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
离城三十多公里的小河镇通了公共汽车，给农民进城带来了方便，使农产品与工业品得到了交流，农村经济活跃起来。这一举措在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乡镇立即效仿；纷纷找到公共汽车公司，要求把公共汽车开到他们乡镇，为村民出行提供方便。公共汽车公司因为车辆有限不敢明确表态，个别乡镇领导找到公共汽车公司的主管部门——建委，希望通过他们做工作，把公共汽车近快地开到他们乡镇。建委主任见公共汽车发展势头良好，把南豫川和林志山叫到办公室：“各个乡镇都来找你们开通公共汽车，你们要抓住这个良好的发展机遇，把通往区乡的公共汽车搞起来，来一个农村包围城市；政策上我大胆地支持你们。至于车辆不够问题，我手上没有购车指标，只有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主任的一席话打开了林志山的思路，把他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他主动向南经理谈了自己的想法：“没有汽车叫我们怎么发展？公司只有三十九台客车，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了。跑了长途的客车还要加班跑公共汽车；跑公共汽车的客车如果收班收得早又要去跑长途；光叫我们增加公共汽车线路，没有购车指标，买不到客车怎么增加线路？你说怎么办？”
南经理脸色沉重地：“7路公共汽车开通后，形势发展对我们确实有利；但是，没有汽车叫我们怎么发展？我正为这个事发愁呢。”
林志山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兴地拍了一下脑壳：“有了！前天听谭昆山讲，湖南一个县车队购回10辆大客车搞客运，想与省汽车运输公司搞竞争，两年下来亏损了二十多万元，他们不敢再经营下去了，想一次性把10辆客车处理掉。另外，我们可不可以号召职工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凡是哪个单位要处理旧客车，立即告诉我们。你我都是部队上下来的，部队上的客车跑的公里少，到年限必须更新。像这类旧客车买回来稍加修理就可以参加营运。”
南豫川听了林志山的这番话，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没想到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林志山，心里却装了这么多的事。有这样的副手配合自己工作，省了好多心。等林志山一说完，他就立即表态：；“你马上找到谭昆山核实，如果真有此事，就由你去完成这个任务，把10辆客车全部买回来。明天晚上可以开个职工大会，把你的想法告诉大家，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买些质量好、价格便宜的旧客车回来，充实和发展公共汽车线路。”
经过谭昆山的核实，处理10辆客车的情况属实。林志山立即带上谭昆山、何富贵前往湖南，购买县车队准备处理的10台客车。出发的头天下午，跑车回来的王玉芬找到林志山：“林经理，我们那位来电话，他们部队有5辆客车要处理，年限大部分接近6年；有一辆客车跑的公里最多，跑了14万公里，问你们要不要？”
林志山喜形于色地：“告诉你老公，我们全要。”
王玉芬嘟着嘴巴：“林经理，你真会开玩笑，我们还没有结婚，怎么就是老公了？”
“哦，我搞错了，你们还在谈恋爱……不过，早晚会是你的老公。”
在湖南，林志山与对方经理经过三次唇枪舌剑地谈判；最终以每辆客车15000元的价格，买下只跑了两年的10辆大客车；实现了用最低价格收购客车的计划。10辆大客车开回来之后，有3辆客车进行了底盘维修和外表修理，剩下的7辆大客车搞了个二级保养就参加了营运。
10辆客车购回来以后。林志山与王玉芬的未婚夫顾宏锐进行了联系；经过顾宏锐的反复工作，最终以5000元一辆的价格，购回了5辆军用大客车，从而实现了两次收购旧客车最多、价格最低的收购计划。虽说是旧客车，经过修理厂的维修与外表处理，与新客车没有什么两样；与此同时，涪江上游的古塔镇，书记与镇长三番五次地找到南经理，要求把公共汽车开到他们镇；南豫川和林志山经过认真地分析，认为该镇的常住人口比较多，到城里办事、上班的居民多，开通该线路效益肯定不错；决定用6辆客车跑这条线路，称为8路公共汽车，起点站是长途汽车客运站，终点站是古塔镇；单边行驶里程13公里，票价起价1元，全程1元5角。当他们为开通古塔镇公共汽车做好准备的时候，市运输公司一个客车队队长通过熟人关系，在河南以融资租赁的方式购回10辆中巴客车，以一个城市不能只有一个公共汽车公司独家经营城市公交为由，要求政府放开城市公共交通客运市场，参加城市公共交通运输；政府还未明确表态，他们就把10辆中巴客车组建成一个独立公司，名为：“黄阳有限责任公司”，把车租赁给个人经营；每辆车抵押金15000元，每月上交承包费3000元，租用期限两年；经营线路是：大南门至金阳镇。一些急于发财的人承包了他们的中巴客车，开始经营大南门到金阳镇的公共汽车业务。
南豫川知道这件事以后气得火冒三丈，马上把林志山叫到办公室商量对策。林志山立即赶到南经理办公室；刚踏进他的办公室，南经理就向他说道：“简直太不像话了，未经同意就敢营运，真是无法无天；我们要想办法好好地收拾他们，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林志山稍微停顿了一下：“他们出来与我们公开竞争，我认为是件好事；我们有必要和他们进行一次较量。如果我们赢了，证明我们有实力与他们进行对抗，彻底打消那些想进入城市客运的人。具体做法是：我们还有九台客车没有投入营运，可以全部投入那条线路上，与他们进行公开竞争。他们从大南门到金阳镇，全程票价一元五角，到梨子园一元。我们呢？搞一个全程票价一元，起价五角，过了梨子园就是一元；这条线路称为9路公共汽车。9台客车的成本低，敢和他们竞争到底。”
