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１
“砰！”身后又传來了书本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的响声，凌晓路趴在桌在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每次听到这种声音，对于他來说都是一种煎熬。
自从和王冠在一起之后，他感到自己已经“正常”多了，即使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消极了。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來弥补索嘉楠，他已经不抱自己被原谅的希望了，但他对自己说，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更好受一点而已，并不时为了什么回报。
可是，每次听到这种充满厌恶感的声音，他还是会觉得很难受，他脆弱的小心灵还是会微微地振颤一下。
他不知道索嘉楠这是怎么了，他想不通他怎么会一夜之间成为学校混混的老大。同学们都觉得他变了，只有凌晓路真正了解他，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尽管他确实很坚强，他是在用强势的外表掩饰他孤独的内心。他身边是有很多人的陪伴，可是他真的快乐么？他真的喜欢这种生活么？
他再也沒有看见过索嘉楠像他们刚相识的时候那样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每每想到这些，他也只能叹一口气，就算自己看得懂他又能怎么样呢？
放学后，凌晓路像往常一样满心欢喜地奔向他的乐园――和王冠一起打球的公园。一路上，他一门心思地想着和王冠说什么样的话題，他甚至还买好了两瓶矿泉水，兴冲冲地捧在手里。
当他踏进篮球场的一刹那，他宛如遭遇了晴天霹雳，一下子傻眼了，一支矿泉水瓶“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
他完全惊呆了，王冠正在和另一个男孩子有说有笑地玩着篮球，她的笑容那么甜，那么妩媚，这种笑容是对他不曾有过的。
那个男孩看起來比他大得多，或者已经可以用男人來形容他了。他身材十分挺拔，充满了书卷气，脸庞已经褪尽青涩，带着成年男人特有的成熟的迷人韵味。
王冠一直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崇拜的神色。
直到听到水瓶掉在地上，两个人才注意到凌晓路的到來。
王冠急忙捡起水瓶，很自然地向着凌晓路大招呼：“你來啦！”
凌晓路茫然地点了点头。王冠跑了过來，那男的也走了过來，王冠站在他们两个之间，先向那男人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凌晓路！”
凌晓路看了她一眼，他多希望她说的是“这是我的男朋友”啊，她为什么沒那么说呢？难道她认为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吗？
尽管他一直看着王冠，可是王冠却毫无察觉，仍然以崇拜的眼神看着那男的：“这位是小猪，朱永亭，科大的高材生！”
然后她转过头來对着凌晓路，像介绍自己争气的儿子一般骄傲地说：“小猪原來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得，我初二的时候小猪家搬到外地去了，不过今年他以全校第三的成绩又考回來了！是吧，小猪？”说完，王冠又朝小猪抛了个媚眼。
小猪灿然一笑：“对，我可是看着王冠长大的。”
说着他友好地伸出手來，凌晓路只好出于礼貌，在他的手上碰了一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自己的手冰凉而潮湿。
凌晓路心里七上八下地十分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多余的电灯泡，他愤恨地看着小猪，当王冠看向他的时候他又要挤出一个笑脸來，三个人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玩着球。
凌晓路不时得上下打量着小猪，虽然他身材很好，看不出哪里像猪了，可是他还是一口一个“小猪”，他叫的是“猪”而不是“朱”，这样十分解气。
他也不停地和小猪做着比较，原來这个小猪不过是个大一新生，就长得这么老了，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他越想越气闷，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最可气的是，这男人流露出來的轻蔑，凌晓路把他当情敌，可他却丝毫沒把凌晓路看在眼里，他都不屑于跟他争，他一定觉得自己有大把的优势。
好歹人家是青梅竹马，那感情肯定比自己这个认识沒几天的人强。
可是，王冠是我自己的，她只能对我一个人笑，她是我的太阳，她我的欢笑，她是我的梦想，我不能沒有她，我不能让人夺走她！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凌晓路觉得自己的头越想越疼……
