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
（一）
长发女子走进空荡的院子，黑色的铁大门生满了棕色的铁锈。
这里有一所房子，通体乌黑，一扇窗也看不见，也没有烟囱。
她穿着闪着光泽的黑色皮夹克，黑色皮裤和黑色皮靴，在阴暗的天空下，她就像一道影子。
她用手扶了扶黑色牛仔帽，然后打开那几乎看不出来的房门。
“来得很准时，”黑衣男子转过身，浅笑道：“你穿得很酷很性感。”
原来里面是有一扇窗的，除了一束微弱的光透进来，整个屋子一片漆黑，看不到边界，但总觉得比外面看起来大好多。
黑衣男子走到她面前，她能感觉到他充满杀意的呼吸。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汹涌着澎湃的波涛，“不要让我失望，嗯？”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男子忽而露出笑意，“你会做得很好，对吗？”
她轻轻地点点头。
“很好，”男子抬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你看起来真美。”
他打量着她，即使光线很弱，她的脸也是那么雪白。
“不想死的话，你就继续。”她向后退了一步，冷若冰霜地瞅着他。
男子笑笑，“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不希望——那样的结果吧？”
她的眼睛泛起深蓝的微光。
“我倒无所谓——你却不一样。”男子慢慢走到窗前，站在那束光里望着天空，“自取灭亡对你没有好处。”
她突然有一种冲过去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但是她不能这样做。
“好了，谈话结束，你可以走了。”男子张开手掌，白色的电流不断地闪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她走出房子，深蓝色的眼睛黯淡无光。
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绝对不会。但是不那样做，结果也都一样。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不，她不相信。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她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二）
天空飘着细雨，整个城市看起来阴郁而沉寂。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学校大门前，车窗落下，冷若柠向外望去，楚离天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大树旁边，静静得像个石膏像。
冷若柠转过脸，升起深蓝色的车窗。
她深吸一口气，拽下车钥匙开门走出来。
她朝楚离天走过去，眼睛里反射着纯白。
她和他面对面站着，一黑一白，那么反差。
“跟我来。”冷若柠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易碎的雪花。
两人一左一右打开车门坐进去，冷若柠深吐一口气，一脚踩下油门。
“要去哪里？”楚离天倚着车窗问道。
冷若柠没有说话，眼睛里满是冰雪。
楚离天绷着牙关，诧异地盯着她。
车窗外模糊地飞过楼房，大树，行人，楚离天叹口气，呆望着车窗前一晃一晃的卡通人物。
冷若柠咬住嘴唇，一脚刹车，右手一推，左手一转，伴随着剧烈的轮胎摩擦声，整个车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
楚离天扶着车座位，一脸的惊异。
冷若柠吐出一口气，“砰”地向后一靠。
“你怎么了？”
冷若柠转过脸看着他，眼睛是那么明显的蓝色。
“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
“嗯，”楚离天对抗着她的目光，“你说。”
“如果你……”冷若柠把脸转回去，“如果你马上就要……”
冷若柠没能再说下去，眼泪瞬间滑落。
“你怎么了……”楚离天没法看到她流眼泪，那简直能烫伤的他的心。
“对不起……”冷若柠吸了下鼻子，“请你一定……不要原谅我。”
楚离天愣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冷若柠转过脸，从她的眼睛里，楚离天看到他从没看到过的悲伤和痛苦。
“我听不懂，”楚离天看着她的脸，“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冷若柠把脸转过去，“什么也没有。”
她怎么能忍心呢，比要她的命都难。
“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亲人……”冷若柠咽下眼泪，“这是真的。”
“嗯，我知道。”
冷若柠又转回来，泪流满面道：“可我却……”