南豫川听了林志山的设想，气愤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你的这些想法和措施我都同意，马上落实；每辆车上配备精干的驾驶员和售票员，防备他们搞摩擦。”
林志山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做选择驾驶员、售票员的工作。他首先选择了谭昆山、李渊明，张洪发，杨学辉，汪兴国等9名驾驶员，然后落实了王玉芬等9名售票员。当天晚上召开9路公共汽车驾驶员、售票员大会，他在会上介绍了目前的形式：“同志们，公司面临着一场挑战；有人在抢我们的饭碗，我们该怎么办？”
他的话音还未落，谭昆山就高声叫道：“谁抢我们的饭碗，我们就和他干到底！”
杨学辉接着：“他们跑这条线路是公开和我们进行挑衅、竞争；只要你们领导撑腰，我们什么都不怕。”
张洪发接着说：“林经理，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们听你的安排，坚决执行。”
听了他们的发言，林志山感到骄傲，有这么一批热爱企业的职工，还怕企业搞不好？他有些激动地：“听了你们的发言，我从内心感到高兴，也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理有节，绝不能乱来。我的意见是：我们不先打第一拳，一定要学会忍让，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可以还手；一旦还手，我们必须保护好自己，在气志上、礼节上必须打赢他们。金阳镇是一个人口较多的大镇，我们绝不能把这条线路丢了。另外，技安科的孙科长在大南门执勤，有什么事直接与他联系。”
金阳镇是一个有着一万三千多户居民的大镇；也是岭南市最大的一个城镇；该镇地处于岭南市的南边，离市区15公里，靠近涪江河，是通往东南六县的交通要道。据说在民国时期，这一带的食盐工业相当发达，盐商云集，发了财的盐主和盐商们都在这里安家落户，因而这里的居民较多。民国三十年之后，地下水的含盐量减少，盐工业开始衰败。到了解放初期，所有的盐厂全部停产或倒闭。在这里置下了产业，有了妻室儿女的盐商、盐主们，自己到外面挣钱，把挣来的钱寄回来养育家人；因而使该镇的人口较多，流动性也特别大。附近几个镇的农民都愿意来这里赶场，金阳镇比其他场镇热闹，买物易物都很方便。南豫川早就盯住它了，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开通公共汽车。没想到市运输公司来得这么快，大有逐步占领公共汽车市场之意；好在事先有了车辆的准备，加之林志山有胆有识，迅速地组织了一支强有力的驾、售人员队伍，开始与黄阳公司争夺城市客运市场。竞争谁胜谁负，就看谁有能耐。
第二天早上6点刚过，林志山从办公室搬来两张凳子和一张桌子，带着孙国林和一个现场调度来到大南门十字路口左边，搭了一个露天临时调度室；9辆客车一字形地顺街而停。现场调度室前面，牵起了一条横幅，上面写道：“大南门—金阳镇，全程票价一元，梨子园以近的五角。”坐在车上的驾驶员、售票员大声地叫喊：“大南门到金阳镇，全程票价一元，到梨子园五角，大家快来赶、快来乘，不要错过机会；公共汽车安全可靠，服务周到。”
他们的叫喊声惊动了附近的居民和过路的乘客，纷纷围过来观看，吸引了不少赶车的乘客。他们见公共汽车的票价比中巴车的票价低了钱五角，都来乘坐公共汽车；不到10分钟，第一辆到金阳镇的公共汽车坐满了乘客，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陆续发出……与此同时，斜对面的中巴客车只发出了两辆；这种局面使中巴车的驾、售人员很恼火，也把中巴客车开到公共汽车的对面发车，大声地叫道：“黄阳新中巴，上车一元五享受新车快乐，安全舒适又快捷。”公共汽车上的驾、售人员嗓门更高，压过了他们的声音；他们也不服输，扯开大噪门不停地叫喊，希望乘客来坐他们的中巴新客车。双方不停地叫喊，使今天的大南门一改往日的平静，比过春节还要热闹，吸引了住在附近的市民，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到街上观看热闹的竞争场面。票价的诱惑力起了决定性作用；五角钱之差，对一个不急于赶时间的乘客来说，是要认真考虑的。相比之下，9路公共汽车发出去的趟数比中巴客车多，至少要多50%。赶中巴车的乘客大多数是赶时间，也想坐坐新客车过瘾，才选择中巴客车。第一天下来，每辆公共汽车的平均收入是三百一十多元；这就意味着黄阳公司的中巴客车，当天就少收入了两千八百多元，中巴客车能甘心吗？
是的，黄阳公司绝不甘心当天的失败，他们正在商量怎样挽回今天的经济损失。公共汽车公司在大南门的做法，黄阳公司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因而遭到了重创。黄阳公司的老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血气方刚，敢说敢干，有一股冲劲。他从省城出差回来，一踏进办公室，看见承包人都坐在那里，神色沮丧、议论纷纷，就知道出了事，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主们七嘴八舌地：“我们的地盘被公共汽车公司抢了，你说怎么办？车经理。”
车经理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你公共汽车公司容不下我，我还容不下你呢？走着瞧吧，看看谁厉害。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非常理智地举起双手往下压了一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七嘴八舌地吵，有话慢慢讲，一个一个地说。”
车主们立即安静下来，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看样子有点扯的中年人：“今天一早，公共汽车公司就和我们开始竞争了；他们一下子来了十多辆大客车，车子大，票价低，很快就把我们的乘客吸引过去了。往天，我们一天要卖四百多元，今天才卖了一百多元，你说，照这样下去怎么给你交承包费？”
“他们到金阳的票价是多少？”车经理问道。
