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四
大炕同眠，一屋子人挤在一起排排睡，潘雪来已经多少年没经历过这种事了。
北地冬季苦寒，家家户户都要靠火炕来取暖。为了省柴禾，常常是一家人睡在一个大炕上。
当年她还只是个烧火小丫头的时候，也跟同伴挤在一张炕上睡过。主屋里铺了地龙，下人们还是得睡火炕。即便是粗使丫鬟也照样分个三六九等，背后有些倚仗的那些当仁不让霸着暖烘烘的炕头，像她这样无父无母被拐子卖进来的，就只能挤在炕梢上睡。
每日起早贪黑，只要上头主子们突如其来起个念头，便是三更半夜也得爬起来烧火。炉膛子里的火熄了，管事的婆子拿着手臂粗的擀面杖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嫂子，嫂子，你挨着俺睡吧。”
大妮抿着嘴笑，偎到她身边低声道。她捏捏大妮的脸，点头同意。大妮立刻喜滋滋地抱被子去了。
“俺也要挨着俺嫂睡！”
大脑袋老根儿扑腾过来扒拉住她一支胳膊。
二妮鄙视地瞅他一眼，惯性吐槽道：“尿炕精。”
老根儿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泛起雾气，眼看就要往外掉金豆子了。三郎小大人儿一样过来拍拍他，安慰道：“老根儿来挨着俺和大哥睡，让她们女的睡炕头。”老根儿瘪了嘴，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哥过去了。
潘雪来拢着被子笑眯眯地看着一窝熊孩子闹腾。这家的姑娘小子们竟然都不认生，打一见面就乐意黏着她，这也算是件奇事。
她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想来是这几个娃从小没了爹娘，过分缺爱的缘故。长嫂如母，怕是准备把她当娘了。
这感觉让她紧张，却也出乎意料的不是那么讨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被人需要的渴望。
霍大郎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到几个孩子都闹够了睡下还没有进来。潘雪来也不去管他，被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抱着胳膊躺下了。
小孩子身上特有的软绵绵的奶香萦绕在鼻端，她连日来几乎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困乏难当，眼皮子再也撑不住，终于响应了黑甜乡的召唤缓缓入眠。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有什么温热又粗糙的东西轻触了下她的脸庞。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嘴里嘟囔了一声。那东西飞快地缩了回去，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霍大郎往炉膛里添了最后一根柴，拍了拍手上的灰，望着帘子后面隐约的光亮，听到几个小的笑闹的声音传出来，莫名心浮气躁起来。
在灶间来回走了好几趟，他还是迈不进去步子。想着就要跟准媳妇儿躺在一个炕上，哪怕当中还隔着好几个孩子呢，心里面也忍不住有一簇小火苗腾腾烧起来，烧得他血气翻涌，燥热难安。
他今年二十有三，在乡下这就是当爹的年纪了。这几年起早摸黑辛苦做活，一歇下来就累得不想动弹，也没那功夫去想女人。下地干活时，男人们也背地里讲些风流婆娘俏寡妇的荤话，那时他听了也就听了，并没有生出旁的念头。
直到在镇上见了她，像一朵桃花掐落在泥里，狼狈归狼狈，别有种触目惊心的美。绳索绑得紧了，上半身挺出来，更显得圆的圆翘的翘，小腰一握，风韵天成。不知是冻还是怕，身子筛糠样抖着，可那眼神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起上回进山发现那只掉进他陷阱里的母狐狸，半条腿被夹子夹着，血肉模糊的一片。待他发现时已经气息奄奄时日无多，可一旦他靠近，还奋起余力张牙舞爪与他对抗。那狐狸野性难驯的眼神跟她怒目圆睁的样子何其相似，让人心惊肉跳的。
漂亮又危险的东西，往往格外具有诱惑力。
要是他那时候兜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再是如何心神激荡，也只有埋头走开的份。可偏偏刚卖掉那几张皮得了一注大钱在手……可见有些事也是命数。
霍大郎纠结良久，等他终于稳住心绪走进屋来，里面一大四小却早已呼呼入睡。她夹在两个丫头中间，光洁的脸庞映上油灯昏黄的光晕，眼睫轻颤，两片唇瓣微微撅着，显得格外稚嫩。
他有些惊奇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久久挪不开眼。迟疑许久，见孩子们都睡得安稳，才壮着胆子轻轻伸出手去，悄悄抚上她如玉一般的肌肤。指尖温润滑腻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谁知她忽然动了一下，嘴里还嘟囔了句什么，他吓得立刻缩回手跳到一边。胆战心惊等了一会儿，她却并没有醒来。
