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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四)扶桑茫茫日光暮

    “哈哈哈哈…”明晦朗声大笑起来,“师兄,我道人人畏你如虎,以为是你素来刻薄,故而旁人非敬则惧,如今看来竟有异数…紫苏姑娘高见,小僧着实佩服。”

    紫檀香炉生出袅袅薄烟,他的脸隐在氲色之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很好,明晦,你合着外人来笑话我?”

    明晦忍笑,正色说道:“紫苏姑娘是师兄的朋友,原本不算外人,至于笑话…明晦不敢,实情的确如此。”

    言罢,不待李定陶回话,他转身对我颔首说道:“师兄该歇息了,咱们先退下吧”。

    我忙不迭地随他离去,因为某人目光犀利如飞刀,若是躲避不及恐会立时毙命。

    是夜,前庭隐约传来悠远的箫声。我久卧难眠,遂披衣而起,循声而往。

    便在半途中,忽闻琴声婉转,与箫声遥遥相和,竟是一阙《临江仙》。此曲清丽空灵,但却哀婉幽怨,乃是伤悼亡国之作。

    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

    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琴声冷峻高洁,箫声苍凉寂寥,寒夜清风,月明星疏,触动我心底久违的感伤,禁不住泪雨纷飞。

    “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我轻声哼唱。

    琴箫皆作停顿。

    稍事,箫声再起,琴声附和。我沿着长廊而行,只觉得琴声越发近了,箫声却依旧遥不可寻。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冷漠沧桑的箫声,我并非第一次听见。我在哪里听过?如此熟悉,却难记起。

    “姑娘音如天籁!不负良辰美景!”琴箫嘎然而止。

    一袭白衣的侍琴人盘膝而坐,正是明晦。回廊间两星烛火,石矶上半壶清茶,清朗的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此情此景,如影如幻。

    “是谁拨弦弄琴?不负良辰美景!”我笑着回答。

    我们相顾而笑。他斟上一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师兄今儿不知怎么了…好久没有听过他吹箫。我本来也没有睡意,听他吹得兴起,便附庸风雅一回。不想叨扰姑娘,阿弥陀佛!”

    “二位高人雅乐同奏,乃是紫苏的耳朵几世修来的福分!大师又何必过谦。”我心里暗想,吹箫之人原来是李定陶。

    “雅乐同奏?”他哂笑,“姑娘想是精通音律之人,恳望直言相告,闻之有何不同?

    我略微思忖,缓缓说道:“紫苏见识浅陋,何来精通之说?不过一点直觉,大师切莫见笑…大师琴声清扬,间或有些飘渺,心中似有踌躇之事,彷徨而难以决断;王爷箫声舒缓,仿佛儿女情长,却透着执着坚韧,分明有悲沧胸怀。同为亡悼之词,真正有感而发的,怕只有紫苏一人!大师乃化外高人,勘破红尘俗世,伤春悲秋,改朝换代,于大师而言不过皆为身外之事;王爷乃天朝千岁,备受皇上宠爱,富甲天下,权倾一方,又怎会有半点感伤怀旧的心肠?唯有紫苏,身世飘零,颠沛流离,纵有家人也难以团聚…”

    我不禁潸然泪下。

    他沉默良久。

    我自知失态,勉力整顿仪容,而他半响无语,黯然拨动琴弦。

    “感伤怀旧之心,未必只你一人!”他轻声喟叹,“烟月不知人事改…

    我比师兄早入寺几年,一直在师父座前侍奉打扫,做过寺内所有的杂务粗活——挑水、扫地、洗菜、做饭,师兄弟们修习武功后,我便去收拾地上的刀剑长枪;待他们熄灯休息之后,我便去清洗他们的衣服鞋袜。我师父衍琛,乃佛门名僧,师承少林一派,武功修为极高,最为可敬之处却不在此,而是他极擅岐黄之术,所学已入臻境,每到初一十五,师父便令我打开寺门,门外必有求医者长叩不起,而师父便依次为他们诊治。每当看到那些痊愈患者感激师父的目光,我的心里就悸动不已,我幻想有朝一日成为师父那样的人。”

    他对我一笑,神色竟有些酸涩,我不禁怔住。

    “师父从未收过入室弟子,直到师兄出现。那时皇上还是镇北将军,与师父是旧年好友,皇上侍母至孝,李老夫人常年多病,听人进言说,若骨肉之亲入佛门斋戒,必能为尊长祈福,保全家平安,故而师兄便入寺了三年。”

    “那时他几岁?”我问。

    “大约六岁左右。李夫人爱惜长子,而晋王尚在襁褓,故而皇上便让次子代亲修行。”

    他也不过六岁,只因为父亲疼爱弟弟,母亲怜惜兄长,就要承受远离亲人的孤单,面对陌生的环境,严厉的师父,戒备的师兄,他的心中可有伤痛和茫然?