２
灰暗的天空，枯黄的野草，破旧的铁丝网，学校仓库后面荒废的空地布满了瓦砾和烟头。穿着黑色制服的家伙们像一群乌鸦盘踞在这片空地之上。
气氛像天色一般压抑。叶旭平猛地将最后一口烟抽完，把烟屁股弹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实验二中周建宇那几个人实在太嚣张了！昨天把阿志他们在校门口就给揍了……”
“不是才跟他们谈过不久吗？”坐在高坡石板上的索嘉楠，托着下巴，眼睛望向别处，不耐烦地说。
“是啊，所以说他们不识抬举！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我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叶旭平说得慷慨激昂。
头歪向一边的索嘉楠不用看，也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我知道了。我去找彪哥，约个时间，我们去和他谈谈，也许会给我们点面子。”
“谈谈有个屁用！上次不是谈过了吗？” 叶旭平大叫着，“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要打你自己去！”索嘉楠脸色一黑，狠狠地瞪着他，“你也不为大家想想，打群架好啊，受了伤，被开除了怎么办？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就这么办了，这次还不行再说！”
底下沒有一个人敢吭声。
索嘉楠的话毫不含糊：“最近大家谁也别主动招惹周建宇他们，我会想办法的。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快要上课了，大家都回去吧！”说着，他挥了挥手。
“哼！胆小鬼，缩头乌龟！你自己当然怕被开除了！” 叶旭平一甩手，嘴里嘟嘟囔囔的，扭头率先离开了，其余人也呼呼啦啦地走了。索嘉楠远远地看着他走远，就当沒听见他的话。
阿凯和阿洋留了下來，和索嘉楠走在最后。
“老大，别听他放屁。”
“沒事儿。”
“你跟……樊梦雨那妞，吹了吗？”
“嗯，那女的太沒意思了。”
索嘉楠无心理会阿洋和阿凯的话，他觉得很累很累，恨不得马上从这个空间消失。人们往往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光而已……
夜幕刚落，地面还很潮湿，刚刚下过的一场雨将城市迷离的灯光冲刷得格外干净。一个理着古怪发型，一脸粉刺，流氓打扮的少年，吹着口哨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突然，一辆黑色的哈雷横在了他的面前。
摩托车上下來两个人，坐在后座上的走上前來，摘掉头盔，抛给骑车的。头盔之下是一顶巨大的风帽，挡住了那人的半边脸。只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一翘：“周建宇，还认识我吗？”说着他仰起了头。
周建宇一愣，向后推了推，马上就用不屑一顾地口气说：“我当时谁呢？这不是红毛杂种吗？”
骑车的彪哥挺好了车，也走了过來，他和索嘉楠两人将周建宇家在中间，逼着他向一条暗巷走去。彪哥揽着他的肩膀说：“怎么，上次的饭把你噎着了？沒处消化食了？就找我们的人舒舒筋骨！要不要再來一顿啊？”
周建宇听出了话锋不妙，挣脱开彪哥的手，撒腿就要跑，他突然感到自己腰上挨了一脚，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几乎跪倒在地上。此时，他听见自己脑后呼地一声，他心里一凉，一道阴影贴着他的后脑滑过，他转过头，原來是彪哥手里的安全帽挥了过去。如果这一下打上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急忙连滚带爬地逃走，沒跑几步就被高大的索嘉楠揪住了后衣领。他转身对着索嘉楠就是一拳，却被轻松地躲过了，反而被他的手肘打在了肋骨上。
周建宇捂着痛处连连向后退去，眼见着索嘉楠阴冷地一笑，抬起他的长腿，那高度居然能踢到他的脸！带着疾风的脚向他的半边脸飞來了，他惊恐地大声惨叫着，沒想到索嘉楠的鞋底只是轻轻地擦过他的脸。
他已经被吓得气喘吁吁了，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头上滑落下來。
风帽之下的索嘉楠发出一串串毛骨悚然的笑声，他惊恐地向后退去，一下子撞在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
这硬梆梆地东西正是彪哥穿着皮夹克的身体。表哥抓着他的衣领把他猛地向墙上撞过去。他看见彪哥巨大的拳头上，戴着的那副手套，关节的部位全是明晃晃的尖刺！而这尖刺，正向着自己的鼻子打了过來！
周建宇绝望地比上了眼睛，后背紧紧贴在墙上，而他期盼的剧痛却意外地并沒有到來。他稍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那四根明晃晃的尖刺就停留在自己眼前一厘米的地方！他甚至感到了发自那上面的寒气！
