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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 玄月

    王柏人从城里带回来两碗烟土,一路走得急,连口水都没喝,回到家里就叫渴叫饥。他娘赶紧做了两碗饭,王耀祖坐在旁边抽水烟,这把水烟壶还是新太太偷偷给他的,是秦州货,程富堂擦拭得锃光瓦亮,看儿子吃得又快又香,说道:“就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勒掯着一碗饭舍不得买?”看儿子先前一样要舔碗,说道:“算了吧,这二年家里不像往年缺粮少面的了。两碗烟膏子花了不少钱吧?听新太太讲,二太太起了疑心,往后得小心些。两碗烟膏子都要送进去么?”

    王柏人放下碗说道:“程家能说话管事的现在一个是活死人,一个是大烟鬼,还怕她?再说这烟都是刘举才弄的,有他老人家顶着,程家拿我没办法。”

    说完话起身,要进大院里给程宴生送过去,走两步忽然噗嗤一笑,说道:“那烟鬼不知道烟瘾犯成啥样子了?”

    王耀祖抬头想想,也跟着笑了,说道:“还是留下一碗存着,下次再给他,不要一次给多了。”

    王柏人会心一笑,取出一碗烟交给爹保存起来。

    王耀祖跟新太太睡觉的事他女人还是知道了。女人怒上心头,趁他睡觉时,一碗刚开锅的水泼到他裤裆里,幸亏那晚他穿着睡裤,搁挡了一层布,才保住了他的命根子。自那后,女人再没消停过,见着他就骂,碰着了还会打,见啥随手操起就往他身上砸。王耀祖跟女人大吵了几回,每一回总是女人占上风,俩儿子一个闺女春月都站娘那一头。他渐渐竟然养成了进家门先要看清女人方位的习惯。没办法,他安排老杨头在家中仔细照应,叫他多个心眼,时时提醒自己防着女人。老杨头劝他说,这档口上不要过分招惹女人。老杨头说,女人天生就是拿来哄的,女人不经哄的,什么事慢慢给她先灌灌耳音,好话说着,好衣服买上,一来二去兴许就能放开手了。

    王耀祖笑骂道:“他娘的,我婆娘你比我还了解。”

    老杨头说:“天下女人都一个样。”

    这样过了两个月,女人果然不吵不闹了,就是不给他做好吃的,也不让他上自己的炕。吃饭问题不大,反正春月已是大姑娘了,做的饭不比她娘的差,睡觉却成了问题,本来屋子少,儿子姑娘各占一间,他只好叫老杨头腾挪了那间仓库,盘了炕将就。

    女人不吵不闹时,王耀祖就是想和新太太睡个觉,没往其他地方想,女人这么一闹腾,他竟然惦记上了新太太的好,那身姿,尤其她走起路来,那对圆嘟嘟的屁股蛋子,想着就叫人睡不着觉,心里猫抓挠似的难受。王耀祖开始活动心思,想自己怎么就不能把她娶进门来?放在自家炕上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就是放在眼目前看着,也是舒坦的,还用得着这么提心吊胆吗?他趁新太太舒服得要死要活时,试探着说自己喜欢她,要她搬出和家堡子程家大院子,嫁给自己,强似在这大院里受气。

    新太太害怕,说自己都是再嫁的人了,怎么还能嫁人?这么着都怕人戳脊梁骨,要是再嫁出去,不成荡妇了么?再说,程富堂还没咽气呢?他要是醒过来,还不碎剁了咱俩?

    王耀祖就软软的下来了。女人问怎么了,这一次这么快就完了?王耀祖喘口气,说:“你别提程富堂,你提程富堂就弄不成了。”女人笑道:“就这么点胆子,还叫我搬出去?”王耀祖握着女人的奶头,摸索了这边有摸索那边,他说:“总有一天,我叫你上我的炕。那时你再说我王耀祖有没有胆量。”王耀祖真上了心,起先不经意间得到时,还有点看不起她,吃到嘴里了,再要丢下,就像人说的丢了魂似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悄悄对老杨头说:“叫你女人去劝劝柏民娘,劝她答应我娶了新太太,我叫柏人在程家给你谋个差事。”

    老杨头听了一笑,说道:“程家眼看人都要没了,能给我啥好差事?再说,那年程宴秋一把火烧死了我儿子,是我的仇人,给仇人家做事,还是人吗?”

