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五）寂寞飞絮绕香阁
几枝樱桃花开得绚烂夺目，池塘边忽的掠过些许微风，片片花瓣恣意而落，连空气中都带着微润的花香。
夏天，竟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咱们府中的樱桃可甜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尝鲜了。”穗儿在身后笑着说道，打断我走神的思绪，“姑娘，这大清早的池塘风凉，咱们回去梳洗吧。”
我到宁王府已然两月了。李定陶拨了这处僻静之地让我栖身，此处名唤“陌上轩”， 谁家寒食归宁女，笑语柔桑陌上来？不知园子是否由此得名？窃以为这不象李定陶的风格——太过柔情温婉，久居必减锐气。屋前有数棵翠竹，屋后有九曲回廊，回廊的尽头靠近他的书房，回廊的中央有一方清水池塘，春有杏花海棠，夏有樱桃紫薇，枝繁叶茂，依水而栽，王府中主子奴才的少说也有数百人，但他的妻妾住所距离此地甚远，故而大部分时间，我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世外桃源。每日饮食，清淡可口，难得竟不重样；衣饰朱钗，精巧贵重，宛如量身而制。
另外，除了两个送饭烧水的小厮，这个伶俐乖巧的丫头穗儿也是他差于我使唤的，不仅摸样娇俏讨喜，而且举止进退有礼，凡事应答如流。
一切如此完美，似乎无可挑剔。
除了我忘不了抛不下扔不掉那沉甸甸的心事。
这两月来，我见他也不过三次。回京之后，高祖皇帝便派他接待高丽时节，月初又北上整编降军，上次见他是在五日前，我瞧他行色匆匆，眉目间隐有悒郁之色，便竭力忍住胸中之言，欲瞅了时机再发问。谁知他落座不过片刻，飞扬就急急跑来，主仆耳语一阵，遂又双双离去，留我呆在一旁胡思乱想又不得要领。
可恶啊可恶！
“姑娘，大红的，水红的，还有水绿的和这件浅蓝的，你选哪件呢？”穗儿指着一排裙装问道。
“浅蓝的。”我下意识地回答，由着她在我前后左右折腾。
“姑娘好眼力。这件‘彩蝶争春’是苏州织锦新送的料子，轻盈柔软，做工精致，与姑娘相得益彰。嗯，再戴这支蓝玉发簪，真真妙人一个！”穗儿赞道。
“你倒有这等闲情！我却没这等心情。”我懒懒地笑道。
“穗儿觉得，若不细心装扮，实在辜负姑娘这般美貌。我家王爷算是阅尽人间春色的，几曾对哪个女子半点上心？唯独对姑娘青眼相加。”
“真是浑话！”我啐她一口，“我与王爷相交，断无半点私情…”
“谁说没有？”李定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面色淡定间，隐有丝丝笑意。
任凭我如何从容，也不禁羞红了脸。
穗儿笑着起身行礼：“王爷金安。”
李定陶抬抬手，“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才让你跟着紫苏姑娘来着，怎么我瞧她益发清瘦了？你倒是怎么服侍的？”
“王爷责怪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姑娘茶饭不思，奴婢本该劝慰，可惜粗嘴笨舌的…不如王爷得空多来…”
“穗儿，去把明前新茶沏一碗来。”我连忙唤道。
室内只剩我俩，沉默的间隙，手心有微汗。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诓我呢。既是明前茶，此刻已入夏，何来新茶之说？”
“王爷有所不知，茶是明前采摘，却是紫苏新制。前儿听说府中存有烘干的顾渚紫笋，紫苏闲极无聊，便使小锅炒制，王爷尝尝看吧。”
说话间穗儿提壶而至，青瓷茶瓯微倾，顿时满室生香。
李定陶轻抿一口，遂又自斟两杯，问道：“好喝！茶香水醇，说是顾渚紫笋，却有蔷薇味道！你是如何弄的？”
“不过借花献佛罢——茶叶是王爷自个的，水是初冬雪水，听穗儿说陌上轩存着两坛，便擅自做主了…连蔷薇花都是院子里的，采摘下来晾干，与茶叶一同炒制——今儿拿出来孝敬你，可别怪我先斩后奏了！”我道。
他缓缓走到我身边，低下身来，附耳说道：“如此闲情，却说没有心情？至于私情…谁在聚星楼外与我曲箫相和？天月阁内，谁又让我软玉温香抱满怀的？”
他语带讥诮，温热的气息就在鬓边，我不禁又羞又怒，抬手向他挥去：“王爷自重！”
他冷哼一声，“我若偏不，你待如何？”言毕，手腕已被他扣住。
他虽力道不重，我却动惮不得，气恼交加之际对着脚下一记猛踩，他忽然吃痛，我趁机脱身。
怎样？再惹我试试！
“…喂，你怎么了？”
他伏在案几上咳嗽不止，脸色惨白，神色痛楚。
我这一脚难道有此神力？
“王爷…”我试着为他把脉，谁想搭脉之下，只觉他气血翻涌，脉象紊乱，分明有异常人。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神态十分疲惫，与方才的桀骜不羁判若两人。
