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旮旯破事2
冤死鬼
屋里静静悄悄的，家里经常喧嚣的电话铃声，这两天也哑巴了。
邵波副镇长把方便面下到锅里，皱着眉头呆呆的发楞，耳边又响起老牛的话：“小邵啊！别有思想负担，年轻人吗？性子急，有点火气是难免的，这个熊所长，唉！办起案来，还真鼻子对鼻子、眼对眼，上钢上线……”
“不吃方便面，不吃方便面，就是不吃……”儿子小强在厨房门口，跺着脚打滚的哭。邵副镇长从梦中惊醒，见儿子正流着眼泪倔强地对自己大喊。
“小毛孩，谁说我又下方便面给你吃？”
他附下身要拉起地下哭闹的儿子。
“我都闻到味了，大人都爱骗小孩！”
“我们小强长大了，都上幼儿园中班了……”
“又哄我吃面了，不吃、不吃、就不吃！”小强说完又在地上打滚的哭闹。
自从在家休息以来，每天中午哄儿子吃饭已成为邵波的必修课了，平时那些领导和朋友的电话都不见了，连一个安慰他的电话也没有了。今天他看见儿子这种蛮横的态度，心中的火气不由的生了起来，扒开儿子的裤子举起巴掌，落在孩子的屁股上。小家伙也不是好惹的，扯开嗓门就嚎叫起来。
邵波越听越生气，又举起巴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住手！不许打我儿子！”妻子马荣从天而降，满脸怒气的出现在门口。
“你嚎什么？都是你调教出的好孩子！”邵波把满肚子的怨气都喷向妻子。
“放屁！你嫖妓也是你妈调教的吗？”马荣反唇相讥。
这句话刺穿了邵波脆弱的心尖，他满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你混蛋！臭娘们！”
“我混蛋？我是臭娘们——不臭你就不会在外面惹一身骚——”
“你……你……”
“我什么我？你还有脸说？去听听大街小巷三寸高的孩子都在议论谁？”
“臭三八！你听谁胡说八道！”邵波随手拿起锅台上的一只瓷碗摔在了地上。
“姓邵的，你这个王八蛋！你骂我三八，你凭什么骂我，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她抓起桌上的东西就乱砸。“你干得不要脸的事，我在医院里都不敢抬头看病人的目光。我在单位躲着同事走；在街上，我前面走，后面就有无数人戳我的脊梁骨！”
小强站起来抱住妈妈哭的更痛了。
邵波正在发呆，一只摔碎的茶杯撞到墙上，反弹到他的鼻梁上。他鼻子一阵麻木，鲜血涌了出来。一股绝望的念头袭上他的心头。他一只手抓住门框把头向墙上撞去。
“我活累了！在单位被欺负，来家受气，这哪里还像家样？这日子还有啥过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说完转身向窗外奔去。
突发的情景吓懵了的马荣，她还没反映过来，邵坡的一条腿已经伸到窗外，眼见他就向楼下跳，马荣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伸手抓住邵波的衣服，死死抓住他喊：“不要、你不要、我不要你跳！”
“别拦我，别拦我，我还活什么意思？”
“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你死了我怎么办？ ”
小强早吓得停止了哭，站在墙角喊：“妈妈、妈妈……”
“别拉我，我不活了！”
“你跳楼，我也跳；我们先安排好儿子才跳。”马荣对儿子喊：“快！快来帮妈妈，抱你爸爸的腿。”
小强扑过去，两只小胳膊死死抱住邵波的腿，哭喊着：“爸爸，我不闹了。我吃面，我吃面……”
邵波慢慢无力的倒在妻子颤抖柔弱的怀里，痛哭流涕。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我知道你是冤枉的，都怪我，都怪我！”马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不就罚伍千元钱吗？乡里一些干部罚一万，一万伍千的不是有很多人吗？我妈给两千，我哥借两千，配上这个月我们的工资，我们能把欠的帐能还上；咱发钱买教训了，以后别和姓牛的顶了；天塌压大家，山羊镇不靠你一个撑；胳膊扭不过大腿，让他姓牛的在山羊镇糟蹋去……”