刚才那位车主答道：“到金阳一元，梨子园五角；乘客为了节约五角钱，都去赶他们的车。”
车经理听完了他们的话：“他们降低票价，就是为了和我们竞争。你们想一想，我们是新车，成本高，修理费用低，要缴纳各种费用；他们卖一元跑得出来，我们就跑不出来。为了今后我们在这条线上站得住脚，就必须损失眼前的利益。建议从明天开始，我们的票价跟他们一样，全程一元，梨子园五角；我们是新车，又是小中巴，硬件设施比他们强，只要票价一降，赶车的乘客肯定会多的。你们同不同意降票价？”
另一个车主：“车经理，票价降了我们的利润就少了；最好找建委商量，把这条线路确定给我们跑，不允许他们跑这条线路。”
车经理难为情地：“找了建委多次，要求把这条线路让给我们跑，建委不答应。明确表态：‘你们是长途客运，不能跑市内公共汽车线路’。我还在积极地向上面反映这件事。你们不要光顾眼前利益，要考虑长远一些。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把公共汽车从这条线路上挤走，就赢得了主动权，就能够长期跑这条线路，还怕大家赚不到钱。”
在场的车主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吱声了。其中一个车主突然问道：“与他们搞竞争，我们的收入减少，承包费应该给我们降一些。”
“承包费不可能降，必须按合同执行。个别确有困难的可以考虑缓缴。”车经理作了肯定地答复。
与此同时，在南豫川的办公室里，林志山正在向南豫川汇报当天的竞争情况。林志山：“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们的运行情况比较良好，每台车有三百元左右的收入；我们有了收入，他们就要减少收入；我估计，他们今天每台车的收入至少减少了一半，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估计他们明天会有新动作；我猜想，他们想和我们进行竞争，只有通过降低票价进行；如果他们降低票价，我们就是胜利者。中巴车的坐位有限，大客车的座位比他们多，乘客自然坐得多。我们的购车成本低，不怕与他们竞争，亏损半年也没关系，他们亏损三四个月就会受不了。”
“与他们搞竞争由你全权负责。一句话，不能让他们占领我们的客运市场。”南经理非常坚决地说。
第二天，大南门十字路口跟昨天一样热闹，两家公司开始了激烈地客源争夺战。大客车与中巴车的驾驶员、售票员各为其主，站在自己的车前拼命地叫喊着：“快来赶我们的车，我们是国营公共汽车公司，到金阳票价一元，梨子园五角；”这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那边的叫声响起来：“中巴客车，高级享受，全程一元，到梨子园五角。”激烈地竞争场面，乘客是非常欢迎的，好处全落在了他们头上，选择乘车的余地大了，想坐哪类车就坐哪类车，一切由乘客自己说了算。中巴车是新车，车内设施齐备、座位比大客车舒适；但它的座位有限，座位坐满之后乘客都不愿意再上车了，只好去赶对面的大客车；造成了双方客车座位坐满以后，乘客都不愿意再上车了。两边的客车都是乘客一坐满就发车。一天下来，中巴客车每台车的收入比昨天又少了二十多元，大客车每台车的收入比昨天少了三十多元。林志山和孙国林算了一算，继续竞争下去也亏损不了几个，我们有信心、有能力打赢这一仗。
以后几天双方在不停地叫喊中度过的。他们知道谁有耐力，谁就是赢家。竞争局面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几个中巴车车主沉不住气了，他们暗地里商量，采取破坏公共汽车公司的车辆，使大客车无法正常运行来增加他们的营运收入。对抗性的竞争到了第九天，三个未曾露过面的中巴车车主一早来到停放在街边的大客车后面，见四处无人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拆卸轮胎气门芯工具，扭松了气门芯转身就走。扑哧哧的放气声惊动了正在车内做卫生的何富贵，他向外一看，见几个人影从他的车后一闪而过，知道是搞破坏的，急忙跳下车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叫道：“有人搞破坏，快抓住那几个人。”其他车上的驾驶员、售票员听见喊声纷纷跳下了车，奋力追赶着那几个搞破坏的男子。
杨学辉像箭一样地跑到那几个人的身后，一把抓住大个子男子的手叫道：“你为什么要放我们的轮胎气？”
“没，没有，我没有放。”对方一边回答，一边努力地反抗，想挣脱被杨学辉抓住的手。
杨学辉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抓住对方不放。
何富贵追上了另一位中年男子，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气愤地叫道：“放了我的轮胎气还想跑，真是狗胆包天，走，跟我转回去。”对方猛然转身，从身后摸出一根铁棍向他头上打去。
何富贵毫无提防，铁棍打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杨学辉看到何富贵被打，气得两眼通红；打了那个被抓住的男子两拳，骂了一声“滚”，就去追那个手持铁棒的男子，没想到那个男子比他还跑得快，追了很长一段路也没有追上，只好原路返回跳上自己的公共汽车，把车开到了对面的中巴车前面，挡住了第一辆中巴车，手持撬胎棍站在车门口，虎视眈眈地逼视着对方。
头部受伤的何富贵在两个售票员的搀扶下送到市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大南门十字路口非常热闹，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纷纷指责中巴车的人不对。第一辆中巴车被杨学辉开来的公共汽车挡住，既不敢发车，也不敢开走。他们亲眼看到公共汽车的驾驶员挨打受伤，害怕公共汽车公司的职工报仇，紧闭着门窗不敢下车。修理车间二十几个修理工听到他们的师傅挨打，气得眼珠子通红，拿着钢钎木棒扳手等铁器，乘坐一辆回厂修车的公共汽车向大南门开去。
