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心若雪】第十五章 无奈清寒琢磨人
君心若雪 第十五章 无奈清寒琢磨人
漠北的风很冷，好像从未曾停止过，不分昼夜地仿佛就是要吹凉人的骨头，连血都要吹冷。
漠北的中心，是更冷更冷的王庭。
“听说了吗？”高壮的男子轻轻撑开一把油伞，脚踩在雪山发出嘎吱的声音，他身侧的男子略比他年轻二十七八的模样正与他并肩而行，只是良久，那高壮的男子唇角抿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败了呢。”
“呵！”年轻的男子忍不住笑出来了声，“还是输在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手上！哼，真不知哪儿捡来的野种，看父王还不废了他！”
两个男子聊着天渐行渐远，随侍王庭的老太监躬身相送，“恭送大殿下、二殿下！”北风把谄媚的味道吹地极远，又慢慢地变淡了。
末了，老太监抬眼看了一眼跪在王庭老槐树底下的四殿下，如今他还是葛尔丹的太子可自从暮雪原回来，大汗就让他跪在庭外，这么冷的天，风雪交加的大汗是连问也没过问一句，哎想来这太子之位……。
大殿下和二殿下从来与四殿下不和已久，四殿下的太子之位是朝不保夕了，这四殿下不做太子了，自然轮到了大殿下好事也都要占全了，可这又何必当着人还要羞辱一顿呢。
老太监想不明白，所以他做了一辈子的太监也只能站在王庭外迎来送往。不过人老了，心就变得特别柔软，老太监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的将自己的饼掰开一半送给了四殿下，却没想这四殿下随手便扔进了雪里。
老太监心疼着那半块饼，未料此刻阏氏明妃已一步踏入了王庭，明妃着的是绿鹅裙，上身颜色是月白的软袄下身是一层一层慢慢散开渐绿的长裙，远远望着像一支曼妙的青莲。明妃快走到四皇子言烈宸的面前，她的眸光微微晃动，而后毫不犹豫地跪在雪地里，轻轻拍掉了言烈宸膝上，肩上，头上的雪。她将怀里的小暖炉偷偷取出来悄悄地塞进言烈宸的衣襟里，言烈宸皱眉要推开，明妃不许，反而没由来地问了句，“母妃今天美吗？”
言烈宸沉默着，偏开头。
明妃笑了笑，她仿佛习惯了孩子的冷漠，也习惯了对他的宠溺，轻轻吸了一口气，复又慢慢说道：“宸儿，不知道是谁向你父皇告密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言烈宸眉心一震，一丝惊恐转瞬即逝。
明妃却也不以为意，手抚了抚言烈宸皱起的眉，笑了笑，“谁让你长得这般俊俏呢！”顿了顿，明妃慢慢靠近言烈宸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看看其余的皇子，如果你要真是他儿子的话，还不知丑成什么样呢。不过……那样我也就不会疼你这么多年了。”
言烈宸看着一贯情绪捉摸不透的明妃，眼睛的颜色越来越深，“是谁干的？”
“还没有确实的消息，但你父王这么久都不肯见你，形势不妙啊！”明妃慢慢站起身来，她眼睛是蓝色的很美很亮，“不过，又或者你也不必再见他了。”
言烈宸若有所思望着她，“非走这一步吗？”
明妃拍了拍裙裾上的雪，她的右手一直提着一盅汤，香味清漫，而她的眼里闪过地却是一抹不合时宜的决绝，“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进王庭。”
明妃转身走向王庭内大汗的寝殿，路旁的雪已被清扫干净，可她的裙裾蜿蜒地像一朵徐徐盛开的莲，冷清的绿妖娆映在寒冬里。
言烈宸的心忽然紧张却又按耐不住地期待了起来，明妃这个与他相依为命二十四年的女人，极度的爱慕虚荣，她的心可为捍卫这一切而死。
乙卯年，三月二十七日，葛尔丹大汗薨。据说他去世的那一天，下了一场很大雪，陪在他身边的是一直备受宠爱的阏氏明妃，御医诊断是常年操劳，内积极郁，猝死。死因写的潦草，而遗诏却条条款款非常清晰，让大殿下等人失望的是他仍然没有改立储君，依旧是立言烈宸为大汗。可有一点却十分难解，遗诏的最后一句写着，恩泽百姓，否则虽王必诛！当然在宣读遗诏的时候，大臣们很知趣的将最后一句话省略了，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想得罪新皇。
然而在言烈宸的继位大典上新故叠生，大汗的其余几位皇子纷纷发难反对言烈宸继位，说的是振振有辞，这矛盾指向的全是言烈宸长了一张和大清国君康熙一模一样的脸上，暮雪原上两军对阵，消息哪怕被李铭昀严密控制，可风还是透出了墙。继而由此事再度引发追讨大汗真正死因，更有甚者认定言烈宸联手明妃长期毒害大汗，才导致猝然薨逝。
面对万千猜疑，明妃很冷静，她一身金饰摇曳生辉，她依旧是那般明艳照人，仿佛二十多年前初得盛宠的样子。明妃没有争吵只是冷冷地环视周围所有的人，仿佛这是最后一次再看这些小人嘴脸，她将笑意抿在心底，泪珠噙在眼角仿若孤苦无依的丧偶新寡显得是那么楚楚可怜，“妾身出生贫寒，没有诸位皇子母妃显赫，但这并不代表妾身的孩子也就必须卑微丑陋，亲身为何就不能生育一位英伟的皇子。诸位皇子怀疑太子，便是怀疑我，怀疑我便是怀疑大汗，那好为了一证清白——”明妃最后看了一眼言烈宸，淡淡笑了笑，这个笑容很美，她希望他能永远都记得。明妃忽然跑向殿内的大柱，一头撞在大柱上，血溅当场。
