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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 恢复了写作

    他以脑溢血的病弱之身,在短短的几年间又写出了十几部小说,可见他顽强的意志和非凡的勤劳是多么惊人!

    1953年初夏,父亲终于恢复了写作。当他架起老花镜,伏在案头,拿起铅笔,在垫着复写纸的红格纸上再度写稿时,全家人的心情都极其复杂,有喜悦,有感慨,有惊奇,更多的是敬佩!还是那位跟随在我家几十年的哥哥乳妈说得好:“张先生又写书了,太好啦!”这句话说出了全家人想说的话,让人喜极欲泣。在这里顺便交代一句,父亲原來写稿用毛笔,因毛笔书写只有一份,交出后,就沒有存稿,所以1940年后,就改用铅笔垫复写纸,就可以一稿两份了。

    原來,父亲想写一部反映北京小杂院生活的小说,想通过一个小杂院,來描绘北京解放后的变化,书名定为《半年之间》。然而他写了几章后,自己感到不满意,因为他一直有病,对新生活不熟悉,写出來也不符合当时的政治要求,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后,他决定放弃这个构思,另选題材。在经过苦思后,他想到了民间传说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因为尽管梁祝故事己是家喻户晓,但大都是以戏曲的形式,传播于舞台上,或是以唱本的形式在民间流传,几乎沒有真正意义上的小说,父亲虽然也沒有用小说的形式写过民间传说,但是他有渊博的历史知识,而且他还写过像《水浒新传》、《中原豪侠传》、《剑胆琴心》等历史小说,因而写起这种历史传说,是游刃有余的。但是为了把这个传说改编为小说,父亲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搜集了许多资料。马彦样叔还送來了有关这一題材的各种地方戏剧本。父亲详细地研究了30多种文献,甚至对故事的时代晋朝,都做了一番研究,对衣饰、用具等都进行了认真的考证。经过了两个月的准备,从8月才开始动笔,写了两个月,完成了初稿,他自己读后,觉得不满意,便又进行了修改,前后修改了十余次,这在他的创作生涯中还是少有的事。小说《梁山伯与祝英台》完稿后,从1954年1月1日开始,在香港《大公报》上连载,一炮打响,受到了读者的热烈欢迎,海外的各华文报纸纷纷转载,侨胞读者纷纷來信,报社负责人向父亲表示了谢意和祝贺。这次成功,使父亲受到很大鼓舞。连载后不久,香港文宗书店就推出了单行本,父亲在序文中说:“还沒有成熟的原稿,香港的报纸刊出后,据说反应良好。华侨报纸转载的很多,这简直是一种‘不虞之誉’了。”同年秋,北京宝文堂也出版了单行本,是父亲康复后也是解放后出版的第一部书,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父亲的老友邵力子先生和我们住在一条胡同里,一次他來看望父亲,父亲很高兴地把港本《梁山伯与祝英台》送给了他。

    《梁山伯与祝英台》受到热烈欢迎,使父亲的创作題材转向了历史传说,在海外读者的热情敦请下,他又为香港《大公报》、《中国新闻社》和国内出版社撰写了《白蛇传》、《秋江》、《牛郎织女》、《孟姜女》、《孔雀东南飞》、《磨镜记》、《逐车尘》、《重起绿波》、《翠翠》、《男女平等》、《凤求凰》以及现代題材的《记者外传》等12部小说。这些小说都是历史民间传说,而《逐车尘》则是从断句“候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半首诗触发而创作的,我想说的是,父亲只从仅有两句的半首诗中,演绎出一部十几万字的小说,可见他有多么丰富的想像力!《记者外传》与上述各种小说不同,它是以父亲的亲身生活为依据的,通过描写一个记者杨止波从安徽到北京就职的经历,反映了民国初年北京的社会众生相,而且详尽地介绍了当时北京报界的形形**,可以说是与《春明外史》遥相呼应的篇外篇,不仅可当做民国初年的野史看,而且还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民国新闻史的翔实资料,供我们研究中国新闻界民国初期兴起的形象教材。

    当然,由于是父亲的病后,他的记忆力与精力都大大减退,这些小说的技巧与文字水平,都远不能和病前相比。我想说的是,他以脑溢血后遗症的病弱之身,在短短的几年间,又写出了十几部小说,可见他顽强的意志和非凡勤劳是多么惊人!

    从1955年开始,父亲的旧作《八十一梦》、《啼笑因缘》、《五子登科》、《魍魉世界》、《夜深沉》等,又都陆续出版,我家的经济状况也有了好转。父亲有了稿费,就不愿再领文化部的“薪金”,对于自己病后的“只拿钱,不做事”,既不顾又不问“顾问”一职,深惑不安,于是就在1955年,父亲亲笔写信给当时的文化部部长茅盾先生,辞去了文化部顾问一职。解放后,靠稿费生活的专职作家,父亲是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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