空荡荡的小巷里只剩下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周建宇。他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满眼是索嘉楠巨大风帽阴影下，那双阴森恐怖的绿眼睛；他的耳边仍旧萦绕着他同样阴森的话――“我们要收拾你，就像碾死一只小虫子那么容易！你还是放聪明点，好自为之吧！这次只是个热身，下次肯定陪你好好玩！”
3、
风平浪静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周建宇应该老实了吧。索嘉楠望着车窗外，思考着这件事。他沒有告诉大家自己是去教训周建宇，就是怕大家一激动，再被叶旭平那家伙一扇呼，又演变成群架了，再沒休止地打來，打去。
索嘉楠今天依然要陪母亲应酬，他已经习惯了，这是他上学以外另一个重要的工作，他将來很可能要继承母亲的生意，但是他还从沒考虑过自己的将來。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母亲值得炫耀的一个花瓶而以，就像她收藏的其它艺术品一样。
换上正装的索嘉楠和学生形象的他判若两人，除了脸庞的稚嫩，他的身材看起來已经和成年一样，这让人往往忽略了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來，看看这个，你喜欢么？”妈妈兴冲冲的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精致丝绒盒子递给他看，索嘉楠睁大眼睛看着妈妈，慢慢地接过盒子，打开來，里面是五枚钻石耳钉。
他的惊讶并不是因为钻石的昂贵，他只是觉得哪有十几岁的儿子打耳洞妈妈就送耳环的？虽然这些耳洞早就有了，可是当时妈妈也沒有说什么，按照常理妈妈不是应该教训儿子才对吗？
索嘉楠看看盒子，又看看妈妈，钻石这种东西都不算什么，只要他想要，妈妈也有的话，想要多少就能给他多少。不断地给他钱和贵重的礼物，就是妈妈向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他突然感到自己跟一个芭比娃娃又有什么区别呢？孤零零地呆在芭比屋里，被一堆他并不想要的礼物包围着。妈妈以为给了自己很多，但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却给的那么少。
“怎么，你不喜欢吗？”妈妈看着只是一个劲的发呆的儿子问道。
索嘉楠木偶一般的点了点头：“喜欢。”
“那就好！这是公司设计的新品，你戴到酒会上去吧！”妈妈目光殷切地看着他，用命令似的口吻说道。
索嘉楠看着眼前貌似莫妮卡?贝鲁齐一般的美丽母亲，他已经受够了，他一直都是妈妈值得炫耀的花瓶，值得骄傲的模特，他这么好的资源怎么可能浪费呢？可是，他又不是女孩子，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应该或觉得很高兴吧。
他讨厌身上的盛装，他感觉就像穿了沉重的盔甲；他讨厌那种面表繁华虚伪的场合，他只想要呼吸自由的空气，但是，这些他又不得不做。
索嘉楠一气之下真想把盒子摔在地上，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够了吧！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想要这些东西！我也不是你们公司的模特！”
妈妈吃惊地看着他，大大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伤心、委屈和失望，她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委屈起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我只是想，妈妈很少能陪在你身边，这些耳环，你每天都戴着它们，就像妈妈在你身边一样……”
索嘉楠低下了头，他有些不知所措。平时女强人般的妈妈在他面前经常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般，他在智能由着妈妈，除了无可奈何地按照她说做，他还能怎么样呢？
妈妈突然抱住了他，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喃喃自语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亲吻着他的额头和脸颊。这一切让索嘉楠毛骨悚然，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现在有些怕妈妈，她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有时候又过于亲密，反复无常的妈妈让他感觉很累。他只能认为妈妈的变化是由于爸爸的死和工作压力太大造成的，但是爸爸的死也不是他造成的，自己也不是爸爸的代替品。
他甚至有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他真想逃离这个世界，可是那样自己就太自私了，妈妈就太可怜了。
他感到一阵疲惫的眩晕。
他仿佛看见一只小鸟向着阳光飞去，却一头撞在了透明的玻璃上。
那，被禁锢的自由。