武死战，文死谏，列来忠烈皆是如此，而明妃身碎明志之举，撼动众人！
“母妃！”言烈宸清啸一声，伸手欲要阻拦，可一股强硬力量却截住了他，李铭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她早已想好的结局，只有这样才能让朝臣三缄其口，也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借机铲除一切势力。她苦心为你，你也要成全她。”
说着为了我好的人，总是走地这么快，这么决然。
言烈宸声音渐低，“我知道，可是为了演好这一出苦肉计，哪能不来点儿痛彻心扉！”他说着话眼圈渐次红了，猛然推开了李铭昀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明妃尸体旁，他的动作那样缓慢而悲伤，慢慢跪在地上将明妃轻轻搂入怀里时， 那发髻里沾着的血，味道一点点刺进了言烈宸心底，却又不知是戏做的太深，还是真心触痛心扉，言烈宸的泪埋在了明妃的发线里一滴一滴，他默默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女人。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便会捍卫你的一切！”
三日后，又一批送葬的队伍从王庭出发。
送葬的大批队伍里才下葬了大汗现在又葬了一位阏氏，漠北的风还是那么冷冽，李铭昀站在他的身旁，冷眼观看着这葬礼，“明妃死了，可你做了大汗，你可以为她风光大葬；倘若你做了阶下囚，她也难逃一死，一缕香魂只闹得草席裹尸的下场。”
“她曾经对我说，世上没有轻而易举的幸福，太轻易得到的失去的也会同样快。舍得舍得，要舍得放上筹码来交换。这一次，她却把自己当成了筹码。”
言烈宸与李铭昀迎风而立，沉默无言。
良久，言烈宸才道：“我想知道的是谁告的秘！”他看着沉默的李铭昀，眸色深了深，“是不是——他？”
言烈宸眼神追着李铭昀，沉默只是因为真相当真如此难堪，冷冷一笑，“呵呵，顾念兄弟情意，师傅啊你看到了究竟是谁让谁失去的越来越多！”
“大汗……谈和吧。”李铭昀想了想，还是说道道：“若真是他所为，或许更深的用意是希望大汗能够回到大清。”
言烈宸披风一挥转身道：“皇室无父子，更遑论他人，将逼死我母妃的大殿下二殿下即可处死。而康熙，他休想与孤谈和！”
百尺溪，御帐。
这段时间，康熙并不常在御帐议政，兴许是因为容若在帐内养病，所以御帐方会如此安静。容若的身体确实比之从前好了许多，感受到了寒冷却不再畏寒，只是心里一直觉得奇怪，上次皇上离开的时候眉心那抹厉色，是非报此仇不可，但为何帐中未听到任何兵马调动。
容若心中存有疑虑不知不觉便来到明黄大帐，帐外有一队正黄旗士兵把手，守卫森严此处便是新的议政大帐。容若看到御帐外的御前侍卫想让他们通传，可人未说话对方早已让出路来了。容若无奈一笑，已有人为他掀帘，静等入内，盛宠之下，总是格外优渥，容若微微窘迫地进了大帐。
议政大帐内，有一张十分宽敞的梨木桌摆在正中央，而桌后是一面巨型地图，山峦地势尽收眼底。在议政大帐内左侧摆放着一面兰花屏风，屏风后摆着的是一方侧榻，是皇上休息看折用的。帐内铺着地龙，很是暖和。
所幸，今天大帐内人不多，就只有张廷玉与康熙二人。康熙坐在屏风后的侧榻上，正在看折子，估计是要紧的事儿，眉越蹙越紧，怒气一扬，“看看你出的好主意！”他手腕一震，奏章竟是毫不留情地甩到张廷玉脸上。文人的脸面重于生命，容若一惊，替张廷玉捏了一把汗，是什么事让他这么触怒皇上。
张廷玉捡起奏章认真读了，亦是吸了一口气，“竟是这般容易的继位了。”
康熙坐在榻上，狠狠拍了下桌子，“牺牲了个明妃，就让他除掉了葛尔丹大汗还一连搬到了两位皇子，再无绊脚石了。”
即便方才康熙那般动怒，张廷玉仍是毫无怨气，真是好涵养，只见他俯身轻轻倒上一杯茶，“皇上动怒伤身。若想漠北永远臣服，臣只恐还是少不了一场血仗，打下了才能永久让他臣服。”
这一句话正中康熙下怀，他看到张廷玉脸上那一道伤痕，方才被自己的奏章砸到的，不禁伸手轻轻碰了碰张廷玉的脸，张廷玉并不躲闪，他知道皇上还有示下。
果然康熙继续问道：“听卿所言，卿是主战了？”
张廷玉微微点了点头。康熙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递给了他，“拿去，敷上。”
张廷玉接过药正欲再说下去，清越的声音已随人而来，“皇上，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
康熙一见着容若，微微一怔，宠溺从心底里弥漫散开，“不是让你好好歇息，午饭吃过了吗？”