“先擦擦眼泪吧，”楚离天递给她一张纸，她却没有接。
楚离天想把纸塞进她手里，但他突然发现，她和他之间好像隔着什么东西。他怎么也碰不到她的手。
冷若柠也才发现。
楚离天呆了好几秒，他瞅瞅冷若柠的脸，又瞅瞅她的手。
他想起自己的手，那双永远不会靠在一起的手。
冷若柠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楚离天深吸一口气，木然地靠在车窗上。
原来，不只有他这样，但他没想到会是她。这意味着什么，他和她永远都会有那样的距离。
也难怪，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模糊，也真的是没什么办法。
楚离天闭上眼睛，掩饰住他无奈的悲伤。
“我都明白了，”楚离天抓了抓头发，“我先走了。”
冷若柠呆望着他，她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楚离天从车里走出来，左右看看，一下子就不见了。
冷若柠无力地靠在座位上，干涸的眼泪残留在雪白的脸上。
她慢慢地插上车钥匙，转动，换档，车子一声尖叫，闪电般地飞了出去。
（三）
楚离天一路狂奔到山顶，跳到塔尖俯瞰眼前的一切。
他站在那里，世界好像都在他的脚下。
然后他闭上眼睛，奋力一跳，在不知道多高的半空高速旋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像中弹的老鹰一样，笔直地掉下去了。
他掉在半山腰，砸倒了一大片树，然后像石头似的朝山脚滚了下去。
冷若柠回到班级，没有看到楚离天。
柳寒烟趴在桌子上，无聊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教室很沉闷，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阴天吧。
班主任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柳寒烟的旁边座位是空的。
“这人呢？”班主任走过去，“来了吗？”
柳寒烟摇摇脑袋，“不知道啊。”
班主任无奈地叹口气走了，柳寒烟拿出手机，给楚离天发了一个短信。
“同桌，怎么没来呢？”
冷若柠也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去哪了…”
窗外还是淅淅沥沥的细雨，柳寒烟呆望着灰色的天空，眼睛里荡漾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楚离天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动了动手指，却感到全身剧痛，脑袋快要炸开了。
这是哪里？我失明了吗？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楚离天吃力地爬起来，几片枯叶从头顶飘下来，有一片粘在了脸上。
他打了个喷嚏，才发现全身都湿透了，他坐在满是污水的枯叶堆里。
他抬起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树叶，把月光切割得稀碎稀碎。
楚离天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直往下淌水。他走了几步，剧痛又传遍全身，他感觉骨头快要碎了。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还在。
13条短信，25个未接来电。
柳寒烟、冷若柠、爸、妈、老师、南宫宇……
他突然意识到，这下出大事了。
楚离天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家门口，他屏住呼吸，准备接受爸妈排山倒海的洗礼。
然而打开门，爸妈的沉默竟然让他有些不习惯。他看到妈妈眼里闪着泪光，他看到爸爸掐掉了手里的烟。
“爸，妈……”楚离天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苍白。
“去哪了？”爸爸的声音很低，很沙哑。
“早上去爬山……摔倒了滚下去了……”楚离天怎么觉得有点假。
爸爸打量了他一番，头发乱七八糟，身上全是水，白衬衫变成了奶牛服，脸上还有擦破的伤口。
他点燃一支烟，“嗯，没有说谎。但是……以后别再让爸妈这么担心了，你妈妈都要吓死了……”
妈妈擦去眼泪，“快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楚离天站在喷头喷出的雨中，眼泪却忍不住淌下来。爸妈和以前不一样了，小时候他因为贪玩不回家，爸爸会生气地打他，妈妈会拦着爸爸，有时候妈妈打他，爸爸会拦着妈妈……现在他长大了，爸妈总会跟他讲道理，讲自己的经历，讲人生的经验……爸妈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身体健康，平安，然后好好学习，以后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倒不希望能得到多少回报。
