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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 月下西山

    第二日午后,朱老四进了会州城,在校场里找了家干净客栈住下,嘱咐店家给马上了细料,叫伙计打水来洗漱一番,外间弟兄们已点了几样菜,打了一坛酒水,准备在大堂里吃饭。他说还是送到客房里关起门慢慢吃喝吧,大家身份特殊,可别出门在外招摇惹出什么事来。

    吃罢饭,朱老四打发一个兄弟拿了马三十七札子去县治安队见刘举才,自己躺着休息,安排兄弟们留一人在外面轮流着放哨,叮嘱道:“有什么情况立马叫醒我。”

    大概过了困头,路上时在马背上又迷糊了一阵子,马背上睡觉是他这几年历练出来的本事,连马三十七都不能,称羡不已。这时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却无法入睡,想起老屌教的睡不着时就背书,捡了一些能想起来的书背了几句,毕竟读的书少,东一句西一句,想不全觉得这样子累,想还是背戏词吧,才背了一句“河东城困住了宋王爷”,忽然听见远远一阵沉闷的枪炮声响得很急,猛的翻身下炕,脚还没落地,手已从枕头下摸出了枪,冲到门口“哐当”一声拉开门,举枪一步跨了出去,看见几个弟兄已各自抢占了位置,一人一枪指向客栈大门。

    客栈里已住着几个客人,这时也是叽叽喳喳跑出了房间,一人屁股后边还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货色,那几个客人到院子里看见七八个人贴着墙角,手里举着枪,一时竟吓呆了,不知所措,木愣愣站着。

    朱老四扫一眼众人,看客栈这边一切正常,方才转过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听清打枪的方位离客栈远,遂放下心,收起了枪,抱拳四下致歉,说道:“兄弟做不光彩的买卖,不知哪儿打枪,自然要警惕些,惊扰了各位休息,这里道个歉。”

    大家这才缓过神,有人唠叨:“原来是大烟贩子抢地盘,真讨厌,扰了人午觉。”

    朱老四看有兄弟脸上不快,怕惹出事来,忙喊道:“大家回屋吧,小心枪走火伤了人。”

    众人陆陆续续回去,那女人屁股一翘一翘的走路,边走边和那男人说话:“张老板,人家都三天没回家了,妈妈该又要骂我了,这里人多,还不如到我们月儿楼,我好好再伺候你。”

    一个弟兄哈哈大笑,那女人扭过头,朝他飞了一个媚眼。

    大家坐屋里慢慢等,一个时辰过去,已等得焦急,有人开始咒骂,找刘举才的那位兄弟才神情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看样子受了委屈,或是跑路累着了,那兄弟脸上汗水淋沥,嘴歪眼斜的到朱老四跟前,气咻咻说道:“四爷,刘举才王八蛋叫人好找,见了面一副死人样子,递上三爷的信札,刘举才看了一眼就骂三爷,说黑虎岔管的事儿也太多了吧,治安队处置犯人还得请示土匪?兄弟听了不乐意,就顶了几句,那王八蛋居然给了我几巴掌,你看看,这边脸都肿了。”

    朱老四安慰几句,拣重要的问道:“是那儿打枪?不会是刘举才翻了脸派治安队来抓咱们吧?”

    朱老四跟刘举才打交道已久,对他还是了解的,心里嘀咕,担心刘举才真的翻脸不认人,自己这几个人不够人家打的。

    “那倒不是,听街道上人讲,一支叫什么红军的路过会州,刘举才笑话人家叫花子似的,带人出城打了一下,结果吃了亏,死了十几个人,丢了几杆枪,回来就要关闭了城门死守。县太爷知道了骂他窝囊废,才来百十个红军就吓得关门上锁,有损党国威仪,逼着刘举才出去再打。他哪敢啊,又不敢得罪县长,只好时不时派人出去骚扰一下,打个黑枪,杀了个把人。这样就惹急了红军,向会州城开过来。嘿嘿,刘举才王八蛋没想到那些人只是红军的哨兵,来探路的,人家大部队还在后头,尾巴都拖到了通渭义岗川,几万人的队伍过来,这会儿把会州城围起来了。刘举才闯了大祸,吓得一泡尿尿裤裆里,躲治安队不敢露面了。”

    大家笑起来,骂道:“这个怂包蛋。”

    “红军到了会州,怎么进来时没注意到?”朱老四挠着耳朵,他可不想卷进刘举才和红军的斗争中。

    “程宴秋那朋友放不放,刘举才没交待?”

    “不放,这家伙还想找三爷要程宴秋呢。”

    朱老四枪别在腰里,坐炕头上点火吃烟,想压住火气,还是忍不住,唾了一口,骂道:“妈的,这王八蛋忘恩负义,不想想他咋坐稳这个位子的?还不是马三爷的功劳。”

    外头几个弟兄进来,听到事儿办得不顺,城外又是枪声不断,都想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被红军围在城中,弄不好把小命丢在这里,一个个担心起来,齐齐望着朱老四,等他拿个主意。

    朱老四思索一阵子,炕头上磕了烟锅子,拿定主意,说:“去找掌柜的,挑几间靠墙靠里的房子都要下,咱就住这儿等。把枪都收起来,这几天别惹事儿。红军没见过可听说过,他们要打的是刘举才,我们没招没惹他们,怕什么?程宴秋兄弟的朋友不能不救,这是三爷交代过的。他刘大队长知道我们到了,不能没有个说法,黑虎岔的威风可不是白来的,惹了马三爷有他龟孙好看的。他们打他们的,咱弟兄们就当是看戏。”

    说完一笑,众人跟着莞尔。

    外边的“戏”没开演,店里的客人们已慌乱成一团。

    “听说了吧,外头来了红军,把会州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家中还有七十岁老娘,可别死这里呀。”

    “怕什么?听说红军专打财主,咱就一个小本生意人,人家还看不上浪费子弹哩。”

    “当初说好的,销了货就走,你们就是不听,月儿楼姑娘把你们的心都拴住了?这下可好,要了风流,丢了性命。”

    “你这是说谁呀,你还不是一晚上叫了三个姑娘上炕,说什么宁可三天不吃饭,不可一天没女人吗?”