一到大南门十字路口，二十几个修理工跳下车，围住中巴车不停地叫喊道：“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报仇，赶快交出打人凶手。”
复仇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其他线路赶来了十几个驾驶员和售票员，把6辆中巴车团团围住，个别职工沉不住气了，他们用手或手上的工具敲打着中巴车。
黄阳公司开来一辆大客车；从车上跳下二十多个手持木棒的中青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向中巴客车围了过去，一场惊心动魄的械斗眼看就要发生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共汽车公司的老式北京吉普车来到了争斗现场，跟在它后面的是一辆桑塔纳轿车。南豫川和林志山跳下吉普车，桑塔纳车上下来了两个身着干部服装的中年人，神情严肃地向现场走来。南豫川几步走到僵持场面中间，神情严峻地问道：“你们是在跟谁打架？老子跟国民党打了五六年的仗，枪子都吃了几颗，还怕你们打吗？你们操着家伙打谁？是在打自己人！都给老子把家伙收起来。公共汽车公司的职工，哪个也不许走，哪个走了，我就开除谁。”他那洪亮的声音，高大的身材把在场的人都给唬住了。对方手持械斗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几个胆子小的人悄悄地把木棒移到了背后。
二十多岁的公共汽车公司驾驶员汪兴国，不知天高地厚地大声叫道：“他们把我们的人打伤了，难道就不处理吗？”
“怎么不处理？处理有个过程。建委分管客运的刘主任来了，请他讲几句。”南豫川说完退到了一边。
年龄较大的干部就是刘主任，他走到双方僵持的中间，平静而又严肃地：“改革开放，就是为了推动社会各个方面的进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今天，你们在这里寻衅闹事，影响极坏；搞竞争也是有原则的，不能乱来。今天发生的事件我们要全面调查，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位领导人的讲话，使激化的矛盾平息了许多。双方人员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前来帮忙的人员悄悄地离开了现场，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去。杨学辉把车开回了原来的位置停放，双方开始了静悄悄地竞争，矛盾并没有彻底解决。
当天晚上，南豫川和林志山专程到医院看望住院的何富贵。他们一走进病房，看到躺在床上的何富贵头上缠着白纱布，林志山的心紧缩了一下。他扪心自问：“这就是改革开放吗？这就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场面吗？竞争为什么要流血？”一连几个问号，使他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急忙走到病床前向何富贵小声地问道：“何师傅，感觉好些没有？”
正在昏睡的何富贵睁开眼睛看着林志山；有些模糊的眼睛，看不清楚林志山的面孔，从声音中听出了是林志山的声音：“好多了，头不怎么痛了，就是脑壳有些晕；那边的情况咋样？”
林志山：“你安心养伤吧！单位的事就不要操心了，身体健康要紧。”
南豫川：“何师傅，身体健康是大事；现在，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到身体上，静心地养伤，争取早日康复；单位上的事就不要再操心了，感谢你为公司的利益作出牺牲。”
“我这点伤算个啥，休息几天就好了。他们没有经营资格，还这么猖狂地非法运输，难道政府就拿他们没有办法吗？我们能不能采用其他办法把他们挤掉？”
“叫你不要操心你还要操心，放心吧，我和林经理非常关注这件事，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头部受伤要注意休息，少动脑筋、少说话才好得快。”南经理关切地说。
林志山见何富贵还想说什么，就立即制止：“我和南经理还有其他事要办，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就安安心心地养伤吧。”
“我这点伤不算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快去忙你们的事吧，你们的事才是大事。”他主动和南经理、林志山一一握手，看着他们走出了病房。
事件发生之后，建委主持双方进行了二次调解，矛盾有所缓和。对方承担了何富贵住院期间的全部治疗费、务工费及营养补助费；竞争的局面始终没有解决。建委要求他们主动退出城市客运市场，他们不同意；认为现在是改革开放时期，应该搞竞争。不搞竞争就不知道谁优秀。公共汽车公司也在搞长途客运，他们可以跨行业经营，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入城市客运市场。
黄阳公司的观点不是没有道理的。改革开放初期，上面没有明确规定哪些可以搞，哪些不能搞。针对这种情况，建委也不敢强迫黄阳公司退出城市客运市场，要求两家公司坐下来商量，能否共同经营这条公共汽车线路；在建委的主持下，经过第三次协商，两家公司达成了一致意见：该线路由两家公司共同经营，投入车辆19台；黄阳公司投入10辆中巴客车，公共汽车公司投入9辆大客车；往返一趟运行时间为100分钟，大客车间隔6分钟一班，中巴车间隔5分钟一班，都在一个交叉点上发车，一边一个。也就是说，发一个大车之后就发一个中巴车。本规定从5月1日起开始执行。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是林志山经过深思熟虑提出来的。他知道，谁也不愿意自动退出城市客运市场，只有通过竞争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帮对方算了算：中巴客车的购车成本高、费用多，缴纳了承包费之后还有各种规税费，每个承包人都想赚点钱。