邵波听到马荣温暖的话，哭的更痛了，“我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没有啊！苍天为证——那是诬陷、诬陷！可我不交罚款姓熊的就要向上报，还要让纪委插手，纪委那个姓王的更贪婪，要是来查，好人……姓熊是她妈的成心和姓牛这帮人的一鼻孔出气……”
“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火锅城张老板前天说，去年你陪广州的商人喝多了酒，是他和女服务生扶你到休息室的……”
“这事一时解释不明白，我真没脸见人……”
“这有什么？你那是为了工作喝多了酒，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山羊镇不让干，咱明天向组织申请，调走。留他姓牛的在这兴风作浪，再没人拦他了……”
“我心理难过，憋的要死……”
“别想不开，镇里的一些干部不都偷偷摸摸的去派出所交罚款了吗？老马都快退休的人了，不也交了八千元罚款吗？老马，老了、老了！临退休末了也给带顶帽子。昨天他老婆还守在他病床上，对着医院的大门扯着嗓子骂，骂那个没心肝的人，整她家老马的黑材料。老马工作一辈子把心血都流在山羊镇，就因为今年春天陪上海客人酒后和服务女生勾肩搭背，为此犯了事，他老老实实的给熊所长陪尽小心不算，还乖乖的交了罚款。熊所长是看他年龄大的份上才允许他交八千……”
“你信吗？打死我也不信老马和女服务生有染；他有前列腺炎，去年抗洪抢险他得了寒病一直没好清。”
“唉！我信他，更相信你，你们肯定不会当冤死鬼？可是由不了我自己，想一想我就不是味！”
“我真是没意思活了！有冤无处伸……”
“小邵，别难过，一些干部都忍受了窝囊气——到底怎么回事，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说老牛的这一招也够费尽心机的。真能成冤死鬼么？夏天快过去了，秋天还会远吗？”……
审批项目
乔治光急得如热锅蚂蚁一样在牛书记的办公室门口转来转去，瞅得眼痛也没看见书记屋里安静；一些干部还是不断出出进进；他终于咬着牙硬着头皮走进屋。
屋里坐满了人，大家见乔治光进来，像没看见一样，都在聆听书记教诲。羞得他不知如何张开口，只好尴尬的站在屋角。
“你有事么？”牛书记见有人进屋，向屋角撇一眼，稍后才不紧不慢的问。
乔治光心理一阵慌乱，从墙角向办公室中央跨一步，受宠若惊似的及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为那个项目。”
牛书记不屑一顾的有撇了一眼乔治光继续说：“最近几天全镇大大小小的行政干部都在忙计划生育检查，这次省里来督查不仅关系到县里主要领导的晋升最重要的是如果进了“小笼子”，我们将有一群人头上的乌纱帽难保。”
“是，是，书记您放心，我们该做的工作都做了，一定让他们来到这查不出问题。”
“呵呵……我知道你们有应查经验。” 成牛金瞥一眼乔治光轻蔑的问：“你什么事？”
“我……我是为那个审批项目。” 乔治光结结巴巴的说。
“昨天不是给你10万了么？”
“没……没有，不……不是我，那是给计生办的办公经费。”
“哦，你是为翻水站工程？你昨天不是来了么？”
“是，我昨天回去又仔细计算10遍，全部费用需要8。8万，整个费用除在工人工资方面可以节省二千元外，机器和建筑设施等方面再也不能减少了，否则无法保证——”
“知道，这个项目等两天有时间，再开会研究！” 牛成金打断他的话说。
“牛书记，给您添麻烦了，一个工程麻烦您们开了几次联席会议。” 乔治光知趣的转过身说：“那您们忙。打扰了。”话还没落音，人已经垂头丧气的走出门。
乔治光不断地闷心自问，这道题怎么这么难？从光秃秃的树枝开始到树枝已经爬满了绿叶也没能解开这道数学题！他心理就是不服气，工作十来年了，自己是科班出身；在学校里就是高才生，怎么就计算不出来这个简单的问题？这个农水站站长还怎么干？站里建一个水电站的资金预算都算不出来！