张廷玉见着容若，神色依旧，站立一旁，点头示意。容若亦是点头算是回礼，他走到康熙身旁，揖道：“皇上日夜殚精国事，微臣也想分担一二。”
康熙唇角略略一勾，轻轻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撩了撩盖子，道：“只要不是主和的点子，朕就听。”
容若不禁一愣，很快又平复道：“葛尔丹大汗死的蹊跷，阏氏乍一看是以死明志却也像护短回避，此时葛尔丹皇位之争必有内乱，皇上不妨拉拢强势的那一方铲平弱势，趁机收买人心，不战而屈人之兵最终收拢整个葛尔丹。”
“呵呵，”康熙笑了起来，他望着茶盏中嫩绿的茶叶，多么青翠的颜色，“好！那我们就拉拢葛尔丹大殿下来铲平他四弟好了！”
“皇上错了！”容若皱眉道：“得势的是如今葛尔丹新继位的大汗言烈宸，弱势的觊觎皇位的大殿下之流。”
“朕怎么错了？”康熙挑了挑眉，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容若，眸中一双寒光直射而来，“你在仔细想想方才你说的那段话，谁才是强势，谁才是弱势？！”
张廷玉见着皇上动怒，悄然退在一旁，容若与康熙的对仗知趣的人最好不要插嘴。
容若一怔，放眼葛尔丹大殿下是弱势，四殿下是强势，可放眼整个天下，眼前的天子是强者，而四殿下……所以皇上要对付的人还是四殿下言烈宸。
容若越想越心凉，他看着康熙，康熙也注目着他，容若低声说道：“皇上啊，他始终是我们大清流落在外的皇子，你就真不肯原谅他吗？”
“皇——子——？”康熙一双眼睛燃着幽光，冷冷看着容若，“没有朕的认可，他不过是个李代桃僵奇货可居，夺了漠北葛尔丹大殿下皇位的私生子。”
容若垂下了眼眸，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朕也觉得很奇怪。”康熙站起了身，走向容若，“为什么有一个人囚禁你、羞辱你、差点杀了你！你不仅不恨他，反而要朕一再原谅他，这合乎情理吗？！”
容若忽然觉得内心有一只困兽，终于压抑不出，冲出了牢笼，“因为在你的眼里只有恨，所以你看到的全是恨！”
张廷玉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容若竟然敢这般顶撞康熙。
容若看着康熙，良久，仿佛连时光都静止了，“你失去了理智和冷静，丧失了判断力。”
康熙亦看着容若，“是谁逼我陷入这困境的？我心中的痛，你又知几分？知、几、分！”
容若眼眸微微一动，不为所动，“你丢下了整个大清，来到漠北固执地和一个小小的葛尔丹纠缠这么久，你是国君啊！”
康熙怒极反而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怎么我这个一国之君让你很失望了吗？”
张廷玉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容若的衣袖，急道：“燕然山之役不久，言烈宸派人送回一具尸体穿着你的衣裳，驮着梵觐身上，那尸体被箭刺的千疮百孔，皇上看了后强忍着心痛，可才一下朝人就晕了过去。容若你不在京城，你不知道那段时间皇上过得有多辛苦！”
容若眸光一乱，他急急追寻康熙的目光，想求证一切。
然而，康熙淡淡地说了句，“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容若本有好多好多话想为兄弟二人说和，可此刻却思绪凌乱，低下头不知所言。
康熙双手握在容若的肩膀上，这么轻轻一搭，又仿佛给了容若好多力气来，忽然笑了笑，“能够看到你寒疾拔除干净，还很有力气地和我吵架，这一切不是白费，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感到欣慰，很是欣慰。”
“皇上……”容若心头犹如万马奔腾，太多的情愫，他无法一一分辨，但那份感动涌向心尖，覆顶淹没。
康熙情意动扬，手勾起他的下巴，注视着那丰润的唇……
感情里，总需要有人退一步。而三个人的大帐始终碍眼，张廷玉偷偷看了一眼沉浸情愫里的康熙，心里轻声一叹，知情识趣悄声退出了大帐。
张廷玉转身之际，康熙已将容若搂着怀里，唇瓣相触，喘息轻溢，“玄烨……”
康熙亲吻容若的耳畔，手解开了领口，顺着白色的里衣探了进去，“言烈宸的事，你不要管，让我来处理。”
容若人已躺在榻上，却是忽然握住了那人的手，“答应我，别太为难他，他……挺不容易的。”
“不许再提别的男人。”康熙双手一错扯开了容若的衣衫。
“我…。。”
“是我的。”
“……嗯。”
红烛又添一香，康熙醒来时，容若披着衣衫提笔轻挥，在兰花屏风上已写就一行小楷，“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容若填地正是日后闻名遐迩的《长相思》。
康熙从身后轻轻搂着容若，宠溺笑道：“我们满清的第一才子啊！又被我搂在怀里了！”
“兰花是你喜欢的吗？”容若没有回头，只是眼睛看着屏风下端那一支支挺拔的兰花轻轻问道，“以后我也画一副送你。”