我们投入的客车成本低，费用少，车子大、人又装得多，大热天谁愿意去挤中巴；大车的窗子多、空间大，比中巴车凉爽，我们有优越条件同他们竞争；时间一长他们拖不下去了，就会主动地退出城市客运市场。他提出的这个方案是两全齐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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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的一席话打开了林志山的思路，把他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他主动向南经理谈了自己的想法：“没有汽车叫我们怎么发展？公司只有三十九台客车，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了。跑了长途的客车还要加班跑公共汽车；跑公共汽车的客车如果收班收得早又要去跑长途；光叫我们增加公共汽车线路，没有购车指标，买不到客车怎么增加线路？你说怎么办？”
南经理脸色沉重地：“7路公共汽车开通后，形势发展对我们确实有利；但是，没有汽车叫我们怎么发展？我正为这个事发愁呢。”
林志山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兴地拍了一下脑壳：“有了！前天听谭昆山讲，湖南一个县车队购回10辆大客车搞客运，想与省汽车运输公司搞竞争，两年下来亏损了二十多万元，他们不敢再经营下去了，想一次性把10辆客车处理掉。另外，我们可不可以号召职工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凡是哪个单位要处理旧客车，立即告诉我们。你我都是部队上下来的，部队上的客车跑的公里少，到年限必须更新。像这类旧客车买回来稍加修理就可以参加营运。”
南豫川听了林志山的这番话，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没想到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林志山，心里却装了这么多的事。有这样的副手配合自己工作，省了好多心。等林志山一说完，他就立即表态：；“你马上找到谭昆山核实，如果真有此事，就由你去完成这个任务，把10辆客车全部买回来。明天晚上可以开个职工大会，把你的想法告诉大家，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买些质量好、价格便宜的旧客车回来，充实和发展公共汽车线路。”
经过谭昆山的核实，处理10辆客车的情况属实。林志山立即带上谭昆山、何富贵前往湖南，购买县车队准备处理的10台客车。出发的头天下午，跑车回来的王玉芬找到林志山：“林经理，我们那位来电话，他们部队有5辆客车要处理，年限大部分接近6年；有一辆客车跑的公里最多，跑了14万公里，问你们要不要？”
林志山喜形于色地：“告诉你老公，我们全要。”
王玉芬嘟着嘴巴：“林经理，你真会开玩笑，我们还没有结婚，怎么就是老公了？”
“哦，我搞错了，你们还在谈恋爱……不过，早晚会是你的老公。”
在湖南，林志山与对方经理经过三次唇枪舌剑地谈判；最终以每辆客车15000元的价格，买下只跑了两年的10辆大客车；实现了用最低价格收购客车的计划。10辆大客车开回来之后，有3辆客车进行了底盘维修和外表修理，剩下的7辆大客车搞了个二级保养就参加了营运。
10辆客车购回来以后。林志山与王玉芬的未婚夫顾宏锐进行了联系；经过顾宏锐的反复工作，最终以5000元一辆的价格，购回了5辆军用大客车，从而实现了两次收购旧客车最多、价格最低的收购计划。虽说是旧客车，经过修理厂的维修与外表处理，与新客车没有什么两样；与此同时，涪江上游的古塔镇，书记与镇长三番五次地找到南经理，要求把公共汽车开到他们镇；南豫川和林志山经过认真地分析，认为该镇的常住人口比较多，到城里办事、上班的居民多，开通该线路效益肯定不错；决定用6辆客车跑这条线路，称为8路公共汽车，起点站是长途汽车客运站，终点站是古塔镇；单边行驶里程13公里，票价起价1元，全程1元5角。当他们为开通古塔镇公共汽车做好准备的时候，市运输公司一个客车队队长通过熟人关系，在河南以融资租赁的方式购回10辆中巴客车，以一个城市不能只有一个公共汽车公司独家经营城市公交为由，要求政府放开城市公共交通客运市场，参加城市公共交通运输；政府还未明确表态，他们就把10辆中巴客车组建成一个独立公司，名为：“黄阳有限责任公司”，把车租赁给个人经营；每辆车抵押金15000元，每月上交承包费3000元，租用期限两年；经营线路是：大南门至金阳镇。一些急于发财的人承包了他们的中巴客车，开始经营大南门到金阳镇的公共汽车业务。
南豫川知道这件事以后气得火冒三丈，马上把林志山叫到办公室商量对策。林志山立即赶到南经理办公室；刚踏进他的办公室，南经理就向他说道：“简直太不像话了，未经同意就敢营运，真是无法无天；我们要想办法好好地收拾他们，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林志山稍微停顿了一下：“他们出来与我们公开竞争，我认为是件好事；我们有必要和他们进行一次较量。如果我们赢了，证明我们有实力与他们进行对抗，彻底打消那些想进入城市客运的人。具体做法是：我们还有九台客车没有投入营运，可以全部投入那条线路上，与他们进行公开竞争。他们从大南门到金阳镇，全程票价一元五角，到梨子园一元。我们呢？搞一个全程票价一元，起价五角，过了梨子园就是一元；这条线路称为9路公共汽车。9台客车的成本低，敢和他们竞争到底。”
南豫川听了林志山的设想，气愤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你的这些想法和措施我都同意，马上落实；每辆车上配备精干的驾驶员和售票员，防备他们搞摩擦。”
林志山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做选择驾驶员、售票员的工作。他首先选择了谭昆山、李渊明，张洪发，杨学辉，汪兴国等9名驾驶员，然后落实了王玉芬等9名售票员。当天晚上召开9路公共汽车驾驶员、售票员大会，他在会上介绍了目前的形式：“同志们，公司面临着一场挑战；有人在抢我们的饭碗，我们该怎么办？”