热乎乎的阳光洒在大地更给他增添了无限烦恼。距今年午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是否能够保证今年建立一个万亩旱涝保收的粮田关键就在这几天。
“乔站长，书记又没给你审批么？乔站长！乔站长……”一只大手拍在乔治光的肩膀上，“干吗这么入迷？”
乔治光猛一惊，“哦……哦，是你！”，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包工头王三耙子。
“老乔做什么白日梦？喊你半天也没有气。”
“嘿嘿……有点事。”
“是不是还想那个水电站？是呀，眼看麦子要抽穗了，今年的水稻怎么种？” 王三耙子得意的说：“考虑的怎样？我们可以合作了么？”
“合作？”
“把工程给我，省得你四处去求人！”
“这……这……”
“还这啥呀？这？给我吧！” 王三耙子伸手夺过乔治光手里的申请看了两眼，两手把它揉搓成纸团，抛向脏水沟里。
“你……你怎么这样，那是我多日的心血，各个部分都是精打细算。” 乔治光生气的说。
“呵呵……来劲了！你回农水站歇着吧！明天我写一个预算表你给我签个字。三天保证给你把一切办好！” 王三耙子不屑一顾的说。
乔治光肚里的闷气不打一处来，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建筑水平就不如一个小学三年级没毕业的劳改犯；于是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那个《天方夜谭》里的奇迹发生。
第三天，墙上的时钟指向“5”， 乔治光伸一个懒腰，长长吐一口松气，面露笑容，自言自语的说：“我给你签了字又怎样？你以为那真能当钱用！井中之娃！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他的话还没落音，门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乔治光正要出去，迎面进来三个人，两个镇领导扶着王三耙子走进来。
一个矮个子胖领导说：“王老板中午攀高了，非要来你这，牛书记不放心，让我们陪他过来一趟。”
王三耙子一挥手说：“你俩回去吧！我讲话算话，我于乔老弟说句话！”
两个镇干部才走出门，王三耙子就掏出一张纸铺在办公桌上说：“签字吧！”
乔治光用怀疑的目光问：“还签什么字？”
“你不是要钱么？好了！”
“好了？”乔治光看见合同的款数眼睛射出绿光：“什么？二十万？” 乔治光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忙数两遍合同上的数字；才定下神说：“用不完这么多钱？10万就足够了！”
“好，好，你签收吧！” 王三耙子说着把一沓钱放在乔治光面前说：“这是设计翻水站的费用！”
“这么些钱怎么能发完？”
“呵呵……我算过了，钱正够！”
“正够？” 乔治光睁大眼睛，惊喜的问：“剩余的钱向哪里用？是不是按我的第一方案？同时把几个大翻水站都建立起来。”
“这不用你问了，我已经安排好材料，明天施工！这一万元是你的设计费！你先收好！那九万元是你要的工程款！” 王三耙子说完把纸折叠好，装在口袋里扬长而去。
乔治光紧皱起眉头，望着王三耙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
幸 运 的 老 牛
村长王三顺有个病根——提起“牛”字儿，他的牙根就痛痒。
那年那月那日，牛成金当选为乡里的副乡长的那一天的那一刻。王三顺儿时的伙伴也是自己的好同学牛成金走向主席台上发言时，他满怀激动，带头给这位自己的顶头上司鼓起了掌。
“人家当选副乡长，你高兴啥？”临村一个名叫四别子的村长用胳膊弯捣了王三顺一下。
