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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救急(上)

    叶大刚被双规的消息长了翅膀,全区全市传遍了。人们先是窃窃私议接着奔走相告。有的说,这是中央画了圈的大案,叶大刚死定了。有的说,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平时貌似清廉的叶大刚原來是只大老虎。有的说,沒搞错吧?抓谁关谁也轮不到叶大刚呀!人们有幸灾乐祸的,有做事后诸葛亮的,也有大惑不解鸣冤叫屈的。纪委分别找了很多人谈话,更增添了一重肃杀。叶妈病了,陈彤在陪纪委查了办公室接着问了话后,就请假陪叶妈,人们便传闻叶大刚的老婆小姨都进鹏安楼了,连秘书都给抓了。区府机关沸沸扬扬,有人便直接向老郝打探信息。

    老郝在郑常委找谈话后,凭直觉,他对过境耕作的外汇流失和富鹏公司问題心中有了数,这不是叶大刚的错。但国家搞现代化建设,中央抓外汇急红了眼,会不会杀鸡给猴看,他不敢说。乱世用重典。从重从快就难免有冤鬼。而大刚有无收受贿赂,他更不敢保证。现时的领导,不查头光面净,一查满身暗病。他忽然想起了大刚说过官油送的 10万元。他肯定向纪委说。肯定找官油查核。官油哪里是纪委的对手?他要是爆了锅,死的就不是叶大刚而是我老郝了!他出了一身冷汗,逼着胡丽拿出了存折。他板起脸孔对官油说,胡丽现在才告诉我你给她送钱医病,你这样做是相当错误的!你拿回去,以后不准再这么做!一口气松下來了,他见机关议论纷纷,便开了个党政联席会。他说叶大刚给双规了,纪委正在查。是什么问題不便说,要求大家少猜测别传闻,维持机关正常秩序。他不但沒有捂住众人的口,反而越抹越黑。

    阿华开车去大楼工地,准备向大水要了钱就去市里见鬼行。他不知大刚犯了什么事,也自知无法救大刚。倒是大刚无法管他,郝正仁无心管他,他就一头心思搞建设。大楼封顶指日可待,他回过头抓大坝。大坝什么都不缺,就缺钱,缺时间。汛期近了,完成不了要丢官掉脑袋,他比谁都清楚。他必须尽快弄到钱。弄钱唯有找鬼行。但鬼行要么推托,要么不接电话,气得他把鬼行的祖宗八代都操遍。

    大水知钟诚死了,又悔又恨。悔自己当了阿华的帮凶,又沒能制止阿华的胡作非为。恨的是阿华人面兽心恩将仇报。这个阴险小人利令智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不能再交朋友。但工程不能不管,不管连自己也要毁在他手上。于是便回來了。

    阿华一见大水,便迫不及待地叫大水弄几万块钱,他要见鬼行的面,逼他把余款放下來。他有个绝招未跟大水说。他要带上结婚证,如果鬼行收钱放款,那就啥事沒有。如果鬼行还和他耍太极,他就和鬼行摊牌。你诱奸了我老婆,要么给款要么给命!你鬼行敢不要香炉,我敢不要水碗!事到如今,耻辱脸面一钱不值了!

    他到了工地。刚停车,银行信贷处长莫耀才带几个随从就迎了上來。他满脸严肃地说:“阿华镇长,我们送还款通知书來了,请你立即还款!” “还款?还什么款?我正要去找你们放款,还有 400万沒到位呢!” “不可能放款了,放了也要收,这是违规贷款!” “什么违规?我们有合同哇!你们不执行合同?” “合同要服从国家法律政策,否则无效,这你不懂?” “你说什么?我的大楼建了一半,你不但不放款,还说贷款合同无效?那我们的损失谁赔?”

    “对不住,国家的金融政策经常变,我们也沒办法!” “一句沒办法就逼人跳楼?我找鬼行去!” “鬼行进反贪局了,十年八年都可能出不來!”

    阿华大吃一惊:“什么?进去了?为、为什么进去?” “贪污、受贿。单是抄出的现金就 1000多万,都沤发霉了,点钞机都点不了了。” “那我们贷款还沒到期,你要收?要收就拆屋吧!” “你要是不还,我们就要拍卖抵押物了!” “抵押物是镇府办公楼,你敢拍卖?” “敢不敢拍卖那是法院的事!你就等着上法庭吧!”莫耀才说完,扔下还款通知拂袖而走。

    阿华一屁股倒坐在泥地上。鬼行完了!送礼无门了!结婚证吓不了人了!财路断了!这老天真他妈绝啊!他知道法院不可能卖镇府,但银行不可能放款了,还面临着无完无了的官司!这烂摊子怎么收拾?他招手叫大水过來:“你都听见了,有什么办法?”

    “我该搏的都搏尽了,能有什么办法?倒是我这次到一个朋友家躲风,试探向他借点材料,他答应了,但最多能完成大楼收尾,大坝那么大的缺口,我可沒办法。”大水想了想又说,“这大坝可是耽误不得。大坝要是有事,连大楼也完了!”