康熙笑了笑，“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只是总听人拿兰花来喻你。”
容若笑了笑，靠在康熙肩头，相互依偎，就这样良久，两人注视着兰花屏风。
待到晚间，康熙留在议政大帐议论国事，容若则回到御帐休息。
容若一进御帐便感受到了一股异样，迫人的压力如风一般掠面而来，容若轻声相问，“君是何人，不请自来。”
御帐外的风轻轻动了下，风似乎将御帐的门帘吹开，就是这么眨眼的功夫，一个黑影闪到了面前，只见他转身之间以挥出一掌，掌劲所到瀚海的内力延绵不绝，容若不敌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那人冷冷看着容若，居高临下问道：“这一掌是告诫你，皇上对你虽然宠爱，却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何本领做御林军侍卫统领！”
大内的高手吗？
不对，若是大内高手不需这样神出鬼没，更不会对自己出言不逊。
葛尔丹的人？
若是葛尔丹的人，轻功应在言烈宸之上，可他并无杀意，出掌亦是留情，难道他是……
容若打量着冒昧出现在御帐内的人，忽然拱手揖道：“卑职资质愚钝，不知深夜李将军到此有何指教，还望赐教。”
那人凝神审视着容若，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如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权倾朝野明相的公子，还需要旁人指教吗？”
容若恭敬一拜，“若不是李将军暗中部署，皇上又怎能顺利带微臣脱困于四皇子，李将军既有恩于四殿下，又有功于大清。我若猜地不错想必是为了调停两国邦交，不知将军有何良策，还望示下。”
来的人正是当初的四殿下如今葛尔丹大汗言烈宸的授业恩师，李铭昀。
当然，在前二十四年，他曾经的身份是顺治帝的御前侍卫，禁军统领。
“心思很细腻，思路也很敏捷，我是李铭昀，只可惜……”李铭昀轻轻一叹，无奈道：“唉，世间之事，事事想两全，最终事事难以如愿。”
容若仍在坚持，“将军，事在人为！”
“人死不能复生，许多事已不会重来。”李铭昀忽然眸光一变，凌厉了起来，“我此番来，并没有什么你想的那么复杂。而是我实在有点儿看不惯你这后生晚辈，身为御林军统领，要的不是你有状元之才，而是刀往这儿一横，你能不能替皇上接地住！”
容若眸光有些不自在了，他的武学造诣确实赶不上这位老前辈，甚至连十之一二也很难讲。
“而你，反是让皇上保护你，为你涉险，替你奔走！”李铭昀越说越怒，“那干脆皇上来替你做侍卫！”
容若心头一惊，冷汗爬上背脊，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戳着脊梁数落。“将军息怒，卑职以后一定勤加习武，定保皇上周全！”
“那你想不想在短时内，武艺上能突飞猛进？”
容若看着李铭昀，一字一顿道：“求之不得！”
“好，明日午时，后山紫河花湖畔见！”李铭昀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可快出大帐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容若，“从前先帝还在的时候，也是这么冷的天，我们做侍卫守在御帐外，一站便是一夜，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愿一生为他效力。而当今天子，他待你……。”李铭昀眼角扫了一眼帐内的地龙，细密温暖，“不知你能给他什么？”
李铭昀一个闪影一阵风般的消失在黑夜里，而容若独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明月，兀自叹道：“一幅画……太轻了。”
康熙不知道百尺溪后山的紫河花畔从此以后多了一个每日练武的身影。百次，千次，万次地挥剑，只为心中的守护的那个人。
容若同样也不知道在议政大帐内，将不在勇而在谋，而这这一位历经事故的天子，已磨好利剑，剑指北方。
又是一个黄昏午后，今天容若没有等到李铭昀的到来，他昨日说，只剩下最后一招没有传授，那这一招一定相当重要，可何故李铭昀会爽约呢。
李铭昀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缓和康熙与四殿下，葛尔丹与大清关系的纽带，如果他断了，是否会一切倾塌。
轰然，天际划过一声闷雷。
