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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第五章

    (一)

    楚离天坐到座位上,他向外看去,除了一片白色苍茫,什么也看不见。那有点像梦境,走不出去,也找不到方向。

    他转过脸,从他的余光里,他能看到冷若柠眼睛里的那种矛盾。

    无论因为什么,无论怎样,楚离天明白,他和她,永远也就是那样,不会多远,也不会多近。

    其实不也挺好的吗。

    柳寒烟看到他习惯性地皱起眉头,眼睛里却是她从来没看到过的忧伤。

    片刻他舒展开来,那像是一种释然,很简单。

    “想啥呢?”柳寒烟问他。

    楚离天眯着眼睛盯着她,什么也没说。

    柳寒烟移开视线,“不说算了。”

    “哈哈…”楚离天突然笑起来,“脾气挺大呢。”

    “问你你也不说。”柳寒烟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说了哼。”

    楚离天浅笑道:“你这个样子很好玩。”

    柳寒烟注视着他的眼睛,漆黑得有些夸张,她也才注意到,他那棱角分明的白皙的脸,就好像大理石雕刻成的,有一种冰凉的气息。

    楚离天静止地和她对视着,他忽然有一种错觉,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和她同时把脸转了过去,谁也没说话。

    楚离天把空气压进嗓子里,柳寒烟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沉默着,沉默了有多久。

    楚离天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柳寒烟感到胸口发闷,就好像他们都在大雾里一样。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在漫天飞雪的季节,他和她躺在雪地里望着天空,任凭雪花落在他们的脸上,然后化作冰凉的水滴,然后再凝结成冰。

    那一定会很幸福。楚离天无意中看到了冷若柠,然后他想到自己,突然又觉得那种期望那么奢侈。

    他深知自己的情况,他不正常,他太危险,所以他不能也不愿意伤害他不想伤害的人,尤其是当他看到,柳寒烟那双灵动的明月一样的眼睛。

    她那么努力地希望他能快乐,能发自内心地开心地笑。其实他心里一直很温暖。

    也许也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这样对他的人。楚离天觉得她出现得很自然而然,可能这种想法太过主观,但是他愿意这样认为。

    当有人在寒冷漆黑的冬夜领着你走进暖暖的房间,无论光线多么微弱,你总会记得那张脸。即使你已经虚弱到极点,你总会竭力去记住那个人。

    楚离天忽然觉得在心里产生了某种依赖,很不明显却很清晰。

    他望着眼前的柳寒烟,在他的眼睛里的她看起来那么让人在心里想靠近。

    然而楚离天却突然有那么一点心疼她。

    “楚离天同学,”柳寒烟突然吸了一口气,“问你点儿事哈…”

    楚离天点点头。

    “你和那个……”柳寒烟停顿一下,“你和冷若柠……”

    楚离天的眼中似乎扩散出无形的波动,柳寒烟瞅了他一眼,然后很快把目光挪走了。

    那种眼神真吓人,那双眼睛好像无底的黑洞,用一种吸取灵魂的力量把你撕扯成碎片然后毁灭。

    “我和她……?”楚离天似乎笑了一下,“我和她怎么了?”

    “就是……”柳寒烟蹙了蹙眉,“你不懂……?”

    楚离天这回很明显地笑了笑,“你总是关心这种问题。”

    柳寒烟没再说话,愣愣地瞅着桌面。

    楚离天散去笑意,略带一丝疑惑地看着柳寒烟。

    “我就是想知道,”柳寒烟没好气地拧开雪碧的瓶盖,“反正你得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楚离天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侧脸盯着她。

    柳寒烟放下雪碧瓶,舔了舔被润得晶莹剔透的嘴唇。

    “干吗非要说出来……”她的声音蓦然变得微弱,有些沙哑,还充满委屈。

    楚离天僵在那里,无言以对。

    “哎……”柳寒烟轻叹一声,“我以后不问了……对不起。”

    楚离天看了看窗外,漫天的大雾好像突然就消散了。

    “喂,”楚离天冲柳寒烟笑了笑,“怎么啦。”

    柳寒烟把脸转过去趴在桌子上,没有说话。

    “我和她,也就那样吧……”楚离天收起笑容,瞅着桌角自言自语道。

    他知道柳寒烟在听,“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你没有什么办法去改变,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离天看着自己的手掌,“就像两道平行线,不会远,不会近,却永远也没有交集。”他两只手微抖着向一起靠拢,直到剧烈颤抖,直到他表情变得痛苦,也没能合上。

