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十四
太阳晒得地上暖融融的，老根儿形迹可疑地从厨房里溜出来，两只手缩在背后，圆乎乎的脑袋朝院子里飞快扫了一圈，一溜小跑着朝拴着大黑驴的棚子边上埋头冲过去。
刚跑到目的地就一头撞到人身上，他唉哟一声叫出来。
二妮两手掐着小腰，腆着小肚皮，居高临下地瞪着比她矮了一头的弟弟。
“背后藏着啥呢？还不拿出来！”
“二姐——”老根儿可怜兮兮看着她，背着手往后退了一步。这个性子活泼的二姐最常带着他玩儿，可也最爱仗着年纪管着他。
“在厨房里偷东西了吧？不学好。”二妮老气横秋地教训道。
老根儿憋红了小脸，气鼓鼓道：“俺才没偷！是俺午饭省下来的。”一只小拳头伸到面前张开来，里面攥着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
趴在大黑驴旁边的花点子一骨碌跳起来，鼻子朝着这边使劲嗅了嗅，汪汪叫了两声，尾巴快摇成了风车。
老根儿看了就要奔过去，二妮也不拦他，姐弟俩笑嘻嘻地朝着这新来的家庭成员围上去。
“小花，给你吃的。“老根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边摸着花点子的头，一边把手里的肉块朝它嘴边伸过去。花点子往他手里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一圈，把老根儿手心痒得咯咯直笑，可就是不把那肉往嘴里吞。
老根儿急了，把肉朝它嘴里喂进去：“你咋不吃啊？俺嫂子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平常还吃不上呢。”
那狗含着肉块一脸挣扎，哈喇子淌了一地。
刚刚走过来的三郎在他们后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花点子让四叔训得可好了，现在它只听大哥的，大哥不让吃，它就不敢吃。你这不是馋它吗？”
老根儿懊恼地挠着头，不死心地命令道：“大哥肯定准你吃，小花，你吃呀。”
二妮揪了揪他头顶上的冲天小辫，斥责道：“你别乱给它起名字，会把它给弄糊涂的。”
老根儿嘟囔着：“它本来就是小狗狗，叫小花多好……”
花点子实在是条有纪律有原则的好狗，尽管在兄妹三人热切友好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强忍了口中香得能把舌头化掉的肉块的诱惑，喉咙里咕噜了两声，灵机一动朝着厨房跑过去了。
霍大郎正在厨房里帮着媳妇刷碗，雪来也由着他，只是嘴角忍不住挂着一抹笑。大妮拿着笤帚，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若是二郎在此，说不定会摇着头说出一句“君子远庖厨”来。可惜他一吃完饭就耷拉个脸回屋看书去了，这几天家里人也习惯了他这幅模样，只吃饭的时候叫他出来。小家伙们也等闲不去搅扰他，二哥不高兴，教他们认字的时候也严厉得很，能远着点还是远着点吧。
花点子钻进来，拿脑袋使劲拱着大个子新主人的腿，还着急地伸出爪子扒拉他两下。
霍大郎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拍拍它的头道：“怎么跑厨房里来了？回去。”
花点子委屈地仰头嗷呜一声，结果——不好！肉滑下去了啊！它不是故意的……呜呜好好吃……
霍大郎疑惑地看看底下那条忽然变得眼泪汪汪的狗，余光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小人，嘴角抽了抽。
“躲着干啥？都进来。”他命道。
三个孩子闻言只好乖乖进了屋，看看大哥，又看看不知怎么好像很沮丧的花点子，都憋不住嘿嘿笑起来。
“又淘气了吧？”大妮小小年纪，已是一身长姊风范，走上前一人头上轻轻一个暴栗。
二妮瘪瘪嘴朝着她大嫂跑过去，拽着她袖子告状道：“嫂子，老根儿偷藏着肉不吃跑去喂小狗呢。”
老根儿鼓着腮帮子，二姐最喜欢告他小状了，好讨厌！
雪来笑着揉揉二妮的头发，故作严肃状对老根儿道：“好哇，嫌弃我烧的肉不好吃是不是？居然拿去喂狗。”
老根儿听了就蹦起来，也冲过来抱着她的腿，急得脑袋一个劲儿地摇：“不是不是，嫂子你烧的肉最好吃了~~是俺想省给小花吃，它都没吃过，好可怜……”正说着，那狗也配合似的呜呜了两声，惹得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雪来绷不住了，蹲下来在老根儿脸上重重亲一口，笑道：“嫂子逗你呢，你要喂狗跟嫂子说一声，别藏着自己的不吃啊。”