他的话音还未落，谭昆山就高声叫道：“谁抢我们的饭碗，我们就和他干到底！”
杨学辉接着：“他们跑这条线路是公开和我们进行挑衅、竞争；只要你们领导撑腰，我们什么都不怕。”
张洪发接着说：“林经理，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们听你的安排，坚决执行。”
听了他们的发言，林志山感到骄傲，有这么一批热爱企业的职工，还怕企业搞不好？他有些激动地：“听了你们的发言，我从内心感到高兴，也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理有节，绝不能乱来。我的意见是：我们不先打第一拳，一定要学会忍让，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可以还手；一旦还手，我们必须保护好自己，在气志上、礼节上必须打赢他们。金阳镇是一个人口较多的大镇，我们绝不能把这条线路丢了。另外，技安科的孙科长在大南门执勤，有什么事直接与他联系。”
金阳镇是一个有着一万三千多户居民的大镇；也是岭南市最大的一个城镇；该镇地处于岭南市的南边，离市区15公里，靠近涪江河，是通往东南六县的交通要道。据说在民国时期，这一带的食盐工业相当发达，盐商云集，发了财的盐主和盐商们都在这里安家落户，因而这里的居民较多。民国三十年之后，地下水的含盐量减少，盐工业开始衰败。到了解放初期，所有的盐厂全部停产或倒闭。在这里置下了产业，有了妻室儿女的盐商、盐主们，自己到外面挣钱，把挣来的钱寄回来养育家人；因而使该镇的人口较多，流动性也特别大。附近几个镇的农民都愿意来这里赶场，金阳镇比其他场镇热闹，买物易物都很方便。南豫川早就盯住它了，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开通公共汽车。没想到市运输公司来得这么快，大有逐步占领公共汽车市场之意；好在事先有了车辆的准备，加之林志山有胆有识，迅速地组织了一支强有力的驾、售人员队伍，开始与黄阳公司争夺城市客运市场。竞争谁胜谁负，就看谁有能耐。
第二天早上6点刚过，林志山从办公室搬来两张凳子和一张桌子，带着孙国林和一个现场调度来到大南门十字路口左边，搭了一个露天临时调度室；9辆客车一字形地顺街而停。现场调度室前面，牵起了一条横幅，上面写道：“大南门—金阳镇，全程票价一元，梨子园以近的五角。”坐在车上的驾驶员、售票员大声地叫喊：“大南门到金阳镇，全程票价一元，到梨子园五角，大家快来赶、快来乘，不要错过机会；公共汽车安全可靠，服务周到。”
他们的叫喊声惊动了附近的居民和过路的乘客，纷纷围过来观看，吸引了不少赶车的乘客。他们见公共汽车的票价比中巴车的票价低了钱五角，都来乘坐公共汽车；不到10分钟，第一辆到金阳镇的公共汽车坐满了乘客，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陆续发出……与此同时，斜对面的中巴客车只发出了两辆；这种局面使中巴车的驾、售人员很恼火，也把中巴客车开到公共汽车的对面发车，大声地叫道：“黄阳新中巴，上车一元五享受新车快乐，安全舒适又快捷。”公共汽车上的驾、售人员嗓门更高，压过了他们的声音；他们也不服输，扯开大噪门不停地叫喊，希望乘客来坐他们的中巴新客车。双方不停地叫喊，使今天的大南门一改往日的平静，比过春节还要热闹，吸引了住在附近的市民，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到街上观看热闹的竞争场面。票价的诱惑力起了决定性作用；五角钱之差，对一个不急于赶时间的乘客来说，是要认真考虑的。相比之下，9路公共汽车发出去的趟数比中巴客车多，至少要多50%。赶中巴车的乘客大多数是赶时间，也想坐坐新客车过瘾，才选择中巴客车。第一天下来，每辆公共汽车的平均收入是三百一十多元；这就意味着黄阳公司的中巴客车，当天就少收入了两千八百多元，中巴客车能甘心吗？
是的，黄阳公司绝不甘心当天的失败，他们正在商量怎样挽回今天的经济损失。公共汽车公司在大南门的做法，黄阳公司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因而遭到了重创。黄阳公司的老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血气方刚，敢说敢干，有一股冲劲。他从省城出差回来，一踏进办公室，看见承包人都坐在那里，神色沮丧、议论纷纷，就知道出了事，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主们七嘴八舌地：“我们的地盘被公共汽车公司抢了，你说怎么办？车经理。”
车经理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你公共汽车公司容不下我，我还容不下你呢？走着瞧吧，看看谁厉害。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非常理智地举起双手往下压了一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七嘴八舌地吵，有话慢慢讲，一个一个地说。”
车主们立即安静下来，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看样子有点扯的中年人：“今天一早，公共汽车公司就和我们开始竞争了；他们一下子来了十多辆大客车，车子大，票价低，很快就把我们的乘客吸引过去了。往天，我们一天要卖四百多元，今天才卖了一百多元，你说，照这样下去怎么给你交承包费？”
“他们到金阳的票价是多少？”车经理问道。
刚才那位车主答道：“到金阳一元，梨子园五角；乘客为了节约五角钱，都去赶他们的车。”
车经理听完了他们的话：“他们降低票价，就是为了和我们竞争。你们想一想，我们是新车，成本高，修理费用低，要缴纳各种费用；他们卖一元跑得出来，我们就跑不出来。为了今后我们在这条线上站得住脚，就必须损失眼前的利益。建议从明天开始，我们的票价跟他们一样，全程一元，梨子园五角；我们是新车，又是小中巴，硬件设施比他们强，只要票价一降，赶车的乘客肯定会多的。你们同不同意降票价？”