    王耀祖急了,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就给你。”

    老杨头说:“这是没谱的事儿,难办哪。看新太太是个命硬的女人,都死了俩男人了,娶进门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王耀祖吃馋了嘴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见老杨头左推右挡,就有些不高兴,说道:“这事要是办成了,我给你山头上两垧地。要是办不成,我辞了你。”

    老杨头心中一动,嘴上说难办,心里已惦记上那两垧地了,说道:“我叫女人去试试,成不成就看你的运气了。”

    王耀祖高兴的说:“要尽快办。”

    老杨头领着女人进了王家院子,看女人进到王柏民娘那屋里,自己蹲窗台下偷偷听两个女人说话。

    就听见自家女人说道:“柏民他娘啊,添个人口不就是添双筷子吗,柏民爹说了,堡子里那女人过来还带着嫁妆呢。再者说,她就是过来了也是做小做姨太太,碍不着你一点身份,你才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房太太,这家不就你说了算吗?我可听说了,柏民爹要请张阴阳来保媒拉纤,那女人都答应了,你这么闹腾,连张阴阳都得罪了,就不怕人看了笑话去?”

    这两日王耀祖女人翻过来覆过去想,自己一生辛苦要强,到头落得这般下场,下了狠心要跟王耀祖死顶到底,听老杨头女人如此说话,不由得觉得好笑,噔声噎气说道:“不要脸的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要讨小老婆,还拉来张阴阳说事,当年不就是张阴阳把那贱货说给程富堂的么,程家败落成什么样子了?今天又要来祸害王家。王耀祖给你啥好处你帮他说话?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没得站这儿吱呀胡呀的卖弄,王耀祖那不要脸的拉下的屎,叫他自己去舔,你们几个少掺合这事。”

    老杨头女人就笑起来,说道:“柏民娘,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人啦,不就是那么回子事么?你是经过事的,啥没见过?这种事哪个财主家没有?关起门来说话,男人不就多了那点子尿水,你攥着,他就蹦跶,索性放开来看他有多大能耐,还不是吃腻了浆水想换一碗醋,酸的换了酸的么?时间长了,也就腻味了,就想起你的好来了。男人都一个球样儿,我家老杨头前两年老惦记着山背后马胡子女人,想起来底下就一夜一夜的硬挣,还不是要老娘给他软活么?话丑理正,内当家的你就不思量思量,你这么捂着盖着,人家说不定在外面还是胡天胡地的做了干了,只要瞒住了你就明打明的好了。你还不如干脆大大方方答应了,把人弄到家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谁敢说你的不是挑你的茬,他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哩。”

    亏她这张嘴,一时说得女人心里犹豫,曼声说道:“男人都这幅德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就是气不过,这些年里里外外照看,送了老的拉扯了小的,恁大家业哪样不是老娘操的心?看着那女人年纪轻轻,怕是要等我死了,一进门就占了我这屋子,不就是想抢了我的家业么,谁能甘心哪?”

    老杨头女人明白她心思已然松动了,只是一来顾着面子上不好看,二来想守住家业,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劝说道:“眼看着柏人柏民俩都是顶门立户的人了,谁进这个门都是做小。这事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就是背地里闹得鸡飞狗上墙的,明面上捂着盖着就是了。你还不能明里对着干,等她进了门慢慢想法子挤兑。这事儿依着老婆子的意思,干脆做个大大的人情给他,亲自张罗着给办了事,前村后社谁不讲你的贤慧。”

    一时说得女人有点心回意转,笑道:“你这张嘴啊,连老杨头的事都说出来了,还说什么底下硬挣,也不害臊。我也不是要他只守着我一个,只是担心儿女们吃亏。我是老了,还操劳什么,求一个平安日子就是福气。怕以后这屋里冷清,你可要时常过来,陪我说话解闷儿。”