嫂子也亲他了……老哥儿的小脸腾地红了一片，脑袋里晕乎乎地，咧着嘴傻呵呵地笑起来。
二妮看了就把脖子扭到一边哼了一声。
雪来好笑地楼过她，也在她颊上亲了一下：“二妮做得好，以后还得你监督着弟弟好好吃饭。”
二妮被一视同仁，又得了表扬，顿时心花怒放。瞅了眼对面斯斯文文笑着的孪生兄弟，觉得有好事不能落下他，于是大咧咧扯了他过来，往雪来面前一推道：“嫂子，三郎你还没亲过呢。”
三郎臊红了脸直躲，雪来正看得好笑，霍大郎大步走过来，干脆利落地把媳妇往身后一带，直眉竖眼道：“这鬼丫头，就爱混闹！”跟着不由分说把几个孩子和一条看热闹的狗一齐撵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两口子，他忽然一把搂过雪来，低声对她道：“你是不是还忘了有个人没亲？”
雪来愕然，他这是说——这也太反常了。见他板着脸看着自己，又忍不住想逗他，故意道：“哦，是啊，只是二郎肯定是死活不肯的——”
他恨恨叼住她的嘴，飞快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雪来倚在他怀中低低地笑，感受着他胸膛沉稳的起伏。他明天就要出发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表现得如此黏糊？
霍家小院里这一份难得的闲适和温馨，很快便被一个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打断。
“霍大郎你在家不？快给老娘滚出来！”
响亮的大嗓门炸雷一样在霍家院门口响起来。
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分开，彼此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惊异。东屋的二郎手上一松，笔杆子跌落到纸上。正在院子里玩耍的老根儿搂紧了花点子的脖子。二妮抓紧了姐姐和三郎，急道：“好像是刘大姨……怎么办？她咋又来咱家闹来了？！”
三年前除了二郎和大妮，几个小的都还不大晓事，可是那一年气急败坏打上门来的刘大姨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记忆深刻。
霍大郎对雪来道：“你看着孩子们别出来，我出去瞧瞧。”
“好。”雪来赶紧点头应下。
他沉着脸大步朝外走，雪来也紧随在他身后走到院子里，朝几个被吓得惶惶不安的孩子招了招手，把他们一起拢在身边，嘴里安慰着：“别怕，有你大哥在呢。“
二郎也开了房门出来，急着追上他大哥道：“哥，你别出去，让我去！”
“说啥呢，你赶紧回去。”大郎皱着眉摇头，“都别急，先看看是啥事儿。”
二郎咬着牙跟在他后面，听着门外一叠声的叫骂，心里灰暗到了极点。三年前的那一幕不仅仅是他大哥的屈辱，更是经久缠绕在他心中的噩梦。他捏紧了拳头，如今自己再不是那个只能傻傻看着大哥任人羞辱的小孩子了，谁也不能再欺负他们！
“霍大郎，你这个黑心肝烂肚肠没廉耻的东西！躲着不敢见人是不是？”
刘大姨在外面跳着脚的咒骂，不一会儿就引来了许多人围上来看热闹。她越发得了意，对着他家的院门啐了一口：“青天白日的，哪家会闩着大门不开？有啥见不得人的要偷偷摸摸躲在屋子里啊？”
还待接着骂下去，院门吱啦一声开了。
霍大郎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黑着张脸道：“刘婶子，你这是做啥？”
刘大姨二话不说，跳起来就要冲上前撕扯他，站在一边的蒋大哥几兄弟赶紧拉住了，口中劝道：“他婶子，这乡里乡亲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咋就动起手了呢？”
刘大姨早年就生得高大，这些年下来更是养得膘肥体胖，横着两支胳膊一个大风车，愣是把两三个老爷们儿小伙子给抡到了半边去。
“瞎掺合啥，有你们啥事？”她叉着腰鼓着眼睛骂道。
这下再没人敢上前了，围观群众都有志一同地悄悄后退几步。
霍大郎一听见她的声音，就大致有了点数，心里又是郁闷又是难堪。这叫什么事？好端端的，偏又惹上这无妄之灾。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计较刘巧儿回去到底跟她这个泼横的娘说了些什么，只想赶紧把话解释清楚了好打发她离开。又一想到雪来会听到这女人胡搅蛮缠说的话，心中愈发气恨交加。