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容若耳力越来越好，他听清了，这雷雨里还夹着战鼓声，是谁又起战端？冷战终于还是烈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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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风很冷，好像从未曾停止过，不分昼夜地仿佛就是要吹凉人的骨头，连血都要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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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高壮的男子轻轻撑开一把油伞，脚踩在雪山发出嘎吱的声音，他身侧的男子略比他年轻二十七八的模样正与他并肩而行，只是良久，那高壮的男子唇角抿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败了呢。”
“呵！”年轻的男子忍不住笑出来了声，“还是输在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手上！哼，真不知哪儿捡来的野种，看父王还不废了他！”
两个男子聊着天渐行渐远，随侍王庭的老太监躬身相送，“恭送大殿下、二殿下！”北风把谄媚的味道吹地极远，又慢慢地变淡了。
末了，老太监抬眼看了一眼跪在王庭老槐树底下的四殿下，如今他还是葛尔丹的太子可自从暮雪原回来，大汗就让他跪在庭外，这么冷的天，风雪交加的大汗是连问也没过问一句，哎想来这太子之位……。
大殿下和二殿下从来与四殿下不和已久，四殿下的太子之位是朝不保夕了，这四殿下不做太子了，自然轮到了大殿下好事也都要占全了，可这又何必当着人还要羞辱一顿呢。
老太监想不明白，所以他做了一辈子的太监也只能站在王庭外迎来送往。不过人老了，心就变得特别柔软，老太监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的将自己的饼掰开一半送给了四殿下，却没想这四殿下随手便扔进了雪里。
老太监心疼着那半块饼，未料此刻阏氏明妃已一步踏入了王庭，明妃着的是绿鹅裙，上身颜色是月白的软袄下身是一层一层慢慢散开渐绿的长裙，远远望着像一支曼妙的青莲。明妃快走到四皇子言烈宸的面前，她的眸光微微晃动，而后毫不犹豫地跪在雪地里，轻轻拍掉了言烈宸膝上，肩上，头上的雪。她将怀里的小暖炉偷偷取出来悄悄地塞进言烈宸的衣襟里，言烈宸皱眉要推开，明妃不许，反而没由来地问了句，“母妃今天美吗？”
言烈宸沉默着，偏开头。
明妃笑了笑，她仿佛习惯了孩子的冷漠，也习惯了对他的宠溺，轻轻吸了一口气，复又慢慢说道：“宸儿，不知道是谁向你父皇告密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言烈宸眉心一震，一丝惊恐转瞬即逝。
明妃却也不以为意，手抚了抚言烈宸皱起的眉，笑了笑，“谁让你长得这般俊俏呢！”顿了顿，明妃慢慢靠近言烈宸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看看其余的皇子，如果你要真是他儿子的话，还不知丑成什么样呢。不过……那样我也就不会疼你这么多年了。”
言烈宸看着一贯情绪捉摸不透的明妃，眼睛的颜色越来越深，“是谁干的？”
“还没有确实的消息，但你父王这么久都不肯见你，形势不妙啊！”明妃慢慢站起身来，她眼睛是蓝色的很美很亮，“不过，又或者你也不必再见他了。”
言烈宸若有所思望着她，“非走这一步吗？”
明妃拍了拍裙裾上的雪，她的右手一直提着一盅汤，香味清漫，而她的眼里闪过地却是一抹不合时宜的决绝，“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进王庭。”
明妃转身走向王庭内大汗的寝殿，路旁的雪已被清扫干净，可她的裙裾蜿蜒地像一朵徐徐盛开的莲，冷清的绿妖娆映在寒冬里。
言烈宸的心忽然紧张却又按耐不住地期待了起来，明妃这个与他相依为命二十四年的女人，极度的爱慕虚荣，她的心可为捍卫这一切而死。
乙卯年，三月二十七日，葛尔丹大汗薨。据说他去世的那一天，下了一场很大雪，陪在他身边的是一直备受宠爱的阏氏明妃，御医诊断是常年操劳，内积极郁，猝死。死因写的潦草，而遗诏却条条款款非常清晰，让大殿下等人失望的是他仍然没有改立储君，依旧是立言烈宸为大汗。可有一点却十分难解，遗诏的最后一句写着，恩泽百姓，否则虽王必诛！当然在宣读遗诏的时候，大臣们很知趣的将最后一句话省略了，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想得罪新皇。
然而在言烈宸的继位大典上新故叠生，大汗的其余几位皇子纷纷发难反对言烈宸继位，说的是振振有辞，这矛盾指向的全是言烈宸长了一张和大清国君康熙一模一样的脸上，暮雪原上两军对阵，消息哪怕被李铭昀严密控制，可风还是透出了墙。继而由此事再度引发追讨大汗真正死因，更有甚者认定言烈宸联手明妃长期毒害大汗，才导致猝然薨逝。