另一个车主：“车经理，票价降了我们的利润就少了；最好找建委商量，把这条线路确定给我们跑，不允许他们跑这条线路。”
车经理难为情地：“找了建委多次，要求把这条线路让给我们跑，建委不答应。明确表态：‘你们是长途客运，不能跑市内公共汽车线路’。我还在积极地向上面反映这件事。你们不要光顾眼前利益，要考虑长远一些。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把公共汽车从这条线路上挤走，就赢得了主动权，就能够长期跑这条线路，还怕大家赚不到钱。”
在场的车主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吱声了。其中一个车主突然问道：“与他们搞竞争，我们的收入减少，承包费应该给我们降一些。”
“承包费不可能降，必须按合同执行。个别确有困难的可以考虑缓缴。”车经理作了肯定地答复。
与此同时，在南豫川的办公室里，林志山正在向南豫川汇报当天的竞争情况。林志山：“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们的运行情况比较良好，每台车有三百元左右的收入；我们有了收入，他们就要减少收入；我估计，他们今天每台车的收入至少减少了一半，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估计他们明天会有新动作；我猜想，他们想和我们进行竞争，只有通过降低票价进行；如果他们降低票价，我们就是胜利者。中巴车的坐位有限，大客车的座位比他们多，乘客自然坐得多。我们的购车成本低，不怕与他们竞争，亏损半年也没关系，他们亏损三四个月就会受不了。”
“与他们搞竞争由你全权负责。一句话，不能让他们占领我们的客运市场。”南经理非常坚决地说。
第二天，大南门十字路口跟昨天一样热闹，两家公司开始了激烈地客源争夺战。大客车与中巴车的驾驶员、售票员各为其主，站在自己的车前拼命地叫喊着：“快来赶我们的车，我们是国营公共汽车公司，到金阳票价一元，梨子园五角；”这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那边的叫声响起来：“中巴客车，高级享受，全程一元，到梨子园五角。”激烈地竞争场面，乘客是非常欢迎的，好处全落在了他们头上，选择乘车的余地大了，想坐哪类车就坐哪类车，一切由乘客自己说了算。中巴车是新车，车内设施齐备、座位比大客车舒适；但它的座位有限，座位坐满之后乘客都不愿意再上车了，只好去赶对面的大客车；造成了双方客车座位坐满以后，乘客都不愿意再上车了。两边的客车都是乘客一坐满就发车。一天下来，中巴客车每台车的收入比昨天又少了二十多元，大客车每台车的收入比昨天少了三十多元。林志山和孙国林算了一算，继续竞争下去也亏损不了几个，我们有信心、有能力打赢这一仗。
以后几天双方在不停地叫喊中度过的。他们知道谁有耐力，谁就是赢家。竞争局面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几个中巴车车主沉不住气了，他们暗地里商量，采取破坏公共汽车公司的车辆，使大客车无法正常运行来增加他们的营运收入。对抗性的竞争到了第九天，三个未曾露过面的中巴车车主一早来到停放在街边的大客车后面，见四处无人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拆卸轮胎气门芯工具，扭松了气门芯转身就走。扑哧哧的放气声惊动了正在车内做卫生的何富贵，他向外一看，见几个人影从他的车后一闪而过，知道是搞破坏的，急忙跳下车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叫道：“有人搞破坏，快抓住那几个人。”其他车上的驾驶员、售票员听见喊声纷纷跳下了车，奋力追赶着那几个搞破坏的男子。
杨学辉像箭一样地跑到那几个人的身后，一把抓住大个子男子的手叫道：“你为什么要放我们的轮胎气？”
“没，没有，我没有放。”对方一边回答，一边努力地反抗，想挣脱被杨学辉抓住的手。
杨学辉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抓住对方不放。
何富贵追上了另一位中年男子，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气愤地叫道：“放了我的轮胎气还想跑，真是狗胆包天，走，跟我转回去。”对方猛然转身，从身后摸出一根铁棍向他头上打去。
何富贵毫无提防，铁棍打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杨学辉看到何富贵被打，气得两眼通红；打了那个被抓住的男子两拳，骂了一声“滚”，就去追那个手持铁棒的男子，没想到那个男子比他还跑得快，追了很长一段路也没有追上，只好原路返回跳上自己的公共汽车，把车开到了对面的中巴车前面，挡住了第一辆中巴车，手持撬胎棍站在车门口，虎视眈眈地逼视着对方。
头部受伤的何富贵在两个售票员的搀扶下送到市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大南门十字路口非常热闹，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纷纷指责中巴车的人不对。第一辆中巴车被杨学辉开来的公共汽车挡住，既不敢发车，也不敢开走。他们亲眼看到公共汽车的驾驶员挨打受伤，害怕公共汽车公司的职工报仇，紧闭着门窗不敢下车。修理车间二十几个修理工听到他们的师傅挨打，气得眼珠子通红，拿着钢钎木棒扳手等铁器，乘坐一辆回厂修车的公共汽车向大南门开去。
一到大南门十字路口，二十几个修理工跳下车，围住中巴车不停地叫喊道：“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报仇，赶快交出打人凶手。”
复仇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其他线路赶来了十几个驾驶员和售票员，把6辆中巴车团团围住，个别职工沉不住气了，他们用手或手上的工具敲打着中巴车。