“刘婶子，你有啥话就进来说吧，别堵在门口了。“霍大郎强忍着好声好气道。
“哟，你还怕人知道你做下的丑事啊？哄了俺进去，你兄弟几个好合了伙对付俺一个是不是？”
刘大姨偏不肯听他的，故意把着门边，一副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的架势。
“你这妇人好不讲理，我们霍家又哪里惹到你了？”二郎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跟她理论几句。大郎一把抓了他回去，扔给他一个严厉的眼色。
“这不是二郎吗？听说你学问好，往后是中秀才的材料。俺说你可千万别跟你这个大哥学，免得好不容易考上了功名也白瞎了，尽做些不知羞没廉耻的事来。”
刘大姨丝毫不把二郎这小童生放在眼里，斜着眼睛嘲笑道。
霍大郎气得不轻，手里的拳头越攥越紧。三年前刘巧儿偷偷跑出来私下跟他见了一面，说逼他分家不是自己的意思。她娘知道了也是这样骂上门来，又要收了她老刘家的地不让他种，又骂他不是个东西，入赘不上她家还想勾搭她闺女……那时候自己只是默默忍受着，既不辩解，也不还口。毕竟碍着女儿家的名声，宁愿自己担着就是。
那时候他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斜，随她怎么冤枉他，他也受得住。更何况好男不跟女斗，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大老爷们儿，一拳头能砸死牛，要是不管不顾跟她动了手，有理也要变成没理去。后来还是四叔四婶赶了来帮他，好说歹说才把这泼妇给劝走了。
偏偏都过了这些年，两个人都各自嫁娶互不相干了，又闹出几乎同样的事情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见霍大郎脸色发青愣是说不出话来，刘大姨更来了劲，刚要提了气再接再厉，忽然从霍家两兄弟背后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妇人，不急不恼，脆生生朝她道：
“你这大婶，左一个不知羞，右一个没廉耻，只知道骂得畅快。可怎地也不把来龙去脉给大家伙儿分说个明白？稀里糊涂的，我家大郎可不能白担了这恶名去。”
刚跑到目的地就一头撞到人身上，他唉哟一声叫出来。
二妮两手掐着小腰，腆着小肚皮，居高临下地瞪着比她矮了一头的弟弟。
“背后藏着啥呢？还不拿出来！”
“二姐——”老根儿可怜兮兮看着她，背着手往后退了一步。这个性子活泼的二姐最常带着他玩儿，可也最爱仗着年纪管着他。
“在厨房里偷东西了吧？不学好。”二妮老气横秋地教训道。
老根儿憋红了小脸，气鼓鼓道：“俺才没偷！是俺午饭省下来的。”一只小拳头伸到面前张开来，里面攥着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
趴在大黑驴旁边的花点子一骨碌跳起来，鼻子朝着这边使劲嗅了嗅，汪汪叫了两声，尾巴快摇成了风车。
老根儿看了就要奔过去，二妮也不拦他，姐弟俩笑嘻嘻地朝着这新来的家庭成员围上去。
“小花，给你吃的。“老根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边摸着花点子的头，一边把手里的肉块朝它嘴边伸过去。花点子往他手里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一圈，把老根儿手心痒得咯咯直笑，可就是不把那肉往嘴里吞。
老根儿急了，把肉朝它嘴里喂进去：“你咋不吃啊？俺嫂子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平常还吃不上呢。”
那狗含着肉块一脸挣扎，哈喇子淌了一地。
刚刚走过来的三郎在他们后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花点子让四叔训得可好了，现在它只听大哥的，大哥不让吃，它就不敢吃。你这不是馋它吗？”
老根儿懊恼地挠着头，不死心地命令道：“大哥肯定准你吃，小花，你吃呀。”
二妮揪了揪他头顶上的冲天小辫，斥责道：“你别乱给它起名字，会把它给弄糊涂的。”
老根儿嘟囔着：“它本来就是小狗狗，叫小花多好……”
花点子实在是条有纪律有原则的好狗，尽管在兄妹三人热切友好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强忍了口中香得能把舌头化掉的肉块的诱惑，喉咙里咕噜了两声，灵机一动朝着厨房跑过去了。
