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五
刘大姨一进门脸色就不好，大丰叔两口子对视一眼，情知是在门口撞见了霍大郎。大丰叔换上笑脸招呼道：“大姐，你来啦。”
刘大姨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炕上，果然张口就问道：“霍家那小子咋上你家来了？”
大丰婶没好气白她姐一眼道：“乡里乡亲的，你不要人当女婿，还管着不准人踏俺家门槛啦？”
刘大姨被她一呛，不高兴道：“你胳膊肘往哪儿拐的？俺们是亲姐俩，你偏还帮着外人说话。”
“俺是帮理不帮亲。”大丰婶毫不相让。
大丰叔见这两个一见面又要吵起来，急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他大姨难得来一次。”
刘大姨跟大丰婶虽是亲姐妹，因自己嫁到村里数得着的富户刘家，历来就端着些架子，当人人都该奉承她。大丰婶性子直来直去，很瞧不上她这一套。姐妹两个针尖对麦芒了几十年，虽然同住一个村里，除了年节做寿这些避不开的日子，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往来。倒是得财媳妇跟这个大姨走得近些。
大丰婶背过身去继续纳她的鞋底子，刘大姨眼瞅着没趣，也撇了撇嘴。
大丰叔问道：“大姨这一早就过来，是有啥事儿？”
刘大姨就等着他问，立刻眉飞色舞道：“俺来啊，是跟你们透个信儿。俺巧儿开春就要嫁到城里去了，俺跟她爹也一道跟着去。”
大丰叔惊讶道：“嫁到城里？你跟妹夫不是一直都说要招女婿的吗？”
大丰婶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侧耳听着。
刘大姨鼻子里哼一声：“俺算是想明白了，这乡下地方能招着啥好玩意儿？不是那等馋懒奸猾的光棍汉，就是霍家那样带着一串拖油瓶穷得要当裤子的。俺家就巧儿这么一个，从来没叫她吃过半分苦的，还有咱老刘家这么一大份家当，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那些人！”
大丰婶心道还不是你挑肥拣瘦，早年那些还算好的，你不稀罕自有别家稀罕。当初你指着鼻子骂人家霍大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贪图你家富贵要拐了你闺女，还咒人家一辈子孤魂野鬼……如今怎样？有心要说出霍大郎的来意好刺她两句，一看老伴正冲她使劲打眼色要她管着嘴，只好作罢。
大丰叔抢着道：“也是，巧儿是个好闺女，理当找个相称的人家。”
刘大姨得意洋洋：“可不是，论才论貌，俺闺女不敢说头一份儿，这十里八乡也没几个比得上的。还亏俺有先见，打小给她缠了对好金莲，不是这，以后嫁到了城里怕还要招人笑话哩。”
“是什么样的人家？”大丰叔问。
“就是来过咱村收药材的那个秦管事，他主家可是琴台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开着好大一间生药铺子，秦管事他爹就是掌柜的。听说那家名下还有缎子铺、大饭庄，田亩连天，住的房子占掉半条街，呼奴使婢的，连官府都要看他家老爷面子……”刘大姨说得唾沫横飞。
刘家虽然在这小小的秀山村算得上富裕，也不过是家里田地多一些，有几个余钱，不愁吃穿罢了，跟城里真正的富贵人家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大丰叔却是知道这个秦管事的，他每年都要进山一次，到各家各户收些山上挖来的山参之类。瞧着也是精明能干的人，只是——
“这人瞧着老大不小了，得有三十来岁了吧？咋还没成亲？”大丰婶突然插嘴道。
刘大姨噎了一下，不自在道：“倒是结过一道亲的，前面那个没了有大半年了……”
“啥？你要让巧儿给人当填房的？”大丰婶嚷道。
“填房又咋了，还不是一样的正头亲事。”刘大姨嘴硬，“况且他前面那个只养下个丫头，他秦家三代单传，等巧儿过了门，生下儿子来就是独苗苗，以后什么家当还不是俺孙子的。秦大掌柜管着那生药铺子，主家又看重，成百上千的银子从手里过。他自家在镇上也有三进的院子，乡下也买了不少地，以后秦管事接了他爹的差事，也是大掌柜，亏不了俺巧儿。”
大丰叔两口子听了都没言语。
刘大姨当他们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再接再厉道：“秦管事还说，知道俺两口子就巧儿一个，肯定挂心不下。只等他们成了亲，也在城里给俺们买间房子，以后巧儿回娘家也方便，就当是孝敬了。”
