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三）凝眸只为暗香来
密道宽数丈，高三尺，可容两人两骑并肩而过，石壁雕琢光滑，留有火烛之位，两侧设有水槽，显是独具匠心。阿克苏心思缜密，为我准备了特制的火折子，以备密道中空气稀薄或火苗遇风骤然熄灭。
三天度日如年。若无莫愁的陪伴，我或许更加难以坚持。虽然有干粮和饮水，但是置身于一个封闭无光的暗室内，前途遥不可知，四周死寂一片，只怕世间没有几人能够体会那种无端的恐惧与寂寥。幸而莫愁十分善解人意，我不时拍拍它的背，蹭蹭它的头，不停对着它絮絮叨叨，它仿佛也知道我不敢安静下来，对我十分耐心与容忍，此时此地，它倒成了我相依为命的唯一知己。
三日之后，我在黎明时分听见叮咚水声。
按照阿克苏的嘱咐，我摸索找到密道的石门。门扣的狮头虽已斑驳陈旧，却依稀可见朱砂点漆，栩栩如生，精巧逼真，应该便是密道的出口所在。我不再犹豫，扔掉了火折，双手按动狮头——山石噼啪滚落而下，引得莫愁嘶鸣不止。
一道白光斜射进来，久违的清新令人浑身舒坦。我急忙扯下束发丝巾遮住莫愁的眼睛，它在暗处久了，乍一见光恐怕难以适应。我在石门侧面启动了机关，只听得轰轰声响，大门徐徐关闭。
我牵着莫愁，亦步亦趋小心前行，一边打量着周遭景致：此地竟然紧挨浅溪，石门位于一座残旧的拱桥之下，被葱茏的荆棘与杂草掩盖得密不透风，加之孱孱流水与参天大树无形之中做了天然屏风，竟然将石门保护得完好无缺，即使不巧被他人发现，只要不触动隐蔽的机关，最多只会将其视作匠人开凿的石壁而已。
我满心惊叹于突厥先辈的城府与心机——若是他们举兵南下，直捣中原，这无疑便是最佳的捷径。正在暗自思忖间，莫愁却忽然烦躁起来，不停地用头碰触我的肩膀。
“好啦好啦，我马上为你松绑了…”不料话音未落，顿觉脚踝一痛，好似有蚁虫叮咬的感觉。
我解下遮住莫愁眼睛的丝巾，随即撩开裤脚查看伤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白皙的脚跟已然肿了起来，黑青一片，煞是吓人。未及多想，我急忙用丝巾勒紧伤处，以防毒气与淤血顺势蔓延。难怪莫愁焦躁不安，我完全没有察觉毒蛇近在眼前。
“莫愁，难为你了，快带我走，找人救我！”我挣扎着翻身上马，刹那间已浑身无力。
莫愁仿佛听懂了我的话，不待我的吩咐，一路踏溪越水，快速向前飞奔，而我的困意愈来愈重，何时昏睡过去，竟然完全不知。
…
“…阿邦，你娘活了大半辈子，倒没见过这般俊秀的丫头！不会是老天爷听到我的祈求，派了个下凡仙女给我做儿媳妇吧！”
“娘，瞎说什么呢！别让人家姑娘听见——要是说您为老不尊，儿子我的脸也没处搁！”
“咱们救了她，是她的造化，也算有缘吧。竹叶青的穿心剧毒，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倒是撑了半天！不过若不是你娘我精通药理，只怕她就算捡回条命，也得废了一条腿呢！再则若不是我等着紫苏配药，也不会天黑了还出门，若不是你执意陪我上山，也不会在山洼里发现这孩子不是？”
迷糊中我听见自己的名字，渐渐清醒过来，确定我还活着。
说话的听着是母子二人，女的爽朗利落，男的沉默内敛。
“娘，你也算老江湖了，难道看不出这姑娘来历不凡？她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那只手镯却清润剔透，碧绿中带有罕见的朱砂纹——如果我没猜错，便是那价值连城的“龙纹玉镯”，传说是昔日晋国公的镇国之宝，后辗转为洛城首富叶君寒所藏；再说她腰间佩刀，稍有眼力的也知道那不是俗物，此刀与龙渊的铸造手法颇有共同之处，但是外形妖娆多情，饰物打造格外用心，莫不是失传已久的“凤鸣斩”？“凤鸣斩”的主人是谁，娘自然应该知道。”
那男子必定是习武之人。我虽然只会几招三脚猫的花把势，但幼时听师傅教导，只有武功修为到一定境界，才会中气充沛，字字铿锵。而他声音不大，但却发自丹田，句句清晰有力，听得我心惊肉跳——他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本事？仅凭衣着装扮，已然明察秋毫，而我无所遁形？
“你怎么不说她的狮子璁？她掉在山洼里时，若不是此马不断嘶鸣求助，咱们也不会巴巴的救她起来，如此有灵性的畜生，可惜天下不过两骑——一骑是当今天子高祖皇帝的座驾，另外一骑嘛…”她顿了顿，好似与那男子颇有灵犀，二人面面相觑，然后默然无语。
良久，那女的沉吟道：“凤鸣斩与狮子璁兼而有之，她会是谁呢？难不成是宫里的人？”
“娘，她是谁并不重要，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咱们退隐到此，早已决定不做江湖人，不问宫中事，所以她的腿伤好了，就让她赶紧离开吧。”
我挣扎着欲将身起床，谁知右腿毫无知觉，硬生生的摔了下来。
他二人听到声响，连忙打了帘子进来，那男子愣了片刻，继而低垂眼帘，俯身将我抱到床上。我冷冷地打量他——他定然是个练家子，肤色微黑，高大结实，剑眉斜飞，双目有神。见到我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竟然有些尴尬，脸颊绯红一片。
