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出乎意料的选择
第五章
自从董楠离开后，冯美娟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后来已演变为彻夜无眼的地步。她这个人向来口是心非。嘴上说她，心里这会儿还是想她。可怜天下父母心，从董楠出生那天，她这个做好母亲的便开始只为她的女儿活着。为了让她吃母奶，她不得不忍痛增肥自己苗条的身材。为了接送她上学方便。她摔了不知多少次跟头才学会骑自行车；为了她考大学她几乎天天看食谱变着法子学做营养餐。为了她将来有个好归宿。她四处托人做谋不知疲倦；更为了她不受到任何委屈与伤害，她与董义赋才过到现在，她付出这些图什么呢？无非是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家。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呢。财气走开一个电话也没有。她真的就那么恨她吗？她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想过，一个大姑娘独自在外该有多么让人不放心，多么难受！悲愤交加的冯美娟眼里溢满了泪，她算是白生她了，长大了，也管不了了，随她去吧，今后她再也不想管她了，她这一辈子也该为自己活活了。冯美娟一个人真的去了美发店，她想把生出来的白发染成黑色。再烫一个时髦的卷发。从前总舍不得把钱花在穿着打扮上，现在她想通了，省钱干什么呀，省来省去苦的是自己，吃到嘴里，穿到身上的才是自己的。嘴上这样说。买单付款时她还是有点后悔了。三百元，我的天！她花了三百元只为烫一次头，太侈奢了。回去的路上，碰上熟人都交口称赞她的新式发型。这多少让她有些宽慰。董义斌从单位退休后一直在老年活动中心与同龄的老伙计们打台球做健身，偶尔也会参加一些由居委会举办的各种球类的比赛。还得过省市级的一等奖。闲遐时也会打打麻将。这两天因为女儿出走的事他再也没有闲情逸致过他的清静小日子了，随手拿走桌上的报纸看了半天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想沏一壶茶，扫兴的是茶叶已经没有了，他想起冯美娟一大早就出门了，于是打了电话想让她回来捎上一袋。电话还没有拔通，冯美娟已经到了家。董义斌略显烦躁的情绪在看到妻子被弄得像开了花儿似的爆炸头后更加剑拔弩张。心想这个没有心肺的老太婆要诚心气死他吗？女儿不是她的心头肉吗？这会儿怎么还有心情去臭美和。真猜不透她的脑子整天在想什么呢。他放下电话又重坐到沙发上，那张冷峻的脸上布满阴云，他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电视机才发现电视是关着的，他又起身打开。像没有冯美娟那个人似的独自看了起来。冯美娟知道他在负气，他的沉默令她生厌，不说话就不说话，反倒落得清静，她上围裙进入厨房，董义斌终于按捺不住沉闷，提高了语调道：“小楠还没有消息吗？”冯美娟没好气回应道：“问！问！问！你除了问问之外还做了什么。”董义斌闻言一下子穿入厨房，几呼爆跳如雷般吼道：“你在说什么！是你把女儿气走的反过来拿我出气。瞧瞧你那鸡窝卷似的头发，一把年纪了还有这雅兴，他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你哪里像个做妈的，还好意思在这儿理直气壮。哼！”冯美娟也毫不示弱：“我理直气壮怎么了？我鸡窝卷又怎么了？碍你的眼了吗？那请你走开！”“你这个人简直水可理喻！”董义赋指袖而去，吵架吵了大半辈子，烦都烦死了，他知道再有十个百个回合也不会吵出什么结果来，只会让彼此互相责怨，没完没了，他索性关上门，一个人躺在床上生他的气。冯美娟接到董楠的电话时，正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默默流眼泪。“你还知道回来呀！你这个死丫头！”冯美娟见到刚刚回来的女儿又惊又喜又是气愤。董楠微微一笑，作了一个顽皮的表情，喃喃道：“我若再不回来，某些人可是又要流眼泪了哟！”冯美娟故轻松道：“你想得美！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走得越远越好！”“真的嘛！那我可走了。”董楠说着欲身出门，这下冯美娟可急了，她露出本来面目，“董楠，你给我站住！”“噢！”董楠马上转过头来，“妈，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来了对吗？”冯美娟没再吭声。董楠走上前去双手搂住她的脖颈，撒娇似的道；“我就知道妈还是疼我的嘻嘻！”“死丫头鬼激灵！”卧室里的董义斌早已听见母女俩的对话，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尘埃落定。表面上，他还是板着那张脸，冷冷道：“回来啦！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的问题十分严重，这几天哪儿都不要去了，留在家里闭门思过吧。”董楠没敢有丝毫异议，急忙点头道：“我知道了爸。”她从包里拿出买来孝敬父亲大人的普耳茶交到董义斌的手上，“爸，这是送给您的。”董义斌接过茶，心中的气已消了大半，嘴上还是硬道：“检讨不深刻不许出门。”董楠望着他的背影伸长了舌头，作了一个十分淘气的孩子似的鬼脸，冯美娟忍不住窍笑。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她又可以吃到妈做的饭菜，早上可以偷偷地不叠被子就溜掉，还可以在卫生间里坐着一边小解一边看杂质，生活随便又随意。有的时候真想一辈子不嫁人，不离开父母和这个时刻让她感到温暖的家。经过这次小小的风波后，爸和妈出厅一致地不再提及有关秦宁的任何话题尤其是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唠叨不停，习惯了她的唠叨，这世上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样唠叨她想像不出如果有一天那个人不在她身边了，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董楠没想到那个几乎快被她遗忘了的名字秦宁的声音又出现在她的耳鼓里。这个笨小子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他还没有忘记那个澳洲牛排的事，一定要带她去品尝，这一次他的态度是命令式的。完全没有让她有选择的余地。反正也好，当面说清楚也让他彻底死了心。‘澳洲牛排’果然名不虚传。整间店的布置完全是西式的风格。服务员的穿着也一律西化。接待宾客的礼仪十分周到，让人无法拒绝他们的热情。更不妨忍转身离去。大厅的前台有一支乐队正专注地演奏那首千古传颂的‘梁祝’。这里中西相融的气氛与格调确实很合董楠的口味。看不出来，这个傻小子品味还蛮高的嘛！在心里她总觉得秦宁更像他的弟弟。董楠坐下来随手把皮包放在桌子上。做梦也不会想到正是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让接下来的事情戏剧性地发生了。