“哎呀，那俺大姨往后也是城里人了。”得财媳妇不知何时又蹿到了门边，听了这话忙不迭抱着儿子掀开帘子进来，朝着刘大姨讨好地笑。
大丰婶脸一黑，又不愿这时候骂媳妇让她姐看笑话，便淡淡道：“那可要恭喜你们了。开春就要嫁，这日子可有点紧。”
刘大姨连连点头：“可不是。”又有些得意，“那秦管事对俺巧儿可是中意得很。上次来俺家撞见了一回，回去就禀告了他爹让人来提亲。这不，媒人都上俺家坐着了，还是他主家有头有脸的婆子，要拿了巧儿的生辰回去请人给合八字呢。”
大丰婶有些奇怪：“媒人来了，你不在家陪着，跑俺家来做啥？”
刘大姨顿时吞吞吐吐起来：“那啥……巧儿不知咋地犯了倔，锁了房门不肯出来见人。那婆子来也是要相看人的，你说这……”
大丰婶皱眉道：“巧儿这是不愿意？”接着有些恍悟，“你是要俺去劝劝她？”
“俺跟她爹怎么劝都不出来，又不好闹得让外人听到。她从小就跟你亲，你是她小姨，怎么着也不能看她犯糊涂把这门大好的亲事给整黄了吧？”
大丰婶有些迟疑，巧儿这孩子懂事，不像她娘，身上没有傲气，从来都是笑脸迎人，背后没人不赞一声好。自打三年前她娘到霍大郎家闹了那么一出，她嫌姐姐两口子这事做得太不地道，连巧儿也有些疏远。可到底是自家外甥女，自然是盼她能嫁得好的。若真像刘大姨说的那样，这门亲事听上去倒还成，巧儿也老大不小的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思虑一番，到底疼外甥女的心占了上风，最好再套套秦家请来那婆子的话，可别跟自家当初似的，没问清楚就娶进来这么个眼皮子浅嘴上又没个把门儿的货。想着就瞪了得财媳妇一眼，点头同意了。
得财媳妇不明躺枪，想要去老刘家看热闹，又知道婆婆肯定不会让自己跟着。心里猫抓似的，只等着婆婆出了门自己也好去串门子扩散这条大新闻。
霍大郎回家有些闷闷的，不过也没人看出来。
三郎带着老根儿抱了干草去喂他心爱的大黑驴。大妮缠着潘雪来学针线，二妮不乐意学，只喜欢在旁边看着。
自打她穿上了改好的棉袄，两个小丫头看她的眼神里又更添一层崇拜。原先看着粗笨厚重的粗布棉袄，只是改出了腰身，缩了袖口，她身材又高挑丰腴，天然的衣架子一撑，完全就变了一番模样。
大妮本来心灵手巧，可惜她娘去得太早，没有人教导，虽然简单的缝补也是会的，遇到大件的衣裳还是无能为力。村里的媳妇们能帮她做些鞋袜，兄妹几个衣服破到不能再补了，才会到镇上成衣铺子买旧衣来穿。
霍大郎这才想起自己到镇子上原打算给家里几口人都添几件新衣服的，却被那件事耽误了，后来竟完全忘在脑后。惭愧之余，又想起答应二郎要买给他的纸笔也忘了，懊恼得拍了拍脑门。
潘雪来看了看他，这男人在他弟妹们面前，对着她总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早上他说要去盘炕，她心里并不反对。虽然这就意味着她正式成为他的女人的日子迫在眉睫。
这又有什么好在乎呢？
他暂时对她还算客气，既没有让她当牛做马地干活，也没有拳脚相加，据她从几个孩子那里套出来的情况看，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穷到需要买老婆的人，从前大概也没多少机会去碰别的女人。
要讨这样一个年轻男子的欢心，应该不是件很难的事。只要她表现出足够的顺从，以及……同意跟他睡觉。
甚至后者对她来说，或许比前者更容易做到。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过得好一点，她就能爬上东方显的床。在别人鄙视的目光下，还能谈笑自若地跟后宅的女人们明争暗斗。虽然最后失败了，还输得很惨，她到现在也没有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过。
不想吃别人施恩一样赏下来的剩菜剩饭，不想在寒冬的夜里起来给人烧洗澡水，不想被几个粗鄙不堪的男仆纠缠不休，不想生下来的孩子还是奴仆……她只能不停去争。
她有太多不甘，太多渴望，用岳贞娘的话来说，她就是太不安分，总奢求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可是凭什么呢？如果她有机会改变，又为什么不去争取？
她尝过自由的滋味，至少在那个此刻回想起来如同黄粱一梦的世界里，她自由过。自由这种东西，一旦尝试过，就不会甘心去过逆来顺受的生活。她只属于她自己。