黄阳公司开来一辆大客车；从车上跳下二十多个手持木棒的中青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向中巴客车围了过去，一场惊心动魄的械斗眼看就要发生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共汽车公司的老式北京吉普车来到了争斗现场，跟在它后面的是一辆桑塔纳轿车。南豫川和林志山跳下吉普车，桑塔纳车上下来了两个身着干部服装的中年人，神情严肃地向现场走来。南豫川几步走到僵持场面中间，神情严峻地问道：“你们是在跟谁打架？老子跟国民党打了五六年的仗，枪子都吃了几颗，还怕你们打吗？你们操着家伙打谁？是在打自己人！都给老子把家伙收起来。公共汽车公司的职工，哪个也不许走，哪个走了，我就开除谁。”他那洪亮的声音，高大的身材把在场的人都给唬住了。对方手持械斗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几个胆子小的人悄悄地把木棒移到了背后。
二十多岁的公共汽车公司驾驶员汪兴国，不知天高地厚地大声叫道：“他们把我们的人打伤了，难道就不处理吗？”
“怎么不处理？处理有个过程。建委分管客运的刘主任来了，请他讲几句。”南豫川说完退到了一边。
年龄较大的干部就是刘主任，他走到双方僵持的中间，平静而又严肃地：“改革开放，就是为了推动社会各个方面的进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今天，你们在这里寻衅闹事，影响极坏；搞竞争也是有原则的，不能乱来。今天发生的事件我们要全面调查，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位领导人的讲话，使激化的矛盾平息了许多。双方人员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前来帮忙的人员悄悄地离开了现场，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去。杨学辉把车开回了原来的位置停放，双方开始了静悄悄地竞争，矛盾并没有彻底解决。
当天晚上，南豫川和林志山专程到医院看望住院的何富贵。他们一走进病房，看到躺在床上的何富贵头上缠着白纱布，林志山的心紧缩了一下。他扪心自问：“这就是改革开放吗？这就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场面吗？竞争为什么要流血？”一连几个问号，使他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急忙走到病床前向何富贵小声地问道：“何师傅，感觉好些没有？”
正在昏睡的何富贵睁开眼睛看着林志山；有些模糊的眼睛，看不清楚林志山的面孔，从声音中听出了是林志山的声音：“好多了，头不怎么痛了，就是脑壳有些晕；那边的情况咋样？”
林志山：“你安心养伤吧！单位的事就不要操心了，身体健康要紧。”
南豫川：“何师傅，身体健康是大事；现在，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到身体上，静心地养伤，争取早日康复；单位上的事就不要再操心了，感谢你为公司的利益作出牺牲。”
“我这点伤算个啥，休息几天就好了。他们没有经营资格，还这么猖狂地非法运输，难道政府就拿他们没有办法吗？我们能不能采用其他办法把他们挤掉？”
“叫你不要操心你还要操心，放心吧，我和林经理非常关注这件事，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头部受伤要注意休息，少动脑筋、少说话才好得快。”南经理关切地说。
林志山见何富贵还想说什么，就立即制止：“我和南经理还有其他事要办，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就安安心心地养伤吧。”
“我这点伤不算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快去忙你们的事吧，你们的事才是大事。”他主动和南经理、林志山一一握手，看着他们走出了病房。
事件发生之后，建委主持双方进行了二次调解，矛盾有所缓和。对方承担了何富贵住院期间的全部治疗费、务工费及营养补助费；竞争的局面始终没有解决。建委要求他们主动退出城市客运市场，他们不同意；认为现在是改革开放时期，应该搞竞争。不搞竞争就不知道谁优秀。公共汽车公司也在搞长途客运，他们可以跨行业经营，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入城市客运市场。
黄阳公司的观点不是没有道理的。改革开放初期，上面没有明确规定哪些可以搞，哪些不能搞。针对这种情况，建委也不敢强迫黄阳公司退出城市客运市场，要求两家公司坐下来商量，能否共同经营这条公共汽车线路；在建委的主持下，经过第三次协商，两家公司达成了一致意见：该线路由两家公司共同经营，投入车辆19台；黄阳公司投入10辆中巴客车，公共汽车公司投入9辆大客车；往返一趟运行时间为100分钟，大客车间隔6分钟一班，中巴车间隔5分钟一班，都在一个交叉点上发车，一边一个。也就是说，发一个大车之后就发一个中巴车。本规定从5月1日起开始执行。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是林志山经过深思熟虑提出来的。他知道，谁也不愿意自动退出城市客运市场，只有通过竞争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帮对方算了算：中巴客车的购车成本高、费用多，缴纳了承包费之后还有各种规税费，每个承包人都想赚点钱。我们投入的客车成本低，费用少，车子大、人又装得多，大热天谁愿意去挤中巴；大车的窗子多、空间大，比中巴车凉爽，我们有优越条件同他们竞争；时间一长他们拖不下去了，就会主动地退出城市客运市场。他提出的这个方案是两全齐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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