上，咚的一声，震得我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