    “都少抱怨,想法子出城才是要紧事。”

    有人大声喊道。

    朱老四听得好笑,叫弟兄们都换了衣服,一起上街去吃羊肉泡馍,会州城里羊肉泡馍地道,朱老四小时候进城就爱吃。挑拣了一家干净的馆子进去,一人两碗要了吃。吃过了城里转一圈,看街上店铺都关门上锁歇业了,形势确实紧张起来,治安队都上了城头。回到客栈里,朱老四叮嘱大家不要出门,众人只好守着房子,躺炕上竖起耳朵睡觉。

    月亮上来了,很亮,从窗上透进来,照得屋子里一片银色,几只蚊子开始飞舞,嗡嗡叫得人心烦。

    “这都啥节气了,还有蚊子?”有人小声说道。

    “谁?”隔壁的兄弟低声喝问着。

    “治安队刘队长要见朱四爷,请通报一声。”

    朱老四一惊,刘举才来了?

    “麻烦,不看什么时候了,等着。”这位兄弟的声音立即硬气起来,说话的声调大了不少。

    朱老四噗嗤一笑,黑虎岔弟兄们跟治安队打过交道,打心眼里就看不起这帮子见了老百姓趾高气扬,上了战场就腿脚发软的家伙。他继续躺着,听见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任敲门声响,他睁着眼鼾声一声高过一声,听见那位兄弟喊道:“四爷睡下了,明天再来吧。半夜三更的,还叫不叫人睡觉。”

    “这位兄弟,刘队长有急事,还是叫起四爷吧。”

    “四爷最烦睡着了打扰,他老人家那脾气,谁敢?”

    就听见一人高声喊道:“我是刘举才,告诉朱老四,今天不见我,明天就别想见程宴秋的朋友了。”

    那兄弟不耐烦的喊道:“等着。”

    又是一阵敲门声:“四爷醒了吗?刘队长求见。”

    朱老四大声喊道:“妈的,老子才做了个好梦,就来打扰,你妈要生了?这么折腾人。”

    那兄弟故意颤声道:“不是兄弟不知道深浅,是刘队长过来了,点着名非要见你。”

    他大声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起身,到桌边坐下了才说:“既然是刘队长,那就请进来吧。”

    有人点起了灯,请刘举才进来,看他精神很不好,眼睛黑了一圈,耷拉着一双眼皮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刘举才抱拳行了个礼,说道:“知道四爷到了,公务忙,竟腾挪不开时间,只得晚上过来打扰,见谅啊。”

    朱老四起身,也抱拳回了礼,说:“刘队长客气,是黑虎岔求着您啦,请这边坐。”

    “好说,好说。”声音嘶哑,仿佛一团棉花塞在嗓子里。

    “是三爷的意思。”朱老四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只好开门见山说话,“你和三爷有交情,就不瞒着您了,程宴秋已上了黑虎岔,和三爷成了拜把子兄弟。”

    “咳咳。”刘举才咳得厉害了。

    朱老四心里好笑,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们以前的仇怨还是一笔勾了的好。程宴秋现在是黑虎岔二当家的,往后还要常来常往打交道,况且和三爷的交情深着哩。你是知道的,三爷为请他上山是下了功夫的。”

    “那是,那是。”刘举才终于咳出一口痰,用力吐在地上,胸膛里清爽了不少,说道:“本来准备了一桌席面请四爷坐坐,但你知道,红军来了,围了城,城里人心惶惶的,县长大人着急,为全城百姓免于灾难都亲自上城头督战了。再为这点子个人恩怨,妨碍了党国重任,我刘举才岂不是罪人一个。况且三爷四爷平日里很给面子,按说四爷一到,应立马放人,看看这情况,就是我现在放了,四爷也出不了城。所以,我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望请四爷答应,快马派人联系三爷带人马下山,帮我守住会州城,那是大功一件,不但我刘举才感恩戴德,县长大人必有重赏,下招安令也是说不定的事。那时,程宴秋的朋友自然安全离开。”

    说罢竟起身深深一揖。

    “妈的,要叫老子替你卖命。”朱老四心里骂道,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不悦,稳稳当当坐着,还是那个口气说道:“那是,刘队长的事就是黑虎岔的事。但那人是死是活弟兄们还不知道,不是信不过你,可允许见一面?”

    “好。”刘举才答应的很爽快,“四爷这边请。”

    黑虎岔弟兄们紧靠过来,把朱老四和刘举才簇拥在中间,刘举才的队员前面带路,众人离开了客栈,急急向县治安队走去。

    天色有点黑,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几只野狗在沟壑中呜呜咽咽叫唤,忙着寻食吃,两只为一块骨头打了起来。

    街面上各家各户都上了门锁,一家门头亮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大概家中刚去世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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