面对万千猜疑，明妃很冷静，她一身金饰摇曳生辉，她依旧是那般明艳照人，仿佛二十多年前初得盛宠的样子。明妃没有争吵只是冷冷地环视周围所有的人，仿佛这是最后一次再看这些小人嘴脸，她将笑意抿在心底，泪珠噙在眼角仿若孤苦无依的丧偶新寡显得是那么楚楚可怜，“妾身出生贫寒，没有诸位皇子母妃显赫，但这并不代表妾身的孩子也就必须卑微丑陋，亲身为何就不能生育一位英伟的皇子。诸位皇子怀疑太子，便是怀疑我，怀疑我便是怀疑大汗，那好为了一证清白——”明妃最后看了一眼言烈宸，淡淡笑了笑，这个笑容很美，她希望他能永远都记得。明妃忽然跑向殿内的大柱，一头撞在大柱上，血溅当场。
武死战，文死谏，列来忠烈皆是如此，而明妃身碎明志之举，撼动众人！
“母妃！”言烈宸清啸一声，伸手欲要阻拦，可一股强硬力量却截住了他，李铭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她早已想好的结局，只有这样才能让朝臣三缄其口，也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借机铲除一切势力。她苦心为你，你也要成全她。”
说着为了我好的人，总是走地这么快，这么决然。
言烈宸声音渐低，“我知道，可是为了演好这一出苦肉计，哪能不来点儿痛彻心扉！”他说着话眼圈渐次红了，猛然推开了李铭昀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明妃尸体旁，他的动作那样缓慢而悲伤，慢慢跪在地上将明妃轻轻搂入怀里时， 那发髻里沾着的血，味道一点点刺进了言烈宸心底，却又不知是戏做的太深，还是真心触痛心扉，言烈宸的泪埋在了明妃的发线里一滴一滴，他默默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女人。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便会捍卫你的一切！”
三日后，又一批送葬的队伍从王庭出发。
送葬的大批队伍里才下葬了大汗现在又葬了一位阏氏，漠北的风还是那么冷冽，李铭昀站在他的身旁，冷眼观看着这葬礼，“明妃死了，可你做了大汗，你可以为她风光大葬；倘若你做了阶下囚，她也难逃一死，一缕香魂只闹得草席裹尸的下场。”
“她曾经对我说，世上没有轻而易举的幸福，太轻易得到的失去的也会同样快。舍得舍得，要舍得放上筹码来交换。这一次，她却把自己当成了筹码。”
言烈宸与李铭昀迎风而立，沉默无言。
良久，言烈宸才道：“我想知道的是谁告的秘！”他看着沉默的李铭昀，眸色深了深，“是不是——他？”
言烈宸眼神追着李铭昀，沉默只是因为真相当真如此难堪，冷冷一笑，“呵呵，顾念兄弟情意，师傅啊你看到了究竟是谁让谁失去的越来越多！”
“大汗……谈和吧。”李铭昀想了想，还是说道道：“若真是他所为，或许更深的用意是希望大汗能够回到大清。”
言烈宸披风一挥转身道：“皇室无父子，更遑论他人，将逼死我母妃的大殿下二殿下即可处死。而康熙，他休想与孤谈和！”
百尺溪，御帐。
这段时间，康熙并不常在御帐议政，兴许是因为容若在帐内养病，所以御帐方会如此安静。容若的身体确实比之从前好了许多，感受到了寒冷却不再畏寒，只是心里一直觉得奇怪，上次皇上离开的时候眉心那抹厉色，是非报此仇不可，但为何帐中未听到任何兵马调动。
容若心中存有疑虑不知不觉便来到明黄大帐，帐外有一队正黄旗士兵把手，守卫森严此处便是新的议政大帐。容若看到御帐外的御前侍卫想让他们通传，可人未说话对方早已让出路来了。容若无奈一笑，已有人为他掀帘，静等入内，盛宠之下，总是格外优渥，容若微微窘迫地进了大帐。
议政大帐内，有一张十分宽敞的梨木桌摆在正中央，而桌后是一面巨型地图，山峦地势尽收眼底。在议政大帐内左侧摆放着一面兰花屏风，屏风后摆着的是一方侧榻，是皇上休息看折用的。帐内铺着地龙，很是暖和。
所幸，今天大帐内人不多，就只有张廷玉与康熙二人。康熙坐在屏风后的侧榻上，正在看折子，估计是要紧的事儿，眉越蹙越紧，怒气一扬，“看看你出的好主意！”他手腕一震，奏章竟是毫不留情地甩到张廷玉脸上。文人的脸面重于生命，容若一惊，替张廷玉捏了一把汗，是什么事让他这么触怒皇上。
张廷玉捡起奏章认真读了，亦是吸了一口气，“竟是这般容易的继位了。”
康熙坐在榻上，狠狠拍了下桌子，“牺牲了个明妃，就让他除掉了葛尔丹大汗还一连搬到了两位皇子，再无绊脚石了。”
即便方才康熙那般动怒，张廷玉仍是毫无怨气，真是好涵养，只见他俯身轻轻倒上一杯茶，“皇上动怒伤身。若想漠北永远臣服，臣只恐还是少不了一场血仗，打下了才能永久让他臣服。”
这一句话正中康熙下怀，他看到张廷玉脸上那一道伤痕，方才被自己的奏章砸到的，不禁伸手轻轻碰了碰张廷玉的脸，张廷玉并不躲闪，他知道皇上还有示下。
果然康熙继续问道：“听卿所言，卿是主战了？”
张廷玉微微点了点头。康熙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递给了他，“拿去，敷上。”
张廷玉接过药正欲再说下去，清越的声音已随人而来，“皇上，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