“王爷心脉极乱，有毒气攻心之象，难道是伤势未愈？明晦大师亲身施药，不是把你调理好了吗？”我连忙斟上一杯热茶，服侍他慢慢喝下。
他身上是一件宝蓝色的万福祥云束身长衫，此刻箭袖上竟有斑斑血迹，想是适才弄上去的。我抽出手绢擦拭，但却无济于事。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心，我懵懂中竟没有反抗。
“紫苏，告诉我——药与毒有何区别？”
“王爷！”我震惊不已。
“如同天与地，佛与魔，爱与恨…不过一念之间！”他淡然一笑，神情寂寞无边。
“咱们速去大昭寺吧！”我咬牙说道。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仰脖咽下。
“放心，我还死不了。明晦不负雅僧之名，下毒也是与众不同，这瓶‘玉桃丹’既是专门为我特制，我又怎可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我劈手躲过瓶子，对着瓶口轻嗅，一阵淡雅的幽香扑面而来，是曼陀罗。
“玉桃丹？还是驭陶丹？王爷不可长服此药，否则伤及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他哂笑，“驭陶丹？只是我李定陶也不是一粒小小药丸可以轻易驾驭的！紫苏，你可知道陶州？”
我点点头，“嘉峪关西北的一个边陲小城，据闻是关外要塞，自古军家必争之地。”
“母后生我那天难产，而父皇正奉命攻打陶州。彼时陶州被流寇侵占，城池固若金汤，城内粮草丰足，根本易守难攻。父皇攻城三日不下，心烦意乱之际，却听随从回报——我母子皆有性命之忧。父皇听罢，对众人道‘此子莫非灾星下凡？若陶州可破，竖子可活；若陶州不破反令母亡，吾必亲手弑之！’”
他轻声咳嗽，我红了眼眶。
原来，他和我一样，从出生的那刻起，得到的便不是祝福，而是厌憎与冷漠。
“后来呢？”我追问。
“陶州在当日便攻下，母后也转危为安，我呢遂因而得名——现在知道我天生命大了吧，丫头？”他的脸上慢慢有些血色。
我低头不语。
“你不想我死——是有求于我呢…抑或是舍不得？”
菱花窗被风吹开了，一缕头发自他的头巾里散开，拂在他的眉梢鬓角。
我不能喜欢上这个人——他太出挑，太惹眼，太麻烦，太尖锐，城府重且心机深，和他在一起，有太多的不确定，有太多的不可能。
可是我的心，为何抑制不住…噗通的跳个不停。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夏天，竟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咱们府中的樱桃可甜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尝鲜了。”穗儿在身后笑着说道，打断我走神的思绪，“姑娘，这大清早的池塘风凉，咱们回去梳洗吧。”
我到宁王府已然两月了。李定陶拨了这处僻静之地让我栖身，此处名唤“陌上轩”， 谁家寒食归宁女，笑语柔桑陌上来？不知园子是否由此得名？窃以为这不象李定陶的风格——太过柔情温婉，久居必减锐气。屋前有数棵翠竹，屋后有九曲回廊，回廊的尽头靠近他的书房，回廊的中央有一方清水池塘，春有杏花海棠，夏有樱桃紫薇，枝繁叶茂，依水而栽，王府中主子奴才的少说也有数百人，但他的妻妾住所距离此地甚远，故而大部分时间，我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世外桃源。每日饮食，清淡可口，难得竟不重样；衣饰朱钗，精巧贵重，宛如量身而制。
另外，除了两个送饭烧水的小厮，这个伶俐乖巧的丫头穗儿也是他差于我使唤的，不仅摸样娇俏讨喜，而且举止进退有礼，凡事应答如流。
一切如此完美，似乎无可挑剔。
除了我忘不了抛不下扔不掉那沉甸甸的心事。
这两月来，我见他也不过三次。回京之后，高祖皇帝便派他接待高丽时节，月初又北上整编降军，上次见他是在五日前，我瞧他行色匆匆，眉目间隐有悒郁之色，便竭力忍住胸中之言，欲瞅了时机再发问。谁知他落座不过片刻，飞扬就急急跑来，主仆耳语一阵，遂又双双离去，留我呆在一旁胡思乱想又不得要领。
可恶啊可恶！
“姑娘，大红的，水红的，还有水绿的和这件浅蓝的，你选哪件呢？”穗儿指着一排裙装问道。
“浅蓝的。”我下意识地回答，由着她在我前后左右折腾。
“姑娘好眼力。这件‘彩蝶争春’是苏州织锦新送的料子，轻盈柔软，做工精致，与姑娘相得益彰。嗯，再戴这支蓝玉发簪，真真妙人一个！”穗儿赞道。
“你倒有这等闲情！我却没这等心情。”我懒懒地笑道。
“穗儿觉得，若不细心装扮，实在辜负姑娘这般美貌。我家王爷算是阅尽人间春色的，几曾对哪个女子半点上心？唯独对姑娘青眼相加。”
“真是浑话！”我啐她一口，“我与王爷相交，断无半点私情…”