    老杨头蹑手蹑脚出去,到了大门外边,已高兴得蹦了一个蹦跳,才转过墙角,不想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落地不稳,摔了个马趴,脑袋重重磕在地上,顿觉满眼金星,脑门生疼。狠狠起身想找那人的麻烦,才抬眼,却看清那人是王柏民,一脸不高兴,就摸摸脑门,那里一会儿就长了个鸽子蛋般大小的疙瘩,咧着嘴道了声歉,急急走了。

    王柏民一肚子疑惑,看老杨头又是蹦跳又是嬉笑,碰疼了脑袋还高高兴兴走了,骂了句神经病,进了家,到院子当间,看见老杨头女人从娘屋里出来,也是一脸微笑,欢欢喜喜出门走了。原想回自己屋子歇息,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进了娘的屋子,看娘坐在炕上剪纸花,前几日还为爹的不安分愁眉不展,今日却哼唱着戏词儿,忍不住问道:“娘,什么事你老人家这么高兴?看见老杨头和他女人神神道道的,不知搞啥名堂。”

    柏民娘放下剪刀,展开一串纸花,有树有人的,在窗下亮处看了一会,拾起剪刀修理了不满意的地方,这才瞥一眼柏民,说道:“老杨头女人刚才进来说你爹的事,我答应了,大概是你爹答应给他家啥好处才高兴。”

    王柏民炕头边坐下,笑道:“呵呵,娘这是开明了还是傻了?怎么的,不想跟爹斗下去了,这么快就答应了。”

    柏民娘叹息一声,说:“还斗啥?人家都睡一个被窝了,还斗能斗出花来?我这边要死要活的,还不是为你兄弟俩,怕那狐狸精来了你跟柏人吃亏。”

    王柏民伸了个懒腰,说道:“以前就一个柏人胡折腾,现在可好,爹也跟着瞎闹腾,看老杨头连蹦带跳的,高兴劲儿邪乎,当心他耍花腔,当年他敢跟程富堂程宴秋父子闹别扭,还敢见官告状,不是本分人。娘可要叮咛爹和柏人小心。睡一会去,这几日跟柏安关山上盯住了一只旱獭子,看皮色正,他娘的,还真贼精,下了几次套就是不钻。娘,晚上吃啥,我喊柏安过来。”

    不等他娘说话,已连连哈欠,睡去了。

    程宴生清楚要从王柏安嘴里掏出点什么东西,就得先给他嘴里塞进点什么东西。他叫王柏人逮了只老母鸡,宰杀了炖上,天一黑就悄莫声息的到王柏安家那几眼破窑洞里。

    看见了白亮油光的鸡,王柏安笑眯了眼睛,已是口水欲滴,馋像难看,不等端上炕,伸手撕抓着开始吃了。

    程宴生骂道:“看你是个饿死鬼转世的。”

    程宴生挑拣了几块肉盛到碗里,自己端到隔壁窑里,给王柏安他娘吃。

    王柏安娘说:“今日是什么节气,怎么煮肉了?”

    程宴生自己拣着骨头啃,王柏安却顾不得理会他,已是狼吞虎咽,霎时间一只鸡成了零零碎碎的骨头,显然吃得高兴了,嘴巴油腻腻说道:“他娘的,这会要是有酒那才叫活神仙。”

    程宴生哈哈一笑,骂道:“哎哟,看我这记性,光想着给你鸡吃,忘了拿酒了,要不明日给你补上?”

    王柏安笑道:“哪里话,我就是念叨念叨。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说吧,有啥事为难了,哥给你办。”

    程宴生嘿嘿一笑,斜眼见王柏安地下寻摸到笤帚折了根签子剔牙,便迅速拾起王柏安的衣服擦了擦炕头边,那儿刚落了一滴油,擦了放回去坐下说道:“王哥就是聪明,连我这点心思都看透了。还不是我哥哥宴秋的事,自从那晚送我爹回来,都多少日子了,连个消息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爹都急出病了,再没个消息,真怕要了老人家的命。知道王哥你路子宽,打听到什么消息告诉我。”

    王柏安一听这事,脸上不阴不阳的笑,嘴里却说道:“那晚和你哥在关山高窑里喝了半晚上的酒,看他不高兴,问啥啥不说,喝醉了骂刘举才,骂王柏人,别的一句话没提。”