“醒了，姑娘？”他母亲走过来打圆场，“你被竹叶青咬伤，我为你放血敷药，方才保住性命。但是你的伤口必须十天左右才能恢复，此刻强行用力，只会加重伤势。你放心在我这里调养几天，待身体痊愈了，再行离开不迟。”
说话的女子年约四十左右，眉目秀美，轮廓深邃，蓝色的粗布衣服，掩不住气质不俗。
“二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但是我一定要走——请大娘帮帮忙吧。一来家中却有紧急之事，二来也免成为你们的负累，可是我的腿…完全动弹不得。”
想到家中横遭劫难，爹爹姐妹吉凶未卜，想到我在他们心里已然病亡，而我一直无缘解释，想到去年一别沧海桑田，说不定再见无期已成永诀，我心里又急又气，口中腥气上涌，一口鲜血喷溅而出，顿觉浑身瘫软，再无一丝力气。
那女子待要劝解，却被她儿子手势制止。
“我娘说得很清楚了，竹叶青五步穿肠，你现在仍未脱离危险。凡事欲速则不达，姑娘难道不明白？如果你此刻执意离开，我敢断言——你出不了这间屋子，更别说十里坡山路起伏，沿路还有野兽出没。”他淡然说道。
“十里坡？”我呐呐地问。
“没错，此地方圆十里人烟罕至，常常会有虎狼出没。我和娘以采药为生，对这里倒是十分熟悉，待你将养好了，自会送你出山。不过，你若一意孤行马上要走，我也没有挽留的理由。”
他的话不够悦耳，我深刻感受到何谓寄人篱下，但是此时此地，我除了忍耐，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
“我叫紫苏。”我咬牙说道，隐去了姓氏。
“我叫宇文成。”
他展颜一笑，终于收回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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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着莫愁，亦步亦趋小心前行，一边打量着周遭景致：此地竟然紧挨浅溪，石门位于一座残旧的拱桥之下，被葱茏的荆棘与杂草掩盖得密不透风，加之孱孱流水与参天大树无形之中做了天然屏风，竟然将石门保护得完好无缺，即使不巧被他人发现，只要不触动隐蔽的机关，最多只会将其视作匠人开凿的石壁而已。
我满心惊叹于突厥先辈的城府与心机——若是他们举兵南下，直捣中原，这无疑便是最佳的捷径。正在暗自思忖间，莫愁却忽然烦躁起来，不停地用头碰触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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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难为你了，快带我走，找人救我！”我挣扎着翻身上马，刹那间已浑身无力。
莫愁仿佛听懂了我的话，不待我的吩咐，一路踏溪越水，快速向前飞奔，而我的困意愈来愈重，何时昏睡过去，竟然完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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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瞎说什么呢！别让人家姑娘听见——要是说您为老不尊，儿子我的脸也没处搁！”
“咱们救了她，是她的造化，也算有缘吧。竹叶青的穿心剧毒，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倒是撑了半天！不过若不是你娘我精通药理，只怕她就算捡回条命，也得废了一条腿呢！再则若不是我等着紫苏配药，也不会天黑了还出门，若不是你执意陪我上山，也不会在山洼里发现这孩子不是？”
迷糊中我听见自己的名字，渐渐清醒过来，确定我还活着。
说话的听着是母子二人，女的爽朗利落，男的沉默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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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此地方圆十里人烟罕至，常常会有虎狼出没。我和娘以采药为生，对这里倒是十分熟悉，待你将养好了，自会送你出山。不过，你若一意孤行马上要走，我也没有挽留的理由。”
他的话不够悦耳，我深刻感受到何谓寄人篱下，但是此时此地，我除了忍耐，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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