王三顺被冷不丁的挨了一下，正碰到他的下颌上，碰到下颌也不碍事，碍事的是当时王三顺正在高兴地笑；这一碰他的上下牙齿就撞到一块了，撞到一块也没碍大事，反正只是出了一点点血，碍事的就是当时留下牙根痛的炎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也就落下一个病根：逢阴天下雨的时候，牙齿每次痒痛他就想起了“老牛”——牛成金。
老牛——牛成金小时候读了七年的学，上到三年级，回家过了一年，又隐瞒了一岁的年龄，借别人一个初中毕业证就投笔从戎了。他在军营里学到什么特长，不易探究。后来他退伍回来家时，唯能见到最大变化是他特别爱笑。
又一年又一月又一日的晚上，也就是老牛在山羊镇被荣升为副县级镇后，老牛的好战友杨大山和前来祝贺的王三顺碰到一块。
杨大山乘着酒劲咬着晕晕糊糊的王三顺的耳朵泄露了一个消息：“你知道老牛为什么爱笑的秘密么？”
王三顺晕头转向的说：“这有啥子秘密，就是习性吧！” 他见杨大山的神秘模样，又摇了摇了头说：“我，我……不知道。”
“就知道你……你不知道！”杨大山骄傲的说：“这……是……是个秘密。”
“秘……秘密。去你的吧！什……什么鬼秘密？”
“不……不能说。说了你就知道了。大家也就知道了。没有装……装……在我自己的肚子里保稳；你……你要保密，才……才能告诉你。”
“我……我会保密，我……我在村里，可……可当了好几年的治安主任。那……那能，不……不知道，这个保密的政策呢？”
“老牛在部队整……整天挨……挨批——”
“挨……挨啥子——批？我不信！”
“就知道你不信；批评——就是班长、排长批评他。连长也常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他，时……时间一长，他就……就训练出了个绝招——笑。他见人总是乐哈哈的笑。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领导们慢慢的都不好意思再批评他了。”
“不……不对，老牛兄的枪法很准……准确。他在乡食堂做厨师时，书记、乡长餐桌上吃的野鸡、野兔、野鸭，那些野味都是他用猎枪打的，我……我亲眼所见。怎么会挨批？”
“你又不……不知道了？那枪法是当年我在部队手把手教他的绝招，三点成一线，一按枪机就打准。他——”
“不……对，不对。那他下河捕鱼、遍地找野菜、满树翻花儿呀、叶儿、芽儿、枝儿地给领导们打牙祭，也是你传的绝活？”
“这……这倒不是，可能是他自己后来钻研、琢磨出来的成果！”
“错……你又不对了。他从小就爱挨个沟抓鱼、上树掏鸟蛋、他的书包常改成鸟笼子……”
“不给……给……给你说了，反正我的战友，是幸运的老牛。”杨大山摇着手。
“这……这话我……我信。我这老牛兄弟真幸运。那年退伍回来，半道上碰见乡长，还没回到家，就进了乡食堂。没过半年，就回家找村支书入党。”
“这事我知道。他在村里还没干两年村支书，就被提为乡里的副乡长。”杨大山自豪的说。
“这事你也知道？我当时很纳闷。我们村的老支部书记干的好好的，就因为计划生育划款的任务没有按时完成，就被乡里给挪了位置呢？我这当村长的，当时就一点味道也没品出来；直到老牛弟当了副乡长我才咂出点味道。”王三顺用手捂着痛痒的腮帮子。
“你……你这个脑袋，就是个村级干部的思维，农民的意思水平。”杨大山笑呵呵地说：“你那能揣摩透我战友老牛的鸿浩之志？再说我战友是幸运之牛！”
“幸运之牛？”
“幸运之牛？不，是神牛。”
“呵呵……对，”王三顺用手捂着痛痒的腮帮子醒悟似的说：“那年，我小舅子给他替考的大学毕业证，竟然没人能看出来里面的水分。”
“可不是？我战友老牛呀！太神通了——翻身能压倒蚊子；抬手能碰伤苍蝇；放屁能吓死野猪；打个喷嚏也把老虎吓得半身不遂！”
“是的，你讲得太对了，没见他上几天的学，可是都念完了硕士研究生！”
“对，当领导就是要有文化，这是一个标准。”
“你不知道吧？听说老牛要提升了，具体什么职务我不知道。”
“我……我知道：当代……代副县长，听说是县委书记答应的。”
王三顺紧紧捂住腮帮子惊讶的说：“噢！牛代副……副县长，真幸运！老牛兄真又要向上爬升了！你要沾光了”