康熙一见着容若，微微一怔，宠溺从心底里弥漫散开，“不是让你好好歇息，午饭吃过了吗？”
张廷玉见着容若，神色依旧，站立一旁，点头示意。容若亦是点头算是回礼，他走到康熙身旁，揖道：“皇上日夜殚精国事，微臣也想分担一二。”
康熙唇角略略一勾，轻轻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撩了撩盖子，道：“只要不是主和的点子，朕就听。”
容若不禁一愣，很快又平复道：“葛尔丹大汗死的蹊跷，阏氏乍一看是以死明志却也像护短回避，此时葛尔丹皇位之争必有内乱，皇上不妨拉拢强势的那一方铲平弱势，趁机收买人心，不战而屈人之兵最终收拢整个葛尔丹。”
“呵呵，”康熙笑了起来，他望着茶盏中嫩绿的茶叶，多么青翠的颜色，“好！那我们就拉拢葛尔丹大殿下来铲平他四弟好了！”
“皇上错了！”容若皱眉道：“得势的是如今葛尔丹新继位的大汗言烈宸，弱势的觊觎皇位的大殿下之流。”
“朕怎么错了？”康熙挑了挑眉，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容若，眸中一双寒光直射而来，“你在仔细想想方才你说的那段话，谁才是强势，谁才是弱势？！”
张廷玉见着皇上动怒，悄然退在一旁，容若与康熙的对仗知趣的人最好不要插嘴。
容若一怔，放眼葛尔丹大殿下是弱势，四殿下是强势，可放眼整个天下，眼前的天子是强者，而四殿下……所以皇上要对付的人还是四殿下言烈宸。
容若越想越心凉，他看着康熙，康熙也注目着他，容若低声说道：“皇上啊，他始终是我们大清流落在外的皇子，你就真不肯原谅他吗？”
“皇——子——？”康熙一双眼睛燃着幽光，冷冷看着容若，“没有朕的认可，他不过是个李代桃僵奇货可居，夺了漠北葛尔丹大殿下皇位的私生子。”
容若垂下了眼眸，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朕也觉得很奇怪。”康熙站起了身，走向容若，“为什么有一个人囚禁你、羞辱你、差点杀了你！你不仅不恨他，反而要朕一再原谅他，这合乎情理吗？！”
容若忽然觉得内心有一只困兽，终于压抑不出，冲出了牢笼，“因为在你的眼里只有恨，所以你看到的全是恨！”
张廷玉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容若竟然敢这般顶撞康熙。
容若看着康熙，良久，仿佛连时光都静止了，“你失去了理智和冷静，丧失了判断力。”
康熙亦看着容若，“是谁逼我陷入这困境的？我心中的痛，你又知几分？知、几、分！”
容若眼眸微微一动，不为所动，“你丢下了整个大清，来到漠北固执地和一个小小的葛尔丹纠缠这么久，你是国君啊！”
康熙怒极反而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怎么我这个一国之君让你很失望了吗？”
张廷玉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容若的衣袖，急道：“燕然山之役不久，言烈宸派人送回一具尸体穿着你的衣裳，驮着梵觐身上，那尸体被箭刺的千疮百孔，皇上看了后强忍着心痛，可才一下朝人就晕了过去。容若你不在京城，你不知道那段时间皇上过得有多辛苦！”
容若眸光一乱，他急急追寻康熙的目光，想求证一切。
然而，康熙淡淡地说了句，“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容若本有好多好多话想为兄弟二人说和，可此刻却思绪凌乱，低下头不知所言。
康熙双手握在容若的肩膀上，这么轻轻一搭，又仿佛给了容若好多力气来，忽然笑了笑，“能够看到你寒疾拔除干净，还很有力气地和我吵架，这一切不是白费，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感到欣慰，很是欣慰。”
“皇上……”容若心头犹如万马奔腾，太多的情愫，他无法一一分辨，但那份感动涌向心尖，覆顶淹没。
康熙情意动扬，手勾起他的下巴，注视着那丰润的唇……
感情里，总需要有人退一步。而三个人的大帐始终碍眼，张廷玉偷偷看了一眼沉浸情愫里的康熙，心里轻声一叹，知情识趣悄声退出了大帐。
张廷玉转身之际，康熙已将容若搂着怀里，唇瓣相触，喘息轻溢，“玄烨……”
康熙亲吻容若的耳畔，手解开了领口，顺着白色的里衣探了进去，“言烈宸的事，你不要管，让我来处理。”
容若人已躺在榻上，却是忽然握住了那人的手，“答应我，别太为难他，他……挺不容易的。”
“不许再提别的男人。”康熙双手一错扯开了容若的衣衫。
“我…。。”
“是我的。”
“……嗯。”
红烛又添一香，康熙醒来时，容若披着衣衫提笔轻挥，在兰花屏风上已写就一行小楷，“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容若填地正是日后闻名遐迩的《长相思》。
康熙从身后轻轻搂着容若，宠溺笑道：“我们满清的第一才子啊！又被我搂在怀里了！”
“兰花是你喜欢的吗？”容若没有回头，只是眼睛看着屏风下端那一支支挺拔的兰花轻轻问道，“以后我也画一副送你。”