她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霍大郎不经意望过来时，第一次，潘雪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刘大姨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炕上，果然张口就问道：“霍家那小子咋上你家来了？”
大丰婶没好气白她姐一眼道：“乡里乡亲的，你不要人当女婿，还管着不准人踏俺家门槛啦？”
刘大姨被她一呛，不高兴道：“你胳膊肘往哪儿拐的？俺们是亲姐俩，你偏还帮着外人说话。”
“俺是帮理不帮亲。”大丰婶毫不相让。
大丰叔见这两个一见面又要吵起来，急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他大姨难得来一次。”
刘大姨跟大丰婶虽是亲姐妹，因自己嫁到村里数得着的富户刘家，历来就端着些架子，当人人都该奉承她。大丰婶性子直来直去，很瞧不上她这一套。姐妹两个针尖对麦芒了几十年，虽然同住一个村里，除了年节做寿这些避不开的日子，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往来。倒是得财媳妇跟这个大姨走得近些。
大丰婶背过身去继续纳她的鞋底子，刘大姨眼瞅着没趣，也撇了撇嘴。
大丰叔问道：“大姨这一早就过来，是有啥事儿？”
刘大姨就等着他问，立刻眉飞色舞道：“俺来啊，是跟你们透个信儿。俺巧儿开春就要嫁到城里去了，俺跟她爹也一道跟着去。”
大丰叔惊讶道：“嫁到城里？你跟妹夫不是一直都说要招女婿的吗？”
大丰婶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侧耳听着。
刘大姨鼻子里哼一声：“俺算是想明白了，这乡下地方能招着啥好玩意儿？不是那等馋懒奸猾的光棍汉，就是霍家那样带着一串拖油瓶穷得要当裤子的。俺家就巧儿这么一个，从来没叫她吃过半分苦的，还有咱老刘家这么一大份家当，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那些人！”
大丰婶心道还不是你挑肥拣瘦，早年那些还算好的，你不稀罕自有别家稀罕。当初你指着鼻子骂人家霍大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贪图你家富贵要拐了你闺女，还咒人家一辈子孤魂野鬼……如今怎样？有心要说出霍大郎的来意好刺她两句，一看老伴正冲她使劲打眼色要她管着嘴，只好作罢。
大丰叔抢着道：“也是，巧儿是个好闺女，理当找个相称的人家。”
刘大姨得意洋洋：“可不是，论才论貌，俺闺女不敢说头一份儿，这十里八乡也没几个比得上的。还亏俺有先见，打小给她缠了对好金莲，不是这，以后嫁到了城里怕还要招人笑话哩。”
“是什么样的人家？”大丰叔问。
“就是来过咱村收药材的那个秦管事，他主家可是琴台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开着好大一间生药铺子，秦管事他爹就是掌柜的。听说那家名下还有缎子铺、大饭庄，田亩连天，住的房子占掉半条街，呼奴使婢的，连官府都要看他家老爷面子……”刘大姨说得唾沫横飞。
刘家虽然在这小小的秀山村算得上富裕，也不过是家里田地多一些，有几个余钱，不愁吃穿罢了，跟城里真正的富贵人家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大丰叔却是知道这个秦管事的，他每年都要进山一次，到各家各户收些山上挖来的山参之类。瞧着也是精明能干的人，只是——
“这人瞧着老大不小了，得有三十来岁了吧？咋还没成亲？”大丰婶突然插嘴道。
刘大姨噎了一下，不自在道：“倒是结过一道亲的，前面那个没了有大半年了……”
“啥？你要让巧儿给人当填房的？”大丰婶嚷道。
“填房又咋了，还不是一样的正头亲事。”刘大姨嘴硬，“况且他前面那个只养下个丫头，他秦家三代单传，等巧儿过了门，生下儿子来就是独苗苗，以后什么家当还不是俺孙子的。秦大掌柜管着那生药铺子，主家又看重，成百上千的银子从手里过。他自家在镇上也有三进的院子，乡下也买了不少地，以后秦管事接了他爹的差事，也是大掌柜，亏不了俺巧儿。”
大丰叔两口子听了都没言语。
刘大姨当他们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再接再厉道：“秦管事还说，知道俺两口子就巧儿一个，肯定挂心不下。只等他们成了亲，也在城里给俺们买间房子，以后巧儿回娘家也方便，就当是孝敬了。”
“哎呀，那俺大姨往后也是城里人了。”得财媳妇不知何时又蹿到了门边，听了这话忙不迭抱着儿子掀开帘子进来，朝着刘大姨讨好地笑。