楚离天对此，却只有惭愧，却无能为力，好像很矛盾。
他想用不同的方式回报爸妈，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楚离天双手捂着脸，眼前一片晶莹的水花。
楚离天披着睡衣钻进被窝，甩了甩潮湿的头发，散开的水滴落在身上带来些许凉意很舒服。
“饿没？”爸爸扔掉烟头，走进他的卧室。
“不饿，一会儿吃。”楚离天捏了捏鼻子，靠在墙壁上。
爸爸坐到椅子上，“怎么寻思去爬山了呢？”
“呃……想看看日出。”
“以后可得小心点啊。”爸爸叹口气，“你知道你妈多惦记你……”
楚离天点点头，“我知道。”
“感觉有压力的时候，打打球，找同学聊聊天，都行。”
“嗯……”
“你也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打你骂你，我们说话你也都能听懂……你妈妈身体不好，少让她操点心吧。”
楚离天低下头，瞅了瞅墙壁。
他从来不想让爸爸看到他的眼泪，那样会觉得他不是个男子汉。
可是对于父母，这能触碰到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的至亲，他怎么也隐藏不住情感。
楚离天抬起头，竭力让眼泪流回去，咽下去。
“行了，”爸爸缓缓地站起来，“歇一会儿吃饭去吧，菜在电饭锅里，你妈给你做的地三鲜。”
楚离天点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爸爸走出房间，楚离天转过脸，眼泪决堤般涌出。
如果可以，他希望爸妈能永远健康快乐。
（四）
空气中弥漫起吞噬视线的大雾，整座城市都朦胧在白茫茫的世界。汽车和行人小心翼翼地前行，五米开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柳寒烟穿着红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紫色的书包走到校门前。
“来两个包子。”
“好嘞，”卖包子的大妈热情地将两个包子装进塑料袋，系好，“那，找你钱，小姑娘！”
“嗯，谢谢。”
“多好的闺女！”大妈擦了擦脸，“包子包子，热乎包子！”
柳寒烟拎着包子往操场走，楚离天正好从操场往外走。
她看到他，停下了脚步。
楚离天冲她笑笑：“早上好，烟烟同学。”
五米范围内，他们只能看到彼此。周围时而有模糊的身影飘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要干吗去？”柳寒烟看着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买瓶饮料去，”楚离天抹了抹鼻子，“摔的。”
“昨天你一天都没来，发短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楚离天望着她的眼睛，那像澄澈的小溪。
“昨天……有点事。”
柳寒烟白了他一眼，“你去买饮料吧。”
楚离天笑笑：“你应该不准备现在就回去吧。”
“嗯哼，”柳寒烟把包子递给他，“我拿不动。”
“你就吃这点啊？”楚离天接过包子笑道：“我表示很吃惊。”
“你……”柳寒烟又气又笑，“你烦人。”
“哈哈哈……”楚离天甩了甩头发，“
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柳寒烟打量他一番，“你今天穿校服了。”
楚离天尴尬地笑笑，“嗯，是……”
“还有，你好像心情不错。”
“好吧，你说对了。”楚离天掏出十块钱，“来瓶可乐。”他把钱递给卖饮料的老奶奶，“再来瓶雪碧。”
“我不喝雪碧。”
“不喝你就扔掉。”楚离天把雪碧塞进她的书包，“我看你喝不喝。”
“小伙子，找你钱，下次再来啊。”
“嗯，谢谢。”
“你好像很喜欢喝碳酸饮料，”柳寒烟侧着脑袋看着他。
“不，”楚离天摇摇头，喝下一口可乐，“我还喜欢果汁，比如，橙汁，桃汁，葡萄汁……”
“我也喜欢喝果汁。”
楚离天扫了一眼从对面走来的看着他们的学生，“我还喜欢喝咖啡。”
柳寒烟摇摇头，“我不喜欢，苦。”
“楚离天！”
后面有人喊他。
楚离天转过脸，是南宫宇那小子。
“没迟到吧。”南宫宇喘着气，“我一路小跑来的！”
楚离天闭上一只眼睛，“你不会打车啊。”
“车都打不着……”南宫宇用衣服扇着风，忽然看到了柳寒烟。
“这谁啊？”
“我同桌。”楚离天若无其事地喝口可乐，“那个名字很诗意很唯美的…”
“噢！”南宫宇一拍手，“原来是你同桌啊！”
柳寒烟抿起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我跟你说，”南宫宇从楚离天手里拿过可乐，一口见底，“昨天放学碰见那小子了！”
“哪个？”
“那天在钻石那个，我擦！”
“然后呢……”
“他旁边有几个助手，我看见他们就开始跑，然后他们就撵我，我都跑崩溃了，最后他们也没撵上……”
楚离天哈哈大笑，“你帅呆了！”
“太危险了……”南宫宇把空可乐瓶扔进垃圾箱，“明天我得带个兵器，走了，拜拜！”
柳寒烟捂嘴笑了起来，“你这同学真有意思。”
“嗯啊，傻了吧唧的。”