“呵呵……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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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方便面，不吃方便面，就是不吃……”儿子小强在厨房门口，跺着脚打滚的哭。邵副镇长从梦中惊醒，见儿子正流着眼泪倔强地对自己大喊。
“小毛孩，谁说我又下方便面给你吃？”
他附下身要拉起地下哭闹的儿子。
“我都闻到味了，大人都爱骗小孩！”
“我们小强长大了，都上幼儿园中班了……”
“又哄我吃面了，不吃、不吃、就不吃！”小强说完又在地上打滚的哭闹。
自从在家休息以来，每天中午哄儿子吃饭已成为邵波的必修课了，平时那些领导和朋友的电话都不见了，连一个安慰他的电话也没有了。今天他看见儿子这种蛮横的态度，心中的火气不由的生了起来，扒开儿子的裤子举起巴掌，落在孩子的屁股上。小家伙也不是好惹的，扯开嗓门就嚎叫起来。
邵波越听越生气，又举起巴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住手！不许打我儿子！”妻子马荣从天而降，满脸怒气的出现在门口。
“你嚎什么？都是你调教出的好孩子！”邵波把满肚子的怨气都喷向妻子。
“放屁！你嫖妓也是你妈调教的吗？”马荣反唇相讥。
这句话刺穿了邵波脆弱的心尖，他满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你混蛋！臭娘们！”
“我混蛋？我是臭娘们——不臭你就不会在外面惹一身骚——”
“你……你……”
“我什么我？你还有脸说？去听听大街小巷三寸高的孩子都在议论谁？”
“臭三八！你听谁胡说八道！”邵波随手拿起锅台上的一只瓷碗摔在了地上。
“姓邵的，你这个王八蛋！你骂我三八，你凭什么骂我，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她抓起桌上的东西就乱砸。“你干得不要脸的事，我在医院里都不敢抬头看病人的目光。我在单位躲着同事走；在街上，我前面走，后面就有无数人戳我的脊梁骨！”
小强站起来抱住妈妈哭的更痛了。
邵波正在发呆，一只摔碎的茶杯撞到墙上，反弹到他的鼻梁上。他鼻子一阵麻木，鲜血涌了出来。一股绝望的念头袭上他的心头。他一只手抓住门框把头向墙上撞去。
“我活累了！在单位被欺负，来家受气，这哪里还像家样？这日子还有啥过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说完转身向窗外奔去。
突发的情景吓懵了的马荣，她还没反映过来，邵坡的一条腿已经伸到窗外，眼见他就向楼下跳，马荣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伸手抓住邵波的衣服，死死抓住他喊：“不要、你不要、我不要你跳！”
“别拦我，别拦我，我还活什么意思？”
“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你死了我怎么办？ ”
小强早吓得停止了哭，站在墙角喊：“妈妈、妈妈……”
“别拉我，我不活了！”
“你跳楼，我也跳；我们先安排好儿子才跳。”马荣对儿子喊：“快！快来帮妈妈，抱你爸爸的腿。”
小强扑过去，两只小胳膊死死抱住邵波的腿，哭喊着：“爸爸，我不闹了。我吃面，我吃面……”
邵波慢慢无力的倒在妻子颤抖柔弱的怀里，痛哭流涕。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我知道你是冤枉的，都怪我，都怪我！”马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不就罚伍千元钱吗？乡里一些干部罚一万，一万伍千的不是有很多人吗？我妈给两千，我哥借两千，配上这个月我们的工资，我们能把欠的帐能还上；咱发钱买教训了，以后别和姓牛的顶了；天塌压大家，山羊镇不靠你一个撑；胳膊扭不过大腿，让他姓牛的在山羊镇糟蹋去……”