大丰婶脸一黑，又不愿这时候骂媳妇让她姐看笑话，便淡淡道：“那可要恭喜你们了。开春就要嫁，这日子可有点紧。”
刘大姨连连点头：“可不是。”又有些得意，“那秦管事对俺巧儿可是中意得很。上次来俺家撞见了一回，回去就禀告了他爹让人来提亲。这不，媒人都上俺家坐着了，还是他主家有头有脸的婆子，要拿了巧儿的生辰回去请人给合八字呢。”
大丰婶有些奇怪：“媒人来了，你不在家陪着，跑俺家来做啥？”
刘大姨顿时吞吞吐吐起来：“那啥……巧儿不知咋地犯了倔，锁了房门不肯出来见人。那婆子来也是要相看人的，你说这……”
大丰婶皱眉道：“巧儿这是不愿意？”接着有些恍悟，“你是要俺去劝劝她？”
“俺跟她爹怎么劝都不出来，又不好闹得让外人听到。她从小就跟你亲，你是她小姨，怎么着也不能看她犯糊涂把这门大好的亲事给整黄了吧？”
大丰婶有些迟疑，巧儿这孩子懂事，不像她娘，身上没有傲气，从来都是笑脸迎人，背后没人不赞一声好。自打三年前她娘到霍大郎家闹了那么一出，她嫌姐姐两口子这事做得太不地道，连巧儿也有些疏远。可到底是自家外甥女，自然是盼她能嫁得好的。若真像刘大姨说的那样，这门亲事听上去倒还成，巧儿也老大不小的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思虑一番，到底疼外甥女的心占了上风，最好再套套秦家请来那婆子的话，可别跟自家当初似的，没问清楚就娶进来这么个眼皮子浅嘴上又没个把门儿的货。想着就瞪了得财媳妇一眼，点头同意了。
得财媳妇不明躺枪，想要去老刘家看热闹，又知道婆婆肯定不会让自己跟着。心里猫抓似的，只等着婆婆出了门自己也好去串门子扩散这条大新闻。
霍大郎回家有些闷闷的，不过也没人看出来。
三郎带着老根儿抱了干草去喂他心爱的大黑驴。大妮缠着潘雪来学针线，二妮不乐意学，只喜欢在旁边看着。
自打她穿上了改好的棉袄，两个小丫头看她的眼神里又更添一层崇拜。原先看着粗笨厚重的粗布棉袄，只是改出了腰身，缩了袖口，她身材又高挑丰腴，天然的衣架子一撑，完全就变了一番模样。
大妮本来心灵手巧，可惜她娘去得太早，没有人教导，虽然简单的缝补也是会的，遇到大件的衣裳还是无能为力。村里的媳妇们能帮她做些鞋袜，兄妹几个衣服破到不能再补了，才会到镇上成衣铺子买旧衣来穿。
霍大郎这才想起自己到镇子上原打算给家里几口人都添几件新衣服的，却被那件事耽误了，后来竟完全忘在脑后。惭愧之余，又想起答应二郎要买给他的纸笔也忘了，懊恼得拍了拍脑门。
潘雪来看了看他，这男人在他弟妹们面前，对着她总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早上他说要去盘炕，她心里并不反对。虽然这就意味着她正式成为他的女人的日子迫在眉睫。
这又有什么好在乎呢？
他暂时对她还算客气，既没有让她当牛做马地干活，也没有拳脚相加，据她从几个孩子那里套出来的情况看，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穷到需要买老婆的人，从前大概也没多少机会去碰别的女人。
要讨这样一个年轻男子的欢心，应该不是件很难的事。只要她表现出足够的顺从，以及……同意跟他睡觉。
甚至后者对她来说，或许比前者更容易做到。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过得好一点，她就能爬上东方显的床。在别人鄙视的目光下，还能谈笑自若地跟后宅的女人们明争暗斗。虽然最后失败了，还输得很惨，她到现在也没有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过。
不想吃别人施恩一样赏下来的剩菜剩饭，不想在寒冬的夜里起来给人烧洗澡水，不想被几个粗鄙不堪的男仆纠缠不休，不想生下来的孩子还是奴仆……她只能不停去争。
她有太多不甘，太多渴望，用岳贞娘的话来说，她就是太不安分，总奢求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可是凭什么呢？如果她有机会改变，又为什么不去争取？
她尝过自由的滋味，至少在那个此刻回想起来如同黄粱一梦的世界里，她自由过。自由这种东西，一旦尝试过，就不会甘心去过逆来顺受的生活。她只属于她自己。
她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霍大郎不经意望过来时，第一次，潘雪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