请多多指教
（一）
长发女子走进空荡的院子，黑色的铁大门生满了棕色的铁锈。
这里有一所房子，通体乌黑，一扇窗也看不见，也没有烟囱。
她穿着闪着光泽的黑色皮夹克，黑色皮裤和黑色皮靴，在阴暗的天空下，她就像一道影子。
她用手扶了扶黑色牛仔帽，然后打开那几乎看不出来的房门。
“来得很准时，”黑衣男子转过身，浅笑道：“你穿得很酷很性感。”
原来里面是有一扇窗的，除了一束微弱的光透进来，整个屋子一片漆黑，看不到边界，但总觉得比外面看起来大好多。
黑衣男子走到她面前，她能感觉到他充满杀意的呼吸。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汹涌着澎湃的波涛，“不要让我失望，嗯？”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男子忽而露出笑意，“你会做得很好，对吗？”
她轻轻地点点头。
“很好，”男子抬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你看起来真美。”
他打量着她，即使光线很弱，她的脸也是那么雪白。
“不想死的话，你就继续。”她向后退了一步，冷若冰霜地瞅着他。
男子笑笑，“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不希望——那样的结果吧？”
她的眼睛泛起深蓝的微光。
“我倒无所谓——你却不一样。”男子慢慢走到窗前，站在那束光里望着天空，“自取灭亡对你没有好处。”
她突然有一种冲过去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但是她不能这样做。
“好了，谈话结束，你可以走了。”男子张开手掌，白色的电流不断地闪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她走出房子，深蓝色的眼睛黯淡无光。
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绝对不会。但是不那样做，结果也都一样。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不，她不相信。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她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二）
天空飘着细雨，整个城市看起来阴郁而沉寂。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学校大门前，车窗落下，冷若柠向外望去，楚离天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大树旁边，静静得像个石膏像。
冷若柠转过脸，升起深蓝色的车窗。
她深吸一口气，拽下车钥匙开门走出来。
她朝楚离天走过去，眼睛里反射着纯白。
她和他面对面站着，一黑一白，那么反差。
“跟我来。”冷若柠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易碎的雪花。
两人一左一右打开车门坐进去，冷若柠深吐一口气，一脚踩下油门。
“要去哪里？”楚离天倚着车窗问道。
冷若柠没有说话，眼睛里满是冰雪。
楚离天绷着牙关，诧异地盯着她。
车窗外模糊地飞过楼房，大树，行人，楚离天叹口气，呆望着车窗前一晃一晃的卡通人物。
冷若柠咬住嘴唇，一脚刹车，右手一推，左手一转，伴随着剧烈的轮胎摩擦声，整个车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
楚离天扶着车座位，一脸的惊异。
冷若柠吐出一口气，“砰”地向后一靠。
“你怎么了？”
冷若柠转过脸看着他，眼睛是那么明显的蓝色。
“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
“嗯，”楚离天对抗着她的目光，“你说。”
“如果你……”冷若柠把脸转回去，“如果你马上就要……”
冷若柠没能再说下去，眼泪瞬间滑落。
“你怎么了……”楚离天没法看到她流眼泪，那简直能烫伤的他的心。
“对不起……”冷若柠吸了下鼻子，“请你一定……不要原谅我。”
楚离天愣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冷若柠转过脸，从她的眼睛里，楚离天看到他从没看到过的悲伤和痛苦。
“我听不懂，”楚离天看着她的脸，“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冷若柠把脸转过去，“什么也没有。”
她怎么能忍心呢，比要她的命都难。
“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亲人……”冷若柠咽下眼泪，“这是真的。”
“嗯，我知道。”
冷若柠又转回来，泪流满面道：“可我却……”
“先擦擦眼泪吧，”楚离天递给她一张纸，她却没有接。
楚离天想把纸塞进她手里，但他突然发现，她和他之间好像隔着什么东西。他怎么也碰不到她的手。