    “这点利害我还不知道?可办法呢?” “镇里小区建设学校扩建医院维修能不能借点?” “水厂有个张狗,别的地方就沒有黄狗白狗狼狗?说借就能借?别再说了,你解决大楼,我想办法解决大坝吧。”大水转身刚走,阿华一个主意便涌了上來。他大声喊大水回來:“办法有了,你客路多,给我找几个大客來,我把水厂股份转出去!”

    “什么?你要卖水厂?股东同意吗?”

    “我是董事长,把股份溢价卖出,既救了大坝的急又赚了钱,这个大事我当家!” “你,这股份转让是要股东同意的呀!你能决定?” “哪那么多犹豫?救了大坝再说。找人去吧!”大水叹口气,边走边嘟囔:“铺歪(潮州粗口)!真是绝种!”

    第三天,大道、郑常委和大刚第二次谈话。 “请你详细说说你收受礼品的问題。” “总体我说了,但具体哪一桩哪一件我确实记不起來。有一条我是记住了:拿人理短食人嘴软。因此所有礼品当面收了背后都回了,我老婆有记录。

    你们去核对。如果我有应退不退的,当我贪污受贿,我认!” “那钢琴呢?上万元的礼品不退,你作何解释?”郑厉声问。 “他是送给我的小姨阿珠的,我无权处置。” “送给小姨怎么早不送迟不送入伙时送?”郑又问。 “你们想想,我和老婆不懂弹钢琴,我妈还以为是缺了角的八仙桌,怎么可能是送给我的?既然是送阿珠的,什么时候送重要吗?” “请你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回答问題!我问你,牛牯在你上任的那天走私汽车,你放过了他,他用钢琴回报你,是这样吗?” “错!他送钢琴是他想和阿珠谈恋爱。我放过他们有个前提,收缴赃物和严厉教育。最终他们不悔改,抓他们的还是我!对农民,只惩不教行吗?” “这么说,你受了贿还有功了?” “受贿是你们强加的!功过自在人心!一个人连对自己的基本评价都沒有,那就是行尸走肉!” “放肆!”郑大力拍桌。大道摆摆手:“我想知道,官油送你 10万元,有要求沒有?”

    “他沒有提。但之后郝书记找我商量要提他当副区长,我沒同意。”

    大道点点头:“你谈谈钟诚的情况。当时市里区里要处分他,你却死保他,为什么?”

    大刚不明白大道为什么会提钟诚,见他很诚恳,便说:“陈书记,古人说知人则智,知己则明。他的优缺点我不说,市里最后重新核实作了决论,说明我保他是对的。至于为什么保他,我也长话短说。天的对立统一是阴和阳,地的对立统一是柔和刚,人的对立统一是什么?仁和义。仁者爱人,义者恨人或杀人。恨可恨之人,杀该杀之人,便是义的本意。我对他仁,爱他。他有缺点错误,但不该杀。不杀不该杀的人,也就是义。这就是我要死保他的理由。”

    “那,你认为他会对你不义吗?”大道问。

    “绝对不会!他收受了几万块钱,出事了宁可一头撞死也不牵扯其他人,这就是他的性格!”

    “怪不得你有恃无恐,在纪委面前大谈文化大义凛然!”郑揶揄地说。

    大刚反唇相讥:“你的意思是纪委不讲文化不施仁义吗?在纪委面前只能摇尾乞怜不可大义凛然吗?可惜我的性格是天生的,我知道顶撞你们是什么结果,但我改变不了自己,你们也改变不了我!”

    郑气得满脸通红,又想拍桌,大道止住了:“大刚同志,你继续写材料吧。”大刚进房后,大道与郑咬了咬耳朵,郑连连点头。

    官油正在隔岸观火。叶大刚进去了,许多人被问话,区府草木皆兵。他心虚但强作镇定。老郝一个电话把他叫來,私下里还钱,训斥。他绝对不信老郝现在才知道收了钱。老郝在见风使舵。他给老郝卖了!自鸣得意的举报,很可能是狗咬骨头连自己的脚都咬了。他抱着 10万退款茫然无措。恰在这时,陈处长突然到來,把他请到了鹏安楼。

    问话的是让他闻风丧胆的陈大刀。大刀拉长了脸死死地瞪着他半天不说话,让本來就心虚的他又有了屎尿失禁的感觉。他一边躲闪着大刀的眼光,一边想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之后一星期,大刚一直在写交代,接受问话。交代一写完,陈处长便说避重就轻重写。重写了又说隐瞒事实再重写。大刚只好把交代重抄再重抄。接着是轮流问话。暗示,提醒,威吓,引诱。大刚说完了,又要重说,重说了还要重说。陈处长领教了大刚的性格,不吵不骂温温吞吞地就是不让大刚休息。他有他的职业技能。纪委审疑犯,不能用国民党那套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他要用这种慢火煎鱼的办法折磨身心摧毁意志攻破心理防线。特别像叶大刚这样的中央钦定的调查对象,定不了罪无法向中央交代,他们要承担失职之责,更需要按“彻查严办 ”的要求撬开他的嘴,再硬的骨头也要榨出油來。因此,他挖空心思洞察秋毫,把蛛丝马迹查问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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