    他无奈地叹口气,“你能知道那种感受吗?烟烟同学…”

    柳寒烟坐起来,没有说话。

    楚离天却能看到她眼睛里的越来越模糊的黯然失色。

    (二)

    当恩怨各一半,我怎么圈揽。

    冷若柠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黑色的袖口上,银白色的金属纽扣闪着锋芒。

    她从余光里看着黑色皮夹克的衣领遮住她一半的脸,极度反差下,她的脸几近纯白。

    倒车镜里飘过一道黑影,几乎在同一时间,黑衣男子出现在她的旁边。

    他穿着发亮的黑色皮风衣,银白色的头发依旧挡着那神秘的眼睛。他的脸白得恐怖,紫色的嘴唇就像两片刀刃。

    “想听我说吗?”冷若柠目视着前方,“你可能会很失望。”

    男子的嘴角明显地一抽搐,他弄了弄衣领,“说来听听。”

    “他和我一样,”冷若柠道,“明白?”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

    “所以,”冷若柠拿起车钥匙,“你我都没有办法。”

    男子扬起嘴角,“没关系,”他挽起冷若柠的长发,“我的冷艳女神——你做得很好了。”

    冷若柠没有看他,淡淡地道:“我回家了。”

    车子尖叫地甩过头,然后呼啸地疾驶而去。

    黑衣男子站在原地,惨白的脸竟有些发青。

    紧接着下一秒,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

    气氛是有些压抑,耳边似乎总能听见细微的噪声。楚离天趴在桌子上睡大觉,微风从窗外拂过,他白色的衬衫轻轻地抖动。

    柳寒烟从书包里取出校服,小心地盖在他身上。

    她低下头去捡刚才掉在地上的钢笔,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着她的头发。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头发粘在了楚离天的身上。

    “好大的静电……”柳寒烟心里想着,然后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痒。

    忽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脑子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但她又觉得有点离谱。

    楚离天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伸个懒腰换个姿势又睡去了。

    校服滑到了地上,柳寒烟捡起来,甩了两下又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她突然觉得吸引力比之前大了许多——一半头发都粘了过去。

    “难道……他身上有电……?”柳寒烟心里想着,“这不科学啊。”

    她想起那天楚离天猛然间的剧烈一抖,就好像触电了一样,但是这周围根本没有漏电的东西。

    如此来说,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楚离天身上有电。

    但柳寒烟实在觉得,这种想法太荒唐。

    但她还是找了一个理由,那只是静电,虽然这“静电”有点夸张。

    她想试试他手上有没有电,然而他醒了。

    楚离天迷糊地坐了起来,发现身上披着柳寒烟的校服。他拽过来捧在手里,一阵花香飘进他的鼻子。

    “你醒了啊,”柳寒烟把头发弄到另一边,“你可真能睡。”

    楚离天眯着眼睛瞅瞅她,“几点了。”

    “4点20,”柳寒烟看了下时间,“你睡了一下午,都要放学了。”

    “呼……”楚离天吐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忽然觉得头好痛。

    他揉了揉眼睛,“这是你校服吧。”

    柳寒烟点点头,“嗯,有风,我就……”

    楚离天冲她笑笑,“和你头发的味道一样。”

    “好像你尝过似的。”柳寒烟白了他一眼,“还抱着干吗啊。”

    “小样吧,”楚离天叠好衣服递给她,“给你。”

    “嗯哼…我要问你一件事。”柳寒烟把校服放进书包,“你得如实回答我。”

    “问吧,”楚离天喝了口水,“十万个为什么。”

    “你先发誓你肯定如实回答我。”

    楚离天沉思片刻,“你问就得了。”

    “那你不说实话怎么办?”

    “那得看你问什么。”

    柳寒烟撅起嘴巴,“你总是不跟我说实话。”

    “哪有。”

    “就有,”柳寒烟瞅了一眼冷若柠,“你还不承认。”

    楚离天明白她的意思,他慢慢地眨下眼睛,眼中却溢满了一种淡漠。

    “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楚离天呆望着窗台,“你会明白的。”

    “我现在就要知道。”

    楚离天看着她,“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我就说吧…”柳寒烟把脸转了过去,“你从来不会跟我说实话。”

    “我不是不跟你说实话……”

    “对,你是压根就没跟我说。”

    楚离天耸了耸肩,“好吧。”

    柳寒烟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对了,”楚离天露出一点笑意,“你还没问我问题呢…”

    “不问了!”