    程宴生微微一笑,眼珠子眨了一下,王柏安的脸色哪能逃得了他的眼睛,知道他没说实话,心想明白“他妈的二愣子”肯定知道些什么,却不好意思点破,陪着小心说道:“他没说去什么地方?他跟秋月怎么联系?王哥,我可对你掏了心窝子,连家里的下蛋老母鸡都拿来孝敬你了,人可不能没良心啊。”

    王柏安又拾起笤帚,再换了根牙签,剔着牙眼光从程宴生脸上扫过,这么的一阵子,惹得程宴生曲处不安,坐不是站也不是,在地上踱起了圈。王柏安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二少爷,知道你的心思,想从我嘴里掏出秋月的坏话。可是我这儿真的没有啊,慢说秋月是我堂妹,就是两旁世人,我也不能满嘴胡咧咧。秋月跟你哥的事你早就知道,错在你这边,不要虐待她,她是个可怜人。”

    “啥?”程宴生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我怎么虐待她了?她是我女人,她凭啥跟程宴秋那王八蛋藕断丝连,勾勾搭搭?”

    王柏安沉下脸,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秋月跟程宴秋藕断丝连,勾勾搭搭。告诉你,不要说秋月那么温良高洁的人,就是我,都有点看不起你了。听人讲,心虚的人才疑心重,有啥事不能撂开了手,你这么些年折腾得你爹半死不活,你哥有家难回,到底为了什么?能告诉我么?”

    一席话仿佛击中了程宴生的心,一脸茫然,慢慢坐回炕头,嘴里喃喃低语:“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问,难道非得找个理由吗?那我就告诉你们,那个理由就是秋月,就是为了得到她。我不但要得到她的人,还要得到她的心。那年在葫芦河边,我鼻子出血了,她撕扯了自己的夹袄为我塞鼻子止血,那时她是多么的温柔体贴,她葫芦河水浸泡的手掌安抚在我的脸上,冰凉得透彻了我的心,她的气息充塞了我的呼吸,我简直要沉醉了,她关切的目光叩开了我懵懂的渴望,让我知道了男人的渴望就是女人,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离开她了。可我知道她跟我哥程宴秋好,我开始看不惯程宴秋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凭什么理所当然的霸占了和家堡子,凭什么他跟秋月好,我却什么都得不到……给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跟程宴秋一样都是下贱货。”

    王柏安听得毛骨悚然,他没想到程宴生心底这么阴暗,占有欲这么强,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毁去,他的心里没有一点爱,全是恨,本想着他抖开了心底,劝导他几句,嘴未张开,程宴生已起身出门去了。王柏安打盘腿坐在炕上,越想越觉得可笑又可气,没来由的自家炕上坐,才吃了一只鸡又招来了一顿骂,嘿嘿笑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件事,忙下炕穿鞋出门,一直走到王耀祖家里,王耀祖都睡下了,王柏安催他起来,说有要紧事讲。

    王耀祖极不情愿的起身,睡眼迷糊,披着褂衫,敞着肚皮坐在炕上,听王柏安说话。

    王柏安斜坐在炕头上,说道:“四爹,还是把秋月接回来吧。”

    王耀祖大怒,骂道:“半夜三更叫人起来,就说这样的屁话?”

    王柏安耐着性子说:“刚才程宴生找我了,看他脸色不大好,在生秋月的气,怪她还跟程宴秋来往。我担心秋月日子不好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后悔就来不及了。”

    王耀祖抹了一把脸,清醒了些,问道:“程宴生都说了些什么?”

    王柏安就把程宴生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耀祖说道:“也不能怪宴生啊,秋月毕竟是他女人,连一起吃顿饭都不愿意,是谁都不乐意。这家里就柏民和你的话她还能听进去,哪天,你见着了劝劝她,不敢耍小性子啊。”

    王柏安接住话说道:“她那性子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担心的是程宴生,听他口气对秋月失望极了,万一做出什么过分的事,秋月有个意外咋办?”

    王耀祖淡定的说:“他没那本事,他顾忌着程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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