邵波听到马荣温暖的话，哭的更痛了，“我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没有啊！苍天为证——那是诬陷、诬陷！可我不交罚款姓熊的就要向上报，还要让纪委插手，纪委那个姓王的更贪婪，要是来查，好人……姓熊是她妈的成心和姓牛这帮人的一鼻孔出气……”
“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火锅城张老板前天说，去年你陪广州的商人喝多了酒，是他和女服务生扶你到休息室的……”
“这事一时解释不明白，我真没脸见人……”
“这有什么？你那是为了工作喝多了酒，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山羊镇不让干，咱明天向组织申请，调走。留他姓牛的在这兴风作浪，再没人拦他了……”
“我心理难过，憋的要死……”
“别想不开，镇里的一些干部不都偷偷摸摸的去派出所交罚款了吗？老马都快退休的人了，不也交了八千元罚款吗？老马，老了、老了！临退休末了也给带顶帽子。昨天他老婆还守在他病床上，对着医院的大门扯着嗓子骂，骂那个没心肝的人，整她家老马的黑材料。老马工作一辈子把心血都流在山羊镇，就因为今年春天陪上海客人酒后和服务女生勾肩搭背，为此犯了事，他老老实实的给熊所长陪尽小心不算，还乖乖的交了罚款。熊所长是看他年龄大的份上才允许他交八千……”
“你信吗？打死我也不信老马和女服务生有染；他有前列腺炎，去年抗洪抢险他得了寒病一直没好清。”
“唉！我信他，更相信你，你们肯定不会当冤死鬼？可是由不了我自己，想一想我就不是味！”
“我真是没意思活了！有冤无处伸……”
“小邵，别难过，一些干部都忍受了窝囊气——到底怎么回事，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说老牛的这一招也够费尽心机的。真能成冤死鬼么？夏天快过去了，秋天还会远吗？”……
审批项目
乔治光急得如热锅蚂蚁一样在牛书记的办公室门口转来转去，瞅得眼痛也没看见书记屋里安静；一些干部还是不断出出进进；他终于咬着牙硬着头皮走进屋。
屋里坐满了人，大家见乔治光进来，像没看见一样，都在聆听书记教诲。羞得他不知如何张开口，只好尴尬的站在屋角。
“你有事么？”牛书记见有人进屋，向屋角撇一眼，稍后才不紧不慢的问。
乔治光心理一阵慌乱，从墙角向办公室中央跨一步，受宠若惊似的及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为那个项目。”
牛书记不屑一顾的有撇了一眼乔治光继续说：“最近几天全镇大大小小的行政干部都在忙计划生育检查，这次省里来督查不仅关系到县里主要领导的晋升最重要的是如果进了“小笼子”，我们将有一群人头上的乌纱帽难保。”
“是，是，书记您放心，我们该做的工作都做了，一定让他们来到这查不出问题。”
“呵呵……我知道你们有应查经验。” 成牛金瞥一眼乔治光轻蔑的问：“你什么事？”
“我……我是为那个审批项目。” 乔治光结结巴巴的说。
“昨天不是给你10万了么？”
“没……没有，不……不是我，那是给计生办的办公经费。”
“哦，你是为翻水站工程？你昨天不是来了么？”
“是，我昨天回去又仔细计算10遍，全部费用需要8。8万，整个费用除在工人工资方面可以节省二千元外，机器和建筑设施等方面再也不能减少了，否则无法保证——”
“知道，这个项目等两天有时间，再开会研究！” 牛成金打断他的话说。
“牛书记，给您添麻烦了，一个工程麻烦您们开了几次联席会议。” 乔治光知趣的转过身说：“那您们忙。打扰了。”话还没落音，人已经垂头丧气的走出门。
乔治光不断地闷心自问，这道题怎么这么难？从光秃秃的树枝开始到树枝已经爬满了绿叶也没能解开这道数学题！他心理就是不服气，工作十来年了，自己是科班出身；在学校里就是高才生，怎么就计算不出来这个简单的问题？这个农水站站长还怎么干？站里建一个水电站的资金预算都算不出来！