点完了菜，董楠直入正题道：“其实，其实我有事要和你讲。”她把脸转向一旁，有意避开了秦宁灼热的目光。秦宁也正想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向她坦白。他已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那好，你先说。”他直直地看着她。董楠欲张开的嘴巴突然定格在原地，面露惊异之色，“我的包！”两人同时望向门口，那个贼已走出门口。其后，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白抓贼呀！快抓贼！”整个餐厅沸腾了，食客们纷纷将目光投身窗口中，董楠飞快地跟着跑了出去，秦宁与贼皆没了影子。这时，老板娘报了警。秦宁沿途飞奔，几次差点被车撞到幸亏他及时躲了过去。远方不远处的胡同口里，那个贼突然停了下来等着秦宁向他这边追来。秦宁终于追了上来，他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上下已没有半点力气，他十分错愕地看着那贼，显然他也跑不动了，干脆停下来作个了断。秦宁猜想一定是这样的。果不其然，那贼天生一幅做贼的料，决斗的姿式带着作贼的心虚，紧握着的双拳完全带着被逼出来的力量在做最后的角逐。秦宁稳稳地站在原地，他已经揣测到敌人的动机，同时准备好了迎接挑战。首先发起攻式的是贼。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势均力敌，像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敌我双方一样第二轮争霸中秦宁主动出击，一阵猛烈的拳角功夫下来，那贼已体力透支，摇摇欲倒。他简单地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目露凶光，毫无投降招架的意思。接下来两人滚作一团，疯狂地扭打起来，直到精疲力尽。秦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强行把包夺了回来。躺在地上的贼吃力地从腰间抽出下把尖刀还未来得及刺向前秦宁便被闻声赶到的警察制止并带走。好险的一幕。董楠赶到现场时正好看到刚刚那一幕，她几乎快昏厥过去。幸好惨剧没有发生。那个包里只有一千元现金和一个化状盒还有一卷卫生纸。还有她的工作证。就算找不回来也没什么的。钱可以再挣，东西可以再买。工作证可以重办，就这么简单。假如命没了，那可是真的什么都没了。秦宁把包交到她的手里时，她竟有了些许的感动。她可以不完全相信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却不能不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必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找那个包，而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去了。她的脑中忽然闪现这样的比拟。换作是陈浩，他会不会也这样做呢？他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他拿什么去为她争啊！那天到底没有吃上美味的牛排，董楠要对秦宁说的话已被她藏在心底。临别时秦宁告诉她改天一定把这顿饭补回来。董楠没有再说什么。她时常为自己假设一个值得期待的明天，然后再为这个假设勾勒出它唯美的蓝图，每一个步伐都精雕细琢，每一个设想都完美无缺，只等着用最真诚的心与情时时浇灌然后开花结果。一切的追逐乐趣在过程，结果往往并不重要，在她还不懂理如何去爱的年纪。这样洒脱的独白里已盛满苍桑感。事物本身并不复杂，是人的执著与贪心妄想才让它变得复杂。复杂的人类社会在一味寻觅除自己以外的东西时，早已忽略了本性的纯净与自然。舍本逐末注定一无所获。直到现在董楠也末能看透自己，她空间是怎样的一个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过去的日子已成为了昨天，今天的她又将以何种态度面对即将成为又一个昨天的日子，会不会有更加值得憧憬的未来在等待她。二十九年的时光里她依然没有走出童话世界里王子与公主的恋情，太过完美的向往，水晶梦幻一样的爱情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但愿觉悟过后，为时不晚。放不下是桎梏，抓得住的才是拥有。平凡处所蕴育的深刻亦不失为另一种童话。那个秦宁终于让她放在心上。在日后陆陆续续的接触中，她对他的偏见日趋淡化，随之而来的是与日俱增的了解，在了解中产生兴趣，又在兴趣中浮生好感，好感里诞生爱情。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新一轮的爱情就这样悄悄地来了。一切应了展媛的那句话：只有品尝过后，才能知道那种味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秦宁是一锅小炎慢炖的烩菜，其味道越香甜炖煮的时间也就越长久。没有一定的耐心恐怕是品味不到它的奥妙的。就像他天生的不加修饰的直白一样，她感觉到他赤裸的言词，那是另一种令她无所适从的尴尬。，譬如说朋友聚会的场合，人都有虚荣心与自尊心的，没有人愿意暴露自己的缺点与短处。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最光彩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这也是人之常情。董楠怎么也不会想到秦宁会在朋友面前口无遮拦地道出她种种的不是来。刹时间她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羞于见人。那种窒息的感觉令她无地自容。一场开心的宴会变成董楠不愿回首的篇章。事后她几乎暴跳如雷地发泄了一番。秦宁愕然，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他猜不透也看不透这个他视若珍宝的女王首领为何如此，何至如此？他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啊，他并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个样子的。怎么在她的眼里怎么就成了让她难堪甚至受不了了的理由并以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将他仅剩的属于雄性动物的豪气挥之弃之。可这又能怎么样呢，秦宁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束手无论策，在一个女人面前他知道自己有多无辜，即便如此，还是甘心情愿地接受反省。他以一种无声的沉默包容着她波涛汹涌的击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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