“砰！”身后又传來了书本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的响声，凌晓路趴在桌在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每次听到这种声音，对于他來说都是一种煎熬。
自从和王冠在一起之后，他感到自己已经“正常”多了，即使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消极了。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來弥补索嘉楠，他已经不抱自己被原谅的希望了，但他对自己说，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更好受一点而已，并不时为了什么回报。
可是，每次听到这种充满厌恶感的声音，他还是会觉得很难受，他脆弱的小心灵还是会微微地振颤一下。
他不知道索嘉楠这是怎么了，他想不通他怎么会一夜之间成为学校混混的老大。同学们都觉得他变了，只有凌晓路真正了解他，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尽管他确实很坚强，他是在用强势的外表掩饰他孤独的内心。他身边是有很多人的陪伴，可是他真的快乐么？他真的喜欢这种生活么？
他再也沒有看见过索嘉楠像他们刚相识的时候那样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每每想到这些，他也只能叹一口气，就算自己看得懂他又能怎么样呢？
放学后，凌晓路像往常一样满心欢喜地奔向他的乐园――和王冠一起打球的公园。一路上，他一门心思地想着和王冠说什么样的话題，他甚至还买好了两瓶矿泉水，兴冲冲地捧在手里。
当他踏进篮球场的一刹那，他宛如遭遇了晴天霹雳，一下子傻眼了，一支矿泉水瓶“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
他完全惊呆了，王冠正在和另一个男孩子有说有笑地玩着篮球，她的笑容那么甜，那么妩媚，这种笑容是对他不曾有过的。
那个男孩看起來比他大得多，或者已经可以用男人來形容他了。他身材十分挺拔，充满了书卷气，脸庞已经褪尽青涩，带着成年男人特有的成熟的迷人韵味。
王冠一直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崇拜的神色。
直到听到水瓶掉在地上，两个人才注意到凌晓路的到來。
王冠急忙捡起水瓶，很自然地向着凌晓路大招呼：“你來啦！”
凌晓路茫然地点了点头。王冠跑了过來，那男的也走了过來，王冠站在他们两个之间，先向那男人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凌晓路！”
凌晓路看了她一眼，他多希望她说的是“这是我的男朋友”啊，她为什么沒那么说呢？难道她认为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吗？
尽管他一直看着王冠，可是王冠却毫无察觉，仍然以崇拜的眼神看着那男的：“这位是小猪，朱永亭，科大的高材生！”
然后她转过头來对着凌晓路，像介绍自己争气的儿子一般骄傲地说：“小猪原來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得，我初二的时候小猪家搬到外地去了，不过今年他以全校第三的成绩又考回來了！是吧，小猪？”说完，王冠又朝小猪抛了个媚眼。
小猪灿然一笑：“对，我可是看着王冠长大的。”
说着他友好地伸出手來，凌晓路只好出于礼貌，在他的手上碰了一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自己的手冰凉而潮湿。
凌晓路心里七上八下地十分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多余的电灯泡，他愤恨地看着小猪，当王冠看向他的时候他又要挤出一个笑脸來，三个人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玩着球。
凌晓路不时得上下打量着小猪，虽然他身材很好，看不出哪里像猪了，可是他还是一口一个“小猪”，他叫的是“猪”而不是“朱”，这样十分解气。
他也不停地和小猪做着比较，原來这个小猪不过是个大一新生，就长得这么老了，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他越想越气闷，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最可气的是，这男人流露出來的轻蔑，凌晓路把他当情敌，可他却丝毫沒把凌晓路看在眼里，他都不屑于跟他争，他一定觉得自己有大把的优势。
好歹人家是青梅竹马，那感情肯定比自己这个认识沒几天的人强。
可是，王冠是我自己的，她只能对我一个人笑，她是我的太阳，她我的欢笑，她是我的梦想，我不能沒有她，我不能让人夺走她！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凌晓路觉得自己的头越想越疼……
２