康熙笑了笑，“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只是总听人拿兰花来喻你。”
容若笑了笑，靠在康熙肩头，相互依偎，就这样良久，两人注视着兰花屏风。
待到晚间，康熙留在议政大帐议论国事，容若则回到御帐休息。
容若一进御帐便感受到了一股异样，迫人的压力如风一般掠面而来，容若轻声相问，“君是何人，不请自来。”
御帐外的风轻轻动了下，风似乎将御帐的门帘吹开，就是这么眨眼的功夫，一个黑影闪到了面前，只见他转身之间以挥出一掌，掌劲所到瀚海的内力延绵不绝，容若不敌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那人冷冷看着容若，居高临下问道：“这一掌是告诫你，皇上对你虽然宠爱，却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何本领做御林军侍卫统领！”
大内的高手吗？
不对，若是大内高手不需这样神出鬼没，更不会对自己出言不逊。
葛尔丹的人？
若是葛尔丹的人，轻功应在言烈宸之上，可他并无杀意，出掌亦是留情，难道他是……
容若打量着冒昧出现在御帐内的人，忽然拱手揖道：“卑职资质愚钝，不知深夜李将军到此有何指教，还望赐教。”
那人凝神审视着容若，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如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权倾朝野明相的公子，还需要旁人指教吗？”
容若恭敬一拜，“若不是李将军暗中部署，皇上又怎能顺利带微臣脱困于四皇子，李将军既有恩于四殿下，又有功于大清。我若猜地不错想必是为了调停两国邦交，不知将军有何良策，还望示下。”
来的人正是当初的四殿下如今葛尔丹大汗言烈宸的授业恩师，李铭昀。
当然，在前二十四年，他曾经的身份是顺治帝的御前侍卫，禁军统领。
“心思很细腻，思路也很敏捷，我是李铭昀，只可惜……”李铭昀轻轻一叹，无奈道：“唉，世间之事，事事想两全，最终事事难以如愿。”
容若仍在坚持，“将军，事在人为！”
“人死不能复生，许多事已不会重来。”李铭昀忽然眸光一变，凌厉了起来，“我此番来，并没有什么你想的那么复杂。而是我实在有点儿看不惯你这后生晚辈，身为御林军统领，要的不是你有状元之才，而是刀往这儿一横，你能不能替皇上接地住！”
容若眸光有些不自在了，他的武学造诣确实赶不上这位老前辈，甚至连十之一二也很难讲。
“而你，反是让皇上保护你，为你涉险，替你奔走！”李铭昀越说越怒，“那干脆皇上来替你做侍卫！”
容若心头一惊，冷汗爬上背脊，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戳着脊梁数落。“将军息怒，卑职以后一定勤加习武，定保皇上周全！”
“那你想不想在短时内，武艺上能突飞猛进？”
容若看着李铭昀，一字一顿道：“求之不得！”
“好，明日午时，后山紫河花湖畔见！”李铭昀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可快出大帐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容若，“从前先帝还在的时候，也是这么冷的天，我们做侍卫守在御帐外，一站便是一夜，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愿一生为他效力。而当今天子，他待你……。”李铭昀眼角扫了一眼帐内的地龙，细密温暖，“不知你能给他什么？”
李铭昀一个闪影一阵风般的消失在黑夜里，而容若独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明月，兀自叹道：“一幅画……太轻了。”
康熙不知道百尺溪后山的紫河花畔从此以后多了一个每日练武的身影。百次，千次，万次地挥剑，只为心中的守护的那个人。
容若同样也不知道在议政大帐内，将不在勇而在谋，而这这一位历经事故的天子，已磨好利剑，剑指北方。
又是一个黄昏午后，今天容若没有等到李铭昀的到来，他昨日说，只剩下最后一招没有传授，那这一招一定相当重要，可何故李铭昀会爽约呢。
李铭昀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缓和康熙与四殿下，葛尔丹与大清关系的纽带，如果他断了，是否会一切倾塌。
轰然，天际划过一声闷雷。
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容若耳力越来越好，他听清了，这雷雨里还夹着战鼓声，是谁又起战端？冷战终于还是烈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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