“谁说没有？”李定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面色淡定间，隐有丝丝笑意。
任凭我如何从容，也不禁羞红了脸。
穗儿笑着起身行礼：“王爷金安。”
李定陶抬抬手，“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才让你跟着紫苏姑娘来着，怎么我瞧她益发清瘦了？你倒是怎么服侍的？”
“王爷责怪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姑娘茶饭不思，奴婢本该劝慰，可惜粗嘴笨舌的…不如王爷得空多来…”
“穗儿，去把明前新茶沏一碗来。”我连忙唤道。
室内只剩我俩，沉默的间隙，手心有微汗。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诓我呢。既是明前茶，此刻已入夏，何来新茶之说？”
“王爷有所不知，茶是明前采摘，却是紫苏新制。前儿听说府中存有烘干的顾渚紫笋，紫苏闲极无聊，便使小锅炒制，王爷尝尝看吧。”
说话间穗儿提壶而至，青瓷茶瓯微倾，顿时满室生香。
李定陶轻抿一口，遂又自斟两杯，问道：“好喝！茶香水醇，说是顾渚紫笋，却有蔷薇味道！你是如何弄的？”
“不过借花献佛罢——茶叶是王爷自个的，水是初冬雪水，听穗儿说陌上轩存着两坛，便擅自做主了…连蔷薇花都是院子里的，采摘下来晾干，与茶叶一同炒制——今儿拿出来孝敬你，可别怪我先斩后奏了！”我道。
他缓缓走到我身边，低下身来，附耳说道：“如此闲情，却说没有心情？至于私情…谁在聚星楼外与我曲箫相和？天月阁内，谁又让我软玉温香抱满怀的？”
他语带讥诮，温热的气息就在鬓边，我不禁又羞又怒，抬手向他挥去：“王爷自重！”
他冷哼一声，“我若偏不，你待如何？”言毕，手腕已被他扣住。
他虽力道不重，我却动惮不得，气恼交加之际对着脚下一记猛踩，他忽然吃痛，我趁机脱身。
怎样？再惹我试试！
“…喂，你怎么了？”
他伏在案几上咳嗽不止，脸色惨白，神色痛楚。
我这一脚难道有此神力？
“王爷…”我试着为他把脉，谁想搭脉之下，只觉他气血翻涌，脉象紊乱，分明有异常人。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神态十分疲惫，与方才的桀骜不羁判若两人。
“王爷心脉极乱，有毒气攻心之象，难道是伤势未愈？明晦大师亲身施药，不是把你调理好了吗？”我连忙斟上一杯热茶，服侍他慢慢喝下。
他身上是一件宝蓝色的万福祥云束身长衫，此刻箭袖上竟有斑斑血迹，想是适才弄上去的。我抽出手绢擦拭，但却无济于事。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心，我懵懂中竟没有反抗。
“紫苏，告诉我——药与毒有何区别？”
“王爷！”我震惊不已。
“如同天与地，佛与魔，爱与恨…不过一念之间！”他淡然一笑，神情寂寞无边。
“咱们速去大昭寺吧！”我咬牙说道。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仰脖咽下。
“放心，我还死不了。明晦不负雅僧之名，下毒也是与众不同，这瓶‘玉桃丹’既是专门为我特制，我又怎可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我劈手躲过瓶子，对着瓶口轻嗅，一阵淡雅的幽香扑面而来，是曼陀罗。
“玉桃丹？还是驭陶丹？王爷不可长服此药，否则伤及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他哂笑，“驭陶丹？只是我李定陶也不是一粒小小药丸可以轻易驾驭的！紫苏，你可知道陶州？”
我点点头，“嘉峪关西北的一个边陲小城，据闻是关外要塞，自古军家必争之地。”
“母后生我那天难产，而父皇正奉命攻打陶州。彼时陶州被流寇侵占，城池固若金汤，城内粮草丰足，根本易守难攻。父皇攻城三日不下，心烦意乱之际，却听随从回报——我母子皆有性命之忧。父皇听罢，对众人道‘此子莫非灾星下凡？若陶州可破，竖子可活；若陶州不破反令母亡，吾必亲手弑之！’”
他轻声咳嗽，我红了眼眶。
原来，他和我一样，从出生的那刻起，得到的便不是祝福，而是厌憎与冷漠。
“后来呢？”我追问。
“陶州在当日便攻下，母后也转危为安，我呢遂因而得名——现在知道我天生命大了吧，丫头？”他的脸上慢慢有些血色。
我低头不语。
“你不想我死——是有求于我呢…抑或是舍不得？”
菱花窗被风吹开了，一缕头发自他的头巾里散开，拂在他的眉梢鬓角。
我不能喜欢上这个人——他太出挑，太惹眼，太麻烦，太尖锐，城府重且心机深，和他在一起，有太多的不确定，有太多的不可能。
可是我的心，为何抑制不住…噗通的跳个不停。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