灰暗的天空，枯黄的野草，破旧的铁丝网，学校仓库后面荒废的空地布满了瓦砾和烟头。穿着黑色制服的家伙们像一群乌鸦盘踞在这片空地之上。
气氛像天色一般压抑。叶旭平猛地将最后一口烟抽完，把烟屁股弹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实验二中周建宇那几个人实在太嚣张了！昨天把阿志他们在校门口就给揍了……”
“不是才跟他们谈过不久吗？”坐在高坡石板上的索嘉楠，托着下巴，眼睛望向别处，不耐烦地说。
“是啊，所以说他们不识抬举！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我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叶旭平说得慷慨激昂。
头歪向一边的索嘉楠不用看，也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我知道了。我去找彪哥，约个时间，我们去和他谈谈，也许会给我们点面子。”
“谈谈有个屁用！上次不是谈过了吗？” 叶旭平大叫着，“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要打你自己去！”索嘉楠脸色一黑，狠狠地瞪着他，“你也不为大家想想，打群架好啊，受了伤，被开除了怎么办？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就这么办了，这次还不行再说！”
底下沒有一个人敢吭声。
索嘉楠的话毫不含糊：“最近大家谁也别主动招惹周建宇他们，我会想办法的。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快要上课了，大家都回去吧！”说着，他挥了挥手。
“哼！胆小鬼，缩头乌龟！你自己当然怕被开除了！” 叶旭平一甩手，嘴里嘟嘟囔囔的，扭头率先离开了，其余人也呼呼啦啦地走了。索嘉楠远远地看着他走远，就当沒听见他的话。
阿凯和阿洋留了下來，和索嘉楠走在最后。
“老大，别听他放屁。”
“沒事儿。”
“你跟……樊梦雨那妞，吹了吗？”
“嗯，那女的太沒意思了。”
索嘉楠无心理会阿洋和阿凯的话，他觉得很累很累，恨不得马上从这个空间消失。人们往往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光而已……
夜幕刚落，地面还很潮湿，刚刚下过的一场雨将城市迷离的灯光冲刷得格外干净。一个理着古怪发型，一脸粉刺，流氓打扮的少年，吹着口哨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突然，一辆黑色的哈雷横在了他的面前。
摩托车上下來两个人，坐在后座上的走上前來，摘掉头盔，抛给骑车的。头盔之下是一顶巨大的风帽，挡住了那人的半边脸。只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一翘：“周建宇，还认识我吗？”说着他仰起了头。
周建宇一愣，向后推了推，马上就用不屑一顾地口气说：“我当时谁呢？这不是红毛杂种吗？”
骑车的彪哥挺好了车，也走了过來，他和索嘉楠两人将周建宇家在中间，逼着他向一条暗巷走去。彪哥揽着他的肩膀说：“怎么，上次的饭把你噎着了？沒处消化食了？就找我们的人舒舒筋骨！要不要再來一顿啊？”
周建宇听出了话锋不妙，挣脱开彪哥的手，撒腿就要跑，他突然感到自己腰上挨了一脚，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几乎跪倒在地上。此时，他听见自己脑后呼地一声，他心里一凉，一道阴影贴着他的后脑滑过，他转过头，原來是彪哥手里的安全帽挥了过去。如果这一下打上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急忙连滚带爬地逃走，沒跑几步就被高大的索嘉楠揪住了后衣领。他转身对着索嘉楠就是一拳，却被轻松地躲过了，反而被他的手肘打在了肋骨上。
周建宇捂着痛处连连向后退去，眼见着索嘉楠阴冷地一笑，抬起他的长腿，那高度居然能踢到他的脸！带着疾风的脚向他的半边脸飞來了，他惊恐地大声惨叫着，沒想到索嘉楠的鞋底只是轻轻地擦过他的脸。
他已经被吓得气喘吁吁了，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头上滑落下來。
风帽之下的索嘉楠发出一串串毛骨悚然的笑声，他惊恐地向后退去，一下子撞在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
这硬梆梆地东西正是彪哥穿着皮夹克的身体。表哥抓着他的衣领把他猛地向墙上撞过去。他看见彪哥巨大的拳头上，戴着的那副手套，关节的部位全是明晃晃的尖刺！而这尖刺，正向着自己的鼻子打了过來！
周建宇绝望地比上了眼睛，后背紧紧贴在墙上，而他期盼的剧痛却意外地并沒有到來。他稍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那四根明晃晃的尖刺就停留在自己眼前一厘米的地方！他甚至感到了发自那上面的寒气！