热乎乎的阳光洒在大地更给他增添了无限烦恼。距今年午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是否能够保证今年建立一个万亩旱涝保收的粮田关键就在这几天。
“乔站长，书记又没给你审批么？乔站长！乔站长……”一只大手拍在乔治光的肩膀上，“干吗这么入迷？”
乔治光猛一惊，“哦……哦，是你！”，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包工头王三耙子。
“老乔做什么白日梦？喊你半天也没有气。”
“嘿嘿……有点事。”
“是不是还想那个水电站？是呀，眼看麦子要抽穗了，今年的水稻怎么种？” 王三耙子得意的说：“考虑的怎样？我们可以合作了么？”
“合作？”
“把工程给我，省得你四处去求人！”
“这……这……”
“还这啥呀？这？给我吧！” 王三耙子伸手夺过乔治光手里的申请看了两眼，两手把它揉搓成纸团，抛向脏水沟里。
“你……你怎么这样，那是我多日的心血，各个部分都是精打细算。” 乔治光生气的说。
“呵呵……来劲了！你回农水站歇着吧！明天我写一个预算表你给我签个字。三天保证给你把一切办好！” 王三耙子不屑一顾的说。
乔治光肚里的闷气不打一处来，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建筑水平就不如一个小学三年级没毕业的劳改犯；于是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那个《天方夜谭》里的奇迹发生。
第三天，墙上的时钟指向“5”， 乔治光伸一个懒腰，长长吐一口松气，面露笑容，自言自语的说：“我给你签了字又怎样？你以为那真能当钱用！井中之娃！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他的话还没落音，门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乔治光正要出去，迎面进来三个人，两个镇领导扶着王三耙子走进来。
一个矮个子胖领导说：“王老板中午攀高了，非要来你这，牛书记不放心，让我们陪他过来一趟。”
王三耙子一挥手说：“你俩回去吧！我讲话算话，我于乔老弟说句话！”
两个镇干部才走出门，王三耙子就掏出一张纸铺在办公桌上说：“签字吧！”
乔治光用怀疑的目光问：“还签什么字？”
“你不是要钱么？好了！”
“好了？”乔治光看见合同的款数眼睛射出绿光：“什么？二十万？” 乔治光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忙数两遍合同上的数字；才定下神说：“用不完这么多钱？10万就足够了！”
“好，好，你签收吧！” 王三耙子说着把一沓钱放在乔治光面前说：“这是设计翻水站的费用！”
“这么些钱怎么能发完？”
“呵呵……我算过了，钱正够！”
“正够？” 乔治光睁大眼睛，惊喜的问：“剩余的钱向哪里用？是不是按我的第一方案？同时把几个大翻水站都建立起来。”
“这不用你问了，我已经安排好材料，明天施工！这一万元是你的设计费！你先收好！那九万元是你要的工程款！” 王三耙子说完把纸折叠好，装在口袋里扬长而去。
乔治光紧皱起眉头，望着王三耙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
幸 运 的 老 牛
村长王三顺有个病根——提起“牛”字儿，他的牙根就痛痒。
那年那月那日，牛成金当选为乡里的副乡长的那一天的那一刻。王三顺儿时的伙伴也是自己的好同学牛成金走向主席台上发言时，他满怀激动，带头给这位自己的顶头上司鼓起了掌。
“人家当选副乡长，你高兴啥？”临村一个名叫四别子的村长用胳膊弯捣了王三顺一下。
王三顺被冷不丁的挨了一下，正碰到他的下颌上，碰到下颌也不碍事，碍事的是当时王三顺正在高兴地笑；这一碰他的上下牙齿就撞到一块了，撞到一块也没碍大事，反正只是出了一点点血，碍事的就是当时留下牙根痛的炎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也就落下一个病根：逢阴天下雨的时候，牙齿每次痒痛他就想起了“老牛”——牛成金。