冷若柠也才发现。
楚离天呆了好几秒，他瞅瞅冷若柠的脸，又瞅瞅她的手。
他想起自己的手，那双永远不会靠在一起的手。
冷若柠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楚离天深吸一口气，木然地靠在车窗上。
原来，不只有他这样，但他没想到会是她。这意味着什么，他和她永远都会有那样的距离。
也难怪，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模糊，也真的是没什么办法。
楚离天闭上眼睛，掩饰住他无奈的悲伤。
“我都明白了，”楚离天抓了抓头发，“我先走了。”
冷若柠呆望着他，她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楚离天从车里走出来，左右看看，一下子就不见了。
冷若柠无力地靠在座位上，干涸的眼泪残留在雪白的脸上。
她慢慢地插上车钥匙，转动，换档，车子一声尖叫，闪电般地飞了出去。
（三）
楚离天一路狂奔到山顶，跳到塔尖俯瞰眼前的一切。
他站在那里，世界好像都在他的脚下。
然后他闭上眼睛，奋力一跳，在不知道多高的半空高速旋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像中弹的老鹰一样，笔直地掉下去了。
他掉在半山腰，砸倒了一大片树，然后像石头似的朝山脚滚了下去。
冷若柠回到班级，没有看到楚离天。
柳寒烟趴在桌子上，无聊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教室很沉闷，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阴天吧。
班主任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柳寒烟的旁边座位是空的。
“这人呢？”班主任走过去，“来了吗？”
柳寒烟摇摇脑袋，“不知道啊。”
班主任无奈地叹口气走了，柳寒烟拿出手机，给楚离天发了一个短信。
“同桌，怎么没来呢？”
冷若柠也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去哪了…”
窗外还是淅淅沥沥的细雨，柳寒烟呆望着灰色的天空，眼睛里荡漾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楚离天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动了动手指，却感到全身剧痛，脑袋快要炸开了。
这是哪里？我失明了吗？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楚离天吃力地爬起来，几片枯叶从头顶飘下来，有一片粘在了脸上。
他打了个喷嚏，才发现全身都湿透了，他坐在满是污水的枯叶堆里。
他抬起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树叶，把月光切割得稀碎稀碎。
楚离天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直往下淌水。他走了几步，剧痛又传遍全身，他感觉骨头快要碎了。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还在。
13条短信，25个未接来电。
柳寒烟、冷若柠、爸、妈、老师、南宫宇……
他突然意识到，这下出大事了。
楚离天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家门口，他屏住呼吸，准备接受爸妈排山倒海的洗礼。
然而打开门，爸妈的沉默竟然让他有些不习惯。他看到妈妈眼里闪着泪光，他看到爸爸掐掉了手里的烟。
“爸，妈……”楚离天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苍白。
“去哪了？”爸爸的声音很低，很沙哑。
“早上去爬山……摔倒了滚下去了……”楚离天怎么觉得有点假。
爸爸打量了他一番，头发乱七八糟，身上全是水，白衬衫变成了奶牛服，脸上还有擦破的伤口。
他点燃一支烟，“嗯，没有说谎。但是……以后别再让爸妈这么担心了，你妈妈都要吓死了……”
妈妈擦去眼泪，“快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楚离天站在喷头喷出的雨中，眼泪却忍不住淌下来。爸妈和以前不一样了，小时候他因为贪玩不回家，爸爸会生气地打他，妈妈会拦着爸爸，有时候妈妈打他，爸爸会拦着妈妈……现在他长大了，爸妈总会跟他讲道理，讲自己的经历，讲人生的经验……爸妈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身体健康，平安，然后好好学习，以后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倒不希望能得到多少回报。
楚离天对此，却只有惭愧，却无能为力，好像很矛盾。