空荡荡的小巷里只剩下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周建宇。他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满眼是索嘉楠巨大风帽阴影下，那双阴森恐怖的绿眼睛；他的耳边仍旧萦绕着他同样阴森的话――“我们要收拾你，就像碾死一只小虫子那么容易！你还是放聪明点，好自为之吧！这次只是个热身，下次肯定陪你好好玩！”
3、
风平浪静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周建宇应该老实了吧。索嘉楠望着车窗外，思考着这件事。他沒有告诉大家自己是去教训周建宇，就是怕大家一激动，再被叶旭平那家伙一扇呼，又演变成群架了，再沒休止地打來，打去。
索嘉楠今天依然要陪母亲应酬，他已经习惯了，这是他上学以外另一个重要的工作，他将來很可能要继承母亲的生意，但是他还从沒考虑过自己的将來。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母亲值得炫耀的一个花瓶而以，就像她收藏的其它艺术品一样。
换上正装的索嘉楠和学生形象的他判若两人，除了脸庞的稚嫩，他的身材看起來已经和成年一样，这让人往往忽略了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來，看看这个，你喜欢么？”妈妈兴冲冲的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精致丝绒盒子递给他看，索嘉楠睁大眼睛看着妈妈，慢慢地接过盒子，打开來，里面是五枚钻石耳钉。
他的惊讶并不是因为钻石的昂贵，他只是觉得哪有十几岁的儿子打耳洞妈妈就送耳环的？虽然这些耳洞早就有了，可是当时妈妈也沒有说什么，按照常理妈妈不是应该教训儿子才对吗？
索嘉楠看看盒子，又看看妈妈，钻石这种东西都不算什么，只要他想要，妈妈也有的话，想要多少就能给他多少。不断地给他钱和贵重的礼物，就是妈妈向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他突然感到自己跟一个芭比娃娃又有什么区别呢？孤零零地呆在芭比屋里，被一堆他并不想要的礼物包围着。妈妈以为给了自己很多，但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却给的那么少。
“怎么，你不喜欢吗？”妈妈看着只是一个劲的发呆的儿子问道。
索嘉楠木偶一般的点了点头：“喜欢。”
“那就好！这是公司设计的新品，你戴到酒会上去吧！”妈妈目光殷切地看着他，用命令似的口吻说道。
索嘉楠看着眼前貌似莫妮卡?贝鲁齐一般的美丽母亲，他已经受够了，他一直都是妈妈值得炫耀的花瓶，值得骄傲的模特，他这么好的资源怎么可能浪费呢？可是，他又不是女孩子，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应该或觉得很高兴吧。
他讨厌身上的盛装，他感觉就像穿了沉重的盔甲；他讨厌那种面表繁华虚伪的场合，他只想要呼吸自由的空气，但是，这些他又不得不做。
索嘉楠一气之下真想把盒子摔在地上，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够了吧！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想要这些东西！我也不是你们公司的模特！”
妈妈吃惊地看着他，大大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伤心、委屈和失望，她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委屈起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我只是想，妈妈很少能陪在你身边，这些耳环，你每天都戴着它们，就像妈妈在你身边一样……”
索嘉楠低下了头，他有些不知所措。平时女强人般的妈妈在他面前经常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般，他在智能由着妈妈，除了无可奈何地按照她说做，他还能怎么样呢？
妈妈突然抱住了他，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喃喃自语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亲吻着他的额头和脸颊。这一切让索嘉楠毛骨悚然，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现在有些怕妈妈，她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有时候又过于亲密，反复无常的妈妈让他感觉很累。他只能认为妈妈的变化是由于爸爸的死和工作压力太大造成的，但是爸爸的死也不是他造成的，自己也不是爸爸的代替品。
他甚至有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他真想逃离这个世界，可是那样自己就太自私了，妈妈就太可怜了。
他感到一阵疲惫的眩晕。
他仿佛看见一只小鸟向着阳光飞去，却一头撞在了透明的玻璃上。
那，被禁锢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