他像个傻瓜一样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好久，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
天还没亮，睡相不大老实的老根儿刚往边上打了个滚儿，便被人火烧火燎地乾坤大挪移到另一侧去。
早上小家伙睡眼松懈地望着自己的裤子，满心疑惑地问他三哥：“咦，俺明明没尿炕，怎么梦里摸到被子是湿的？”
刚晾好裤子的霍大郎进来，闻言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个跟斗。
一屋子刚醒过来的大小人儿齐刷刷望向他，他勉力撑起威风，虎着脸道：“醒了就赶紧起。俺担水去了。”说罢转身疾步而走。
西屋的火炕得赶紧盘起来了！
乡下生活并不比潘雪来原本预想的糟糕。
霍大郎一早起来就没住过脚。家里没有井，打水要到河边去，他担着桶一气跑了两个来回，脸不红气不喘，只额头上淌了几滴汗。装满一缸水又去劈柴，一直到她帮着大妮把早饭做好才总算停下来歇着。
这人今日怪得很，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眼神躲躲闪闪没处放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算有些本钱，男人历来是贴上来的多，主动躲着她的倒罕见。只是这人先前还敢直勾勾盯着她看，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
匆匆就着咸菜喝完一大碗黍米粥，霍大郎放下筷子站起来道：“俺一会儿出门去大丰叔家看看，赶着下雪之前把西屋那炕盘起来。”
二妮奇道：“做啥盘炕？昨晚咱不是都睡得好好的？”
大妮懂事些，垂着头笑道：“傻子，大哥往后要跟嫂子住西屋去。”
“为啥？”老根儿跟着追问。
“那还用问，大哥大嫂马上就是两口子了呗。”三郎慢条斯理地答道。
潘雪来突然觉得碗里的粥有些难以下咽，霍大郎干咳了两声，偷偷看她一眼。
“爹和娘不也是两口子，从前不也跟俺们一屋睡的？”二妮追问道。
这问题一时难住了三郎，见他一本正经地皱着眉挠头，潘雪来接口道：“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呢，一家人还能睡一个炕上。现在你们都那么大了，又多了我一个，以后肯定更挤。对了，昨晚是哪个把口水糊到我衣裳上的？”
二妮急忙捂住嘴，大妮几个看着她咯咯笑个不停。
霍大郎松了口气，想到潘雪来也同意盘炕的事，脸上又是一热。他吩咐大妮好好看家，又让几个小的不要到处乱跑，接着便匆匆出门去了。
村里大丰叔是盘炕的一把好手，搭出来的炕又平整又结实，上热又快还少费柴禾，村里哪家要盘炕都会去请他。他家也姓霍，跟大郎是连着宗的本家。
听霍大郎一说这事，大丰叔二话没说便满口答应下来。
“行，这事包在俺身上，俺带着得财一道去，再加上你一个，人手就够了。你放心，过几天保准让你家小媳妇有热乎乎的炕头睡，哈哈哈。”
说着用你懂我也懂的表情拍了拍霍大郎的肩膀。
大丰婶喂了鸡进来，也笑着打趣他道：“大郎你可真是能耐，三不知就弄个媳妇在家里了。听说人长得可俊，咱这四里八乡也找不出一个赛得过的。”
霍大郎傻笑着不说话。
忽然旁边有人哼了一声，道：“哟，那还能赛得过咱巧儿？”
说话的是大丰叔家大儿子霍得财的媳妇张氏。
大丰婶闻言脸色一沉，道：“俺们说话你插个什么嘴？”
张氏撇了撇嘴，不服气道：“娘，巧儿可是你亲外甥女，俺说一句又咋了……”
大丰婶素来最讨厌这个媳妇搬嘴弄舌无事生非的德性，见她当着霍大郎的面又提起巧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骂道：“就你有话说！把俺大孙子一个人扔在屋里也不看着，要是滚下炕来看俺不收拾你！”说着撵着她出去了。
霍大郎一直没有吭声，大丰叔看看他的神色，叹口气道：“大郎，得财媳妇就是这么个人。你莫要往心里去。”
霍大郎忙摇头道：“这没啥，过去多久的事了。”
大丰叔仍道：“唉，也是你们没缘分。他老刘家就是这么个势利眼，非要你撇了兄弟妹子才答应入赘到他家去。你是有良心的，那么小的娃，离了你怎么过得下去……”
霍大郎不愿背后道人是非，即便胸口确有几分堵得慌，也只是撑着笑脸道：“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俺家那时候确实……没得带累人家一起吃苦的道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才是。”
大丰叔感慨道：“是啊，谁料想你如今也要讨上媳妇了，他家千挑万选的，倒拖累巧儿这么好个闺女十八、九了还没招到个女婿。”
自此打住话头。二人又商议了几句关于盘炕的一些细节，霍大郎便道了谢起身告辞。