霍大郎正在厨房里帮着媳妇刷碗，雪来也由着他，只是嘴角忍不住挂着一抹笑。大妮拿着笤帚，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若是二郎在此，说不定会摇着头说出一句“君子远庖厨”来。可惜他一吃完饭就耷拉个脸回屋看书去了，这几天家里人也习惯了他这幅模样，只吃饭的时候叫他出来。小家伙们也等闲不去搅扰他，二哥不高兴，教他们认字的时候也严厉得很，能远着点还是远着点吧。
花点子钻进来，拿脑袋使劲拱着大个子新主人的腿，还着急地伸出爪子扒拉他两下。
霍大郎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拍拍它的头道：“怎么跑厨房里来了？回去。”
花点子委屈地仰头嗷呜一声，结果——不好！肉滑下去了啊！它不是故意的……呜呜好好吃……
霍大郎疑惑地看看底下那条忽然变得眼泪汪汪的狗，余光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小人，嘴角抽了抽。
“躲着干啥？都进来。”他命道。
三个孩子闻言只好乖乖进了屋，看看大哥，又看看不知怎么好像很沮丧的花点子，都憋不住嘿嘿笑起来。
“又淘气了吧？”大妮小小年纪，已是一身长姊风范，走上前一人头上轻轻一个暴栗。
二妮瘪瘪嘴朝着她大嫂跑过去，拽着她袖子告状道：“嫂子，老根儿偷藏着肉不吃跑去喂小狗呢。”
老根儿鼓着腮帮子，二姐最喜欢告他小状了，好讨厌！
雪来笑着揉揉二妮的头发，故作严肃状对老根儿道：“好哇，嫌弃我烧的肉不好吃是不是？居然拿去喂狗。”
老根儿听了就蹦起来，也冲过来抱着她的腿，急得脑袋一个劲儿地摇：“不是不是，嫂子你烧的肉最好吃了~~是俺想省给小花吃，它都没吃过，好可怜……”正说着，那狗也配合似的呜呜了两声，惹得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雪来绷不住了，蹲下来在老根儿脸上重重亲一口，笑道：“嫂子逗你呢，你要喂狗跟嫂子说一声，别藏着自己的不吃啊。”
嫂子也亲他了……老哥儿的小脸腾地红了一片，脑袋里晕乎乎地，咧着嘴傻呵呵地笑起来。
二妮看了就把脖子扭到一边哼了一声。
雪来好笑地楼过她，也在她颊上亲了一下：“二妮做得好，以后还得你监督着弟弟好好吃饭。”
二妮被一视同仁，又得了表扬，顿时心花怒放。瞅了眼对面斯斯文文笑着的孪生兄弟，觉得有好事不能落下他，于是大咧咧扯了他过来，往雪来面前一推道：“嫂子，三郎你还没亲过呢。”
三郎臊红了脸直躲，雪来正看得好笑，霍大郎大步走过来，干脆利落地把媳妇往身后一带，直眉竖眼道：“这鬼丫头，就爱混闹！”跟着不由分说把几个孩子和一条看热闹的狗一齐撵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两口子，他忽然一把搂过雪来，低声对她道：“你是不是还忘了有个人没亲？”
雪来愕然，他这是说——这也太反常了。见他板着脸看着自己，又忍不住想逗他，故意道：“哦，是啊，只是二郎肯定是死活不肯的——”
他恨恨叼住她的嘴，飞快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雪来倚在他怀中低低地笑，感受着他胸膛沉稳的起伏。他明天就要出发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表现得如此黏糊？
霍家小院里这一份难得的闲适和温馨，很快便被一个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打断。
“霍大郎你在家不？快给老娘滚出来！”
响亮的大嗓门炸雷一样在霍家院门口响起来。
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分开，彼此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惊异。东屋的二郎手上一松，笔杆子跌落到纸上。正在院子里玩耍的老根儿搂紧了花点子的脖子。二妮抓紧了姐姐和三郎，急道：“好像是刘大姨……怎么办？她咋又来咱家闹来了？！”
三年前除了二郎和大妮，几个小的都还不大晓事，可是那一年气急败坏打上门来的刘大姨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记忆深刻。
