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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救急(下)

    大刚累坏了,轮流审讯疲劳战术让他日日夜夜无法合眼。睡不了觉的人其实比遭受严刑拷打还可怕。全身瘫软,五脏虚脱,头痛欲裂,连屎尿也失去了规律。他说说尽了写完了人家不信,他说要见陈书记人家不见,他说要睡觉人家不让,他说你们结案吧定什么罪我都认,人家说沒那么简单。他懂得了什么叫折磨和摧残,体验到彻底的无助。到了连 “认罪 ”都不放过的地步,他无话可说了。他开始想 “后事 ”。他首先想到了母亲。自己如果给判了,母亲肯定活不成了,她那双幽怨的眼神一刻都沒有离开过他。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她一生爱子如命,却连这人生最低的希望都毁了!失去希望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我最对不住的是她啊!接着他想起了阿玲。美而贤,柔而刚,典型的客家女人,理应有个好归宿。可是一场大爆炸失去了儿子,自己也险些殒命,到现在还未康复。我完了,她既失去了丈夫,又背负无可申冤的痛苦,她会怎么活?还有阿珠,在我背上长大的小妹,新婚即守寡,牛牯走私又连累了她,不明不白地连饭碗都丢了,现在又蒙受大哥落难的牵连和打击,她又会怎么过?他回头又想自己。我到底错在哪?除了命里带來的刚直性子之外,自认无贪无占不腐败,为什么无端端地成了要犯?既然通了天,神仙也难救,只能做无罪的囚徒,这一生便画上句号了!冤!穷不可怕,贱不可怕,可怕的是冤!有冤无处诉,人对社会就绝望了。他忽然又想起了大坝,立马触了电似的痉挛起來。他跳起大喊:“大坝!大坝!我要见郝书记!快!我要见郝书记!”陈处长吃了一惊,以为他疯了,连忙摁他坐下:“叶大刚同志,你想说什么?”

    “我要见郝书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免了,你现在的任务是交代自己的问題,工作问題你别管也无权管!”

    “为什么?你们撤了我的职吗?开除我党籍了吗?就算撤了开除了,我还有良心!我不能看到坝毁人亡,这关系到南湾半个镇的生命财产呀!去!打电话把郝书记请來,我当你们的面和他说!”

    “大刚同志,你不能命令我!陈书记回省里一两天就回來,能不能见,你问他。咱们还是谈你的问題吧!”

    “你打不打?你不打我打!”

    陈处长笑笑:“叶大刚同志,你不能打,这是纪律!”

    大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重重地擂了一拳桌子,心里骂道,真他妈空谈误国的混蛋!

    叶妈出院了。儿子进鹏安楼,她进了医院。她硬是不明白,坐监杀头都可送点衣物,双规却连探望都不准。她在医院躺不住了,阎王拉不走她,医院更别想留住她。她一天到晚在阳台上望。她不知道儿子被关在哪个方向,可她还是在扫视着,每一幢楼,每一扇窗,都像有刚子的身影。坐车的,骑车的,走路的,都像是刚子。眼看到的,心想到的,梦见到的,全是刚子。她不敢看百合了。有几次,她把长满鳞片的百合茎梗看成了蛇,吓得心惊肉跳。阿玲下班了。她听见门响,以为刚子回來了,精神一振,抢着开门。见是阿玲,展开的眉头又拢上。她忽然说:“我错了,我不该听单眼佬的话,我们搬回去吧!”

    “妈你怎么了?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怎么又要搬?”

    “这房子风水不好!自从搬进來,灾祸就沒断过。阿珍疯了,阿珠饭碗丢了,我病了,刚子又这样!都怪我,怪那死单眼佬!搬回去!搬过來是我做主的,搬回去也我做主!”

    “要搬也等大刚回來再说吧,你也该问问他呀!”

    “不用问,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会顺从我的。要不,就等等吧。刚子什么时候能回來哟?”见阿玲眼眶红了,便转头望阳台,小声问,“刚子,你什么时候能回來哟?”

    大楼大坝都停了工,阿华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频频催大水找客户救急。大水明知阿华居心不良,病急乱投医哪里能奏效?可又怕耽误了大坝,便找了几个客户。生意佬知道大坝告急,乘机讨便宜压受价。阿华骂他们客大欺店趁火打劫,一天到晚长吁短叹。

    陈大道终于再一次见大刚。这时大刚被双规,已经超过了一个月。这期间,大道私下会见了郭一民。郭一民专程跑了一趟北京。去北京干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大道见大刚明显消瘦,冷冷地笑了笑:“人生经历点磨砺,也许是件好事。”

    大刚迫不及待地说:“陈书记,你们再怎么磨我砺我我都服从,只是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求你通融。”

    “十万火急?说吧。”

    “我想立即见郝书记和我的秘书陈彤,商量救大坝和寻找文强问題。当着你们的面商量,行吗?”

    “可以,陈处长你马上通知他们过來。”

    郝正仁一直忧心忡忡。他找过郭一民,老郭严肃认真地说,我不便干预办案。干部有疑点,让他们进保健院体检,有病治病,无病防病。老郝一头雾水,心想你骑驴不知赶脚苦。体检?我未 “体检 ”就吓出心脏病了!他本來就是心事重的人,忽然悟出老郭可能话有所指,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山雨欲來了!越想越像,越像越坐卧不安,哪里还敢想工作更上一层楼!接到省纪委的电话,脸色立马青了 ----该來的终于來了!要么告知我叶大刚 “升级 ”,要么 “请”我进去,或者两个同时进行!他连忙给胡丽打了个电话,暗示她告诉胡部长。他不便明说,因为预感到电话已被监控了。

    他和陈彤來到鹏安楼,一眼见到陈大道,心便压扁了,不敢喊,不敢看,不敢坐。大刚倒是先入为主,半句客套也沒有。他拿出早已写好的条子交给陈彤:“文强老婆是你表姐,你马上找她要她把条子交给文强!现在就去!郝书记你请坐,大坝情况怎么样了?”

    “停工一个月了,我催过阿华,他说他正在卖水厂股权,很快就复工了。”

    大刚大吃一惊,指着老郝说:“郝书记!这股份是农民的,他想卖就卖吗?郭东允许他卖吗?钱和材料给他挪用完了,救急时卖股份是城下之盟呀!阿华这浑蛋要误大事的!我已经叫文强立即调出 400万,资金到位之前,我想请你出面和区属基建单位借一批材料,立即复工,一刻都不能耽误!”

    “那那股份,怎么处理?” “大坝要是给大水冲垮了,连城市都完了!是股份重要还是大坝复工重要?” “对对对,我立即就办,立即就办!陈书记,你还有什么指示吗?”老郝这时俨然一个小学生,对大刚和大道都诚惶诚恐。 “工作上的事我不便插手。不过,我觉得大刚同志的意见是对的,你们商量好抓紧办吧。” “我立即就办立即就办!”想了想,又问,“陈书记,还有别的事吗?” “沒有了,忙你的去吧!”大道挥挥手。

    老郝松了一口气,半句不敢多说,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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