    楚离天尴尬地挠了挠耳朵,“哎,别生气啊。”

    柳寒烟没搭理他,拿出练习册做题。

    楚离天就那样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读懂什么。

    半晌,他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烟烟…”

    “嗯?叫我呢?”

    楚离天点下头,“这又没别人。”

    “干嘛?”

    楚离天咽回想说的话,笑着摇摇头。

    柳寒烟疑惑地盯着他,却听不到他的话。

    “快放学了。”楚离天看着窗外,“你看那夕阳多好看。”

    柳寒烟没有说话,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放学你去吃什么?”楚离天问她。

    “不吃了。”

    楚离天没再说话,继续望着那金色的夕阳 ,他白皙的脸在那种温和的阳光下变得很明亮,反射出同样温和的金黄色的微光。

    柳寒烟转过脸望着他,她突然发现,在夕阳下的他,其实也很让人有依靠感。

    她竟然有一种想法,希望每时每刻都有夕阳照在他的身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凝视着他那闪动璀璨星芒的金色浪花般的头发,仿佛陷入如梦似幻的梦境。

    她想知道,在他的心里,他把她当成什么呢。

    柳寒烟突然发觉,班里都没有几个人了,原来放学了。

    “我出去走走,”楚离天站起身笑了笑,“你要吃什么吗?”

    柳寒烟摇摇头,抬着脑袋看着他。

    “那饿了给我打电话吧。”

    柳寒烟点点头,看着他从面前走过,微凉的空气迎面袭来,让她觉得鼻子一阵发凉。

    她等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戴上耳机,听她喜欢的那些歌。

    她脑子里也莫名地产生了一个画面:她和他躺在夕阳下闪动金色光点的草地里望着天空,看鸟儿从他们眼前飞过,然后,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变暗,变得深蓝,再一起看星星。

    (四)

    柳寒烟走出教学楼,很远就看到站在黑暗中的楚离天,他的白色衬衫是那么显眼。

    楚离天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离他越来越近。

    然后一个漆黑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他和柳寒烟的视线里,虽然那么黑,但是反射着月光。

    南宫宇背着书包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四处寻找着楚离天,但他一眼看到了柳寒烟。

    他朝她走过去,冲她笑了笑:“Hi,你看到楚离天了吗?”

    柳寒烟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

    “谢谢!”南宫宇朝那个方向走去,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黑色的魅影。

    月光下的冷若柠全身闪烁着银白色的星光,黑色皮靴发出清晰的踩地砖的声音。

    楚离天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他吐出一口清凉的白气,让寒冷的月光流进他的眼睛。

    冷若柠停在他面前,二人对视,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时间也仿佛静止在此刻。

    柳寒烟望着远处那一黑一白的身影,然后转身消失在无尽的夜幕里。

    南宫宇站到他们的旁边,呆望着一身漆黑而闪着银光的冷若柠。

    “有些事得和你谈谈,”冷若柠轻握着拳头,“明天早上,我家楼顶。”

    楚离天盯着她雪白的脸,轻轻地点点头。

    “那,明早见。”

    冷若柠从他面前走过,转眼间就和深蓝色的星空融为一体。

    楚离天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凝重。

    “楚离天!”南宫宇跑过来,“刚才那女生帅呆了!”

    楚离天把目光投向教学楼门口,然后心里一阵失落。

    “那是谁啊?”南宫宇边走边问,“跟女版燕双鹰似的。”

    “你不知道吗?”

    “那个什么……柠?”

    楚离天点点头,“我去买个烤冷面。”

    “以前没见她这么穿啊……哎我也想吃。”南宫宇翻了翻衣兜,翻出一块钱,又掏了掏裤兜,掏出五毛钱。

    “那,”南宫宇把一块五递给楚离天,“就这些了。”

    楚离天挥手示意他收回去,突然无意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一个身影,他刚刚收回的视线又闪了回去。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柳寒烟。

    “你买,”楚离天把十块钱塞给南宫宇,“一会儿去对面找我。”说完他朝柳寒烟跑了过去。

    “烟烟!”

    他叫了她一声,她停下来回过头。

    “怎么自己走了呢?”楚离天问她。

    柳寒烟摇摇脑袋,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

    “你干吗来找我……”柳寒烟转过脸瞅着大树,不让他看见她的脸。

    楚离天咽了一口空气,空洞地望着地面。

    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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