老牛——牛成金小时候读了七年的学，上到三年级，回家过了一年，又隐瞒了一岁的年龄，借别人一个初中毕业证就投笔从戎了。他在军营里学到什么特长，不易探究。后来他退伍回来家时，唯能见到最大变化是他特别爱笑。
又一年又一月又一日的晚上，也就是老牛在山羊镇被荣升为副县级镇后，老牛的好战友杨大山和前来祝贺的王三顺碰到一块。
杨大山乘着酒劲咬着晕晕糊糊的王三顺的耳朵泄露了一个消息：“你知道老牛为什么爱笑的秘密么？”
王三顺晕头转向的说：“这有啥子秘密，就是习性吧！” 他见杨大山的神秘模样，又摇了摇了头说：“我，我……不知道。”
“就知道你……你不知道！”杨大山骄傲的说：“这……是……是个秘密。”
“秘……秘密。去你的吧！什……什么鬼秘密？”
“不……不能说。说了你就知道了。大家也就知道了。没有装……装……在我自己的肚子里保稳；你……你要保密，才……才能告诉你。”
“我……我会保密，我……我在村里，可……可当了好几年的治安主任。那……那能，不……不知道，这个保密的政策呢？”
“老牛在部队整……整天挨……挨批——”
“挨……挨啥子——批？我不信！”
“就知道你不信；批评——就是班长、排长批评他。连长也常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他，时……时间一长，他就……就训练出了个绝招——笑。他见人总是乐哈哈的笑。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领导们慢慢的都不好意思再批评他了。”
“不……不对，老牛兄的枪法很准……准确。他在乡食堂做厨师时，书记、乡长餐桌上吃的野鸡、野兔、野鸭，那些野味都是他用猎枪打的，我……我亲眼所见。怎么会挨批？”
“你又不……不知道了？那枪法是当年我在部队手把手教他的绝招，三点成一线，一按枪机就打准。他——”
“不……对，不对。那他下河捕鱼、遍地找野菜、满树翻花儿呀、叶儿、芽儿、枝儿地给领导们打牙祭，也是你传的绝活？”
“这……这倒不是，可能是他自己后来钻研、琢磨出来的成果！”
“错……你又不对了。他从小就爱挨个沟抓鱼、上树掏鸟蛋、他的书包常改成鸟笼子……”
“不给……给……给你说了，反正我的战友，是幸运的老牛。”杨大山摇着手。
“这……这话我……我信。我这老牛兄弟真幸运。那年退伍回来，半道上碰见乡长，还没回到家，就进了乡食堂。没过半年，就回家找村支书入党。”
“这事我知道。他在村里还没干两年村支书，就被提为乡里的副乡长。”杨大山自豪的说。
“这事你也知道？我当时很纳闷。我们村的老支部书记干的好好的，就因为计划生育划款的任务没有按时完成，就被乡里给挪了位置呢？我这当村长的，当时就一点味道也没品出来；直到老牛弟当了副乡长我才咂出点味道。”王三顺用手捂着痛痒的腮帮子。
“你……你这个脑袋，就是个村级干部的思维，农民的意思水平。”杨大山笑呵呵地说：“你那能揣摩透我战友老牛的鸿浩之志？再说我战友是幸运之牛！”
“幸运之牛？”
“幸运之牛？不，是神牛。”
“呵呵……对，”王三顺用手捂着痛痒的腮帮子醒悟似的说：“那年，我小舅子给他替考的大学毕业证，竟然没人能看出来里面的水分。”
“可不是？我战友老牛呀！太神通了——翻身能压倒蚊子；抬手能碰伤苍蝇；放屁能吓死野猪；打个喷嚏也把老虎吓得半身不遂！”
“是的，你讲得太对了，没见他上几天的学，可是都念完了硕士研究生！”
“对，当领导就是要有文化，这是一个标准。”
“你不知道吧？听说老牛要提升了，具体什么职务我不知道。”
“我……我知道：当代……代副县长，听说是县委书记答应的。”
王三顺紧紧捂住腮帮子惊讶的说：“噢！牛代副……副县长，真幸运！老牛兄真又要向上爬升了！你要沾光了”
“呵呵……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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