刚走到院门口，外面也施施然进来一个人。两下对望，彼此都怔住了。
北地冬季苦寒，家家户户都要靠火炕来取暖。为了省柴禾，常常是一家人睡在一个大炕上。
当年她还只是个烧火小丫头的时候，也跟同伴挤在一张炕上睡过。主屋里铺了地龙，下人们还是得睡火炕。即便是粗使丫鬟也照样分个三六九等，背后有些倚仗的那些当仁不让霸着暖烘烘的炕头，像她这样无父无母被拐子卖进来的，就只能挤在炕梢上睡。
每日起早贪黑，只要上头主子们突如其来起个念头，便是三更半夜也得爬起来烧火。炉膛子里的火熄了，管事的婆子拿着手臂粗的擀面杖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嫂子，嫂子，你挨着俺睡吧。”
大妮抿着嘴笑，偎到她身边低声道。她捏捏大妮的脸，点头同意。大妮立刻喜滋滋地抱被子去了。
“俺也要挨着俺嫂睡！”
大脑袋老根儿扑腾过来扒拉住她一支胳膊。
二妮鄙视地瞅他一眼，惯性吐槽道：“尿炕精。”
老根儿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泛起雾气，眼看就要往外掉金豆子了。三郎小大人儿一样过来拍拍他，安慰道：“老根儿来挨着俺和大哥睡，让她们女的睡炕头。”老根儿瘪了嘴，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哥过去了。
潘雪来拢着被子笑眯眯地看着一窝熊孩子闹腾。这家的姑娘小子们竟然都不认生，打一见面就乐意黏着她，这也算是件奇事。
她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想来是这几个娃从小没了爹娘，过分缺爱的缘故。长嫂如母，怕是准备把她当娘了。
这感觉让她紧张，却也出乎意料的不是那么讨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被人需要的渴望。
霍大郎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到几个孩子都闹够了睡下还没有进来。潘雪来也不去管他，被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抱着胳膊躺下了。
小孩子身上特有的软绵绵的奶香萦绕在鼻端，她连日来几乎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困乏难当，眼皮子再也撑不住，终于响应了黑甜乡的召唤缓缓入眠。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有什么温热又粗糙的东西轻触了下她的脸庞。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嘴里嘟囔了一声。那东西飞快地缩了回去，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霍大郎往炉膛里添了最后一根柴，拍了拍手上的灰，望着帘子后面隐约的光亮，听到几个小的笑闹的声音传出来，莫名心浮气躁起来。
在灶间来回走了好几趟，他还是迈不进去步子。想着就要跟准媳妇儿躺在一个炕上，哪怕当中还隔着好几个孩子呢，心里面也忍不住有一簇小火苗腾腾烧起来，烧得他血气翻涌，燥热难安。
他今年二十有三，在乡下这就是当爹的年纪了。这几年起早摸黑辛苦做活，一歇下来就累得不想动弹，也没那功夫去想女人。下地干活时，男人们也背地里讲些风流婆娘俏寡妇的荤话，那时他听了也就听了，并没有生出旁的念头。
直到在镇上见了她，像一朵桃花掐落在泥里，狼狈归狼狈，别有种触目惊心的美。绳索绑得紧了，上半身挺出来，更显得圆的圆翘的翘，小腰一握，风韵天成。不知是冻还是怕，身子筛糠样抖着，可那眼神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起上回进山发现那只掉进他陷阱里的母狐狸，半条腿被夹子夹着，血肉模糊的一片。待他发现时已经气息奄奄时日无多，可一旦他靠近，还奋起余力张牙舞爪与他对抗。那狐狸野性难驯的眼神跟她怒目圆睁的样子何其相似，让人心惊肉跳的。
漂亮又危险的东西，往往格外具有诱惑力。
要是他那时候兜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再是如何心神激荡，也只有埋头走开的份。可偏偏刚卖掉那几张皮得了一注大钱在手……可见有些事也是命数。
霍大郎纠结良久，等他终于稳住心绪走进屋来，里面一大四小却早已呼呼入睡。她夹在两个丫头中间，光洁的脸庞映上油灯昏黄的光晕，眼睫轻颤，两片唇瓣微微撅着，显得格外稚嫩。
他有些惊奇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久久挪不开眼。迟疑许久，见孩子们都睡得安稳，才壮着胆子轻轻伸出手去，悄悄抚上她如玉一般的肌肤。指尖温润滑腻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谁知她忽然动了一下，嘴里还嘟囔了句什么，他吓得立刻缩回手跳到一边。胆战心惊等了一会儿，她却并没有醒来。