霍大郎对雪来道：“你看着孩子们别出来，我出去瞧瞧。”
“好。”雪来赶紧点头应下。
他沉着脸大步朝外走，雪来也紧随在他身后走到院子里，朝几个被吓得惶惶不安的孩子招了招手，把他们一起拢在身边，嘴里安慰着：“别怕，有你大哥在呢。“
二郎也开了房门出来，急着追上他大哥道：“哥，你别出去，让我去！”
“说啥呢，你赶紧回去。”大郎皱着眉摇头，“都别急，先看看是啥事儿。”
二郎咬着牙跟在他后面，听着门外一叠声的叫骂，心里灰暗到了极点。三年前的那一幕不仅仅是他大哥的屈辱，更是经久缠绕在他心中的噩梦。他捏紧了拳头，如今自己再不是那个只能傻傻看着大哥任人羞辱的小孩子了，谁也不能再欺负他们！
“霍大郎，你这个黑心肝烂肚肠没廉耻的东西！躲着不敢见人是不是？”
刘大姨在外面跳着脚的咒骂，不一会儿就引来了许多人围上来看热闹。她越发得了意，对着他家的院门啐了一口：“青天白日的，哪家会闩着大门不开？有啥见不得人的要偷偷摸摸躲在屋子里啊？”
还待接着骂下去，院门吱啦一声开了。
霍大郎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黑着张脸道：“刘婶子，你这是做啥？”
刘大姨二话不说，跳起来就要冲上前撕扯他，站在一边的蒋大哥几兄弟赶紧拉住了，口中劝道：“他婶子，这乡里乡亲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咋就动起手了呢？”
刘大姨早年就生得高大，这些年下来更是养得膘肥体胖，横着两支胳膊一个大风车，愣是把两三个老爷们儿小伙子给抡到了半边去。
“瞎掺合啥，有你们啥事？”她叉着腰鼓着眼睛骂道。
这下再没人敢上前了，围观群众都有志一同地悄悄后退几步。
霍大郎一听见她的声音，就大致有了点数，心里又是郁闷又是难堪。这叫什么事？好端端的，偏又惹上这无妄之灾。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计较刘巧儿回去到底跟她这个泼横的娘说了些什么，只想赶紧把话解释清楚了好打发她离开。又一想到雪来会听到这女人胡搅蛮缠说的话，心中愈发气恨交加。
“刘婶子，你有啥话就进来说吧，别堵在门口了。“霍大郎强忍着好声好气道。
“哟，你还怕人知道你做下的丑事啊？哄了俺进去，你兄弟几个好合了伙对付俺一个是不是？”
刘大姨偏不肯听他的，故意把着门边，一副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的架势。
“你这妇人好不讲理，我们霍家又哪里惹到你了？”二郎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跟她理论几句。大郎一把抓了他回去，扔给他一个严厉的眼色。
“这不是二郎吗？听说你学问好，往后是中秀才的材料。俺说你可千万别跟你这个大哥学，免得好不容易考上了功名也白瞎了，尽做些不知羞没廉耻的事来。”
刘大姨丝毫不把二郎这小童生放在眼里，斜着眼睛嘲笑道。
霍大郎气得不轻，手里的拳头越攥越紧。三年前刘巧儿偷偷跑出来私下跟他见了一面，说逼他分家不是自己的意思。她娘知道了也是这样骂上门来，又要收了她老刘家的地不让他种，又骂他不是个东西，入赘不上她家还想勾搭她闺女……那时候自己只是默默忍受着，既不辩解，也不还口。毕竟碍着女儿家的名声，宁愿自己担着就是。
那时候他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斜，随她怎么冤枉他，他也受得住。更何况好男不跟女斗，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大老爷们儿，一拳头能砸死牛，要是不管不顾跟她动了手，有理也要变成没理去。后来还是四叔四婶赶了来帮他，好说歹说才把这泼妇给劝走了。
偏偏都过了这些年，两个人都各自嫁娶互不相干了，又闹出几乎同样的事情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见霍大郎脸色发青愣是说不出话来，刘大姨更来了劲，刚要提了气再接再厉，忽然从霍家两兄弟背后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妇人，不急不恼，脆生生朝她道：
“你这大婶，左一个不知羞，右一个没廉耻，只知道骂得畅快。可怎地也不把来龙去脉给大家伙儿分说个明白？稀里糊涂的，我家大郎可不能白担了这恶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