他想用不同的方式回报爸妈，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楚离天双手捂着脸，眼前一片晶莹的水花。
楚离天披着睡衣钻进被窝，甩了甩潮湿的头发，散开的水滴落在身上带来些许凉意很舒服。
“饿没？”爸爸扔掉烟头，走进他的卧室。
“不饿，一会儿吃。”楚离天捏了捏鼻子，靠在墙壁上。
爸爸坐到椅子上，“怎么寻思去爬山了呢？”
“呃……想看看日出。”
“以后可得小心点啊。”爸爸叹口气，“你知道你妈多惦记你……”
楚离天点点头，“我知道。”
“感觉有压力的时候，打打球，找同学聊聊天，都行。”
“嗯……”
“你也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打你骂你，我们说话你也都能听懂……你妈妈身体不好，少让她操点心吧。”
楚离天低下头，瞅了瞅墙壁。
他从来不想让爸爸看到他的眼泪，那样会觉得他不是个男子汉。
可是对于父母，这能触碰到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的至亲，他怎么也隐藏不住情感。
楚离天抬起头，竭力让眼泪流回去，咽下去。
“行了，”爸爸缓缓地站起来，“歇一会儿吃饭去吧，菜在电饭锅里，你妈给你做的地三鲜。”
楚离天点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爸爸走出房间，楚离天转过脸，眼泪决堤般涌出。
如果可以，他希望爸妈能永远健康快乐。
（四）
空气中弥漫起吞噬视线的大雾，整座城市都朦胧在白茫茫的世界。汽车和行人小心翼翼地前行，五米开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柳寒烟穿着红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紫色的书包走到校门前。
“来两个包子。”
“好嘞，”卖包子的大妈热情地将两个包子装进塑料袋，系好，“那，找你钱，小姑娘！”
“嗯，谢谢。”
“多好的闺女！”大妈擦了擦脸，“包子包子，热乎包子！”
柳寒烟拎着包子往操场走，楚离天正好从操场往外走。
她看到他，停下了脚步。
楚离天冲她笑笑：“早上好，烟烟同学。”
五米范围内，他们只能看到彼此。周围时而有模糊的身影飘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要干吗去？”柳寒烟看着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买瓶饮料去，”楚离天抹了抹鼻子，“摔的。”
“昨天你一天都没来，发短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楚离天望着她的眼睛，那像澄澈的小溪。
“昨天……有点事。”
柳寒烟白了他一眼，“你去买饮料吧。”
楚离天笑笑：“你应该不准备现在就回去吧。”
“嗯哼，”柳寒烟把包子递给他，“我拿不动。”
“你就吃这点啊？”楚离天接过包子笑道：“我表示很吃惊。”
“你……”柳寒烟又气又笑，“你烦人。”
“哈哈哈……”楚离天甩了甩头发，“
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柳寒烟打量他一番，“你今天穿校服了。”
楚离天尴尬地笑笑，“嗯，是……”
“还有，你好像心情不错。”
“好吧，你说对了。”楚离天掏出十块钱，“来瓶可乐。”他把钱递给卖饮料的老奶奶，“再来瓶雪碧。”
“我不喝雪碧。”
“不喝你就扔掉。”楚离天把雪碧塞进她的书包，“我看你喝不喝。”
“小伙子，找你钱，下次再来啊。”
“嗯，谢谢。”
“你好像很喜欢喝碳酸饮料，”柳寒烟侧着脑袋看着他。
“不，”楚离天摇摇头，喝下一口可乐，“我还喜欢果汁，比如，橙汁，桃汁，葡萄汁……”
“我也喜欢喝果汁。”
楚离天扫了一眼从对面走来的看着他们的学生，“我还喜欢喝咖啡。”
柳寒烟摇摇头，“我不喜欢，苦。”
“楚离天！”
后面有人喊他。
楚离天转过脸，是南宫宇那小子。
“没迟到吧。”南宫宇喘着气，“我一路小跑来的！”
楚离天闭上一只眼睛，“你不会打车啊。”
“车都打不着……”南宫宇用衣服扇着风，忽然看到了柳寒烟。
“这谁啊？”
“我同桌。”楚离天若无其事地喝口可乐，“那个名字很诗意很唯美的…”
“噢！”南宫宇一拍手，“原来是你同桌啊！”
柳寒烟抿起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我跟你说，”南宫宇从楚离天手里拿过可乐，一口见底，“昨天放学碰见那小子了！”
“哪个？”
“那天在钻石那个，我擦！”
“然后呢……”
“他旁边有几个助手，我看见他们就开始跑，然后他们就撵我，我都跑崩溃了，最后他们也没撵上……”
楚离天哈哈大笑，“你帅呆了！”
“太危险了……”南宫宇把空可乐瓶扔进垃圾箱，“明天我得带个兵器，走了，拜拜！”
柳寒烟捂嘴笑了起来，“你这同学真有意思。”
“嗯啊，傻了吧唧的。”
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