他像个傻瓜一样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好久，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
天还没亮，睡相不大老实的老根儿刚往边上打了个滚儿，便被人火烧火燎地乾坤大挪移到另一侧去。
早上小家伙睡眼松懈地望着自己的裤子，满心疑惑地问他三哥：“咦，俺明明没尿炕，怎么梦里摸到被子是湿的？”
刚晾好裤子的霍大郎进来，闻言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个跟斗。
一屋子刚醒过来的大小人儿齐刷刷望向他，他勉力撑起威风，虎着脸道：“醒了就赶紧起。俺担水去了。”说罢转身疾步而走。
西屋的火炕得赶紧盘起来了！
乡下生活并不比潘雪来原本预想的糟糕。
霍大郎一早起来就没住过脚。家里没有井，打水要到河边去，他担着桶一气跑了两个来回，脸不红气不喘，只额头上淌了几滴汗。装满一缸水又去劈柴，一直到她帮着大妮把早饭做好才总算停下来歇着。
这人今日怪得很，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眼神躲躲闪闪没处放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算有些本钱，男人历来是贴上来的多，主动躲着她的倒罕见。只是这人先前还敢直勾勾盯着她看，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
匆匆就着咸菜喝完一大碗黍米粥，霍大郎放下筷子站起来道：“俺一会儿出门去大丰叔家看看，赶着下雪之前把西屋那炕盘起来。”
二妮奇道：“做啥盘炕？昨晚咱不是都睡得好好的？”
大妮懂事些，垂着头笑道：“傻子，大哥往后要跟嫂子住西屋去。”
“为啥？”老根儿跟着追问。
“那还用问，大哥大嫂马上就是两口子了呗。”三郎慢条斯理地答道。
潘雪来突然觉得碗里的粥有些难以下咽，霍大郎干咳了两声，偷偷看她一眼。
“爹和娘不也是两口子，从前不也跟俺们一屋睡的？”二妮追问道。
这问题一时难住了三郎，见他一本正经地皱着眉挠头，潘雪来接口道：“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呢，一家人还能睡一个炕上。现在你们都那么大了，又多了我一个，以后肯定更挤。对了，昨晚是哪个把口水糊到我衣裳上的？”
二妮急忙捂住嘴，大妮几个看着她咯咯笑个不停。
霍大郎松了口气，想到潘雪来也同意盘炕的事，脸上又是一热。他吩咐大妮好好看家，又让几个小的不要到处乱跑，接着便匆匆出门去了。
村里大丰叔是盘炕的一把好手，搭出来的炕又平整又结实，上热又快还少费柴禾，村里哪家要盘炕都会去请他。他家也姓霍，跟大郎是连着宗的本家。
听霍大郎一说这事，大丰叔二话没说便满口答应下来。
“行，这事包在俺身上，俺带着得财一道去，再加上你一个，人手就够了。你放心，过几天保准让你家小媳妇有热乎乎的炕头睡，哈哈哈。”
说着用你懂我也懂的表情拍了拍霍大郎的肩膀。
大丰婶喂了鸡进来，也笑着打趣他道：“大郎你可真是能耐，三不知就弄个媳妇在家里了。听说人长得可俊，咱这四里八乡也找不出一个赛得过的。”
霍大郎傻笑着不说话。
忽然旁边有人哼了一声，道：“哟，那还能赛得过咱巧儿？”
说话的是大丰叔家大儿子霍得财的媳妇张氏。
大丰婶闻言脸色一沉，道：“俺们说话你插个什么嘴？”
张氏撇了撇嘴，不服气道：“娘，巧儿可是你亲外甥女，俺说一句又咋了……”
大丰婶素来最讨厌这个媳妇搬嘴弄舌无事生非的德性，见她当着霍大郎的面又提起巧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骂道：“就你有话说！把俺大孙子一个人扔在屋里也不看着，要是滚下炕来看俺不收拾你！”说着撵着她出去了。
霍大郎一直没有吭声，大丰叔看看他的神色，叹口气道：“大郎，得财媳妇就是这么个人。你莫要往心里去。”
霍大郎忙摇头道：“这没啥，过去多久的事了。”
大丰叔仍道：“唉，也是你们没缘分。他老刘家就是这么个势利眼，非要你撇了兄弟妹子才答应入赘到他家去。你是有良心的，那么小的娃，离了你怎么过得下去……”
霍大郎不愿背后道人是非，即便胸口确有几分堵得慌，也只是撑着笑脸道：“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俺家那时候确实……没得带累人家一起吃苦的道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才是。”
大丰叔感慨道：“是啊，谁料想你如今也要讨上媳妇了，他家千挑万选的，倒拖累巧儿这么好个闺女十八、九了还没招到个女婿。”
自此打住话头。二人又商议了几句关于盘炕的一些细节，霍大郎便道了谢起身告辞。
刚走到院门口，外面也施施然进来一个人。两下对望，彼此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