    我想起年幼时的自己。姨娘爱碧萝,父亲疼红菱,我总是假想母亲不过是出门远行,永远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失落和感伤,原来这种无奈心绪,并不是只有我一人!

    “师兄入寺那天,师父便收其为入室弟子。除了早课,其余时间便亲授各种技艺——诗词字画,史书兵法,外家功夫,内家心经…半年之后,他开始传授师兄医术。

    师兄聪慧过人,每每师父稍加点拨,他便能够融会贯通,师父虽不明言,可是却常有赞赏之色——你知道吗?我是何等羡慕!因为我虽比他年长,入寺也早过他,但却仍然挑水做饭,从未半点入他法眼。

    是啊,师兄不是常人,谁都会喜欢吧?他仿佛天生有一种磁铁般的力量——除了对他的家人。他尊重师长,对一众师兄弟都很友爱,从不依仗富贵欺人,每到年关与节日,他都将身边的银两换成衣食相赠。

    师兄对我更是格外的亲近。因为师父传授他的时候,我便权充小厮,减衣添物,奉茶递水,专门侍候于他。”

    “但是后来,继承衣钵,成为住持的是明晦大师您,并不是他。”我说道。

    “李老夫人离世后,皇上奉命北上任职,遂命人接师兄同往。师兄临行前,向师父举荐,希望师父收我为徒。”

    他的神色淡然,却有一丝寂寞。

    “紫苏不明,以大师的资质,为何需要王爷举荐?”我问道。

    “我是尚未足月时,师父在寺外捡来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弃婴,怎会得到足够的重视?璞玉与顽石,便是我与师兄在师父眼里的天壤之别。我常常会想,师兄未入佛门,也许是师父一生的遗憾吧。”

    他微微一拨,琴弦忽断。

    “紫苏姑娘,我说这些,并非自怨自艾,而是姑娘心境,

    明晦感同身受。今夜了了,明日朝朝,日子总会继续,故而也不必太过伤心。”

    “多谢大师点拨。”我点点头。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清瘦孤单的影子,我拼命地呼喊,希望他转过身来,可是他却渐行渐远,远得我越发看不真切。

    三日后的清晨。

    张将军已然整顿好车马,静静肃立在寺外。

    清扬牵着一匹皮毛光亮的黑驹,神采奕奕地走了过来。

    “黑丫老远的瞅见你,一甩蹶子就跑过来了,差点没把我踢翻了。爷,照我说你才刚好呢,还是和紫苏姑娘坐车吧。”

    “废话!都多久没骑马了,丫头片子才坐车呢!”李定陶一把牵过“黑丫”,任它左蹭右磨的,看得我暗暗好笑。

    我忽然看见他身后的明晦,长身玉立,白袍飘逸,虽然在笑,但是眼神依旧寂寥。

    我略一犹豫,便上前说道:“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定陶一脸不屑:“这就恋恋不舍了?”

    明晦随我来到一处树荫下,“紫苏姑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敢问大师,可否对当日衍琛师父择选弟子一事耿耿于怀?”自己是师父的“退而求其次”,谁又会毫不介意?

    他不语。

    “再问大师,昔年王爷入寺,可曾有过剃度?”

    “师兄千金之体,怎会轻易剃度?”他皱眉说道。

    “然。王爷的身份,自然不会久留寺中,而衍琛师父之后,必应有德行双修,文武双全之人担任住持,不是吗?”

    “这个自然。”他的疑惑愈重。

    “那么衍琛师父的嫡传弟子,应该也是住持的不二人选,既传功夫,又得提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我道。

    他定定看着我:“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我暗自叹气:旁观者清,此言非虚。

    “请问大师:衍琛师父对王爷指点功夫,教习医术之时,一定需要一个侍奉茶水之人吗?紫苏愚钝,若独家绝学密不可传,那么衍琛师父也太过大意了,何必留下资质甚佳且聪颖好学的大师您呢?”

    他忽然间脸色煞白。

    “师兄亲荐…”他喃喃。

    “是王爷亲荐,抑或令师假托,紫苏不得而知。但以王爷身份之尊,人缘之好,理所当然之辞,他人难有异议。”

    “明晦,若是不舍红尘,可要早些言明,大昭寺也好另择方丈。”李定陶走了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喂,你怎么了?不是误食了砒霜吧?脸色这么难看!”他猛然呼道。

    “师兄,我只是有些伤风,没有大碍的…快走吧,别耽搁你们上路。”

    “大师珍重。”我合十说道,转身对李定涛:“王爷,咱们走吧,别延误行程。”

    马蹄声起,轻尘飞扬,大昭寺的青砖碧瓦渐渐远去,我撩开窗帘,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遥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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